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赛观音说,“你要跟我商量的这件大事,就是去找二十万银子来填这笔亏空。”

“对了。”

“那么,你是什么主意呢?”

“我的主意是,把我那个泼辣货的私房挤出来;完亏空有余。当然,她是‘不见棺木不下泪’,我要拿住她一个非卖帐不可的把柄,叫她乖乖儿听话。你替我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拿住她的把柄?”

“说来说去,还是这件事。俗语道得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个把柄不好拿;尤其是经这一闹,她一定步步小心,永远都拿不住。”

曹震大为泄气,嗒然若丧地,脱口说道:“原来你也没有法子!”

这话让赛观音大不服气;她心里其实已有主意,只是要慢慢商量,现在听曹震如此说法,便凝神细想了一会,觉得并非不可行;如果做不到,那是曹震自己的事。

但有一点她得先弄清楚,“二爷,”她问,“能把衙门里的亏空补上了,四老爷自然无债一身轻;你呢,有点儿什么好处?”她紧接着又说:“你别以为我在打什么主意!我是为你。这件事办起来很吃力;而且我替你出的主意,说起来有点儿伤阴骘,若是于你没有什么好处,就犯不着了。”

听她说得很诚恳,曹震亦就说了实话,“我自然也有好处。”他说,“织造是可以世袭的差使;老太太在日说定了的,四老爷下来,保芹官承袭,不过,四老爷的意思,芹官最好在科场上去巴结功名;那一来自然归四老爷的儿子棠官承袭。但如我办成了这件事,能替四老爷把亏空补上,这个差使,十之八九就会保我。”

“这一说,好处还不小。”

赛观音慢条斯理地说:“虽说捉奸捉双,可是奸夫自己承认有这回事,写下一张‘伏辩’拿给你家二太太看,不就是老大一个证据!如果她不认这回事;叫隆官,叫甘露庵的知客,当面对质,看她敢不敢?”曹震很仔细地听完,随即答说:“如果有这么一张‘伏辩’,事情就好办了;只是隆官绝不肯写的。”

“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看他写不写。”

曹震悚然一惊,心想赛观音说得出这样的话,可见心亦够狠的;但即令如此,曹世隆是否肯写,仍是疑问。

“照‘大清律’,他这个罪名是‘斩立决’;写也死,不写也死,干嘛要写?”

“这是告到当官;如果是私了,那里会砍脑袋?”

曹震心想不错,“事情是一定私了。”他说,“绝不会见官的;不过,到那时候就怕隆官不相信。”

“这要看办这件事的人,怎么个说法?开导得透澈,自然能让他相信。”赛观音用鼓励的语气说:“只要你愿意听我的话,一定办得成。”

“何以见得?”

问到这一点,赛观音就不肯道破缘故了;只说:“你别问!我有把握。”

“等我想一想。”曹震又说:“就要办,也没有人。”

赛观音立即接口:“只要决定办,自然有人。”这话中便有文章了,曹震立即追问:“谁?你说!”

“现在还不能说;等你下了决心,我自然会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办,又何必去问它?”

想想这话也不错;他便重申她说过的话:“好!只要我愿意这么办,你可以替我找人。是不是这样?”

“是的。”

“找来的人能弄到他的‘伏辩’?”

“对了!弄得到。”

曹震深深点头,“我得好好想一想。”他说:“办成了,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

十五

一连两天不回自己屋里,第三天马夫人派人来将曹震找了去,好言相劝。

“夫妇吵嘴是常事;总是爷儿们让一步。你这样子不肯回自己屋子,旁人会批评你气量太狭。听我的劝,这会儿就看你媳妇去。”

旧家的规矩,遇到这种事,只能设法敷衍,不能当面抗命;所以曹震陪笑答一声:“是!我一会儿就回去。”

“什么时候?”

“这会儿马上有个客人来;等会了客,我就去。”

“好吧!”马夫人点点头,表示满意。

曹震决定袭孔子拜阳货的故智,找震二奶奶不在之时回去一趟,圆了马夫人的面子;所以一辞出来,便唤兴儿:“你进去瞧一瞧;二奶奶在不在。”

“不在。”兴儿答说,“二奶奶就在太太那儿。”

原来如此!曹震心想,这不是绝好的一个机会;当即洒开大步,回到自己院子里,小丫头递相传呼:“二爷回来了。”

锦儿听说,便迎了出来;脸上毫无笑容,也不开口,只把门帘打了起来,等他进屋。曹震便即笑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那儿敢!”

“二奶奶呢?”

“快回来了吧!”

