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秋月便端张小凳,坐在她前面,从容不迫地将曹震深夜闻警,以及震二奶奶找她去商量的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

但马夫人一听会抄家,心就乱了;一时心事如潮,还无法听清楚她的话。好半晌,眼中闪现了泪光。

“太太别伤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经过这番挫折,能让芹官知道,重振家声,希望在他身上,一发了愤,读书上进,反倒是赛翁失马的一件好事。”

“我不是伤心别的。”马夫人摇摇头。“只舍不得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太太打起精神来,还有好些事,要跟太太请示呢!”

马夫人点点头,想了一下问:“震二奶奶呢?她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因为——,”秋月突然想到,到了这时候,说老实话反而省事,便接下去说道:“震二奶奶觉得有些话,由我来跟太太回,比她自己来说更合适。”

“喔,是那些话。”

“第一,想请太太把棠官也带了去——。”

“这行。也是应该的。”马夫人说,“我们母子在一起;也该让他们父子团圆。不过一路上,季姨娘有点儿难对付。”

“季姨娘不走;眼前也不必告诉她。只把棠官带走,将来让她知道,太太也不是处处顺着她;这里震二奶奶对付她就容易了。”

“这说得也是。”马夫人问:“还有呢?”

“还有,”秋月忽然问道:“太太预备带点什么东西?”

这一问将马夫人问住了;楞了一会说:“不是不能再回来了吗?”

秋月懂她的意思;也正是怕她有这样的意思——既然不回来了,不该把自己的东西全带走?这话不必等她说出来,就要把它拦回去。

“是的。不能再回来,所以要请太太挑一挑,只能带点要紧东西。”秋月紧接着说:“既说去看老太太的病,当然不能多带东西,不然露了马脚;还怕京里得了消息,更加不好。再者,路上也怕惹了眼出事。”

马夫人半晌作声不得,但毕竟说了句:“我懂了。尽量少带。”她接着又问:“那天走?”

“已看过皇历了,大后天是宜于长行的好日子。明天先替老太太除灵。”

提到这一层,马夫人又伤心落泪。这一回秋月不再劝了;因为听说“外老太太”病重,原该着急。这两滴眼泪,反容易令人相信,她的匆匆进京,确是为了省亲。

“还有件事,”秋月悄悄说道:“太太要真的当作外老太太有病;连芹官面前都不必说破。要说,也得上了路。”

“我明白。”马夫人说,“我也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看春雨是不是也带了去呢?”

果然不出震二奶奶所料,马夫人想带秋月同行。及至秋月老实说了震二奶奶的打算;马夫人也就只好怏怏而罢。

于是秋月又说:“春雨自然要带走的;我让冬雪也跟了去,加上太太屋子里的人,路上也够使唤了。”

“冬雪倒也罢了。”马夫人迟疑了一会说:“春雨,就不必了吧。”

此言一出,秋月大为诧异;回想当初马夫人何等看重春雨?此刻态度大变,自然是对春雨大为不满。原因为何,自不能问。

马夫人却不等她开口,自己就先明说了,“我看,自从老太太去世,她慢慢儿变了!听说她常常私自回家;在芹官身上也不像从前那么在意了。常时还闹个脾气什么的。如果纵容惯了,将来弄成个尾大,尾大——。”

“尾大不掉。”

“对了!弄成个尾大不掉的局面,倒不好了。”马夫人停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说:“再说,到了京里,不比在家;才十三岁的人,弄这么个人在屋子里,说起来也不是一件好听的事。”

秋月默不作声。马夫人的话,自然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非人情之常,春雨如果觉得难堪,定要相从,岂不又生风波?这时候是再也不能惹任何麻烦了。

“怎么?”马夫人问,“你觉得我错了。”

“太太这话说的太重了。”秋月急忙解释,“我是在想,春雨只怕会伤心。”

“不见得。伤心的只怕是芹官。”

这话含蓄甚深;秋月便问:“太太从哪里看出来,春雨不会伤心?”

“你不信,你先去探探她的口气看。眼前不必告诉她,我们母子一去不回来了;只说我想留她看家,反正一两个月就会回来。”

“是!”秋月深深点头。

接着便又商量,还要带那些人?秋月第一个举荐何谨;因为他懂医道,路上少不得他。马夫人深以为然。此外又选了两个诚实得力,在曹家多年的老人;算起来下人已有十口之多,不能再带人了。

等辞了出来,秋月复又回到震二奶奶那里。曹震已经起身,夫妇二人对坐早餐;只见曹震挟了个包子给震二奶奶,看来前嫌尽释,竟同新婚。秋月看在眼里,心生感慨;俗语道的是:“家和万事兴”。早能如此,夫妇俩和衷共济,又何致于落得今天的下场。

“你吃了没有?”震二奶奶说,“大概还没有,你坐下来吧。”

“不!我找锦儿一块吃。”秋月接着交代:“太太那里说妥了;都照震二奶奶你的意思。我先找锦儿去;一会儿再跟你细回。”

※※※

“太太是这么说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秋月答说,“我不明白,太太说她不会伤心,这话是打从那儿来的呢?”

