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除了头上,还有那里不舒服?我有现成的丸药;你说给我听了,我叫人替你拿药。”

“不用,不用!”李果摇着手说:“只要喝两杯热茶,睡一会就好了。”

文觉便点点头回身关照侍从:“找个地方让李老爷息一息;好好伺候。”

侍从带着李果一走,也就不来了;文觉便让李绅坐在一起,隔着茶几,侧面相谈,彼此都看得见对方的脸了。

“缙之先生,”文觉肘靠茶几案,将身子斜了过去,低声问道:“皇上接登大宝的消息到西边,你在那里?在恂郡王身边?”

“是的。”

“当时恂郡王如何?”

“自然是抢天呼地,痛不欲生。”

文觉一惊,既而省悟:他是将老皇驾崩与新皇践祚,混为一谈了。便提醒他说:“我是指今上接位的消息。”

李绅的回答也很巧妙;“那是同时到的。”他说。

这话也不错,两个消息一起到,便不能不混为一谈;先帝上宾,身为人子的恂郡王“抢天呼地,痛不欲生”,也是无足为怪的。

“以后呢?”

“自然是想起来就哭。”

“什么事想起来就哭?”

“想起先帝。”

“不是,”文觉终于不能不明说了,“不是为了今上接位?”

“今上接位,何有痛哭之理?”

文觉认为他是假装糊涂;心里在想,此人很难对付,不必逼得太紧。于是换了个话题问:“缙之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我是跟着大将军王来的。如今虽说由辅国公延信署理印务,究竟还不知道恂郡王是不是回任;如果回任,我当然还是跟着恂郡王回西边。”

文觉点点头说:“看来你们宾主相处得不错。”

“是的。”李绅坦然答说。

“如果恂郡王不回西边呢?”

李绅想了一下说:“那要看平郡王的意思。”

“这是说,如果平郡王仍旧延揽,你还是要到西边?”

“是的。”李绅答说:“立身处世,当有始终。觉公以为如何?”

文觉自然称一声:“不错。”

说了这两个字,他沉默了。语言始终不能入港,他不免有些着急;悄悄转念,看起来还得另辟蹊径。

这回是从李煦着手,“跟令叔常通音问吧?”他说。

“是的。每个月总有家信。”

“我是苏州人,令叔泽惠三吴,我是深知的;可惜赋性豪迈,手面太阔,只怕将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听得这话,李绅的情绪就不能稳定了,“觉公真是知人!”他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能蒙觉公这么体谅;家叔一定会力矫前失,感恩图报。”

“我体谅无补于事。”文觉微笑答说:“要上头能体谅才好。”

“上头恃近臣为耳目。尤其是像觉公这样,翛然物外,凭空鉴衡;有所月旦,上头一定格外看重。”

“不然!圣明天纵,无不烛之隐;不过,圣德宽洪,只要能力赎前愆,实心任事,那就不但前程可保,还许不次拔擢呢!”

“是!这多仰仗觉公吹拂。”

“言重,言重!我那里有这力量?事在人为。”文觉突然问道:“缙之先生,如果平郡王也回京了,你怎么办?”

李绅楞了一下,只好老实回答:“尚未打算到此。”

“不妨早作打算。”

“是!”李绅心里又凉了一截;本以为平郡王多少是个靠山;此刻听文觉的语气,这座靠山纵非冰山,也不见得有多大的用处。

“缙之先生,”文觉用很恳切的语气说:“你我一见如故,真是佛菩萨所说的一个缘字。你的事好办,将来我会替你打算。”

这话骤听极好;细辨才知话中有话,他的事好办,他叔叔的事不好办。转念到此,忧思又起;怔怔地竟忘了应该说一两句道谢话。

文觉的眼光又变得很锐利了,一直看到他心里;而且对症发药地说道:“令叔的事,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比较棘手。我在想,总要能立下一件什么功劳;我们才好替他说话。”

“是!”李绅精神一振,“这得请觉公指点。”

“不敢当。”文觉想了一下说:“听说令叔跟廉亲王很熟?”

