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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小丫头嘴快,在路上就告诉她了;春雨便说:“你自己说吧,该怎么谢你?”
“原是说着玩的,那个要你们谢?我再老实告诉你们吧,连馅子都不必预备;我已经替你们交代好了。”
“这——,”春雨大惑不解,“从请你到你来,是多大工夫;你就交代好了?我不信。”
“自然是我未卜先知,早就算到了,也办妥了。”
原来当春雨碰了震二奶奶的软钉子时,锦儿很为她不平;震二奶奶也就老实告诉她,看春雨有点恃宠而骄的神情,故意难一难她,让她到胡妈那里去碰一鼻子灰。可是锦儿提醒她,以春雨的为人,绝不会上这个当;倘或芹官知道了,跟老太太一提,以后会如何?
以后,当然是曹老太太亲自交代震二奶奶,要她关照胡妈备一顿点心。那一来犹似“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起来是输在春雨手里,这就不仅失面子,直是大失威信。因而赶紧叫锦儿去交代胡妈照办。不过,此中原委,自然不便透露;锦儿倒仿佛被提醒了似地说:“真的,朱先生怎么个样子?我还没有见过呢!”
“那还不容易?”碧文接口:“明儿你装着来找我,到了迎紫轩,不就看见了?”
“那不好!无缘无故闯到书房,扰乱他们小哥儿俩念书。”
碧文想了一下说:“还有个法子,让他来看你,你也就看见他了,还可以说说话。”
“你这叫什么法子?”小莲笑道:“简直是行不通的馊主意。”
春雨听她说话武断而不客气,便微微瞪了她一眼;碧文倒不以为意,声音如常地对锦儿说:“明儿快放学的时候,你到绿静斋来找我;等他一回来,不就遇见了吗?”
“原来是让我送去给他看,那多不好意思。”
“当然有个说法,明天我换窗帘跟门帘,正要人帮忙。我就说,你是我特为请来帮忙的。”
“那还差不多。”锦儿转脸向春雨说道:“明儿咱们一块儿去?”
“我可不想送上门去给他看。”春雨笑道:“我可没有那个瘾。”
“陪我嘛!再说碧文不是要找人帮忙嘛?芹官老师的事,你也应该出力。”
话说得有理,春雨点点头答应了。小莲也很想去,但看没有人邀她,自觉没意思,装着去倒茶喝,拿起面前的茶杯,离座而去。
看她走远了,锦儿向碧文悄悄问道:“这位朱先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听说人很和气的;而且一点没有那种板着脸自以为是道学先生的样子,跟你一定很谈得来吧?”
问到这句话,碧文微感痛心;不过她很小心,深藏的心事,绝不肯丝毫透露,所以用随随便便的声音答说:“还好。”
“谈些什么呢?”
“都是些不相干的事。”碧文又说:“有时候也谈谈他们兄弟的功课。”
这一说春雨便关心了,“朱五爷怎么说他们?”
碧文未及回答,锦儿却抢着问了:“朱五爷是谁?就是朱先生?”
“对了!他行五。”碧文又回答春雨:“朱五爷说他跟芹官倒像忘年交。”
“什么叫忘年交?”
“就是交朋友忘了年纪。”
“他这话什么意思呢?是说他把芹官看成小朋友;不当他是学生?”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对你呢?”锦儿到底年龄长几岁,经得事多,也经历过碧文那样年纪的心境,所以很锐利地问说:“把你看成什么?”
“你说呢,”碧文感到有点招架不住,便虚晃一枪,反问一句:“他能把我看成什么?”
“这要问你,我怎么知道?”锦儿狡猾地笑着。
经过这两句话的折冲,碧文已经想好了,但觉得不能马上就说;故意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方始答说:“看起来是把我当作他的管家婆。”
“管家就是管家,什么管家婆?”春雨插进来说,“叫都叫老了!”
这一打岔,倒是解了碧文的围;锦儿一笑而起,“好吧!”她说,“明天下午到‘朱府’上找‘女管家’去。”
等她一走,碧文便说:“你看,锦儿疯疯癫癫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是好意。”
“什么好意?”
