“不是,不是!”听他语气不悦,彭华急忙解释,”苏爷,你看我的人!”
罗思举的乡勇,并无额定的军装补给,穿的是草鞋,身上拖一片,挂一片;其时春寒犹劲,乡勇没有棉衣,多披狗皮,官兵都笑他们是”教化兵”。苏尔慎不知他的用意,便问:”看甚么?”
“我的人是教化兵,一身披挂跟教匪差不多,我现在要用他们的旗号,冒充蓝号的溃兵,苏爷的部下跟我在一起,就冒充不过去了。”
“好小子!”苏尔慎蓦地里在彭华背上拍了一掌,”真有你的。你快去吧!宰了鲜大川,回来好好喝一顿。””好!好!这顿酒一定要喝。”彭华将头上那顶五品顶戴的大帽子取下来,递给苏尔慎说:”劳驾,先替我带回去。”
原来彭华也要改装,当然不必也着草鞋、披狗皮;他脱下身上的行装,撕破了反穿,找根草绳束腰;脚上倒不必费事,那双薄底快靴,面子早磨破了,而且沾满了烂泥,是应该早就扔掉的东西。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苏尔慎在马上抱一抱拳作别,带着他的马队,一阵风似地往西而去。
衣锦归娶—二
将近马蹄岗时,只见尸横遍野,官兵正在清理战场,检点战果;岗上却正有一队人下来,也是”教化兵”,由罗思举亲自率领。
“罗游击、罗游击!”苏尔慎将他唤住了说:”我遇见你的部下彭守备,他往东追下去了,你得赶紧去接应。”
“我下岗就是不放心来接应他的。”罗思举指着杂在队伍中的,一个左手连腰绑住,只有右手执缰的人问:”他是谁?”
“嘿!真是造化,”苏尔慎得意地说:”我把冉天元活捉回来了。”
罗思举定睛打量了一会说:”不错,一部大胡子,是冉天元。恭喜、恭喜,赶快给德大帅报功去吧!”
“将军休下马,各自奔前程”,罗思举带队东去,沿着马蹄脚印的路途疾走,到得傍晚时分,发现了自己人。
“彭守备呢?”
“在那座破庙里。”彭华派出来放哨的人指点着说。
破庙隐在树林中,两百多人正挖了土坑烤红薯,就泡菜作晚餐,一见了罗思举都站了起来。
“你们管你们吃!”罗思举问:”彭守备在庙里?”
“是。”
罗思举到得露天光的大殿上,只见彭华正跟几名百姓在说话:”你老怎么也来了?”他问:”遇见苏侍卫没有?”
“遇见了。”罗思举将他从头看到底,”你怎么这副打扮?”
彭华笑笑不作声,指着那几个百姓说:”这是路上遇见的难民,我正在查问鲜大川的踪影。”
“他们怎么说?”
“说往北往雁门坝走了。”
“喔,”罗思举仔细看了看那些难民,不经意地:”雁门坝有黑龙江的马队在那里等着,鲜大川不是去送死吗?”他接着又说:”既然是难民,不可亏待他们,带他们下去吃饭,吃完了,每人给一两银子,送他们走。”
“是。”
等叫人把难民带了出去,罗思举低声说道:”有两三个家伙,长的是一双贼眼,说不定就是鲜大川派来的奸细。你挑几个得力的人,在各处路口布桩,看他们是往那里走?如果是走回头路,那就准是奸细无疑了。”
彭华明白,黑龙江的马队根本不在雁门坝,罗思举是故意这么说的;倘或真是奸细假扮难民,得到这个消息,自然要赶回去报告,那样就可以把鲜大川的下落弄清楚了。
“这样,”彭华说道:”我去挑几个能干的人,请游击亲自交代他们。”
彭华一共找来五个人,罗思举详细交代了任务,特别指明,难民中一个大麻子、一个”独眼龙”,形迹最为可疑;趁他们此刻在吃饭时,悄悄去认清面貌,以防错失。
办完这件事,罗思举与彭华,才席地而坐,开始吃饭,一般也是烤红薯就泡菜,所不同的是,罗思举带了一皮壶的泸洲大曲,一人一口交递着喝。
一面喝,一面谈战况,罗思举眉飞色舞;彭华却在兴奋之中,不无遗憾,”可惜我没有赶上马蹄岗这场热闹。”他说:”但愿明天能撵上鲜大川。”
“你干得也不坏。’苏由基’若非有你帮着他,他也不能立这场大功。”罗思举说,”我疑心鲜大川是出菁林口了。”
菁林口是个地名,往东便是一片”老林”,易守难攻,尤宜于设伏;彭华忧虑地问道:”真的进了老林,怎么办,追是不追?”