李绅心想,前几年胤祀礼贤下士,广事结纳;凡是提得起名字的达官,谁不是跟他相熟。但此时却不便为他叔叔承认,便答一句:“这倒不大知道。”

“那么,”文觉紧接着说:“我提一件缙之先生一定知道的事。”

“是!请说。”

“宣召恂郡王的诏旨到西边,恂郡王向左右表示:此番进京,不过在大行皇帝灵前哭拜一场,就算了掉我的大事。新皇莫打算我会给他磕头。”

“没有。”李绅斩钉截铁地说。

文觉立刻又问:“是你不知道;还是确知没有这话。”

这样咄咄逼人地发问;李绅不由得有些气馁,略一迟疑,方能回答:“确知并无这话。”

马脚微露,文觉却已看得很清楚,“缙之先生,”他微笑着指责:“你欠诚恳!”

“觉公,何出此言?”李绅自然要分辩:“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又说得过分了,文觉立即又抓住他这话说:“既然如此,我倒有个计较;请缙之先生把在西边所知道的一切,细细写个节略来,如何?”

话已说出去,无法推辞;李绅只好勉强答说:“遵命!”

“缙之先生,你失言了!怎么说得上‘遵命’二字?我跟你实说了吧,这个节略,我是要拿给上头看的;上头如果觉得说的是老实话,我就好相继为令叔进言了。”

“是!”李绅答应着。

“不知那一天可以给我?”

步步进逼,不容李绅闪躲;他想一想答说:“在西边两年,遇见人与事很多;要说写得详细,恐怕一个月都不能交卷。”

“算是万言书好了。日写千言,十天可以杀青。”文觉又说:“琐碎之事,亦不宜上渎宸听;择要而书之,可也!”

索性掉起文来了!可以想见他内心的得意;而李绅却没有他那种轻松的心情,觉得这件事很难办,还得要多问一问。

“择要而书,当然是指军务方面。”

“军务重要,人亦重要;恂郡王、平郡王、年制军,还有岳钟琪他们,平时言行如何?请你秉笔直书,不须丝毫瞻顾。”文觉又说:“如果你觉得连我都不宜知道,不妨密封了交给我,可以直达天听。”

“那不成了封奏了吗?这怕与体制不符。”

“那有什么关系,儒生伏阙上书,尚无不可;何况你也是朝廷的职官。”

听他这么说,李绅只好唯唯称是。想想已无话可说;便起身告辞。这时李果的毛病,自是霍然而愈,陪着李绅,仍旧坐黑车回到客栈;下车一看,才知道早就万家灯火了。

“怎么样?”在车中一直不便开口的李果,急于想知道结果。

李绅不作声,脸色非常难看;又青又黄,阴晴不定,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似地。

“怎么回事?莫非我倒没有受寒致病,你是真的病了?”

“不是。”

“来!喝碗热茶,慢慢来说。”

一碗热茶下肚,李绅觉得舒服了些,坐下来叹口气说:“我真为难!为难极了!”

“他对你提出了什么难以办到的要求?”

“要我出卖居停。”

李果大惊,楞了好一会才说:“何出此言?”

于是李绅从头谈起;说到文觉表示“秉笔直书,无所瞻顾”;甚至可用“封奏”的方式,那就不必李绅多说,李果也能知道,文觉是在暗示他上“弹章”。

“客山先生,”李绅摊开双手问道:“我该怎么办?”

不用说,如能符合文觉的暗示,不独李煦的前程可保;他自己亦是富贵在望。但这是卖主求荣;李果毫不考虑地答说:“文觉说得不错,秉笔直书!”