“喔,”曹震立即接口,“原来不在家。我也不坐了;有客等着我呢!等她回来你告诉她,我进来过了。”说完,匆匆而去。

锦儿莫名其妙;想喊住他,却开不出口,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接着,震二奶奶回来了。

“怎么回事?”她问,“看你的一双眼睛,仿佛在发楞。”

“二爷进来过了。”锦儿将刚才发生的情形说了一遍,道明发楞的缘故,“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算来应过卯了。”震二奶奶也将马夫人唤了曹震进去,跟他所说的话,告诉了锦儿,“原说要会了客才来的;那知他耍了这么一手。算了!夫妇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味?”

锦儿无言相慰,事实上她亦有满腔幽怨,需要人安慰,因而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打起精神来!”震二奶奶始终不服输,低声说道:“前天隆官回事;我在帐单里头夹了一张条子给他,让他到那里去避一避。今天他打发人送来一个拜盒;是我托他去重镶的四个宝石戒指,里面有这么一张纸。”

从震二奶奶手里接过曹世隆所写的字条,上面只有八个字:“节后去扬州,下月回。”

“撕了吧!这种条子留着干什么?”锦儿将字条撕碎,搓成一团,丢在痰盂里。

“过节还有六天。过了这六天;你看我,好好来治那几个东西。”

“我看,”锦儿说道:“季姨娘这回倒是——。”

“你别太天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她又是出了名喜欢搅是非的。”

“至少,夏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那也得看,”震二奶奶想了一下说:“看他回头还来不来。如果真的不进来;你去一趟。”

“我去?”

“对了。”震二奶奶说,“倒要看看,到底是安着什么心?”

锦儿不甚情愿,“我没有那么贱。他到里头不进来,我为什么要到外头去?”她说,“让人瞧在眼里,倒像我多稀罕他似地。”

这话具有多种意味,一种是对震二奶奶利用她,表示抗议;一种是拿来堵震二奶奶的口,“是你自己叫我去的;明天别又说些酸溜溜的话。”再有一种便是以退为进,有所要挟。

震二奶奶确是在利用锦儿,少不得好言相劝,“没有人会说闲话。”她说:“尽管他不对;咱们守住咱们的道理,没有人会笑你。”

锦儿迟疑了一会,才说一句:“好吧!我就去一趟。不过,我可不能偷偷儿地去。”

“怎么?”震二奶奶笑道:“怎么叫偷偷儿地去?莫非还要他给你下张帖子;拿轿子来接了你去。”

“谁稀罕他下帖子?他要我去,我才不去呐——。”

“我知道,我知道。”震二奶奶赶紧说道:“是为我。”

她说到这话,锦儿就不必表白了;想了一下说:“白天,他那里人来人往,我怎么能去?”

“自然是晚上去。”

“那得先叫人通知他。”锦儿又说,“还得找个题目。”

“题目容易找,天凉了;说给他去换褥子铺盖。”震二奶奶又说:“先叫人去通知一声,也使得。”

于是,叫人将兴儿去唤了来,由震二奶奶亲自交代,晚饭以后,锦儿去替“二爷”换寝具;另外还有话说。

“要说些什么呢?”

“看情形。总而言之,看他心里想些什么;打算要做些什么?”

“那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当然啰,既然去了,就得跟他多聊聊;如果晚了,你就陪他睡好了。”

“我可不干!送上门去陪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好,好,随你!你多早晚回来都不要紧;我叫人等门。”

有了这几句话,锦儿便大大方方地打扮了一番;到得月亮上来,带着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出了中门,由在那里的兴儿领路,来到曹震的宿处。

曹震是住在西园的假山上,沿着靠壁的雨廊拾级而上;向东三楹精舍,悬一方小匾,题名“鉴心山房”;前面极大的一片露台,左右两树丹桂,开得正盛;西风过处,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此时月亮已经上来了;但屋子里却点着明晃晃的巨烛,棋声丁丁,锦儿从窗户中望进去,只见曹震正聚精会神地在打谱。

于是她先咳嗽一声,等曹震抬起头来,才平静地说:“你倒风雅起来了。”

“为等你,消磨辰光;不然我就跟林师爷他们一块玩去了。”曹震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要来替我铺床?”

“是二奶奶叫我来的。”

“哼!”曹震哼了下,“她倒还记得我?”

“你不也记得她吗?”锦儿针锋相对地,“不然也不会进来。”

“那是敷衍太太的面子。”

锦儿发觉话不投机,便不作声;指挥小丫头进里间卧室替曹震在床上添了一床褥子,换上干净被套,却闻见枕头上有桂花油的味道。

事完回到外间,曹震头也不抬地依旧在打谱。这种冷淡的样子,使得锦儿心里光火;便冷冷说道:“我不该来自讨没趣的;反正有人侍候,何必来做讨厌人?早该回避的!”

“你说什么?”曹震这时才抬眼看着她问:“你回避谁?”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我没有长鼻子?”

