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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挟不能施之于马秋玉,或者可以施之于安仪周。”李果徐徐说道:“两淮八大盐商,为首的三个人:马秋玉、安仪周、汪石公。马秋玉只能情商;安仪周不妨要挟;汪石公我也认识,不过跟他谈没有用。”
“要跟谁谈才有用?”
“跟他太太!汪石公惟妻命是从。我跟她没有见过;听说是很豪爽的,咱们另外想法子去走这条内线。”
“喂,”朱二嫂忍不住插嘴:“要不要去问问我那个拜把子的妹妹?”
“你是说胡三奶奶?”李果点点头:“当然可以问。”
朱二嫂心热又心急,巴不得能为这件事出点力;也是对李果的一种情义,所以立即起身说道:“我坐轿去一趟;马上回来。”
“朱二嫂,今天晚了——。”
“你不必拦她。”李果抢着说道:“难得她自告奋勇;不让她去,反而害她心里不舒服。”
于是李鼎亲自到柜房去替她招呼,看她上了轿,才回来问李果,何以对安仪周可出之以要挟?
原来马秋玉就是马曰琯;安仪周就是安岐,他本是权相明珠的家仆;领了主人家的资本在两淮行盐,发了大财。他的小主人揆叙,与胤祀的关系,异常密切;所以胤祀有什么特殊用途,需要大笔款子时,都由安岐孝敬。这样,如今的皇帝自然厌恶其人;倘或沈宜士的“亲供”中将他也牵了进去,皇帝一定饶不过他,家破人亡的钜祸,十之八九不可免。
“当然,这样做似乎有伤厚道;不过事出无奈,也只好先把良心摆在一边。”李果又说:“跟安仪周的交涉我来办;看马秋玉,我希望你一起去;你只说一句:诸事请秋玉先生帮忙。其余的话,我来说。”
“是!就这样好了。”
商量定了,随即开饭;一面喝酒,一面等朱二嫂。直到他们吃完,方始等到;她脸上红馥馥地,星眼微饧,三分春色,七分喜气,李果知道找到路子了。
“想来在胡家吃过饭了。”李鼎问说。
“是的!因为要好好商量,所以在那里吃的饭。”朱二嫂说:“巧得很,明天就可以把汪太太请来。”
“请到那里。”李果问说:“请到胡家。”
“是啊!”
“能把汪太太请来倒不容易。”
“有个说法——。”
这个说法,是彩云想出来的。胡三奶奶跟汪太太同在一个佛会;每月逢三、逢八,相聚念经。每次半天,或者上午、或者下午;如果上午,汪太太念完经就走;倘是下午,吃了午饭才来,因为她饮馔讲究,从不在他家进食。当然,一月之中,总有三、四次是在她家花园里聚会;以极精致的素斋飨客。
“明天是上午念经;念完了,胡三奶奶邀她来吃斋——。”
“啊,啊!”李鼎恍然大悟,忍不住抢过话来说:“那要看你大献本领了。”
“我有点担心。”朱二嫂说:“素斋做不过她家的厨子,变成故意找个因头把她请了来;她心里有了防备,话就难说了。”
“就是现在话也很难说。”李鼎摇摇头。
“这要你们两位商量;彩云的口才好,我想让她来说。”
“不妨从阿筠身上说起,一步一步提到我。”李果答说:“彩云对前后的情形,完全明白;她自有话说。”
※※※
马曰琯的小玲珑山馆高朋满座;延宾之处,至少有五处,客去客来,主人不一定知道;但必有“支宾”延接,殷勤款待,如果投书赠诗,有所干求,不必客人开口,支宾察言观色,先会婉转动问。只要不是所求太奢;“支宾”亦可作主,让人满意而去。
像李鼎由李果陪着来求的事,不但非支宾所能答覆,而且亦非支宾所能与闻。不过李果的态度也很潇洒,与一些熟人周旋了一番,方始问起主人;说是专诚从苏州来拜访。
支宾虽不知来意,也能约略猜到;当时带了他们到巍然崛起于花木掩映中的“丛书楼”;马曰琯正跟来自杭州的名士厉樊榭,在欣赏一部宋板的“杜工部集”。听说二李来访,料知不会是好事;不过却无诿避之意,向厉樊榭告个罪,另请清客相陪;然后将二李延入丛书楼旁,专门庋藏图章印谱的“万石山房”叙话。
“秋玉先生!”李鼎深深拜揖,“家父正在难中,叨在爱末,请赐援手。”
“言重!言重!”马曰琯急忙答说:“尊公一向宽厚,如今出了事,我们都难过得很,前几天在‘盐公堂’还曾提到,想凑个几万银子,聊以将意。如有可以略效棉薄之处,只要力之所及,自然尽其在我。”
“多谢盛情。秋玉先生的高义,我父子早就知道的。所以——。”
李鼎故意只说半句;一看李果,他立刻将话接了过去:“所以定了宗旨来的;一到扬州,首先来奉求足下。”
“嗯,嗯!”马曰琯问道:“还预备看那几位?”
