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必需品很多,你所说的是哪几种;也要看我们这里 有没有?”
“当然要有的才行;譬如纱布。”
“这些都可以想办法。总之,以有易无,能够拿这里的民 生必需品,交换到战略物资,我负责说一句,这样的生意,一 定做得成。”川本极有信心地说。
“目标是这样,话不能明说,说拿民生必需品,交换战略 物资,很明显地是吃亏了。”
“徐先生,我希望你了解,”川本的神情转变得很严肃了, “中日是兄弟之邦,全面和平,终究要达成的,所以基本上我 们并不愿与重庆政府为敌。我们曾透过各种途径向重庆政府 接头,希望能与蒋委员长谈和。你总知道’桐工作’吧?”
徐采丞只知道日本军阀在华的特务机关,分为松、竹、梅 三个机关,谁知还有什么”桐工作”!是不是也有一个”桐机 关”,主持者是谁;工作的重心是什么?
看他的神气,便知”桐工作”3字是初次听到;川本便说: “桐工作的主持者,是今井武夫大佐;他在前年春天,跟重庆 政府的代表,有过多次接触;全面和平的谈判,功败垂成。可 是,我们决策方面愿与重庆政府以和平手段解决战局的基本 方针,至今未变。交换到的战略物资、决不会用来跟对方作 战。这一点,务必请你设法解释明白。”
徐采丞听他的话,一面点头;一面心里好笑。由于他提 到今井武夫、以及在香港跟重庆政府代表接触的话,徐采丞 方始明白,所谓”桐工作”是怎么一回事?”
#20金井梧桐
军统为何玩弄今井武夫的”桐工作”?
原来日本侵略中国,一直由少壮派军人在主持;其中最 急进的是,关东军系统的板垣征四郎及石原莞尔,九一八事 变即为石原所策划而由板垣执行,所以有”石原智略、板垣 实行”之称。
七七战起,板垣正任陆相;后来又转任总参谋长。原以 为战事在短期内即可结束,哪知中国在蒋委员长的领导之下, 决定抗战到底;眼看日军陷入泥淖,亟亟乎希望自拔,因而 多方设法求和。
当时板垣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是影佐祯昭;一个就 是今井武夫,在对华求和的路线上,两人的主张积不相容。
影佐祯昭走的是扶植汪精卫的路线;今井武夫却直截了 当地,想跟在重庆的国民政府谈和。当汪政府密锣紧鼓地预 备登场时;今井武夫亦派人在香港钻头觅缝找寻重庆的关系。
关系终于找到了,是重庆派在香港一位器具权威的秘密 代表。他当然深知最高当局决不移易的决心,与日本决无谈 和的可能;但正不妨利用此一机会,打击汪精卫的”组府”; 因此打电报回重庆,认为与今井武夫接触,有利无害,除了 打击汪精卫以外,还可以从日本开出来的条件中,研判出日 本军部的意向。
重庆的复电,批准了他的计划。于是经过细心的安排,由 中间人与今井派来的心腹铃木卓尔中佐,取得了联系。这是 民国28年11月,日本阿部内阁尚未垮台时的事。
当时铃木表示,初步谈判的代表是今井;日本可以首先 提出和平的条件。今井的对手,不必一定要在国民政府中负 重要责任的人士;但必须是能够直接跟蒋委员长说得上话的 人。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同时也反映了日本军部对谈和是 采取了很实际的态度;不愿通过外交的途径,作令人难耐的 折冲,而希望领导中国全民抗战的最高领袖,作一个旋乾转 坤的决定。
这是妄想!但日本军部有一个观念始终扭不过来,从前 清甲午年开始,中日间所有的武装冲突,都是在中国委屈求 全的原则下,和平结束的;日本军部认为中国这一次所遭遇 到的困难,过于往昔,而他们所开的条件,又较之过去已宽 大得多,所以必定能为中国所接受。何况还有汪精卫这张牌 可打。
除此以外,还有板垣个人品切期待能结束中国战局的渴 望——日本陆军本为极端封建性与地方性的组织,从山县有 朋以来,一直以幕府时代的长州阀为主流,所以有”长州陆 军”之称;陆军大臣一直由长州系所把持,以后由于人才不 济,又重用大分阀的南次郎等人,结成长州、大分集团。