“自然有来历。看样子太太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

“莫非你还不知道?”锦儿亦颇诧异:“春雨的事,你竟不知道。”

“越说越玄了。”秋月急急问道:“春雨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正说到这里,小丫头端了托盘过来;锦儿便说:“咱们吃着谈。就当听笑话,包你开胃。”

秋月却不这么想,她总觉得冬夏春秋是一体,而她是同胞四姊妹中的大姊,有一份不能不关切的责任;当然也还有好奇心,先闻为快已不可能,此刻心就更急了。

无奈有小丫头在,说话须得避忌;只好忍耐一时,到得坐下来吃粥,看小丫头出了房门,才又催促:“这会儿可以说了吧?”

“有一回,不是你们喝酒行令,玩得挺热闹的;春雨不是不在场吗?”

“是啊!就因为她回家去了;芹官仿佛六神无主地,我们才逗着他,替他解闷。”秋月问道:“那天怎么样?”

“那天就是春雨回去坏了。”锦儿放得极低的声音:“这话也还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听说那天她喝了点酒,睡到半夜,发现床上有个人,是她大舅的儿子,嫡亲的表兄。当时就闹了起来;但只喊得一声,让她表兄捂住了嘴,以后就不闹了。”

“为什么呢?”秋月想了一会,眨着眼问。

锦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幸而一口粥刚咽下喉,不然真得喷饭。

秋月也省悟过来了,脸上不觉一红,“她就那么贱吗?”旋觉措词不妥,随又说道:“我倒不大相信。”

“我也不大相信。不过,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春雨一个月总得回去一两趟。有时候是说明了的;有时候是溜回家,一早去到下午就回来了。”锦儿问道:“这总是以前没有的事吧?”

秋月把筷子搁了下来,又伤感又埋怨地说:“你还说包我开胃!我一点都吃不下了。”

“你呀,真是忠厚!老太太没有看错人。”

“可是老太太把春雨看错了。”

“不!老太太当初也没有想到,芹官的知识开得这么早。再说,当初照料芹官的那些日子,也很不错。如今不同了;应该,应该功成身退了。”锦儿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笑我在你面前掉文,不过除了这句话,我再想不出别的话。”

“这话说得并不错。”秋月问道:“你的意思跟太太一样,不必让她跟了去?”

“不错。”

“可是芹官一天都少不得她。”

“她要是死了呢?”

一句话堵得秋月开不得口;好半天才说:“就算她不跟了去,芹官总也得有个人照应。”

“那还不容易。让冬雪替春雨好了。”

秋月点点头同意;却又想到春雨,不胜感慨地说:“一个人真是想不到,变起来变得这么厉害!”

“女大十八变,还有得变呢!”锦儿又说:“秋月,只有你没有变。”

“叫我怎么变?”秋月不愿谈她自己;此刻关心的只是春雨——实际是芹官;想起马夫人的主张,便向锦儿问道:“照你看,要不要让春雨跟了去?”

“女大不中留。不但不必让她跟了去:干脆就放她一条路。”

“那么芹官呢?不能没有人照应。”

“照现在看,春雨也不能照应他一辈子。而况——。”锦儿把话缩住了;低头去吃粥。

“怎么话说半句?”秋月追问:“而况什么?”

“没有什么!”锦儿宕开一句,却又紧接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何况,眼前像是非分手不可。你总也应该有个打算吧?”

“我能有什么打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

“不错,可是现在是快保不住了;钟也不用你撞,你又怎么说?”

“我?”秋月有句话不肯说,故意开玩笑似地,“我跟着你。”

“我是叫无可奈何,虽连个名份都还没有挣到,可是也不能不跟着回旗。你又何苦?”

这一下,秋月不能不说心里的话,“我是答应了老太太的!”她说,“将来总是跟着太太。”

跟着马夫人就是为了照应芹官;她始终不愿这样说的缘故是,还想保留春雨。而锦儿却就是要逼出她这句话来。当下笑笑说道:“这一来,更见得太太的打算不错了。”

秋月尚未开口,门外震二奶奶接口发问:“什么事太太的打算不错?”说着揭起棉门帘走了进来。

秋月急忙站起身来;锦儿却坐着不动,只看着秋月说道:“你跟震二奶奶商量吧!”

“什么事?”震二奶奶按着秋月的肩说:“你坐下来,吃完了慢慢儿谈。”

“我够了。”秋月便谈春雨的去留,只没有谈锦儿告诉她的“秘辛”。

震二奶奶静静地听完,先不作声;只深深地看了锦儿一眼,然后徐徐说道:“必是有人在太太面前搬了口舌。”

“那可不知道。反正我没管闲事。”

听得锦儿在辩白,震二奶奶便不往下提了,只问秋月:“你的意思呢?”