“少不得有安仪周。”
“他当然少了不的。还有呢?”
“其实有两公登高一呼,万山响应;亦不必再求别人了。”
“不然!八仙过海,还是何仙姑的神通最大。”
这自然是指汪太太;李果不便说有胡三奶奶这条门路,只这样答说:“天上神仙,都是王母嘉宾;下界凡夫俗子,岂能仰望玉颜?足下是汉钟离,领袖群仙;务乞成全。”
“不敢当,不敢当。汪太太跟内人常有往来,我可以转托。”马曰琯转脸说道:“世兄,我们打开窗子来说吧,不知道打算着这里能筹多少?”
李鼎为难了,只好推到李果身上,“世叔,”他说:“请你奉答秋玉先生。”
“秋兄,”李果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倘或是十来万银子的事,又何致于惊动八仙?”
马曰琯笑了,“客山,”他说:“你吓不倒我!”
这话很难捉摸他的真意,好像是说:你狮子大开口,我只当没有这回事;也好像是说:几十万银子的事,何必大惊小怪?照马曰琯的性情来说,两者都有可能。不过,最难于出口的一句话既已说了出来;下面的话就好说了。
“秋兄,既然来奉求,当然不能有半句虚言。旭公的亏空,到现在为止,算出来的,已近四十万;可以备抵的动产不动产,不足十万之数。此外可作将伯之呼的,不过三五万而已。”
“照这么说,起码得二十五万?”
“是的。”
“倘或筹不足呢?”
“那就是不测之祸。”李果紧接着说:“秋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马曰琯矍然动容;李果便向李鼎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到地上。
李鼎会意了,但除了帝王亲贵及亲属长辈以外,从没有给外人磕过头;所以踌躇了一下,方能将双膝硬生生弯倒。
“这是怎么说?”马曰琯跳了起来,“何堪当此大礼?请起来,请起来!”
“秋兄,”李果接着他的语声便问:“可知道沈宜士系狱了?”
“是啊!前一阵子他到扬州来,我想跟他深谈;已经约好,忽然不辞而别。他是个好朋友。”
“是的。我很担心他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来。”李果特意紧紧皱起了双眉。
“怎么?”马曰琯问道:“可是他的狱词枝蔓?”
“我很怕他为了维护旭公,操之过急。”李果又说:“秋兄这面,自然不会有丝毫牵连。”
“那么,会牵连到谁呢?”