“走着瞧吧!”
“怎么回事?”碧文嗔道:“连你说话也是疯疯癫癫的。”
“我也是好意。”
“算了,算了!你们的这些好意,教人受不了!”碧文起身说道:“我也要走了!”
春雨一把拉住她,笑着问道:“跟你闹着玩的,你没有生气吧?”
“那有这么多气好生?”碧文把话扯了开去,以示无他:“你们明天什么时候来?”
“不说下午放学那一会儿吗?”
“早点来!帮我打一条绦子。”
“干什么用的?”
“你来了就知道了。”碧文又说,“再托你跟锦儿说一说;明儿当着人可别胡言乱语。”
“不会、不会!你真的当她疯疯癫癫的?”
“那好!反正有你在,我比较可以放心。”话一出口,发觉有语病;碧文便又加了两句:“不该说的话,多说一句,都会闹得大家不好意思。”
其实,那两句话不加还好;一加倒引起春雨怀疑,觉得她把这件事看得如此认真,或许有什么缘故在内。
※※※
九
朱实刚踏进门,碧文便已发觉,抢着迎了出去;说一声:“放学了!”随即打起门帘将堂门开直。
“放学了。”朱实也照例答这么一声,先回卧室;那知一进堂屋,眼前便一亮;心头随即浮起一阵又惊又喜的感觉。
一瞥之间,已看得相当清楚,一个年龄较长,体态丰腴,梳的头却不是旗人的“燕尾”,而是汉妆的堕马髻。这是妇人装扮;当然不是那一房的姨奶奶,而是通房的丫头。
再一个削肩纤腰,眉间似蹙非蹙;唇角似笑非笑;眼中似冷漠、似关切,正是他一见就动心的春雨。
“原来有客,”他说,“请坐请坐!”
于是碧文很快地引见:“这是震二奶奶那里的锦儿姊姊;她跟春雨都是我特为请来,帮忙换窗帘、换门帘的。”
等她说完,锦儿随即裣衽为礼,含着笑大大方方地说:“朱五爷好!”
“锦姑娘好!”朱实抱着拳答礼:然后看着春雨说:“两位请坐!”
“不坐了吧?”春雨看着锦儿说,意思是想看“朱先生”已经看到,就该走了。
“不,不!”朱实急忙挽留,“怎么我一来就要走了。承两位来帮忙,我还没有道谢呢!”
“多说朱五爷谦虚多礼。果然!”锦儿答说,“朱五爷是我家的贵客,帮着碧文来照料照料,也是应该的;就道谢也该碧文道谢,何用朱五爷也来谢我们。”
“多亏碧文姑娘照应;我也应该道谢。来、来,请坐了说话。”
“就这样很好!朱五爷请坐吧。不然,我们只好告辞了。”
朱实心想,曹家的规矩很重,连几十年老嬷嬷在主人面前也只得一张矮凳;丫头们决无当着客人,公然坐下之理,也就不勉强了,告个罪坐了下来。
这时碧文已替他倒了茶来。桌上是早就置着一个果盘的,她顺手将盖子一揭;朱实一见正好用来招待“客人”。
“两位请用!”朱实抓了一把玫瑰松子糖放在朝锦儿这面的桌角上。
“我自己来。”春雨开口了,走过来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拈一粒送入口中,只听清脆的“阁落”一声,两片瓜子壳已吐在她另一只手中了。
正当他不自觉地关注着春雨时;锦儿开口在发问:“朱五爷在这儿住得惯、住不惯?”
朱实定定神答说:“若说这里还住不惯,我不知道那里才住得惯了!”
“别的都还好;我在想,”锦儿迟疑了一会,终于带着些顽皮的笑容说了出来:“就是师母没有在这里,难免寂寞。”
“不,不!我是在外作客惯了的。何况又是在本地,要回家看看也很方便。”
“朱五爷来了有半个月了吧?”
“快二十天了。”
“回去过几趟?”
