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追述到此,作了补充说明:”当时缔结军事协定,即 是为了共同防共;如果能到达这个阶段的合作,蒋委员长曾 表示准备亲自访日,与我们的军事当局商谈。至于所谓’东 北问题,中国暂置不问。’即是事实上的承认。” ”不然,这是作为一个悬案”,张专员又说:”而且彼一时 也,此一时也。形势根本不同。” ”舒先生”仿佛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便故意问道:”我 想请今井大佐告诉我,近卫公爵接到这个方案以后,如何处 置?”
这一问,击中了今井,也是日本陆军的要害。原来当时 谈判之无结果,责任全在军部,近卫与广田外相都愿本此条 件,努力进行,但军部坚持,必须中国承认”满洲国”的存 在,因而使得丁绍仞黯然而归。但临行时与近卫约定,如果 日本方面有意重新进行和平谈判,请近卫派密使联络,而且 决定了密使的人选,年轻的是宫崎龙之介,年长一辈的是秋 山定辅,都是与中国革命有深厚渊源的朋友。
这些情形,今井当然明了;他不便认错,但更无法强辩 不错,只说:”当初是失去了中日和平的机会;希望这种珍贵 的机会,不要再从我们手中失去。” ”我们要检讨这种机会失去的原因,以及责任问题。”张 专员追询丁绍仞与近卫的约定,复又提出质问:”七七事变发 生后,近卫首相认为除了能与蒋委员长促膝深谈以外,别无 防止事件扩大的办法。这时想起有两个密使可派,于是征得 杉山陆相同意后,派宫崎龙之介到南京联络。结果如何?”
结果是宫崎在神户上船时,为宪兵所扣押;秋山亦在东 京寓所被捕,两人的罪名是”间谍嫌疑”。几经交涉,只说同 意释放,却不履行;根本上近卫与杉山商量,便是与虎谋皮, 杉山元在”七七事变”是扩大派,表面尊重近卫首相的地位, 暗中是绝不容宫崎去作他的密使的。
今井对其中的曲折原委,完全明了,可是这时候,他除 了抵赖,更无话可说;”我不知道这回事!”他说:”也许根本 就没有这回事,只是传闻而已。” ”舒先生”正好抓住他这句话——原抱着虚与委蛇的态 度,但决裂必须有理由;而又要避免彻底决裂,以便利用对 方来干扰汪政权的成立。现在是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了,”这 样铁证如山,而且可以向近卫首相求证的事,你居然说只是 传闻!”他指着今井说:”你根本没有诚意。”
这一指责很厉害。谈判决裂如果由于条件谈不拢,今井 无过失可言;倘因他的态度言词不当而决裂,便须负谈判失 败的责任。这一点对他个人的前途很有关系;同办一事的臼 井,办受连累,所以他觉得有为今井解释辩护的必要。
“今井大佐的话,只是假设之词;就情理的推断,似乎杉 山元大将不致对近卫公爵口是心非。”臼井紧接着说:”过去 当然犯了错误,才有今天的局面;我们的基本态度,就是弥 补过去的错误,寻求挽救和平的道路。这一点,衷诚希望贵 方同意。”
“是的。我们完全同意这个原则。但因过去贵方缺乏诚意, 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所以要谈弥补错误,首先要显示确实 的诚意。现在,你们的军部,一方面派影佐祯昭大佐拊植汪 精卫;一方面请你们两位来试探和平,自以为是左右逢源的 手法,而适足以表现其为毫无诚意。””舒先生”略停一下说: ”我说得很率直,请原谅。”
今井无辞以对,只表示将尽力阻挠汪政权的成立;不过 他也很委婉地解说,汪精卫是响应近卫声明,并且是日本军 部设法接他离开重庆的,如今在道义上不便公然阻止他的行 动,只能侧面掣肘,希望汪精卫能知难而退。
“舒先生”与张专员所接到的命令,亦只是利用”双井” 对汪精卫发生牵制的作用。如今今井的态度,恰符目标;所 以”舒先生”亦表现了很诚恳的反应,说他将要专程回重庆, 转达日本的条件;有了结果,会通知今井,约期再晤。
第二部 春梦无痕
1回风小舞
司徒雷登愿作调人。