与长州、大分系对立的萨摩、佐贺、土佐三阀的联合势 力,由萨摩系的荒木贞夫领导。”二二六”事变,恢复陆军大 臣现役制,使得陆军干政,达到内阀不能不俯首听命的地步; 因为陆军如果拒绝推荐现役将官出任陆军大臣,内阁即无法 组成;或者陆军不满内阁的政策,由陆军大臣提出辞呈,亦 立即可倒阁,这一来,陆军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决定了日本 的外交政策。
但是陆军的态度并不一致,即由于长州,大分系与萨摩、 佐贺、土佐系的国防思想不同,前者主张积极侵华,称为 “统制派”;后者则积极警戒日本的赤化,保持纯粹的日本精 神,称为”皇道派”,这一派除了一意对苏俄以外,反对进兵 中国或者其他东南亚地区。
“二二六事变”,皇道派全部垮台;统制派大为得势,因 而逐渐形成”七七事变”,演变为大规模的入侵中国。但在 “八一三”以后,大藏省首先表示,军费负担极重;其他阁员 亦深感不安。因而统制派中,对于中国战局,分裂为”扩大 派”与”不扩大派”。扩大派以陆相杉山元为首,其他巨头包 括陆军次官梅津美治郎、朝鲜总督南次郎、朝鲜军司令官小 矶国昭等,大致皆为陆军省方面的要员。
不扩大派集中在参谋本部。策动”九一八事变”的两要 角,板坦征四郎与石原莞尔,根本就反对在中国发动事变;这 因为板垣与石原,对中国的了解,毕竟比较深刻的缘故。
还有一件事非常不利于板垣的是,昭和天皇对板垣的印 象很坏,在”帷幄上奏”时,常常给他软钉子碰;而平治内 阁垮台,提出总辞时,昭和更面责陆相板垣不合作。因此,当 阿部受命继平治组阁,面降敕命所作的训辞、竟一反常例,直 接指定陆相的人选。
从”二二六”事件以来,昭和在历任首相受命之顷,照 例有3点指示:第一、尊重宪法;第二、对国际联盟不得过 分引起无谓的摩擦;第三、对财政、经济方面,力求稳定。这 一次对阿部的训辞,除去这照例的三条以外,另有很具体的 3条:第一、对英、美必须协调;第二、指定陆军大臣,无论 “三长官”如何决定,在梅津美治郎及畑俊六等两人中,选定 一人;第三,内务与司法,有关国内治安,人选须特别注意。
原来陆军大臣现役制,本是明治时代确定的;到了大正 12年山本权兵卫内阁,才扩大为预备役的将官,亦可担任;等 于许可非军人出任陆军大臣,为一种倾向于民主政治的有力 表现,所以是极可珍贵的改革。虽然,从山本权兵卫以后,从 未出现过预备役的陆军大臣,但陆军大臣的选择,首相自保 有全权。及至”二二六”事变以后,陆军大臣现役制复活;陆 军大臣即非内阁现役”三长官”推荐不可。所谓现役”三长 官”是陆军大臣、教育总监、参谋总长。
昭和指示阿部、不顾”三长官”的决定;这在现役陆军 大将的阿部信行,是件很难的事。岂不得已跟板垣去商量;板 垣心里明白,这是昭和天皇对他及陆军非常不满的表示;如 果仍旧高唱”为国家而违背圣意为不得已之举”的论调,势 必与皇室及重臣发生极严重的冲突。因此,他表示谅解,打 消原想推荐矶谷廉介的决定,同意以畑俊六为陆军大臣。
转任参谋总长的板垣,直接掌握陆军,在行动上获得更 多的方便;同时由于汪精卫组府的工作,在周佛海积极推动 之下,雏形已具,一旦成立,势必成为”桐工作”的一个障 碍,所以今井武夫受命应克服一切困难,建立与重庆谈判和 平的直接通路。”桐工作”的成员,心情焦灼,对”敌情”不 能出以冷静理智的判断,自不免受愚了。
当铃木卓尔提出对方人选的要求时,戴笠的代表特别按 照铃木的条件,开了一张名单;今井选中的一个是在西南运 输工作方面,负部分重要责任的舒先生;此人年纪还轻,家 世显赫。今井选中他的原因是,他的家族在国民政府中极有 地位,而且颇为蒋委员长所重视;纯粹作为一个”密使”来 看,舒先生是很理想的人选。
可是,舒先生从未跟日本人交往过,所以没有一个日本 人认识舒先生。即使在中国,由于舒先生交游的圈子不广,也 从没有照片在报上发表过;所以也绝少有人识得他的真面目。 这一来,跟铃木卓尔及今井武夫见面的,就不一定非舒先生 不可。