李绅一时没有会过意来;只茫然地望着他,无从再表示任何意见。

“我想,”李果又说:“为今之计,也只有还以正直。至于令叔之事,唯有另作谋画了。”

听得这话,李绅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眉头一松;但想到李煦,双眉立刻又拧成一个结。

“家叔那面,实在不好交代。”

李果报以一句苏州话:“‘船到桥门自会直。’”

※※※

虽说“秉笔直书”、“还以正直”,下笔时却有荆天棘地,寸步难行之感。

三天工夫只写了五、六百字;李绅几次想搁笔,将已写成的两张稿纸烧掉,托李果跟文觉去说一声:“敬谢不敏”;但终以想到李煦的前程,存着万一之想,不能不勉为其难。

所苦的是勉亦难为!第四天只字未下,自困在愁城中简直要发疯;只得将笔一丢,出去透透气再说。

刚出大门,只见三匹马驰到门前,定睛一看,不由得愁闷一解;原来是李果、张五,带着小厮福山,特意从京里来访。

但他很快地发觉,客人的脸色凝重;显然的,此来是有事要谈——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写得如何?”李果一坐定下来,便“查问”功课。

“惭愧!”李绅低下头去:“简直没法儿谈了。”

“怎么?至今不曾动笔?”

“笔是动了,千钧之重。”李绅答说:“处处窒碍,字字棘手。”

“这么难?”

“难!难!说实话对不起恂郡王;不说实话,人家不会满意。”李绅又说:“还以正直,话是不错;无奈直道难行。”

李果不答他的话,转脸向张五问了一句:“怎么样?”

“从长计议。”张五看着李绅说:“昨天晚上,文觉又到天宁寺来找我,话说得很露骨。意思是,如果你能告恂郡王一状,什么事都好办。否则——。”

否则如何呢?李绅问都不敢问;只用一双失神的眼睛,看着张五。

“这件事弄拧了!”李果接口:“你当然不能出卖恂郡王;要想文觉满意,已是决不能了!那篇东西既然难以着笔,你干脆把他丢开;心思用在另筹别法上面,还有用些。”

听得这话,李绅像从心头移去一块巨石,长长地透口气,将那两张稿纸扯得粉碎,丢在字纸篓里。

“咱们作最坏的打算,缙之,”李果问道:“你能凑多少银子?”

“这,意思是凑钱替家叔补亏空?”

“双管齐下,一方面凑钱;一方面托人缓颊。”

“托谁?”

“托谁,回头再说;你先说钱。”

李绅想了一下说:“我自己有五六千银子;跟恂郡王要两三万银子,他会给我。”

“最好不要跟恂郡王要。因为还有更要紧的事求他。”李果放低了声音说:“如今怡亲王红透半爿天,为人也忠厚,肯帮人的忙。怡亲王跟恂郡王的感情极好,我想,如果恂郡王肯为令叔说句话,真正一言九鼎。”

“对!”张五紧接着说:“这是正办;托文觉是小路。”

“正办是正办;就怕恂郡王不肯。”

“你还没去说过,怎么知道他不肯?”李果很快地说。

“客山,你误会了。决非我不肯去说;家叔的大事,那怕明知道要碰钉子,我亦非去开口不可。不过,多算胜少算;总要计出万全才好。”

“如今那里有万全之计,能留出一个退步就是上上大吉了。我的想法是,托人归托人,弥补归弥补。请你明天就进京,探探恂郡王的口气;另外再想想,那儿可以弄点钱,补一万少一万;补十万少十万,能补亏空,总是好的。”

“是,是!”李绅连连点头:“那怕今天进京都可以。”

“今天进京,又得‘倒赶城’了。”张五笑道:“这种天气,能免就免吧!”

“那就准定明儿一大早动身。”李绅想了一下说:“一进城我就去见恂郡王;反正两件事总得办成一件。”

“那两件事?”张五问。

“一件托人情,一件借钱。如果恂郡王不肯跟怡亲王开口;我就跟他借钱。”

“不!”李果立即表示异议:“就碰了钉子,也别跟他借钱;留着这个人情,看局势再说。”

“这话也不错!”李绅点点头:“恂郡王很厚道。也许先不肯;过一阵子,回心转意又肯了,亦未可知。”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李绅的心境,颇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豁然开朗之概;因而酒兴大发,亲自到厨下去了一趟,回来竟是笑容满面。

“今天可不愁没有东西款客了!有关外来的紫蟹,滦河来的鲗鱼,江南来的冬笋;我让他们去找一罐三十年的花雕。”他得意的说:“不坏吧?”