平时为日本新闻界称之为”和平运动参谋总长”的周佛 海,对”组府”正起劲之时,在上海招兵买马,许下了好些 “部长”、”次长”,而且连”新政府”的预算都编好了。但是 有两个问题不能解决,以致于哪一天才能粉墨登场,却是个 未知数。
一个问题是青天白日旗上的飘带。汪精卫坚持要取消,而 日本军部特地召集华中、华南、华北3个派遣军的参谋长,在 东京开会研究,一致表示:青天白日期上挂飘带,作为”汪 政府”的”国旗”,已是最大的让步;如果连这条飘带也要取 消,变成敌我不分,不但在实际作战上有妨碍,最严重的是 会影军心,万一发生哗变情事,勿谓言之不预。
提出这样的警告,日本军部自然坚持原议;汪精卫也知 道事实上有困难,只能拖着再说。
再有一个问题是今井从香港回日本以后才发生的。原来 关于”汪政府”的国际地位问题,周佛海曾经与日本外务省 的代表加藤谈过,”汪政府”自称为”还都”,并非成立”新 政权”,所以无所谓”承认”问题。周佛海只要求日本派遣 “大使”向汪精卫呈递”国书”。
加藤的答复是,日本派特使不派大使,不递国书。周佛 海表示,倘或如此,组成”新中央政府”毫无意义。谈得一 场无结果而散。
当然,让步的必是骑虎难下的一方,周佛海跟汪精卫商 量,用与日本当局同时发表宣言的方式,作为日本对汪精卫 “组府”支持的表示。这个方式是影佐祯昭所同意,而且认为 很合理的;但到东京去了一趟,他的态度改变了。
“贵方发表宣言,日本方面不便阻止;但日本不发表宣言 响应,不表同意,亦不否认,采取默认态度。”影佐接下来将 与今井商量好的解释说了出来:”因为公然承认,则日本右派 及帝国主义者,必然反对,不能不事先顾虑。”
周佛海愕然,”汪先生的宣言,日本固不否认;可是,”他 问:“日本的议员或者记者提出询问;日本政府如果稍为表示: 这是中国旗面的希望。哪一来,汪先生宣言的效力,岂不是 完全打销了?”谈来谈去谈不拢,只好约定第二天一起去见了 汪精卫再作道理。
到得第二天一早,影佐忽又不速而至;一见面便问:”汪 先生跟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是否熟悉?”
司徒雷登是美国人,他的父亲是早期来华的传教士;所 以司徒雷登出生在中国。周佛海认识此人,并不相熟;如今 听影佐这一问,料知有话,考虑了一会,还是据实相答。
“他到上海来了;要由香港转重庆。我昨天跟他见面。”影 佐紧接着说:”他对全面和平倒也很热心。”
一提到这一点,周佛海心情有些矛盾,全面和平固然是 内心的希望;但一谈到全面和平,对于”组府”便横生好些 障碍;日本军部不肯发表宣言响应,亦就是为了留下跟国民 政府的和谈之路。如今横刺里又杀出来一个司徒雷登,眼前 的情势,恐怕要弄得很复杂了。
心里是这么想,表面上当然表现得颇为兴奋的样子, “喔,”他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在北平跟王克敏谈过,希望王克敏出任蒋委员 长及汪先生中间的调人。”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周佛海心想,司徒雷登在华多年, 何以政治行情,一无所知?王克敏具何资格,能任此调人?
“不过,我们从另一方面接到的电报,与此不同。”
“所谓另一方面,是哪一方面?”
“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大将。”影佐停了一下说: “据说,司徒雷登本人想出任重庆与东京间的调人,托王克敏 向冈村大将,探询意向。”
这两种情况,大不相同;王克敏虽没有资格担任重庆与 东京的调人,但司徒雷登有美国的背景,甚至可能是华府白 宫或国务院的授意,担任重庆与东京的调人,不但够资格,而 且是非常值得重视的一件事。
“那么,”周佛海问:”冈村大将作何表示。”
“冈村大将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由他答复;所以打了电报给 西尾大将,请求指示。”
西尾就是中国派遣军总司令西尾寿造;周佛海心想,此 事即使是西尾,亦未便贸然作决定性的答复,便即问说:”西 尾大将当然要跟东京联络?”
