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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绅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地板不断“嘎吱,嘎吱”作响;他仿佛突然发觉了这吵人的声音似的,站住脚回过身来说:“这屋子也快破败了!我真没有想到,回京来是住在这里!”

“你以为应该住在那里呢?”李果问说。

“不管怎么样,也不会住到通州来。”李绅拖张椅子,座在李果对面,“最先是御前待卫来传旨,说皇上身子不爽;召恂郡王进京。那时大家的心情,正所谓‘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恂郡王跟我说:‘将来你就像曹寅一样,替我在江南做个耳目。不过你不算内务府的人,我只能派你到江南去当地方官。’这所谓‘将来’,他知道,我也知道,很可能就是眼前。谁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将来!”

“缙之兄,”李果强自振作着劝说,“得失穷通,付之天命。你是达者,莫非还看不破?”

“你别笑我!是为恂郡王伤心。”

“是的,”李果低声说道:“到底是九万里版图的得失;那怕是尧舜,亦未见得能够释然。”

“唉!”李绅叹口气,“九万里版图,几百兆黎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掉了!是一场永远不醒的噩梦!”他倏地抬眼,高声说道:“真的!不知多少次了,我会忽而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地自己问自己:这是真的吗?怎么会有这种事?”

“皇位如此处置,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一大奇事!”李果问道:“恂郡王奉到哀诏,作何表示?”

“既忧且疑。”

“疑什么?疑心遗诏传位皇四子,不是大行皇帝的本意?”

“是啊!”

“然则忧的是皇位不可复得?”

“不是!”李绅说:“忧虑京中已经大乱,八、九两位一定不服,说不定已经束甲相攻,骨肉相残。”

李果肃然动容,“恂郡王真了不起!还是为弟兄和睦着想。不过,”他觉得恂郡王的忧虑似乎多余,“八、九两位,并无兵权,何能束甲相攻?”

“当时并不以为八、九两位并无兵权。隆科多一向是拥护八贝子的;总以为八贝子为恂郡王争皇位,一定指挥隆科多有所动作。直到第二道遗诏一到,方始恍然大悟。”李绅接着说道:“第二道遗诏是命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提督九门巡捕三营统领隆科多;武英殿大学士马齐辅政。才知道隆科多跟马齐,早就在暗中被收买了。”

“那么,恂郡王怎么样?俯首听新君之命?”

“哼!”李绅冷笑:“世上那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换了足下,试问,咽得下这口气不?”

看李绅尚且痛心疾首,扼腕欲绝;身当其境的恂郡王如何血脉偾张,愤怒难平,亦就可想而知。李果想起京中传言,说恂郡王依照当今皇帝所定的限期,于二十四天之内,从西宁赶回京城以后,以大将军的名义,行文礼部,询问见嗣君的仪注。看来此话不虚。

“此话不虚?”李绅睁大了眼反问:“果真如此,不就是自供有不臣之心?既有不臣之心,何不在西宁就兴师问罪?”

“是啊!”李果想想不错;但又有疑问:“何以会有这样子离奇的流言呢?”

“流言之起,是恂郡王到京以后,确曾行文礼部谘询,应该先叩谒梓宫,还是先贺新君登极。礼部奏请上裁,奉旨先谒梓宫,才换了丧服进城。”

“这话似乎矛盾了。”李果坦率问说:“不说恂郡王咽不下那口气吗?可是,进京以后,如此措置,又似乎恪守臣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咽不下这口气是心里不服;恪守臣道是为了顾全大局。那知纵然如此,仍遭猜忌。你知道,说行文礼部询问见嗣君仪注的流言是怎么来的?”

“我刚到京,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你吧,是这个,”李绅屈起拇指,伸手相示,是“四”的手势,“授意隆科多散播的谣言。”

李果大吃一惊,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照这样说,是欲加之罪?”

李绅点点头,反问一句:“此罪该当何罪?”