“一趟。”
“那,”锦儿笑道:“好像太冷落了师母。”
朱实略微有些困惑,才初见面,便问到他们夫妇间的关系,似乎冒昧了一点。但她脸上只是有点好奇,似乎看不出挑逗的神情;再看到春雨和碧文,两个人都很注意地在听,而表情却不同,春雨平静,碧文却跟自己一样,似乎有些困惑。
困惑的不可解;平静的不可测,朱实更觉得春雨可思。对于锦儿的话,却只能笑而不答。
“师母一定很贤慧。”锦儿唯恐他又不肯回答似地,钉着问了句:“是不是?”
“总算难为她。”朱实点点头。
“几位少爷小姐?”
“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一枝花’,都大了吧?”
“大的是女孩,今年十岁;男孩刚刚断奶。”
“这样最好。”锦儿说道:“姐姐能够帮着做事,照应小弟弟;省了师母好多事。”
“是啊!内人身体很弱,长闹病痛,也多亏得有个女孩。”
问完了朱实的儿女,又问他的老亲;已是父母双亡,墓木早拱,他除了妻子儿女以外,唯一的亲人是远嫁在山东的姐姐;上次到山东,就是为了探亲。
这些话是锦儿问了他才说的。春雨不明白她何以对他的家世,特感兴趣;她自己可是懒得听,而且也惦着芹官,所以悄悄拉了锦儿一把,示意她可以告辞了。
谁知锦儿恍如不觉;于是春雨找个空隙,插进去说:“朱五爷教了一天的书,必是累了;咱们走了吧!”
说完,不等她有所表示,便走往门口站定;锦儿无奈,只得告辞。朱实很客气地要送她们;辞既辞不了,又不能动手去拦阻,只好让他送到门口。
“走好!”碧文也在送,“我可不能远送了。”
“你也跟我们客气起来了。”锦儿笑道:“倒是做女主人的样子。”
碧文脸一红,“送你倒送坏了!”她窘笑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锦儿没有答话,只笑着说一句:“改天再来看朱五爷。”
“欢迎,欢迎!”他的眼风在春雨脸上扫过;视线碰个正着,急忙闪了开去。
春雨很困惑,不知他何以有这种受了惊的眼神?不过念头刚刚转到;就让锦儿的话把它扯开了。
“你不是要枣饼的模子吗?我替你找出来了,有大小两种;你到我那里挑去。”
“改一天吧!”
“何必改一天?顺路把事情就办了。”
春雨心想,芹官此时必是在萱荣堂,稍为晚点回去也不要紧,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春雨,”锦儿问道:“你看这朱五爷怎么样?”
这一提起来,春雨正有话要说:“你简直把人家五百年前的老祖宗,都要问到了。我不懂,你干嘛会有那么大的兴致?”
“你倒猜一猜呢?”
春雨看她的脸色很平静;仔细想一想,有些明白了。
“你是想替人做媒?”
锦儿的眼睛,立刻发亮,“你也猜到了!”她很起劲地说:“咱们好好琢磨琢磨。”
于是两人口中不语,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同一件事。
到得锦儿那里,曹震夫妇都不在,一个是还没有回来;一个是到萱荣堂去了。锦儿首先叫小丫头把两副枣木雕的枣饼模子取了来,让春雨挑。
“不用挑,两副我都要。”
“我叫人替你送去。”锦儿吩咐小丫头说:“你找刘妈,帮你把两副模子送到双芝仙馆,交给小莲;你说春雨姊姊在这里,作兴晚点才回去。”
等小丫头一走,春雨跟着锦儿到了她屋子里;一进门便坐了下来,“罚了半天的站,可有点儿累了。”她脱了鞋,用手握着穿了白绫袜子的脚,捏了两把;抬眼向锦儿问道:“你是打算替碧文做媒?”
“除了她还有谁?”锦儿答道:“凭良心说,咱们这一堆里,就数她最委屈!能干,性情又好,肚子里还有墨水,将来随便配个小厮,有多可惜?”