“是的。一方面跟东京联络;一方面要我来联络,西尾大 将想知道汪先生跟周先生的意向。”
听得这话,周佛海大感兴奋;因为西尾寿造没有抛开汪 精卫,证明日本军人还是讲交情的。否则,重庆与东京,通 过司徒雷登直接联络,汪精卫成了局外人,不仅没有发言的 余地,而且连内幕都无从获知,那时的地位,岂不尴尬?
“周先生,”影佐最后才道明真正来意:”司徒雷登提出要 求,希望通过我们的关系,请你跟他见一次面;谈谈汪先生 跟你对全面和平的意见。”
这一下,周佛海不由得踌躇了。原来他的根本目的是: “组府”第一;谈和平次。以为有了”政权”在手里,就是有 了一笔政治资本。但”组府”之事,从”高陶事件”以后,各 方的空岂不佳;全亏得周佛海在那里极力拉拢。如果传出消 息去,说他与司徒雷登有所接触,大家都会想到:必与中日 谈和有关;既然要停战谈和了,”汪政府”当然不会再出现。 见机而作,避得远些;否则”新贵”做不成,落个准备”落 水”做汉奸的名声,太犯不着。这一来,不就等于垓下的楚 歌,一夕之间,楚军瓦解!其事不可不慎。
但是,尽管影佐一直是支持他的;却由于他也一直跟影 佐表示,只要有全面和平的机会,个人的得失算不了什么。如 今机会来了,倒说退缩不前,岂非言不由衷,平白让人把他 看得矮了半截?
因此,他决定采取拖延策略,”要见面,就要谈得很具体; 不然不如不见。”他说:”容我先跟汪先生谈了,再给你答复。”
事实上他没有去见汪精卫;而是跟他的智囊之一,岑春 煊的儿子岑德广去商量。岑德广毫不迟疑地说:”这机会当然 不容错过。不管谈些什么,你总要跟他会一面。”
周佛海想了一下说:”问题是,我去看他,他来看我,都 不方便。消息一泄漏出去,恐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岑德广当然了解他的言外之意,”那也容易!”他说:”你 跟中间人约定时间、地点,到时候我派车去接,在我这里见 面。即或消息泄漏,只说不期而遇就是。” ”不错,不错!人生何处不相逢?”周佛海认为这样做不 露痕迹,同意照办。 ”公博,快回来了吧?”岑德广又问。
陈公博早又回香港了,他对”组府”本不感兴趣,从高 陶事件以后,态度益发消极,此时岑德广问到,周佛海叹口 气说:”汪夫人预备亲自去劝驾,来不来未可知!” ”有公博在这里就好了;你跟公博一起跟司徒雷登见面, 可以表示和平的愿望是一致的;以后报告汪先生,有公博在 场也比较好说话。”岑德广接着问道:”你是不是先要跟汪先 生谈一谈?” ”你看呢?” ”我觉得事后告诉他比较好。”
周佛海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有什么事,只有我先挺 下来再说。”
见面的日子,定在2月12日;到了约定的时间,岑德广 派了一辆车,将司徒雷登及他的秘书傅泾波,接到了愚园路 岐山村的住宅,周佛海已经等在那里了。
经过短短的一番寒暄,司徒雷登用一口可以乱真的杭州 话说道:”我等于一个中国人。”
就这一句开场白,周佛海与岑德广对这个高大的美国朋 友,立即有了一种很微妙的亲切感,不约而同地深深点头,表 示领会到他的立场。 ”蒋委员长励精图治,这几年来国内无论物质上的建设, 精神上的培养都令人刮目相看。不幸地爆发了七七事变,基 本上也就是日本看到中国的进步,内心不安之故。”
周佛海接口说道:”我要说明,日本看到中国进步,内心 不安,诚然有之;不过那是日本军阀的心境,而且也只是一 部分日本军阀,像松井石根、杉山元之流。” ”是的!因此,中日之间的和平,在日本方面出现了机会; 现在是中国方面的问题。将近两年的作战中,已证明了中国 的军事力量,尚不足与日本相敌。如果此时求得合理的和平, 给英明的蒋委员长几年生聚教训的时间,仍旧可以跟日本一 决雌雄。”司徒雷登紧接着以郑重的神色说道:”这完全是我 把我当作一个中国人所说的话。” ”我完全能够理解。”周佛海说:”事实上,我们内心中也 是这样想法。” ”你所说的’我们’,想必包括汪先生在内。对于汪先生 倡导和平,我极表赞成;不过传闻汪先生将另组’政权’,如 果所传是实,那是中国的另一大不幸。” ”喔,”周佛海以极沉着的态度说道:”请司徒博士作个简 单分析。” ”很显然地,在对外作战时,内部和战的步骤,不能一致, 已是一个弱点;如果造成分裂,更非国家之福。” ”司徒博士的看法,就一般而言,是不错的。