李果是很为难的神气,欲语不语地好久才问了一句:“秋兄,曹李两家,处境相似;曹家的亏空,恐怕也有二、三十万,何以李被祸而曹独全?请试言其故。”
“自然因为旭公与这位有连的缘故。”说着,马曰琯做了个“八”的手势。
“是的。”李果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是替与旭公情形类似的朋友担心。”
话中有话,机锋很深,马曰琯不能不仔细想一想安岐的处境;以及安岐的安危祸福,与整个两淮盐业的关系,因而起身踱了几步,随手摘一朵剑兰,微微嗅着,仿佛忘却了有客在。
李果知道自己这句话发生作用了,但既放还宜收;所以一声:“秋兄!”等他转过脸来方又说道:“沈宜士的性情,想来你亦有所知;如果不是上面连他都放不过,他亦决不致出此。在他自投吴县衙门以前,曾经有此破釜沉舟的表示。我曾极力劝他:旭公一生爱朋友,就到今日之下,也决不肯在友道上落个不是;你这样做法,看来是为旭公,其实大违旭公本意,必不以为然。他听是听了,极其勉强;如今他身受禁制,见一面很难,就见了面也无法细谈;万一想不开,一意孤行,我可要替旭公声明,决非他的本意,更非他的授意。将来请秋兄做个见证,我心所谓危,不敢不言。”
“客山,你这话应该跟安仪周去说。”
“不是!”李果答说:“安仪周我不很熟,交浅言深,易滋误会。”
“那么,你跟我说这话,是希望我转告?”
“也不是!如果是那样的意思,岂不成了要挟?”李果紧接着说:“总之,心所谓危,不敢不言。不过,这话除了秋兄,我决不会跟第二个人说。”
“承情之至!”马曰琯微皱着眉说:“我倒为难了。不过,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这句“义不容辞”,意思也很暧昧;不过从他的神气中看得出来,他相信李果的警告,出于善意;这就成功了。
“两位在这里小酌,如何?”马曰琯突然问说。
“谢谢!勉为欢笑,徒然扫了满座的兴。”李果摇着手说:“不可!”
“也罢!两位下榻何处?”
李果说了地方,向李鼎使个眼色;随即起身告辞。回到客栈,已是夕阳衔山;朱二嫂却还未归。李果便与李鼎评估此行所得;两个人都是乐观的,相信马曰琯会找安岐去商量,好好筹一笔款子出来。
“不过,有一点我不大明白。”李鼎问道:“马秋玉何以将汪太太看得这么重要?莫非他跟安岐说好了;汪太太还会有意见?”
“他们是希望汪太太多出一点儿,他们就可以少拿。还有,据我所知,‘八仙’之中尽有面和心不和的;唯独汪太太出面说一句,大家都不好意思驳她的回。”李果又说:“不过汪太太自然也有她的长处,为人伉爽、正直、热心,行事漂亮;不能不令人心折。”
李鼎听得这话,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有胡三奶奶这么一条路子;担心的是不知彩云这一计,可有效验?
“朱二嫂还不回来?”他望着垂暮的天色,显得有些焦躁。
看他这沉不住气的样子,李果不免好笑,“不用急!到现在不回来,是好征兆。”他说:“说不定让汪太太把她们姐妹三个,邀了去作客了。”
想想他的话不错,李鼎也宽心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颇有找个地方去大嚼一顿的意思。
等他将这话说了出来;李果便说:“不必出去!在这里也能大嚼。快了!马秋玉会送菜来。”
果然,马曰琯派人送了食物来,一个一品锅,八样菜,四样点心;另外还有十斤小坛的一坛花雕。又附了一封信,特制彩绘玉版笺上一笔瘦金体,是马曰琯的亲笔。
李果看完说道:“菜倒罢了!这坛酒可名贵了,先帝第一次南巡;扬州盐商办大差,特为向绍兴酒坊定购的陈酒。在马家窖藏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看看十斤酒,怕拿一百两银子都没有买处。”
因为酒太名贵,李鼎便封了二十两银子的赏号;连同回帖一并打发了马家的人,才向李果说道:“这坛酒既然来之不易,今天喝了也可惜。我看,不如留着,到值得一醉的时候再喝。”
“说得是!留着,留着。”李果又说:“我想,那一天也不会太远。”
他指的是李煦了清亏空,恢复自由之身的那一天;李鼎自然明白,“祸福就看这一次了。”他说:“我总觉得数目太大,恐怕难以如愿。”
“扬州的盐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论实力,马、安、汪三家,每家拿个十万银子,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一说,李鼎便又乐观了;陶然举杯,胃口大开。吃到一半,只见朱二嫂与彩云,连翩归来;两人自然都离座招呼。
“正愁着吃不了,”李果说道:“你们俩回来得正好。”
“我们可是吃了饭才回来的。不过陪陪你们也不妨。”说着,朱二嫂自己动手,端了椅子与彩云都坐了下来。
“怎么样?”李鼎问道:“朱二嫂大献身手,必是宾主尽欢?”