“有不臣之心,自然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莫非,莫非,”他也伸四指示意:“还能杀同父同母的胞弟?”

“有老太后在,还不致于。不过——,”李绅摇摇头说:“实在难说得很。”

李果半晌作声不得,只觉得李绅的话在胸中排荡起落,怎么样也宁帖不下来;最后颓然垂首,低声说道:“看来令叔凶多吉少了。”

一提到李煦,又为李绅添了一重心事;“唉!”他长叹一声,“我想都不敢想。”

“越怕事,越多事;及今早为之计,或许还来得及。”

李绅虽不作声,看他的眼神,是承认李果的话不错;于是他从头细叙,自李煦的亏空,一直谈到张五将与文觉相会。促膝低语,整整一个更次,方始谈完。

欹首倾听的李绅,不时抬眼看一看李果;而每一次眼的神色都不同,忧虑、抑郁、疑惑,看着都是令人不怡的。直到听完,他站起身来,又“嘎吱、嘎吱”地踩得地板响了。

“怎么?”李果忍不住催问了:“你只语不发,是不是别有善策?”

“何来善策?”李绅回身又坐了下来,凑到李果面前,低声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文觉在今上面前,居何地位?”

“他最佩服姚广孝;不过是否能如姚少师之与明成祖,就很难说了。”

“是的,很难说。不过,我听得的话,不妨姑妄言之。”李绅紧接着说:“明成祖传位虽不正;到底也曾亲冒矢石,犹如力战经营,拿血汗性命换来的天下。今上得位,全以诡道;你知道设谋的是什么人?”

“莫非是文觉?”

李绅点点头,“有人这么说;说这话的人,是决不会冤诬今上的。”他又加了一句:“而且此人很可以不必说这话,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

“这,”李果大为困惑,“那会是谁呢?”

“皇太后。”

李果心头一震,显然的,这是太后跟恂郡王所说;而李绅又是从恂郡王口中得知。可是,太后又是听谁所说;而且何以不预作防范?

等他将他的疑问说出来,李绅叹口气说:“咳!如果太后早知此事,又何至于会有今天?还不是事后方知。”

“那么,太后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听说是宜妃那里得来的消息。”李绅又说:“宜妃与太后本来名分相等,感情最好;如今破脸了!”他忽又问道:“你可知道,如今最苦的人是谁?”

“是谁?”

“是以四海养的皇太后!”李绅说道:“她在宫中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我想,”李果问说:“她总还心疼小儿子吧?”

“不止于心疼,是担心。听说文觉劝了今上一句话:有国无家。”

“那不就是劝他不顾手足的感情吗?”

“正是此话!如今伦常骨肉之间,暗潮汹涌,或许还会掀起大波澜。”李绅紧接着转入正题:“文觉是这么样一个人,肯为朋友出力吗?何况又是间接的关系。我,”他摇摇头说:“我不太相信。”

李果默然,沮丧之情,现于形色;默然半晌,问出一句话来:“那么,你有什么好法子呢?”

“没有!”李绅答来:“我也想过,始终没有善策。”

“然则你以为去看文觉,有没有害处呢?”

“害处或者还不致于。”

“那就是了!既然无害,这条路子还是要去走;充其量枉抛心力而已。”

对于这个结论,李绅无以相难;“事到如今,也只好有路就走了。”他说:“转眼就是雍正元年,登极建元,与民更始,或许会有宽典。”

“是啊!”李绅忽发奇想,“明年癸卯,是头‘黑兔’,兔子跑得快,又是黑的,不容易为人注目,或者可以逃得过这一关,亦未可知。”

※※※

张五一开了年就派人到广安门外的天宁寺,赁下三间屋子;年初五那天装了一车书,带一个老仆,一个书僮,潇潇洒洒地到了天宁寺。

这座寺也是京师有名的古刹,南北朝时元魏孝文帝所建,名为光林寺;入隋改名宏业寺,以后自唐至元,又改过两次寺名。到了元朝末年,为兵灾所毁;明成祖封燕王时,重建新寺;宜德年间又修过一次,改名天宁;以后又为万寿戒坛,但大家一直都叫它天宁寺。