但是,舒先生与日本军部代表秘密接触的消息,如果为 西方的情报人员所知,对国家将有不利的影响。因为美国和 英国是支持中国抗战的;而且日德意已缔结了军事同盟,德 苏又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希特勒方始进攻波兰,爆发了第 二次世界大战。美国与日本虽都宣布,对欧战采取中立的立 场,但谁都知道,日本倾向德国、美国支持英法。如果日本 能自中国战场这个泥淖中拔出腿去,等于德国增加了极大的 援助,直接对英法,间接对美国,都将形成严重的威胁。这 一来国民政府与美国、英国合作的诚意,受到怀疑,在谈判 中的贷款,能否成功,大成问题。
因此,舒先生还是以不出面为宜;但已经允许了日本方 面,未便出尔反尔。经过周密的研判,决定运用孙子兵法中 “兵不厌诈”的原则,走一步是一步。
原来是说明白的,舒先生出面是使用化名。所以找了一 个姓郑的工作同志,使用郑士杰的化名,跟铃木卓尔见面;这 是一个试探,要看日本方面认不认识舒先生,如果不认识,那 末对舒先生的一切又了解多少?
在特定的地点见了面,透过翻译的介绍,铃木卓尔很热 烈地跟郑士杰握了手,也很客气地道了仰慕,然后谈入正题。
“今井武夫大佐,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今天不能跟郑 先生见面;我还没有资格跟郑先生谈到停战的实质问题,只 是第一、希望了解贵方的意愿;第二、约定郑先生跟今井武 夫大佐见面的日期。”
“今井大佐什么时候可以到香港来?”郑士杰用广东话说; 同时很注意铃木所带来的翻译,一个懂粤语的姓杨的上海人。
杨翻译没有任何怀疑的表情,郑士杰心里有数了,对方 对舒先生一无所知。舒先生长在上海,除了上海话和英语外, 一句广东话都不懂。杨翻译连一点都不知道;铃木的语气,亦 很显然地,还认他就是舒先生,这样,自然应该照预定的步 骤进行。
预定的步骤是,如果对方觉察到他并非舒先生;郑士杰 便即声明他是舒先生的代表;倘或毫无所觉,不妨冒充舒先 生到底。 ”今天是1月6日,一个月以后如何?”铃木问说。 ”那就是2月6日。我想,原则可以同意。但如贵方并无 谈判的诚意,2月6日见面亦是无益的。” ”舒先生误会了!如果我们没有谋取和平的诚意,根本就 不必跟舒先生见面。” ”话是这么说,但贵方的行动,告诉我们必须小心。” ”舒先生认为我们什么行动,显示了缺乏谈判的诚意?” ”你们不是积极在扶植汪精卫吗?” ”扶植汪精卫,目的亦是为了谋取全面和平。”铃木卓尔 答说:”我们也想到贵方一定会对此有所怀疑,但是我可以负 责告诉舒先生,汪精卫即使组织了政权,绝不会成为日本与 中国谈判全面和平的障碍。这一点,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汪 精卫发布声明。”略停一下,铃木又说:”而且据我知道,汪 精卫的政权,能不能出现,还颇成疑问。”
对这一点郑士杰当然非常注意,但不便形诸表面,只淡 淡地说:”青岛会议,不是已经开了吗?” ”是的。青岛会议正在开,会议主题,就是决定维新政府 及华北临时政府未来的地位。不过——”铃木迟疑了一会,方 又说道:”有一个消息,尚未证实,不妨提供舒先生作参考; 青岛会议结束以后,周佛海将飞日本,讨论全面和平的问题; 这就是说,贵方如果愿意合作谈和,只要有切实的保证,我 们可以让汪精卫停止组织政权的工作。” ”喔!”郑士杰问道:”所谓切实的保证是什么?” ”譬如请蒋委员长发布声明,愿意照近卫声明调整中日国 交。”
郑士杰本想率直拒绝,但觉得拖延一下也好;于是点点 头说:”好!我可以转陈请示。”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答复?”