“惹上麻烦了。”朱二嫂说。
二李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注视;渴望着她说明,惹上了什么麻烦。
“也不能说麻烦。不过,”彩云抿嘴笑道:“以后李师爷可不大方便了。”
越说越玄,只是已看出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李果心情一宽,微笑问说:“我有什么不方便?”
“汪太太吃了我大姊的素菜,赞不绝口;而且跟大姊也很投缘,要请她去做女清客呢!”
“那是好事啊!”
“鼎大爷别听她的!什么女清客?汪太太要我替她去管一个小厨房。”
“那也是好事啊!”李鼎看着李果笑道:“不过,倒真的是不大方便了。”
“不说这些!”李果关心的是汪太太的态度,“照这样说,你们谈得很投机?”
“这倒不假。我们是一半、一半的功劳——。”
一半的功劳是朱二嫂的易牙手段;另一半的功劳是彩云的词令。那时当今皇帝夺位的隐情,已是四海皆知;却苦于不知其详,汪太太也听了很多,言人言殊,始终弄不清真相。彩云可说是身历其境的人;而且从李绅、李果那里也听到了好些秘辛。加以她理路清楚,口齿伶俐,有条不紊地从头谈到底;提到的王公大臣,有名有姓,有些是汪太太所熟悉的,听彩云所谈到的情形,印证她平时所知,大致不谬,便越觉得她叙得入情入理,始末分明,听得入迷了。
这一下午的长谈,还很巧妙的发生了一种作用——为李家乞援的事,因为很难措词;因为以李煦与汪石公夫妇的身分,朱二嫂与彩云何能有居间的资格?彩云趁她自叙何以南来的机会,将皇帝对李煦有成见的情形,夹带着叙在里面;同时她的千里赍书的义行,自然而然地也就说明了李煦是值得同情的。有这个伏笔在那里,李果、李鼎有所干求,便易于为汪太太所接受了。
“好极,好极!彩云,你比你大姊的功劳还大——。”
“别这么说!李师爷,”彩云怕朱二嫂不悦,赶紧抢着说:“自然大姊的功劳大;汪太太跟她也最投机。不然,怎么死乞白赖地,非要请她去作伴儿不可呢?”
“是,是!功劳都大。”李果转脸问道:“你是怎么个意思呢?答应了没有?”
“不答应也不行啊!”
“人家关聘的银子都送了。”彩云笑道:“一千两一年;先送三年。”
“好家伙!”李果笑道:“这么好的‘馆地’那里去找?”他又问:“你那天‘走马上任’?”
“什么走马上任?我总得先回去一趟。”
“不!你先别回去!明天如果是好日子,你就去就馆。”李果紧接着说:“倘或她跟你谈起鼎大爷家的情形,你就在旁边多敲敲边鼓。”
是李果的意思,朱二嫂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这时彩云已去找了本皇历来,明天诸事不宜;后天却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朱二嫂决后天去就新居停。
“朱二嫂这么帮忙,我真好生过意不去。”李鼎说道:“无锡那面有什么事要办,请你交代。”
“算了,算了!”朱二嫂摇着手说:“你是大少爷,那办得来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事。反正先寄个信回去;等我在汪家料理得有个头绪了,再看情形。能耽下去,我请个假,把家先搬了来;耽不下,我还是回无锡。”她紧接着又说:“倒是要我敲边鼓,不知道怎么敲法?”
“你别急!”彩云笑道:“回头李师爷自然会在枕头上告诉你。”
朱二嫂自己也觉得,此刻不便多问。红着脸笑了笑,向彩云说道:“筠官的事,你跟鼎大爷说一说。”
于是彩云将筠官如何想念四姨娘的情形,细细向李鼎说了一遍。
原来阿筠在胡家,想念四姨娘想得很厉害;所以彩云认为阿筠的行止,是件需要重新考虑的事。
“趁这会儿回头,还来得及;越走越远越想家,那时候进退两难,怎么办呢?”