秋月想了一下,有了计较,“我的意思是,让春雨跟了去。”她说,“到了京里,春雨如果水土不服,再把她送回来。”

震二奶奶笑了,“你倒先替人家找好台阶儿了。”接着脸色一正,感叹地说:“都像你这么忠厚,处处替人着想,咱们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锦儿已懂了她的意思,觉得她的主意也不错,便也改变了态度,“这样也好。”她说,“等到了京里,再把她送回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好吧,我来跟太太说。”震二奶奶紧接着向锦儿说:“我这会跟二爷一块儿去看太太,你随后就来!如今的日子,一天得当两天用。”

“好了,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季姨娘那里谁去说?”

“秋月。”锦儿脱口就说。

秋月自是义不容辞;等震二奶奶一走,她也就到了季姨娘那里。一进门只见夏云,不见季姨娘,便问是到那里去了?

“还不是无事忙,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昨儿半夜京里有人送信来给震二爷;她忙着要去打听。”

“不用打听,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你叫人去看看,季姨娘在那里,赶快把她请回来。”

听这一说,夏云顾不得先问“这件事”是什么?把两个小丫头、连打杂的老妈子都派了出去找季姨娘。

谈到这里,已听见季姨娘的声音;原来她打听不到什么,扫兴而归,不必去找,亦自要到家了。听小丫头说秋月有要紧事找她,心中一动,料想与昨夜的紧急信息有关,所以走得很急,进门便问:“秋月姑娘在那里?”

“还好,我不必说两遍了。”

秋月起身要迎出去,夏云将她一把按住:“你坐着!”她说,“端着点儿。”

夏云驾驭季姨娘的手段,比碧文还要厉害。碧文是以诚相待,但遇到季姨娘不识好歹时,只生气不理她,等季姨娘自己来说好话;夏云用的是术,倘或季姨娘有什么不对,当面开销;而且看准了季姨娘欺软怕硬的脾气,要端架子才能让她敬重。因此,季姨娘反不敢在夏云面前说一句重话。

秋月懂她的意思,但秉性毕竟忠厚,还是站了起来,跟在夏云后面,在堂屋中见到了季姨娘。

“秋月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请坐、请坐。”她又回头问小丫头:“替秋月姑娘沏了茶没有?我那里有好龙井,看炉子上有滚水没有?”

话犹未完,夏云就给她碰了回去,“不必瞎张罗了!”她说,“人家有要紧话说。你就先替我坐下来吧!”

“好、好!”季姨娘乖乖地坐了下来,又说一句:“你们也坐。”

在正主儿面前,秋月总守着她的规矩,除非让坐才挪张小凳子过来,否则必是站着说话。但在季姨娘无须守此规矩;所以秋月一面在下首坐下来,一面说话;开门见山的第一句是说:“太太让我来问季姨娘,她想带棠官进京;不知道季姨娘愿不愿意?”

这就不但季姨娘,连夏云也深感诧异,“怎么回事?”她问:“太太为什么进京?什么时候走?”

这两句话问在节骨眼上,秋月便易于说明了,“昨儿半夜里有急信;马家老太太病重,想见太太一面。迟了怕来不及,所以太太赶在这两天,就要动身。”她接着又说:“芹官自然要带了去。震二奶奶说,带了芹官,不带棠官,有欠公平;再说,四老爷只怕也很想儿子,正好带了去陪四老爷过年,还有,让棠官到京里去见见世面,也是好事。”

秋月是为了替震二奶奶释怨,有意把交情卖给季姨娘;这回她倒是颇识好歹,“难为震二奶奶替棠官想到。”她问,“她的伤势怎样了。我想去看看她,又怕不方便。”

她没有说完,夏云就皱眉,说这些话既非其时,又不得体,因而将她的尾音切断;“这会儿说这个干什么?”她说:“你先说一句,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季姨娘一迭连声地回答;最后又加上一句废话:“我又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夏云没有理他,只问秋月:“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这两天。”

“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不一定。”秋月又说:“京里亲戚那么多;就算马老太太病好了,会一会亲戚,也得把个月。这一来一去,我看起码三个月。太太还有层意思,想让芹官在京里念书;也许四老爷觉得他们兄弟在一起的好,那棠官就不跟太太回来了。”

“我明白了。”夏云转脸向季姨娘说:“把棠官的书跟衣服,还有他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带了去。”

“嗯!嗯!”季姨娘问:“要不要给他添点儿什么?”