“桂花开得这么盛,没有长鼻子的人,也闻得出来。”曹震问道:“这又怎么了?”

听他话中有漏洞,锦儿捉住了不放;“你怎么知道我是指桂花的味儿?”她说,“不但有桂花,还有桂花油。这又怎么说?”

曹震不辩也不赖,“怎么了?”他问:“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跟我抬杠?”

“本是来看你;这会儿要跟你抬杠。看你这样子,明明是讨厌我!我走。”说着,她抓了一把棋子,往棋盘洒了去。

“喔,”曹震陪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不高兴!那你就误会了;我心思在一着要紧棋上,没有听见你的声音。来,来,咱们外面赏月。”接着便喊:“兴儿!”

等兴儿来了,他关照到中门上去找小厨房的朱妈,看有什么现成的配菜要几样。越快越好。

及至兴儿一转身,他又喊住他说:“你再让中门上到双芝仙馆看看,说我请芹官来赏月。”

锦儿是奉命来挖他的心事;有芹官在,诸多不便。想开口阻止,却不知如何措词?就这迟疑之间,兴儿已下了假山,只得罢了。

时间不多,等芹官一来,许多话就不便说了!她心里在想:如果想住在这里,倒是很好的一个藉口,只说先有芹官在,等芹官赏完月回去,都三更天了!不能白来一趟,只好住在“鉴心山房”,才能跟他深谈。

要下决心时,记起枕上的桂花油;心里不免腻味,便又迟疑了。这时小丫头已端了椅子出去;廊上现成有张方桌,可以摆设茶具。铺排停当,曹震坐下来说:“八月节快到了。”接着又叹口气,念一句:“‘月儿弯弯照九州’!”

“‘月儿弯弯照九州’,”锦儿接着念道:“‘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她突然停住,停了一下又说:“也不一定要夫妇才能同罗帐!”

她是暗讽枕上的桂花油;曹震却别有意会,立刻接口:“你这话不错!锦儿我倒问你,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的事?”

锦儿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单刀直入,一下子便刺到心底深处,不过她的心思也极快,知道稍一迟疑,就怎么样也洗刷不清了,因而用斩钉截铁般的声音说:“没有那回事!”

曹震一楞,爽然若失地说:“你倒真是她的死党!”

“什么死党、活党?”锦儿趁机说道:“你这样子闹法,只怕连老太太躺在棺材里都不得安生。真不懂你心里是怎么想来的?”

“我心里想的,你还不明白?多少年来,她处处爬在我头上,把我作贱得都不像个男人了。如果她自己行得正、坐得正,没有人敢说她一句闲话,也还罢了;不想她暗地里弄顶绿帽子扣在我头上。”曹震不自觉地掉了一句文:“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是劝你忍!”锦儿很谨慎地试探:“是劝你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莫非你就一直住在这里,永远都不进去了。”

“我自己的家,自己的屋子,为什么不进去?”

“那么是什么时候呢?”

“是,是该进去的时候。”

“什么叫是该进去的时候?”锦儿紧追不舍:“你倒说呀!说清楚一点儿。”

“把事情弄清楚了,就是该进去的时候。”

这表示他人虽在鉴心山房,暗地里仍旧在访查这件事;锦儿心想,这透露的一个消息很重要,倒得格外防备着他。

想是这样想,口中却装得困惑地说:“我不知有什么事不清楚;也不知道你想弄清楚什么事?简直就像走夜路,鬼打墙一样!”

这句话惹得曹震有些光火,发生了激将的效果:“到底是我鬼打墙,还是她鬼摸头,做出对不起她马家的事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哼!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我是豁出去了。”

最后一句话,使得锦儿胆战心惊!所谓“豁出去”,自是不顾一切,撕破面子也不在乎的意思;而说“对不起她马家”则明明将有羞辱马家的手段出现。莫非他真的在打算着休妻?

这可太严重了!锦儿不免忧心如焚;但还不便说破,免得坐实了反成难以挽回的困局。只好这样答说:“你的疑心病真重;我到真巴望能够水落石出,弄个清楚。大家仍旧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然,我夹在中间也受罪。”

曹震不作声;凝视着东山月上,双眼不住闪烁,显得他心里有许多事在想。锦儿冷眼旁观,凝神等着他再开口;因为这开出口来,多半是一句很要紧、可以看到他心里的话。

“其实,你不但可以不必受罪,还可以享福。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只看你的念头该怎么转?”

果然,话中有话,深藏不测;锦儿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即问道:“你说,我的念头该怎么转?”

“你应该多想想我,多想想你自己。”曹震转过脸来逼视着她,“照现在这样子,尽管你对她忠心耿耿,还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锦儿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懂你的话;我也不知道怎样才叫出头?”