“她答应了四姨娘的,怎么又变了卦呢?”李鼎皱着眉说:“明天等我再问她。”
“也不必明天就问。”李果插进来说:“先看大局如何,再定行止。”
这是说,如果此行顺利,扬州盐商格外帮忙;凑足了李煦弥补亏空所需的钜数,过了这个难关,筠官自然就不必单独行动。当然,这是过于乐观的想法。
“反正两条路,随她挑;一条北,一条南。如果她不愿意到通州,就只有送到南京。”李鼎又说,“照我看,还是要请你把她带了去。”
“何以呢?”彩云问说。
“倘或能够无事;我们全家也要北上归旗。叶落归根,仍旧是在京里。”
“怎么?”朱二嫂顿时有些依依不舍的离情孳生,“不会再住南边了?”
“除非另外派了在南边的差使。”李鼎摇摇头,“那是不会有的事。”
“也不见得!”李果始终是持着乐观的态度。“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一次我在南京,跟曹四爷没有谈出什么来;从震二爷那里,倒打听好些事。”
“是,”李鼎问说:“京里的情形?”
“是的。庄亲王那里应该是一条路子。”
据说,现在皇帝的兄弟中,最受宠信的,除了怡亲王胤祥以外,就得数庄亲王胤禄。他之所以得宠,是由于皇四子弘历的缘故。
“四阿哥从小就为他祖父抱养在宫里,指定由密嫔照料;密嫔后来进封为妃,如今是密太妃了。她就是庄亲王的生母;密太妃待皇四子很好;庄亲王跟四阿哥叔侄的感情,更与众不同。庄亲王教他打火枪、演天算,仿佛是老师。就为了这个缘故,当今皇上对庄亲王是另眼相看的。”
“照这样说,皇上必是很宠四阿哥?”彩云插嘴问说。
“一点不错。大阿哥养到八岁;二阿哥下地就夭折了。三阿哥跟四阿哥同年,可是人品比四阿哥差得远。”李果向窗外看了一下,低声说道:“将来大位必归四阿哥;据说已经亲笔写下朱谕,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万一——。”
他虽然没有再说下去,大家也都了解;不过了解的程度不同。李鼎在想,当今皇帝必是知道自己得位不正,或者弟兄之中,有人愤无可泄,竟出以行刺的手段,所以预先安排下这桩大事,由此亦可以想见,皇家对八贝子、九贝子及恂郡王的猜忌防范是如何深刻。
“曹家,”李果又说:“如今是交给怡亲王照看;凡是交给怡亲王照看的,就算保了险了。这且不说;曹家将来还有一条大富大贵的路子,世兄,你可知道?”
六亲同运,曹家大富大贵,李家就有很大的好处;李鼎自然关心,“我们不知道。”他说:“我倒还非得听听不可。”
“这条路子,在平郡王的世子福彭身上。亲贵中十来岁的少年,不下二、三十;四阿哥独独跟平郡王的世子,好得跟亲兄弟一样。曹家将来会怎样,你们倒想呢!”
不用想也知道,只要皇四子弘历接了位;福彭就会像现在怡亲王那样受宠信。曹家的外甥,岂有不照应舅家之理?
这层道理李鼎明白;朱二嫂跟彩云不明白;于是李果将平郡王讷尔苏与曹家的关系为她们解说了一遍。
“原来这位王爷是曹家的姑老爷。”朱二嫂问:“那么跟鼎大爷呢?”
“平郡王的福晋是我的大表姊。”
“这样说,平郡王是鼎大爷的表姐夫。有这么好的皇亲国戚,还怕什么?”朱二嫂有了些酒意,很豪迈地说:“船到桥门自会直,鼎大爷,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
第二天没有马曰琯的消息,是在意料之中,因为他跟安岐、汪石公去谈,需要时间;第三天没有消息,也还可以忍耐;到得第四天中午依旧杳无音信,李鼎与李果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怎么办?”李鼎问说:“是不是托个人去探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