“坏是不坏!”张五笑道:“可惜有酒无花。”

“那也容易。只要你有兴致,通州这个码头上,还愁找不到?”

张五微笑不语;李果亦不作声,于是李绅掉转身来又出去了。

“实在可以不必!”李果失悔未能及时阻止,“还不到可以作乐的时候。”

“黄连树下作乐。亦未始不是调剂之道。”张五答道:“我是看缙之先生前后判若两人,可以想见他的心境郁塞;不妨让他放浪形骸一番,反而有益。”

“说得也是!”李果点点头,接受了他的看法。

这时听差已经来摆餐桌了,四个冷碟,一个热气腾腾的紫铜大花锅;镶银的象牙筷,国丧期中,瓷器不用五彩,一律青花;张五无意间将一只调羹翻过来看,赫然有“大明成化年造”的字样,不由得大为惊奇。

“家常日用,都是成化窑,真讲究!”

“唉!也是故家乔木了!”李果叹口气说:“回想十几年前,曹李两家全盛之日,说什么钟鸣鼎食;真是馔金炊玉。自从栋亭先生下世,每下愈况,以至今日!隔个三、五年,更不知道怎么样了?”

由此便谈曹寅在日,圣眷之隆、宾客之盛、服御之美;张五年轻,颇有闻所未闻之感。谈到一半,李绅入座;举杯邀客,接着再谈。

“说起来也实在令人困扰。”张五惘惘然地说:“曹李两家,为先帝如此宠信,又有这么多阔亲戚;我就不明白,李旭公今天的困境为什么会打不开。”

“五兄,”李绅答说:“你到底是地地道道的汉人,不知道旗人的规矩;更不会明白包衣是怎么回事?”

不久,有个听差进来,悄悄在李绅耳边说了句话,只听李绅大声说道:“进来,进来!”

门帘一掀,先进来的是个花信年华的妇人,皮肤不白,但一双眼睛极大极亮;生得一条极好的长隆鼻,黑里带俏;人也大方,进来往旁边一站,脸上含着略带羞涩的笑。

第二个就不甚看得清楚了,因为一直低着头;不过皮肤白,辫子长是看得出来的,梳着辫子,年纪自然不会太大。

第三个才十五、六岁,圆圆的一张脸憨气未脱;虽也低着头,却不时抬起来瞟上一眼,是很好奇的样子。

“她们是姑嫂三个;也是好人家出身。”听差喊道:“彩云,你领你两个小姑子来见见。”接着便引见:“李师爷、张五爷、李大爷!”

彩云便回头望了一眼,走过来当筵行礼,按着引见的次序,一一称呼;然后说道:“都长得寒蠢,也不会招呼;三位爷多包涵。”

“别客气,别客气!”李绅问道:“她们俩叫什么名字。”

“她叫大凤;她叫小凤。”彩云吩咐:“叫人啊!”

于是大凤也分别招呼;这时候大家都看清楚了,修眉朗目,额头宽广,不似小家碧玉。

“坐,坐!”

听差要替她们搬凳子,大凤赶紧抢过去拦着说:“大叔,不敢当!我们自己来。”

看起来还颇知礼,张五大有好感;视线只绕着她转。二李对看了一眼,取得默契;所以等大凤端凳子过来时,李绅便说:“你坐在张五爷那里!”

“小凤到我这里来!”李果毫无企图,所以挑了她。

这样,彩云就自然而然地跟李绅配了对;却是配得倒也很好,李绅作东,她正好作女主人,提起酒壶从李果面前开始,将大家的酒都斟满。

“大爷,我能使你的杯子吗?”她问。

“行,行!”