不过,一时 分裂的现象,也许反可以发生加速复合的力量。” ”分裂之后再复合,裂痕总归存在的。”司徒雷登不愿在 这个问题引起争执,话锋很快地一转,”我这次到重庆,会竭 见蒋委员长;很愿意将汪先生方面的真意转达蒋先生,谋求 一个共济之道。今天想跟周先生见面,就是为了想了解汪先 生方面的意见。” ”司徒博士的热诚,我们感激而且佩服。不过,以蒋先生 目前的处境,已无法与日本交涉和平;目前进行组织’政 府’,最大的目的是取得一个立场,以便利进行交涉。如果我 们的’政府’在组成以前,重庆跟东京的和谈,已经在进行; 那么成立新’政府’这一层,自可从缓。倘如重庆与东京能 够达成停战的协定,则新’政府’虽已成立,亦可随时取消。”
这样彻底的表示,司徒雷登为之动容;便进一步问道: “照周先生的说法,不知道汪先生是不是同意?”
“我们可以完全代表汪先生,保证履行我刚才所说的一 切,请司徒博士代为向蒋先生表明:我们所做的事,纯在求 取全面和平,决不会成为重庆与东京和谈的障碍。”
岑德广所提出的,如果和谈实现,希望美国居间保证。周 佛海不赞成他的这种主张,因为不论如何,中国人与中国人 之间的事,邀请另一国居间保证,无异自请他国来干预内政; 不过司徒雷登已经很爽快地作了承诺,也就不必再提任何异 议了。
“周先生,”司徒雷登又说:”我大概在月底才会从上海动 身;如果汪先生还有什么意见要我带到重庆,我是乐于效劳 的。”
周佛海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对于他刚才所说的,可以代 表汪精卫保证”新政府”将不会成为和谈障碍的声明,希望 进一步获得本人的确认;因而毫不迟疑地答说:”在司徒博士 起程以前,不妨再叙一叙;我可以把汪先生在这方面的意见, 详细奉告。”
2 悔不当初 陈公博、周佛海悔杀当年 参加发起组织中国共产党。
谈话到此,可说是到了圆满结束的时候;但司徒雷登兴 犹未央,而傅泾波却又提出一个深具意义,也令人深感兴趣 的问题。 ”我们研究过汪先生和周先生倡导和平的动机之一,是为 了反共;华北日军司令多田骏曾经表示,希望蒋委员长改变 容共抗日的政策;而据说’新政府’使用的青天白日期上面, 有’和平、反共、建国’的字样,说明了中日和平与反共有 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大家都知道,周先生与陈公博先生 都是中国共产党的催生者;由发起共产党到坚决反对共产党, 是什么力量来推动了这个180度的转变?” ”理论!”周佛海平静而简洁地答了这两个字;”不过公博 是就经济方面看透了马克思主义根本不通;我是从鹿儿岛七 高毕业以后,升学京都帝大,听了河上肇博士的课,又彻底 研究了他的著作,从政治方面看透了马克思主义在当前的中 国,根本不能实行。” ”周先生参加共产党,是在七高时代?” ”是的。那是在1921年夏天;在上海举行’中国共产党 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出席代表13人;代表上海、北平、长 沙、广州、武昌、济南这6个地区的57名党员。” ”只有57个人?” ”是的。像广州,公博跟谭平山叔侄一共3个人,就成立 了广州共产党。那次广州的代表就是公博;我跟毛泽东是长 沙的代表。但是所谓’南陈北李’都没有参加:因为——。”
因为”北李”李大钊主持北大图书馆。暑假正是整顿内 部的时候,他身为馆长,不容他请假南下;”南陈”陈独秀则 方为陈炯明聘为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亦以同样的理由, 无法分身。因此,这一次”大会”的主席,就由曾经去过俄 国的张国涛担任。 ”据公博后来告诉我,他之脱离共产党,就起意于对张国 涛的不满;公博一向喜欢观人于微,当时张国涛的处置,我 倒并不以为不当,而公博看出来了,事情是这样:最初决定, 开会为了安全问题,应该逐日更换地点,但一连4天,都在 法租界贝勒路,上海代表李汉俊家开会。公博便问张国涛何 以与原议不符?你们知道张国涛怎么说?”