“不追。”
“不追怎么办?”
“一定有办法的。”罗思举沉吟了一会说:”人还不够,说不得要搬救兵了。”
当下将他的一个亲信随从”外委把总”孙玉成找了来,吩咐他明日一早折回马蹄岗,请德楞泰增援,要多带弓箭;再要向”粮台”要松香、桐油,越多越快越好。”如果鲜大川逃入老林,咱们先断他的水道;老林中没有得吃,没有得喝,自然就藏不住了。”
“倘或他有埋伏,就早有预备;真的躲着不露面,如之奈何?”
“你没有听我交代孙玉成,跟粮台要松香、桐油——”。
“啊,我明白了。”彭华抢着接口,”游击是打算用火攻?”
“对了!放火烧老林,烟熏火逼;再把弓箭手摆在要路口,来一个射一个。后面再摆上队伍,有漏网的来一个杀一个。这场仗好打!”
听他说得如此有把握,彭华信心大增,酒意加上兴奋,在火光映照之下,那张脸又红又亮,罗思举笑道:”彭老弟,看样子你要走运了。”
“怎么?”
“红光满面、气色好极了。”
“托你老的福。”彭华答道:”说真的,我跟你老真的学了不少东西。明天让我打先锋,行不行?”
“看情形再说。明天未见得会接仗。”罗思举说:”你早点睡吧!我去走一走。”
“我陪游击一起去。”
所谓”走一走”便是巡视警戒的情况,以及有没有人不守营规?看看一切妥当,两人回到破庙大殿上,在神龛背后避风之处,半坐半卧地将就了一宵。
到得天明,彭华集合难民问道:”你们打算逃到那里?”
“自然是西面有官兵的地方。”
有的说要往成都;有的说要去投奔”刘青天”;有的说,原是从陕西逃过来的,如今仍想经栈道回陕西,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往东的。
“我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三斤红薯;路上自己小心。如果发现教匪的踪影,赶紧回来报信,另外有赏。”
打发了难民,罗彭二人商量行止,由于要等哨探的消息,决定顿兵一日,但乡勇仍有工作,一队入山砍伐油松;一队劈竹砍藤。扎结火把。彭华巡行监工;罗思举却只在大树之下,默坐冥想。
其时十余里外的一处民寨,得知乡勇追贼到此,且是威名卓著的罗思举亲自率领,特意前来劳军。两口山羊、两头猪、十只鸡以外,居然还有一条产于川西高原的牦牛。
于是杀猪、宰羊、椎牛,架起火来烤,千把乡勇人各一脔,士气益振。只有那十只鸡,难以料理;有人说,江南有”教化鸡”,宰杀后去内脏,抹花椒盐,外用芭蕉叶或荷叶包裹,绳子扎紧,厚敷泥巴,放入炭火中去煨,其味绝佳。但那里去找芭蕉叶?更莫说荷叶了!
“留着!”罗思举心中一动,”或许有极大的用处。”
到得下午,东西两面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东面哨探的人所报,果然不出罗思举所料,大麻子与独眼龙,经菁林口遁入老林,可以确信鲜大川在那里潜伏。西面来的人,便是遣去请救兵的”外委把总”孙玉成。”德大帅已经下岗,往梓潼、关中这面过来了。我跟他报告以后,他说马上派五百箭手来;松香、桐油随后运来。”
“喔,”罗思举问:”他的箭手是骑兵还是步兵?”