天宁寺有名的古迹是一座建于隋朝的塔,塔共十三级,四周缀满铜铃,有的说有上万之多,有的说只得三千六百;不论风定风作,总是琅琅作响,日夜不断。张五头一天为铃声吵得夜不安枕;但第二天就习惯了。

张五搬到这里来,托名用功读书,其实是瞒着他父亲,要跟文觉见面,所以这一天上午写了信给文觉;下午有客来访,却不是文觉,而是李果。

“地方倒真不错!”他推开西窗望去,远处山影,近处丛竹;一抹淡金色的阳光,照得室中开朗明爽,胸襟一宽。

“五兄,你怎么挑这座寺来住?”

“怎么?”张五问道:“有何不好?是不是隋皇塔的铃声,昼夜不断?初听吵人,很快就惯了。”

“不是铃声吵人。”李果答说:“莫非你不知道,姚少师在这里驻锡过。”

原来姚广孝曾住此寺,张五确是不知。但他的想法跟李果不同;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巧合。“莫非你觉得有何不妥?”他说:“也许正因为我住天宁寺,他更愿意来看我。”

“不见得!”李果忧心忡忡地,“在你看是巧合;在他看也许觉得你别有用心,要好好考虑一下。”

听这一说,张五楞住了,“那——,”他吸着气说:“我已写信告诉他了。”

“那也就不必去说它了!”李果很机警地,怕他因而沮丧,所以自己又改了语气:“也许是我过虑。”

正谈到此,只见窗外人影一闪;李果定睛细看,来的这个和尚,约有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法相庄严;及至等他走近了才看出,一脸的精明,还带些酒肉气,看来是个知客僧。

不是知客是方丈。张五一面起身,一面为他引见,方丈法名智一;张五管他叫“智大师”,李果也就跟着他这样称呼。

“请教李施主是那一科?”

“惭愧!”李果答说:“只青一衿而已。”

“秀才是宰相的根苗。”智一又问:“想来跟张施主一样,是在北闱下场?”

“倒无此打算。”李果摇摇头;想告辞了。

“今年开恩科,规矩跟以前不同,秋闱变春闱;春闱变秋闱。扎根基、取富贵,不过半年工夫;真正难得的机会。”

李果懂他的意思。原来新君登极,例开恩科;但这年癸卯、明年甲辰,本是乡试、会试的正科;向例移正作恩,正科后推一年,要到雍正三年春天,才能结束两科的试事。如今部议,恩科以元年四月乡试、九月会试、十月殿试;正科三试,改正明年的二月、八月、九月;还就是智一所说的秋闱变春闱,春闱变秋闱。

懂是懂,却不感兴趣;李果觉得这个和尚开口便谈功名,俗不可耐;便即起身说道:“我瞻仰瞻仰隋皇塔去。”

于是智一带来的小沙弥,引着李果往塔院而去。等他走远了,智一问道:“这位令友,跟施主是什么交情?”

“我们一路作伴来的。”

“喔,施主刚到,他跟着就来了;看起来交情不浅。不过,”智一低声说道:“能不能劝他这两天不必枉驾?”

张五颇感意外,直率问说:“其故安在?”

“有位身份极重要,极尊贵的人,说不定这两天要来看施主;有外人在,诸多不便。”

张五心里明白,也很惊异;文觉的势力真是不小,居然能让这里的方丈为他“当差”,特地来作安排。而且听智一的语气,文觉已经将他在当今皇帝的身份公开了?

话虽如此,他却不能没有警惕;故意问说:“智大师,你说的是谁啊?”

“国师文觉上人。”

“他封国师了?”张五越发惊异。

“皇上已经许了他了,恩命不久可下。”智一又说:“施主写给他的信,已经收到了。”

“喔,他说他要来看我?”