“虽说配小厮,到底一夫一妻。”
“虽说一夫一妻,到底不过配小厮。”锦儿又说,“嫁了朱五爷,也不见得没有一夫一妻的指望。”
“指望着谁呢?指望朱太太一命呜呼?”
“你不听朱五爷在说吗,朱太太的身子很坏,一天到晚咳不停,那是痨病。不是我咒她,只怕活不长。”
“就算活不长,也不见得能把碧文扶正。”
“事在人为。”锦儿很有把握地说:“换了你我,你倒想想,如果碧文又贤慧、又能干;人心都是肉做的,自然是拿她扶正。”
“我倒不这么想。”
“好!”锦儿立即接口说道:“我再说个道理,你一定会听。儿女还小,另外替他们找个后娘;倘或把前妻的儿女看作眼中钉,怎么办?”
“这个理由好!”春雨深深点头,“不过也得碧文会哄孩子。”
“她当然会哄,只看棠官那么服她就知道了。”锦儿问道:“你看这件事,能不能做?”
“做当然能做,不过好像还早。”春雨又说:“第一,要看朱五爷的书教得好不好?教得不好,明年不下关聘了,自然不必谈;第二,要看碧文自己愿意不愿意?”
“我想,她不会不愿。”
“朱五爷呢?”
“那更不用谈了。”锦儿说道:“作兴他现在就在打碧文的主意。”
“你是从那里看出来的呢?”
“不用看,想都想得到的。”
春雨对这话微有反感,心里在想,她是把天下的男人,都看成“震二爷”了。因此,她没有答话。
“我在想,只要他书教得好,这件事就会很快成功。”锦儿解释其中的缘故,“到那时候,为了笼络朱五爷,说把碧文配给他,老太太一定乐意。”
“这话倒也是。”春雨说道:“就不知道他书教得好不好?”
“那问芹官不就知道了?”
“问他没有用,要四老爷说好才算好。”
“不!”锦儿摇摇头,“四老爷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为什么呢?”
谈到这里,只听外面有声音:“二爷回来了!”锦儿急忙撩起窗帘,向外一望,果然是曹震。
春雨是一听见就站起身来了。她本来不愿多作逗留,正好藉此脱身;但还不曾开口表示,只见门帘掀处,曹震探头进来张望,只好先请个安,敷衍一阵。
一见是春雨,曹震立即想起,在刚到家不久,便听震二奶奶在枕边告诉他,那本春册失而复得的始末;一时好奇心起,倒想细看一看,成了妇人以后的春雨,是怎么个样子,但一直没有机会;此刻可不能失之交臂了。
“原来你在这里!”他一脚跨了进来,“你别走,我正有话要问你。”
春雨想不出他会有什么话要问;只得答应一声:“是!请震二爷说吧!”
“慢点儿!等我先交代几件事。”
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来;是曹俯在半路上寄回来的,因为在路上得到北京来的确实信息,这趟进京,必得过了年才能回来;甚至在京中会逗留到二、三月里,因此,要趁早将春天的衣服捎了去。此外还有些本来可等到过年南归时再办的;这时候亦必须先作个交代。
一件件交代给锦儿;让她转告邹姨娘,这样就磨了好一阵工夫。等他说完,锦儿问道:“什么时候去交代邹姨娘?”
“随便你。”
“那我就晚上去。”锦儿说道:“春雨难得来,是客;我得陪陪她。”
一听这话,春雨心放了一半;她本来一直在心里嘀咕,锦儿一走,单独留在这里与曹震说话,是一件很别扭的事。这会心情轻松了。
曹震却有些懊悔,不该说“随便你”;该说“都是要紧的.得趁早办;这会就去。”那一来,就可说几句风言风语,看她又羞又窘也是件很好玩的事。此刻无法,只能找些冠冕堂皇的话说。
“四老爷信里提到芹官的功课。”曹震问道:“照你看,是不是长进了一点儿?”
“芹官的功课,有没有长进,我可看不出来;不过,倒是比从前用功多了。”
“能用功就好。不过也要看他用的是什么功?”