3天至5天。” ”那末就折衷定为4天好了。”铃木扳着手指说:”7、8、 9、10,1月10日我们再见面。” ”好!1月10日。” ”请问,舒先生还有什么意见要我带回去的?” ”有。第一,为了表现贵方的诚意,应该先停止组织意味 着对抗国民政府的汪伪政权——。” ”这一点,”铃木立即接口,”我们刚才已经有结论了。请 说第二点。” ”第二,谈和是由贵方所发动,请把条件开过来。”郑士 杰紧接着又说:”近卫声明是不能接受的,如能接受,中日的 和平早就实现了。” ”是的。这句话很透彻。请问还有什么?” ”初步接触,能在这两点上获致结果,已经很好了。” ”那末,我答复舒先生,关于我方的条件,希望下一次, 也就是1月10日见面时,能够提交贵方。但希望那一天,舒 先生同样也有很具体的答复给我。”
当下在相当融洽的气氛中分手。郑士杰回去报告经过,大 家都认为颇有收获;同时根据各种情势研判,认为采取”高 姿势”,效果将会更好。
所谓采取”高姿势”,不独指坚持强硬的立场,而且也不 妨出以傲慢的态度,因为日本军人的性格中,包含着一种变 质的武士道精神,吃硬不吃软,叱斥往往比情商来得有效果。
因此,透过中间人很快地给了铃木答复:近卫声明说不 以蒋委员长为对手,是一侮辱;所以日本方面的要求,不但 无理,而且无礼。
如果日本政府能正式发布声明,不承认现在重庆的国民 政府以外的任何伪政权;那末,中国政府将会作出有利的反 应。
这当然是日本军部所办不到的事。本来影佐祯昭策动汪 精卫从抗战阵营脱逃,只是利用他来作一个鼓吹和平的喇叭, 根本就没有扶植他另组”政权”的打算。但由于周佛海的大 肆活动,现在有弄假成真的模样,以致日本军部颇为矛盾,一 方面感到在人情上不能不支持汪精卫;一方面又觉得汪精卫 的”组府”,可以构成对国民政府的威胁,因而在举岂不定的 状况中,形成听其自然的情势。
但由于国民政府对汪精卫”组府”一事,认为是日本有 无求和诚意的一个考验,那就不能不稍作抑制;于是今井与 影佐密商决定,今井仍按约定日期到香港密晤”舒先生”;而 影响佐对汪精卫方面所提出的”还都”的条件,如国旗问题、 承认问题,设法拖延不作解决,同时在侧面鼓励汪精卫、周 佛海向重庆表达全面和平的希望。
就在这时候,”高陶事件”明朗化了;在香港大公报上发 表的汪、日密约原件,及高、陶关于汪、日勾结的说明,不 但对汪系要角,就是对影佐及他的”梅机关”,亦是一个非常 严重的打击。但周佛海却认为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他向 犬养健说:”高陶发表的文件,对我们非常不利。如今要谈补 救之道,只有以行动来证明那些文件之不确。”
周佛海提出3项行动:第一、日本驻华派遣军总司令部, 由南京移往别处,表示汪政府并非敌军占领下的傀儡政权;第 二、加在国旗上的那条杏黄色飘带取消;第三、日本尽快承 认”新政府”。
犬养健表示同意,把握机会劝周佛海到日本去一趟,顺 便谈一谈对重庆谈和的问题。于是周佛海征得汪精卫同意后, 由犬养健及梅机关的石原少佐陪着,乘飞机秘密抵达福冈;参 谋本部接到犬养健的通知,已经派了第八课长臼井大佐在等 候了。
参谋本部向重庆试探和平的负责人是”双井”——今井 与臼井;此时今井在上海,所以由臼井接待,在周佛海所下 榻的荣屋旅馆,密谈对重庆的工作。
周佛海表面说得很堂皇,实际上是要劝服日本军部全力 支持”汪政权”尽快出现。他的想法是,自己要有一个坚强 的据点,才能进一步向国民政府要求全面和平;退一步亦有 个”小朝廷”可以自保。
因此,他一直强调,日本对国民政府求和,不可操之过 急,否则,重庆方面将会以为日本目前已陷于非常困难的地 位,调子唱得更高,以致欲速则不达。他这番话的用意,无 非希望日本军部了解,全面和平决不能在短期内出现,所以 不应以向重庆试探谈和而影响了”新政府”的成立。
可是,臼井并没有受他的影响,日本军部只希望从周佛 海口中,了解一个问题;如果将来国民政府以撤消汪政权为 谈和的先决条件,汪精卫持何态度。 ”汪先生一直抱着苟利于国,生死以之的基本态度,将来 新政府一定不会成为实现全面和平的障碍。”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臼井表示满意;“那末,周先生你呢?” 他又问:”现在组织新政府的工作,实际上是你在推动;所以 你的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新政府成立以后,跟国民政府决非处于对立的地位。我 不存见谅于蒋先生的心;尤不存见用于蒋先生的心。为和平 而来,当然为和平而去,将来和议告成,我要摆脱一切,做 一个平民。”
臼井不了解周佛海是想过一手创一个”政权”的瘾,只 觉得他很矛盾;既然如此淡泊,何以目前对组织新政府,又 表现得那样热中?不过,就算他言不由衷也不要紧;一旦跟 国民政府谈和谈成了,就拿他今天的话,逼他下场,他想恋 栈也不行!