“骑兵。”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苏侍卫说,兵贵神速,我带队赶了去。德大帅说:你刚立了大功,也许皇上会召见,不能出差错。我请温副都统派人好了。”
“那就对了。”罗思举对彭华说:”温副都统的部下,都是索伦骑兵。”
“既然是骑兵,脚程快,或许今天晚上就可以到了。”
“不错,我们得派人去接应。虽然一条大路,不至于迷失,不过旗人很讲究礼节,接一接,说两句客气话,他们会很高兴。彭老弟,这个差使,只怕非你不可了;我这一口四川土话,旗人听不懂。”
“是。”彭华问说:”接到了怎么办?”
“接到了直奔菁林口。我把我的计画告诉你——。”
罗思举的计画是连夜带人进驻菁林口,布置诱敌之计,只待援军一到,便即动手,将鲜大川的人骗出来迎头痛击。
“诱敌?请问,怎么诱法?”
罗思举笑一笑说:”我那个办法,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我把那十只鸡,赶到老林里去,美食到口,岂肯放过?教匪一定会出来抓鸡,人数多寡,埋伏的地方,大致都有数了。接下来便好用火攻了。”
“可是,松香、桐油还没有到。”
“不要紧,可以用变通的办法,今天所扎的火把我看过了,大致可用。火势虽不会大,只要能冒烟就行。”罗思举往空中看了一下说:”这几天是东风,我自己带人绕出老林去放火;浓烟一起,东风吹过来,把教匪逼得往西面逃,不就正好自投罗网?”
“妙得很!”彭华拍掌说道:”我把索伦骑兵带到菁林口,在要路口守株待兔好了。”
“深入老林,要好一会工夫,等你们人到,我已经动身了,那时候怎么联络?”
“请游击吩咐。”
“只有放号炮。多放几个。”
“是了。”
于是彭华饱餐一顿,整理衣冠、带着从人,往西迎了上去。罗思举在出发之前,先有一番部署,将几个得力的部下集合起来,说明情况,指派任务。
罗思举是从三品游击,他的副手便是五品守备的彭华,再下来是正六品的千总,姓何;何千总一向替他看守老营,这回仍旧派他留守,留下孙玉成助理,担负往来联络之责。
此外便是”额外外委”了,比”外委把总”低一级,是从九品的起码武官。其中有一个是罗思举族中的侄子,名叫罗桂鑫;但罗思举只唤他的小名”阿桂”。
“阿桂,”他说,”你带一百多人先走,冒充冉天元的人,溃退下来的。鲜大川一定沿路布了桩,你带几条好狗去搜索——”
“慢慢,二叔,”罗桂鑫打断他的话问:”怎么搜索法?”
“咦!彭守备不搞了好几面蓝旗吗?”
“喔,喔,我明白了。”罗桂鑫又问:”搜到了怎么样?”
“跟他们打听鲜大川的队伍在那里。问清楚了再下手。”
“知道了。”
“要小心,不能有一个漏网。”罗思举郑重叮嘱:”暗桩见一个除一个;这样,他们才不会知道我们后面还有人。”
“我明白。”
“菁林口你到过没有?”
“到过不止一次。”
“好!你到了菁林口,作为累了,停下来休息,找东西吃;在那里等我。”
“是了。甚么时候走?”
“预备好了就走。”
于是罗桂鑫便去挑人挑狗。乡勇与教匪养狗的很多,当好朋友一样,形影不离;天冷时相拥而睡,藉以取暖,但有时被困,援绝粮尽,说不得也只好杀”好朋友”了。
挑好人狗,讲了此行的任务及要领,然后将蓝旗取了来,让狗闻过;再替狗扣上口罩,免得一犬吠影、众犬吠声。
走到半夜里,约莫已在二十里外,突然发现两三条狗,箭也似地往前飞蹿;显然地,牠们已经闻见气味了。
罗桂鑫急忙跟了上去;有狗的人,亦都放松了手里的草绳,跟着向前奔。走不多远,只见群犬绕着一株大树打转,显然地找到了一个桩子。
“是同号弟兄?”罗桂鑫大声问说。
树背后闪出来一个人,怯怯地问说:”你们是那里的?”
“喏!”罗桂鑫将折迭的蓝旗一抖。
“喔,自己人。”那人问道:”贵姓?”
“罗。你贵姓?”
“小姓何。你们舵把子呢?”