“反正读书、写字;有时候也做诗做对子。”
“做诗做对子?”
“是的。”
“是老师交下来的功课吗?”
春雨听芹官说道,是朱实出了题目,要他做诗。但听曹震的口气,似乎不以做诗做对子为然,便不敢造次回答;只含含糊糊地答说:“大概是吧。”
“到底是不是呢?”
听得他这样追问,锦儿觉得太过分了,便不平地说:“你也是!春雨怎么会闹得清芹官的功课?你不会自己去问老师跟学生。”
“你知道什么,”曹震指一指曹俯的信,“四老爷让我查芹官的功课,要我私底下查。”
“你这就算私底下查了吗?”锦儿反唇相讥,“你大概忘了春雨是谁屋子里的人啰!”
曹震语塞,只为既不肯认错,又不宜强辩,脸上有些尴尬;春雨不由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曹震总是好意,似乎应该帮他说两句话。
“震二爷问我,实在也是私底下查;而且也是卫护芹官,等于让我带个信回去,将来四老爷回来,会查功课,应该好好儿用功——。”
“是啊!”曹震抢着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锦儿懒得跟他抬杠,一笑而罢。春雨趁机问道:“震二爷还有什么话没有?如果没有话,我可要回去了。”
曹震迟疑了一下说:“一时也想不起;等想起来了,再打发锦儿来问你。”
“是!”春雨答应着;慢慢退了出去。
“咱们一路走。”锦儿说道,“我到邹姨娘那里去。”
于是出了门分手,春雨往里,锦儿往外;到邹姨娘那里交代了话,回来一看,小丫头泪眼汪汪地在发怔。
“怎么回事?”锦儿大吃一惊,“干嘛掉眼泪。”
“二爷嫌茶凉了;又说纸煤卷得不好;再问一句:今儿晚上吃什么?我回了一句:不知道。二爷就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又踹了我一脚,叫我‘滚!’”
锦儿听了这些话,气往上冲;但赶紧警告自己要冷静,拍拍小丫头背,抚慰着说:“二爷一时心情不好你别难过,他不是有意的。去,擦擦脸!咱们快吃饭了。”
说完,又定一定神,才进入曹震卧室前房;只见他气鼓鼓地坐在方桌前面,扭着脸,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似地。
锦儿也不理他,去换了热茶来;又拣了根卷得松紧适度,一吹即燃的纸煤,连水烟袋一起摆在他面前。
这一下,曹震不能不开口了;当然,还是得理不让人的态度,“一回来冰清鬼冷,什么事也没有人管;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他看着锦儿说:“你们眼睛里还有我没有?”
“这么说,你是怪我?”锦儿沉着地说,“既然怪我,要打要骂,该我承当;怪小丫头干什么?”
“她也不好。”
“就不好,也犯不着拳打脚踢!你这就算逞了英雄吗?”
一句话惹得曹震火发,手一揿桌子,霍地站了起来;双眼睁得好大,像要揍人似地。
锦儿却不示弱,大声说道:“好吧!你揍我好了!”说完,将胸一挺,脸也扭到一边,一副豁出去的神态。
曹震当然下不了手,可也下不了场;看挺着胸的锦儿,双峰隆然,不由得有些动情,一伸手便摸了一把。
“死不要脸!”
锦儿一骂,曹震一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一会小厨房送了饭菜来,分例以外,另有一碟虾子冬笋,一碗卤鸭丝烩鱼翅,因为曹震难得回到自己院子里吃一顿饭,所以胡妈格外孝敬了两样菜。
摆好餐桌,曹震喝酒,锦儿吃饭;一面吃,一面说:“刚才邹姨娘问我,四老爷还没有进京,怎么就料到了要在京里过年?让我问问你,是什么道理?”
端杯在手的曹震,一听这话,就把杯子放下了;脸上的神色也阴黯了。
“怎么回事?”锦儿心里嘀咕;他败了酒兴,她也觉得坏了胃口。
“唉!”曹震叹口气,“我也没有确实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