“那还不容易明白,多早晚你有了名分;请下来一道诰封,那就是出头了!”

“不是出头,是昏头。”锦儿立即答说,“我可不会大白天做这种春梦。”

曹震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方始开口:“我现在也没法而跟你细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有见真章的一天。不过有一句话,我不能不交代,这会儿我说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如果是真心护着我,就只把我的话,搁在心里。”

看他语气从容,见得他筹思已熟,势在必行;如果再一味装做不信他的话,便显得不够诚恳。而且要套他的话,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于是她说:“我跟谁去说;说了就是天大的是非。不过,我劝你慎重;一厢情愿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别自讨苦吃。”

“这件事自然是我一厢情愿;莫非还能两厢情愿,她也点头?至于行得通、行不通,我也不敢说。事情,有的可以做;有的应该做;有的一定得这么做。既然一定得这么做,那就不必去多想了。”

“为什么呢?”锦儿不由得关切,“为什么一定得这么做?”

“你现在别问!你愿意帮我,我再告诉你。”

“你不肯跟我说,我可怎么帮你?”锦儿又说,“你如果有一定得这么做的道理;我听了不错,说不定我就能帮你。”

曹震沉吟了好一会,终于摇摇头说:“目前还不能告诉你。我做这件事,也不是光为了我自己出气;一家人都有好处。”

“一家人都有好处?”

“对了,一家人都有好处。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多说了泄漏风声,让她有了防备,事情就坏了。”

锦儿犹在思索,但见远处纱灯两盏、冉冉而来;知道是芹官来了,便起身迎候。走近一看,才知道来的不但是芹官与兴儿,还有春雨,另外两个老婆子,拎着食盒,跟在后头。

“怎么,你也来了!”

“特为来陪你的。”春雨答说,“是芹官的意思;我想想也不错。”

“多谢、多谢!”锦儿笑容满面地,“多谢你们俩。”

芹官笑而不答,走过去跟曹震招呼;锦儿与春雨便将杯盘配菜铺排开来,却只摆了两副杯筷。曹震见了便说:“这又不是在太太那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坐下来一块儿喝酒。”

“待一会儿!”锦儿已与春雨取得默契,两人要在一处谈谈,便老实说道:“好些日子不见,先让我们姊妹俩亲热、亲热。”

说着,替他们兄弟斟好了酒,与春雨远远地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悄然私语。

“一直想去看你,又怕震二奶奶多心,以为我去打听是非。”春雨皱着眉说:“还有芹官,听说出了这么一场风波,急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想去安慰、安慰震二奶奶,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你知道的,芹官跟震二奶奶名为叔嫂,情分上就像是同胞姊弟。遇见这种不能提、不能问的事,你说,心里有多别扭,多窝囊!”

“是啊!大家心里都是这么一种味道。”锦儿停了下来;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春雨也是迟疑了一会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震二爷是怎么想来的;会弄个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这件事,大家想来想去想不通。”

锦儿黯然无语;抑郁的眼色中,仿佛有无限的难言之隐。春雨看在眼里,不由得大吃一惊。

“怎么?”她异常吃力地问:“莫非有什么说法?”

“还要什么说法?看也看得出来了。”

“这一说,竟是——。”春雨蓦然意会,不宜再问;硬把下面“真的了”三字,咽了回去。

但有句话却不能不问;而且不算忌讳,可以问得,“震二爷呢?”她说,“这样子僵着总不是一回事!”

“是啊!我就是为此来的,想弄弄清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弄清楚了没有呢?”

“但愿我是弄错了——”锦儿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显然的,情势不好;春雨装作不解地:“我不懂你的话。”

“只怕要闹得不可开交,说不定马家跟曹家会打一场官司。”

春雨大惊失色;却也大惑不解,“干嘛打官司?”她说:“怎么会闹得要打官司!不会吧?”

“你倒说,什么事会闹得娘家告婆家?”

点这一句,话倒比较容易懂,但却更为惊忧。春雨心想:亲家变冤家而打司,常是因为媳妇在婆家被凌虐自尽而起。对震二奶奶来说,凌虐自然谈不到;但如曹震能拿出证据,让震二奶奶见不得人,亦就很可能逼她走上死路。

但是这得有非常明白的证据,莫非震二奶奶已有把柄在丈夫手里?转到这个念头,春雨不但深为关切,而且深为好奇,有着一揭底蕴的渴想;然而这又是“不宜多问”的一句话。

灵机一动,将话倒过来变成套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无凭无据,震二爷不能那么胡来;震二奶奶也不能那么容易欺侮。”

“这就是我没有弄清楚的一件事。”锦儿苦闷多时,不由得就跟春雨深谈了,“他似乎是想找一样证据;而且看样子,仿佛挺有把握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