于是彩云举杯向李果、张五说:“两位爷,我借花献佛。天冷,酒能挡寒,就不看薄面,也请干了吧!”

“好词令!”李果说道:“本来不想干,这一下倒不能不勉为其难了。”说着一仰脖子干了酒,还照一照杯底。

张五自然也一饮而尽;但彩云自己却只喝了一口。

“这,怎么说?”张五嚷了起来。

“张五爷,我的量窄,回头让我妹妹陪你喝。这会儿容我留点儿量,敬我们大爷。”

张五一听这话,回头问道:“你的酒量,大概很不错。”

“别听我嫂子的。”

“我可真是量窄。”彩云接口说道,喝了一半,递向李绅:“大爷嫌不嫌我脏?”

李绅微笑不答,一伸手将杯子接了过来,啜尽残酒;彩云随即执着壶又为他斟满。

“你那里人?”李果在问小凤。

“京东。”

“京东那一县?”

“喏,”小凤指着火锅中的银鱼说:“我们那里出这个。”

“原来是宝坻。”李果又问:“你会喝酒不会?”

“我可不敢喝!”小凤皱着眉头:“我真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

“你问你姊姊。”李果笑着回答;抬眼去看大凤。

大凤正侧着身子跟张五说话,不曾注意;此时转脸问道:“要问我什么呀?”

“你妹妹说,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我说要问你。听你嫂子的话,你的酒量一定错不了。”

“那里?我不能喝。”

不能喝并非不会喝;还是客气话;李果开口时,小凤插了一句嘴:“她爱喝。”

“多嘴!”大凤立刻瞪了她一眼。

“五兄,你听见没有?”李果说道:“还不陪她喝一杯。”

“好!”张五欣然举杯,向大凤低声说道:“我陪你一杯,你赏不赏脸?”

“不敢当!我敬你。”说完,大凤很痛快地干了杯。

“大凤,”李果把话题拾回来:“你爱喝酒,自然知道酒的好处?”

“一醉解千愁嘛!”

“你愁什么?”

大凤摇摇头,旋又笑道:“提这些干什么?喝酒不是该高兴吗?李师爷,我敬你。”

这是有一段伤心史在内,她没有说下去,李果自也不便追问。

“大爷是从那里来?”彩云问李绅:“以前没有见过。”

“通州这么大,没有见过,不足为奇。”

“我是说——。”彩云突然顿住了。

“怎么?”李绅追问着:“怎么不说下去?”

“我是说,在这里没有见过大爷;自然是这些日子才来的。”

“喔,你也常到这里来?”

看看瞒不住了,彩云便说实话:“有人借这里请客;这里的大叔们,总来招呼我,陪大家坐坐。”她紧接着又说:“不过,别处我是不去的。”

李绅明白了,她是表示她不是流莺;所谓“别处”是指酒肆客栈。

“原来如此!”李绅握着她手问:“你家还有些什么人?”

“公公、婆婆,都风瘫在床上。”

“你丈夫呢?”

“在监狱里。”

彩云面现凄凉;却又警觉到是陪客取乐,因而强作欢颜。以致看来更觉可怜。

李绅生具侠气,虽有自顾不暇之感,仍旧忍不住想管一管闲事;便即问道:“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一说就会满座不欢,彩云面有难色。这一次是李果注意到了,“怎么?”他问:“有甚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他丈夫在囹圄之中,我想问问,看能不能帮个什么忙。”

彩云一听这话,自是求之不得,但碍着一个人,不免踌躇。这样想着,不由得抬头看了大凤一眼。

大凤正以炯炯清眸,看着她嫂子,视线碰个正着,彼此一惊。不过大凤马上又看着彩云说:“嫂子,你尽管说好了!”

于是彩云谈她丈夫,也少不得要谈大凤。原来她夫家姓赵,丈夫叫赵二虎,原籍宝坻,本以开烧锅为业,是个不小的买卖,只为得罪了当地势豪;赵二虎的父亲胆小,情愿收歇买卖,举家迁居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