“我们舵把子要穿’大红袍’了。”
这便表示是已为官军所擒,可能会凌迟处死的冉天元部下。接着,罗桂鑫便谈马蹄岗惨败的情况,身经目击,这个龙门阵自然摆得十分生动。
就这片刻工夫,又找到了两个相互呼应的桩,聚在一起招呼过了;罗桂鑫便说:”现在要去归队,不知道该怎么走,拜托指点一条明路。”
“由菁林口进老林了,听说要奔天寨子,你到那里再打听吧?”
“谢啰!谢啰!”罗桂鑫问:”这里就你们三位?”
“不错。”
打听清楚,就不必多耗工夫了,罗桂鑫向他的同伴说:”把狗找齐了,赶路吧!”
“把狗找齐”是约定的暗号,即时两个伺候一个,后面掐子,前面当胸一刀,三名蓝号吭都吭不得一声,便已了帐。然后将尸首拖到路中间,为的是让罗思举知道,暗桩已经清除。
就这样在十里路上,杀了十三个人,不觉已到菁林口,罗桂鑫下令休息,解除群犬的口罩,任由牠们狂吠乱叫,同时捡取枯枝,燃起明晃晃的一堆火,将一面蓝旗,插在火堆旁边。
果然引出来十几个人,查问来历;都由罗桂鑫一个人应付;说是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要求接济粮食。
“有,有!你们进老林来吧。”
言语过于干脆,罗桂鑫大起戒心,怕的是自己的行藏,不知道那里出了破绽,已被识破;对方是诱敌之计,一入老林,岂非自投罗网?
因此,他沈着地说:”我们是来投鲜老大,如果他在老林,我们见了他,就算归队了。可是前面的弟兄告诉我,说鲜老大打算奔天寨子。这还得往东,往北进老林,路就不对了。”
“鲜老大已经走了,这会儿大概已到了天寨子。”
“这样说,我们得连夜赶了去。”罗桂鑫指一指他的人说:”我们只有百把人,求你赏一顿饭就行了。”
“好说,好说!派几位弟兄跟我来。”
“老大哥,”罗桂鑫又说:”最好是干粮。”
“有,有现成的锅魁。”
“好极,好极!路远不远?”
“不远。”
罗桂鑫比较放心了,本想亲自入林去领锅魁,顺便一探虚实,但怕万一生变,外面无人指挥;尤其是罗思举一到,不能没有接应,因而以征求的方式,问一句:”有四位就行了,谁去?”
自愿应征的有九个人,罗桂鑫挑了四个,随地主入林;但仍有一半留在原处,带着点监视的意味。罗桂鑫心想,现在的情况,仍是混沌不明,也许安然无恙,去的人挑着锅魁回来;也许那四个人被扣了,正在拷打盘问;而最坏的一种情况是,有大队蓝号从林中杀了出来,那应如何应付?
略略盘算了一下,罗桂鑫示意在他身边的弟兄,去缠住那六个人,如果入林四人,久候不至,便是有了麻烦,以四换六,带着对方的六个人,赶紧往回走,会合了罗思举,再作道理。
好在鲜大川的下落,已经探明,也算大有所获了。
主意打定,找个听觉特灵,懂贴地辨声诀窍的弟兄,名叫金棠的过来,吩咐他说:”你仔细听一听,罗游击是不是近了?”
这贴地辨声的法子,自古有之,看准方位,以耳贴地,可以听出三十里外,大队马蹄声;金棠受命以后,远远地到马路上去辨西来的声音,聚精会神地听了好久,有把握了。
“罗游击大概离这里有七、八里路。后面还有’唦、唦、唦、唦’的声音,好像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那不就是德楞泰所派的五百箭手吗?罗桂鑫又惊又喜,便即说道:”你再辛苦一趟,往回去接罗游击,请他别再往前走了,听我的信。”
这金棠也是罗思举得力的部属,人很能干,带着火种、火把,悄悄牵了一匹马,后跟一条狗,到得大路上,跃身上马,拿一条绳鞭,在马股上抽了两下,向西飞驰而去。
约莫奔了两里路,他不走了,下马点起火把,树在大路中间,然后又捡了好些枯枝,烧起一堆野火,将狗放了出去,坐在路旁静静等候。
不久隐隐人马杂沓之声,接着看到他的那条大黄狗,一路吠着跑了回来;后面有六七匹马,领头的正是罗思举。
金棠在火堆后面,高举双手,一面乱摇、一面高喊:”停、停!”