“是!有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

“那可说不定了。”智一又说:“总要施主这里没有闲杂人等,他才会来。”

听他将李果说成“闲杂人等”,心里不免反感;但求人之际,诸事皆宜委屈,所以想了一下问道:“我可以跟他说。可是,理由呢?为什么这两天不能来,总得有个讲得过去的说法。”

“那还不容易!只说有约要出门几天,不就像下了逐客令了。”

见此和尚说鬼话不必打腹稿,张五颇有戒心。至于问他推塞李果的理由,原是难一难他;既然难不倒,自然一笑置之。

到晚来,张五讲了智一所带来的消息,李果不待张五表示,便即说道:“我回避几天,只希望你事后立刻通知我。”

“那是一定的。”张五说道:“我心里在想,往时跟他见面,完全是方外之交,无求于人,说话随便,就不甚得体也不要紧了。这一次不同了,得好好敷衍他一番,就得好好预备一下;说实话,佛法我实在不大懂,得向你讨教。”

“我所知也不多,且说来再商量。”

“第一是称呼,应该客气一点儿了吧?”

“那容易。”李果答说:“原是有规矩的,用法名下一个字称公。”

“我应该持何态度;如何谈起?”

李果想了一下说:“他不当你居士,你也不当他方外,可说是忘形之交;不妨只叙旧好了。”

“言之有理!”

“五兄,”李果又说:“恕我直言。我所说的叙旧,要有分寸——。”

“我懂,我懂!一个人既贵之后,就不宜再谈他当年可笑之事;礼貌上也不能再像当年那样随便。否则,就得劳动叔孙通来定朝仪了。”

“汉高还算是宽宏大量的,就怕他像明太祖那样,既不准提皇觉寺的往事;又不准说‘淮西妇人好大脚’,仿佛在笑马皇后。可是口头不说,心里恼恨,那才糟糕。”

张五闭着眼想了一会;张眼点头:“你请放心,我会很谨慎。”

※※※

一钩上弦寒月,照出廊上孤零零的影子。张五的牙床不时咬得格格作响,他不知道是外面太冷,还是心中太热、太兴奋,忍不住抖战。

终于看到了灯影;一盏白纱灯冉冉而来,张五不由得凝眸细望,看清楚小沙弥手中的灯,所照的只是智一,他不由得心冷了。

“施主在这里等?”

“是啊!等了有半个时辰了。”张五有些怨恨,说好起更时分来的,快二更了,仍然爽约。

“国师也来了一会儿。”智一说道:“有些菩萨面上的事要交代,稍为耽误了一点工夫。”

张五没有理会他后面的话,急急问说:“人在那里?”

“在方丈。请施主跟我来。”

方丈单有一座院落,屋子只得三间,却很开阔;正中一间设着佛堂,右面一间漆黑,只有左面一间,雪白的窗纸上照出一片黄晕;还有人影晃动,当然是文觉。

揭开棉门帘,就闻到一阵浓郁的奇南香味;文觉穿一身玄色僧衣,含笑合十,香味是从他左腕上的手串发出来的。

“觉公!”张五喊得一声,长揖到地。

文觉不答,等张五抬起身子来,方始说一声:“居士请少礼。”

张五心头一震,听惯他叫“五少”的;突然改了称呼,他觉得“居士”二字像一条极长的手臂,将他推远了。

“智一师,”文觉说道:“这里不劳你招呼。”

“是,是!我教他们回避;我亲自守着垂花门,不会有闲杂人等闯进来。”

“多谢!”文觉向张五摆一摆手,“请坐。”

说完,他自己在禅榻上盘腿坐了下来,将僧衣下摆盖没了双腿;张五便在榻前一张椅子上落坐,沉吟着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

“五少!”