这样一想,臼井觉得此行的任务已经完全达成,欣然辞 去,当天就回东京,草拟向国民政府提出的和平条件。
周佛海只看出日本军部求和之心甚亟,却不知道”两 井”在香港的活动;觉得此行仅仅只跟参谋本部主管”联合 情报”的第八课长见一次面,除了申述自己的立场以外,什 么结果也没有,是件相当泄气的事。
但臼井却不同,兴匆匆地,紧接在周佛海之后,到了上 海,与今井会齐,由铃木陪着,秘密到达香港,今井要求日 本驻香港的总领事,提供一项协助,在不使对方知道的情况 下,摄得舒先生的照片。他们的总领事一口答应,决无问题。
到得见面时,双方都是3个人;中国方面除了”舒先 生”,还有两个人,一个姓张,是外交官;一个姓程,是军事 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的副官,张、程二人都精日语,就不必 另带翻译了。 ”我们带来了条件。”今井说道:”由这3个条件中,充分 表现了日本希望与中国旗等提携的诚意,第一个是关于撤兵 问题。扬子江以南,立刻可以撤兵;稍后是华北。” ”你看怎样?””舒先生”问姓张的外交官——外交部专员。 ”满洲怎么样?”张专员径自用日语发问。 ”满洲国是另外的一个问题。”今井答说:“第二个条件是, 国民政府必须正式承认’满洲国’。” ”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事!””舒先生”经由张专员的翻译以 后,断然决然地答说。 ”关于国民政府承认’满洲国’的问题,不过旧事重提而 已。当贵方蒋作宾先生担任驻日公使时,与近卫公爵商谈调 整中日邦交时,贵方对’满洲国’问题,曾有过口头的承诺。 经过的情形,我还记得——”
据今井说,1933年暮春,近卫公爵住在镰仓新建的别墅 中时,正好中国驻日公使蒋作宾,亦因高血压在那里静养;有 一天蒋作宾带着他的秘书丁绍仞去拜访近卫——丁绍仞是近 卫在第一高等学校的同学。
从这次友谊性的拜访以后,蒋作宾与近卫大约每个月会 晤一次;谈到中日邦交问题,两人的意见渐渐接近,认为日 本军部想以武力征服中国,是对中国毫无认识的梦想。 1935年夏天,中日两国决定将公使升格为大使;蒋作宾 即于此时回国,专程晋谒驻节成都、亲自指挥剿共军事的蒋 委员长,将在日本与近卫及其他在野各派如头山满、秋山定 辅等人恳谈所获得的结论,细细陈述。同时提出他所拟促进 中日和平的具体方案。
蒋委员长听取了外交部门的意见,经过慎重的考虑,批 准了蒋作宾的方案,于是仍派丁绍仞携回日本,转交已移居 轻井泽的近卫。
这方案的主要内容,共为4点:第一、东北问题,中国 暂置不问。第二、中日关系于平等基础上,废除一切不平等 条约,但与东三省有关者暂时除外。同时停止自以为优越的 宣传;中国停止排日教育。第三、以平等互惠原则,展开经 济提携。第四、在经济提携的基础上,缔结军事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