“这回头再商量。”夏云问秋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接着起身告辞,恰好锦儿差个小丫头来请;秋月便又到了她那里,只见锦儿已换了出门的衣服,冒着风在走廊上等。

“我就等你来说一句话;说完了我就得走。”锦儿放低了声音说:“太太一定不要春雨跟了去!二奶奶说该怎么办,都听你的;这件事就算交给你了。”

秋月觉得弦外有音,而一时却还无从分辨,心想跟锦儿好好谈一谈,便即问说:“你上哪儿去?”

锦儿从袖笼中取出一个手巾包说:“你摸一摸就知道了。”

秋月伸手捏了一下,里面是有棱有角的几个硬摺子,随即明白;“你是去结帐?”她说。

“不光是结帐,得通知人家,年下要用钱。只怕大部分都得提出来。”锦儿又说,“得趁早通知人家,赶紧张罗。”

“那你就赶紧走吧!一回来就通知我。”

“我知道。”说着,锦儿便往外走;却又回身说了一句:“还有,给老太太除灵的事,二奶奶说,也交给你了;该花的尽管花,不必省。”

“噢!”秋月笑道,“怎么一下子又大方起来了呢?”

“那是冲着你。”说完,匆匆走了。

秋月亦就自回萱荣堂,只见冬雪与两个小丫头聚在一起,仿佛在谈一件新闻,看到秋月都住了口。

“明儿给老太太除灵。”秋月向小丫头说,“都快去洗了手,来摺锡箔。”然后向冬雪使了个眼色,管自己向里走。

冬雪跟了进去;秋月却不开口,坐了下来想心事——心事是刚才想到的;既然马夫人执意不要春雨,她打算照锦儿的主意,靠冬雪去照料芹官。但此时思量,似乎夏云替换春雨,是件一举两得的事。

“怎么啦?”冬雪开口催问了,脸上且有不安的神色。

“替老太太除灵,是因为太太要进京——。”秋月仍是一样的说法;也没有提到春雨。

“那么芹官呢?”冬雪却问到了。

“要带着去。”秋月答说,“还要带棠官去看四老爷。”

“那,”冬雪怅怅地说,“今年过年就更冷冷清清了。”

可怜!秋月在心里说,她还想着过年呢!若是知道了抄家不免,不知道会怕出什么样子?

“春雨呢?”冬雪又问,“当然要跟了去?”

“那就不知道太太的意思了。”秋月又说,“你听到外面有人说春雨没有?”

“怎么?”冬雪很注意地问:“你听说了什么?”

一看她那神情,便知道她对春雨的事,比自己知道得多;当即答说:“就因为我没有听说,所以才来问你。你如果听说了什么,细细告诉我。这件事关系很大。”

“就因为关系很大,所以我才不敢说。如今想来你总也知道了;我就说吧!”

于是冬雪将她从各处听来的,有关春雨的秘密,都说了给秋月听。据说,春雨“迷”上了她的表兄,已经有了嫁娶之约。

“这,”秋月问道,“她准知道府里会放她吗?”

“现在太太不就不要她了吗?”

“那情形不同,不要她跟了去,不一定就是放她。”秋月又说:“而且,她是一厢情愿,莫非她娘老子也跟她一样的糊涂心思?”

提到这一层,恰好引起冬雪的愤慨,“狗眼看人低嘛!”她说:“她娘老子是听了人的话,说曹家不比当年了!水往低处流,人往旺处走,就在曹家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居然就跟春雨的心思一样。”

“这可真是怪事!”秋月又问:“莫非她家就不知道她跟芹官的事?”

“只怕不知道。”

秋月默然。沉吟了好一会问说:“你呢?如果拿你去换春雨,你怎么样?”

“我才不去。”

听她毫不思索地拒绝,仿佛这件事儿早就考虑过了,秋月不免奇怪,因而追问原因:“为什么?”

“我没有那么傻,芹官向来有点痴,一片心都在春雨身上,看谁都不顺眼,我为什么那么贱,送上门去惹他讨厌?”

这话也是实情;秋月越觉得她刚才想的办法不错。

方在考量时,冬雪却又开口了。

“除非你去。我看他对你倒也是一往情深。”

秋月心中一跳,脸就红了,呵责着说:“别乱扯!瞎用成语。”

冬雪笑笑不响;然后突如其来地问:“给老太太除灵,不要做佛事吗?”

“啊!你倒提醒我了。”秋月想一想说:“不但要做,而且要多做。”

“那就做三天、拜三天梁皇忏;放三夜瑜伽焰口。”

“这件事就交你去办吧!”

“不要给震二奶奶说一声?”

“不必!她已经有话了,该花的尽管花,做三天佛事也花不了多少钱。”

“就是这话,而况是老太太最后一件事。”说着冬雪就往外走,“我去告诉外头,让他们去通知。”

冬雪一走,秋月也就走了,一迳去看震二奶奶,谈春雨的去留。先说春雨确不宜再留;次言冬雪不愿去补春雨的缺;最后提出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