这一声让张五又是一震,心疑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只是发楞。

“五少,”文觉微笑说道:“你我的交情,不足为外人道。”

张五这才恍然而悟,原来“居士”只是叫给智一听的,一则他不愿显示彼此深密的交情;再则,他要摆他“国师”的身份。

想到这一点,他有话了,“恭喜,恭喜!觉公,”他抱着拳说:“天子所敬,举国所师。”

“言重,言重!”文觉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智一?”

“是的。”

“有是有那么一回事,还没有上谕;不足为外人道。”

“当然!法不传六耳,在这里所谈的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

这句话说得很好,文觉的笑容连矜持的意味都消除了;仍旧是以前的样子,看来亲切得很。

“你是赶考来的?”

“也不尽是。”张五答说:“恩科乡试变春闱,还是到了京里才知道的。”

“那么是来省亲?”

“也不完全是。”张五答说:“趁年里赶了来,是为一位世交长辈。”

“谁?”

“是苏州织造——。”

“喔,是他。”文觉脱口说道:“他幕府里有位朋友,我很熟。”

是指李果。张五倒有些踌躇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道破李果也赶进京来了?

就这一沉吟间,发觉文觉的表情变过了,双眉微皱,仿佛上了心事似地。是何缘故,好生不解;不由得望着他发愣。

“我听说他亏空不少。他的事,我怕帮不上忙。”文觉紧接着说:“你姑且说了再谈。”

张五的心一沉,身子发软;但终于还是简单扼要地说了句:“无论如何请你帮忙,能保住他的位子。”

“果然是为此!”文觉大为摇头,“只怕爱莫能助。皇上恨极了包衣。而且有人挖他的墙脚。”

“我知道——。”

“你知道就更不用我再多说了。”文觉抢着说道:“此人不但有内线,而且有极硬的靠山。”

张五真个要支持不住了;他用茫然失神的眼睛看文觉说:“我真不明白,此人何以非要谋这个差使不可?”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有工夫去管这些事。如果你要知道,我可以替你打听。”

“打听无用,要打消!”张五鼓起劲来说:“觉公,只要你肯助以一臂之力,事无不成之理。”

“这,我那里有那么大的神通?”

“觉公,”张五又拉出一个人来,“你不跟他幕府里的人也熟吗?”

“只有一个,也姓李。”文觉紧接着说:“五少,不是我不讲交情;交情,光你一个就够了。实在是我帮不忙。”

“我不相信!”张五不能不拿出姚广孝来作比了,“我搬到这里来以后,才知道天宁寺原是姚少师卓锡之地;我想,觉公,你如今的位分,不也就跟姚少师一样吗?”

听到这话,文觉脸色大变;但惊惧之容很快地消失了,“五少,”他用极低的声音说:“不管你想得对不对,这话千万不能跟第二个人去说。你把我比做姚少师;皇上成了什么人了?我不是吓你,这话是在这里说,隔墙有耳;倘或在别的地方说,会替你惹来杀身之祸。”

用不着文觉吓他,只“你把我比做姚少师;皇上成了什么人了”这一问,便足以使张五自己吓着了自己。将当今皇上比做明成祖,不就是说他夺了他人的天下了吗!

“好了!你也别怕;只记着我的话就行了。”

“是!我一定记住。”

文觉点点头,“至于你提到姚少师,我先请问你,你读过‘罪惟录’的‘溥洽传’,跟明史的‘姚广孝传’没有?”

“罪惟录这部书,知其名,没有读过;明史姚广孝传是读过的。”

“那么,我考考你;姚少师八十四岁那年入觐,明成祖常去看他,有一次问,有什么话说?意思是有什么遗言,请问,姚少师是如何回奏?”

张五将姚广考传默忆了一会答说:“他的回奏好像是为溥洽求情,说他在监狱里太久了。”

“是的。”文觉又说:“我再请问,姚少师要救溥洽,早就该开口了,为什么要等溥洽系狱十余年之后;而且在成祖问他最后的心事,方始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