罗思举勒马注视,”啊!是金棠!”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特为来接你老的。都别往前走了;你请下马,我有话说。”
罗思举下令,大队暂停;然后下马听金棠细报军情,连连点头称”好”。正在谈着,东面尘头大起。罗思举急急下令,大队分两面散开,以便伏击。
金棠却已料到,是罗桂鑫回师,顿一顿足说:”完了,我们的人被扣了。不过,还好,一定带了六个人回来,不亏本。”
一听这话,罗思举精神大振,”行了!”他说:”就从这六个人身上,要把蓝号的底都刨出来。”
果然是罗桂鑫,但俘虏却只得五个,有一个比较机警,及早开溜了。
“我不杀你们,愿意回去的回去;愿意跟我的跟我。我叫罗思举。”
“原来是罗二爷,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能遇见罗二爷,我们还回去干甚么?”
五名蓝号,都愿投诚,”好极!”罗思举问道:”老林里面有多少人?”
“人倒不多,不过上千。不过,罗游击,我劝你不要进去,犯不着!”
“怎么叫犯不着?”
“里头有绊马索、陷阱。你老人家千金之体,陷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也许活活饿死,一世英名,这样下场,太窝囊了。”
他的话说得非常透彻,罗思举看他的相貌,也是善良一路,神情又是如此恳切,不由得起了重用他的心思,便先问道:”你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不敢,我叫赵大全。”
罗思举点点头,抬头向东面天空望了一下,叫一声:”阿桂!”
“甚么事,二叔!”
“天快亮了,老林不进去了,那就不必急,找个地方大家先歇一歇,把肚子弄饱了,再作道理。”
“是,”罗桂鑫手指北面:”那里有一处打麦场,人都逃光了,也许还有吃的留下来,我把队伍带到那里去。”
“好!还有件事,我看仍旧要派金棠。”
“是了,我把他找来;甚么事情二叔当面交代他。”
等找来金棠,罗思举说:”你骑马回去告诉何千总,彭守备带弓箭手到了,请他们在那里歇马,以后的事,等我通知。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金棠又伏在地上,以耳贴地听了一回说:”马蹄声没有了,大概正在休息。”
“好,那你赶紧去吧!”
“是。我跟着大队一起回来。”
等金棠一走,罗思举说道:”阿桂,带来的十只鸡都没有用了,吃掉牠。那里既有人家,总有锅灶,把鸡宰了剁碎,烧几锅鸡汤,想喝的来喝,也算有福同享。”
罗桂鑫笑了,”一千多人十只鸡,要烧多少锅?”他说,”名为鸡汤,跟白开水没有甚么两样,我看馋虫爬出来,也不会有人来喝。”
“你别管,反正意思到了。”接着罗思举便招呼赵大全等人在火堆旁边坐了下来,取根树枝在地上比画着问道:”鲜大川真的已经走了?”
“是的。一来就走。”
“往那条路走的?”
“老林里头有一条路通天寨子。鲜大川怕官兵也进老林去追他,所以沿途设了埋伏。”
“不错,如果是我,也是这么办。”罗思举又问:”你能包他一定是到天寨子,不会往别处?”
“我敢包。”
原来天寨子本是一座民寨,地势虽险,易守难攻,但牛山濯濯,不易开垦耕种,因而废弃;不道为鲜大川看中了,将掳掠所得的财货,都藏在此处,岂肯轻弃。
“鲜大川跟冉天元虽都是蓝号,面和心不和,早就想拆伙了。鲜大川这回先到天寨子,打算带了他的不义之财,由天寨子北面下山,过嘉陵江回他的巴州老巢,另起炉灶。”赵大全又说:”这是我听来的话,真假就不知道了;不过,先到天寨子,那是一定的。”
“好!赵老弟,你的话很有用。”罗思举用征询的语气说:”有件事,我想托你们,不知道能说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