张国涛说:李汉俊是有问题的,他的主张不是列宁的理 论,而是克伦斯基的理论;他是黄色的,不是赤色的。原来 俄国1917年发生的”二月革命”,是军队不奉政府弹压罢工 工人的命令;国会亦起而反对政府;俄皇下令解散国会,而 国会置之不理,成立了临时政府,由克伦斯基担任主席。不 过,临时政府虽由专制改为共和,但实权操在资产阶级手中, 所以当时认为”二月革命”乃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以后 在作为俄共党史的”简明教程”中,更一再强调,临时政府 是”资产阶级专政”;这与列宁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 自然水火不容。
然则这一连4天在李汉俊家开会,又有什么关系呢?张 国涛说,因为李汉俊的立场有问题,所以在他家开”大会”似 乎已引其他的恐慌;”他越是恐慌,我们越要在他家开会!”张 国涛这样很得意地对陈公博说;脸上的神色,仿佛是虐待狂 者获得满足时的反应。
陈公博却大起反感,认为既属”同志”,应该相见以诚, 相待以义;张国涛这样做法,不仅故意与李汉俊为难,甚至 连”同志”的安全都不顾,共产党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便 有这种同舟敌国的现象,使得陈公博内心的满腔热情,顿时 降到零度。
再有件事,气得陈公博几乎要退席。有一件提案是:禁 止共产党员参加政治,连教员都不许当。也许张国涛是希望 逼着共产党员去当”无产阶级”的”工农”;以为参加政治就 是做官,与组织的要求不符,但何至于连从事教育都不许?岂 非荒谬绝伦!
尽管陈公博全力反对,但在张国涛坚持之下,居然照案 通过。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再开会时,张国涛自动提出取消 前一天的决议;陈公博自然要提出质问。张国涛的答复是:俄 国代表的意见。
原来那时”第三国际”有两个代表派在中国,一个叫吴 庭斯基,一个叫马林;组织中国共产党,即出于吴庭斯基的 策动,在这次”全代会”中,俨然君临的姿态,陈公博本就 有些看不惯;现在听张国涛恬不知耻地表明,一两个俄国人 竟可推翻”大会”通过的议案,自然气愤难起;疾言厉色地 说:”这样子不必开什么会,只由俄国人发命令算了!”当场 冲突,不欢而散。
到得最后一天,终于出麻烦了。他们开会总是在晚上,这 天人还没有到齐,正在闲谈时,李家的仆人上楼报告,说有 一个面生可疑的人在问他:你们经理在家不在家?一听这话, 深具秘密工作经验的吴庭斯基和马林,立刻主张解散。于是 张国涛领头,纷纷下楼,开了前门逃散;上海的”弄堂房 子”习惯由后门出入,所以前门反变成比较安全的”太AE絓f2 门”了。
陈公博本来心恶张国涛不顾”同志”危险,专跟李汉俊 为难;及至急难来时,先就逃得快,那就不但心恶,而且心 鄙了。此时他一方面觉得有跟李汉俊共患难的必要;一方面 也想了解张国涛何以对李汉俊的恶感如此之深,所以留下来 不走,跟李汉俊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