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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曹雪芹恨恨得说:“那两个番子,实在可恶;当时正谈到要尽关头,突然之间闯了进来,把他的话打断了。天下杀风景的事,真无过于次。”
“这------,”何谨笑道:“也算是好事多磨。”
依照前一天商量好的办法,曹雪芹一大早便有何谨陪着,去看仲四。将前一天拆字的情形,以及曹雪芹打算进京去办请方观承的决定都告诉了他。
“老何真高!”仲四翘着大拇指说:“‘不能进京’这一层,说得太好了!我都没有想到,差一点走错一步,变成满盘皆输。”
“怎么呢?”曹雪芹也没有想到,仲四是如此重视,“莫非真地会‘斩头去足’?”
“虽不至于如此,麻烦可也一定不少!芹二爷你想,番子把人解进京,自然往他们衙门里一送,先下了监再说。‘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转。’何况是一个人?”
“这样说,还真亏得拆这个字。”曹雪芹说:“我今天就进京。不过,大瑞要到了呢?仲四哥,你能不能把他们留了下来?”
“当然。”仲四毫不迟疑地说:“怎么样也带把他们截住。”
“她们”是指那两个番子在内,曹雪芹有些不大放心,追问着说:“仲四哥,这总有个盘算吧,如何是第一计,一计不成,又如何生出第二计?”
“岂止二计?”仲四笑道:“有三十六计在那里,芹二爷,你请放心好了。”
“我看,”何谨插嘴:“三十六计,这个是上计。”说着,他将食指与拇指搭成一个圆圈,扬了一下。彼此莫逆于心,都笑了起来。
一进京城,曹雪芹连家都先不顾,径自到平郡王府求见方观承。
“你回来了?”方观承执手慰劳:“辛苦,辛苦!”他又看了看身上说:“风尘满身,想来还没有回府?”
“是。因为事情很要紧,我得先来跟方先生细陈一切。”曹雪芹说:“我跟冯大瑞见过了。”
“喔。”方观承很兴奋的,“在哪里?通州?”
“不是。他事先到了通州,跟仲四见了面,知道我往东边去了,追到蓟州才见了面。”
“他怎么说?”
“他很感激方先生的好意,不过,他说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谈得完。幸好,他又表示,到头来一定会照方先生的意思办-------。”
“那很好。一切包在我身上,你让他赶紧到京里来看我。”方观承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昨天在三河县,今天到通州,”曹雪芹说:“方先生,我刚才的话还没有完,那天晚上在蓟州客栈里,正在谈着,来了两个人,就是盯着我下去的番子,把冯大瑞给逮住了。”
“啊!”方观承皱着眉沉吟了好一会说:“这怪我不好!没有交代清楚,仲四误会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冯大瑞会去找你。”他换了副神色,安慰着曹雪芹说:“不要紧,一切有我。”
“是。我也知道一切有方先生,不要紧。不过,大家有这么一个看法,那两名番子把人带进京来,自然先送布军统领衙门,一落了案,要把他弄出来,恐怕要费周章。”
方观承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想到了,却又别有顾虑,一落了案,自然要过堂,冯大瑞的口供如何,不得而知。看来他不会说实话,而不说实话,就会受刑;说实话呢,以纳亲的好事,一定会插手过问,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节外一生枝,真有点棘手-----”。
“方先生,”这回是曹雪芹顾不得礼貌,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唯一的办法是,请方先生劳驾一趟,到通州亲自去料理。”
“来不及了。三河县到京,一百里地,只怕这时候已经进城了。”
“来得及。仲四会派人在通州把他们留下来。方先生明天下去都还来得及。”
“喔,好,好!”方观承松了口气,“这样,雪芹,你再辛苦一趟,明儿一早再去一趟通州;临走以前,咱们再见一次面,我有信,有话,请你带到通州。”
“这会儿还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可以安排好,我就不必去了。”方观承又说:“本来我去一趟也很方便,只是这两天贵州有军报,苗子闹事,怕皇上临时会召见,我还不敢随便离京。”
到家自然先到马夫人面前请安,少不得要谈此行的结果。在路上曹雪芹就跟何谨商量好了,不能说实话,但也要留下余地。要那样,冯大瑞洗清了身子出现,才不至于显得太突兀。于是先从拜年说起,谈了些通州几房本家的近况,等马夫人提到冯大瑞,他才从容不迫的作答。
“人是回来了,不过跟仲四只匆匆见了一面,立刻转往山西,据说半个月就可以回来。我已经关照仲四,等他回来了,无论如何让他到京里来一趟,那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喔,”马夫人问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呢?”
“赎罪回来的。”
“绣春呢?有消息没有?”
“不知道。”曹雪芹答说:“我问仲四,仲四说忘记问他了。”
“看样子,他也未见得知道。”马夫人的神色,微显忧郁,“这两天我常在想,云南那么远,绣春又怀着身子,还没有盘缠,怎么样能到得了哪里?再说,万里寻夫,是件光明正大的事,何必偷偷儿溜走?她果然由此打算,尽可以老实说,咱们也一定会帮她如愿。这种种都是情理上说不过去的事,我看凶多吉少,死了心吧!”
说着,已隐隐闪现泪光,秋月便既劝道:“太太也别难过。绣春就算到不了云南,也一定有个安顿之处,他行事向来神出鬼没,谁也猜不透。”
“好吧。你们不死心,就等着吧!”
“我看,”曹雪芹将他心中一直在怀疑的看法,说了出来;“十之八九,又遁入空门了。”说到这里,想起何谨测得字,便有加了一句:“倘非如此,就是别嫁了。”
“你说绣春另外嫁人了?”马夫人问。
“我是这么猜。”
“绣春争强好胜,会这么做吗?”
“那也说不定。譬如----。”
曹雪芹作了几个绣春可能别嫁的假设,比较近情理的一个是,流落他乡,进退维谷,为好心人所拯救,迫于情势,也为了感激图报,委身于人。像这样的遭遇,虽无法证明一定会发生,可也难保必无。马夫人愿已想死心的,这是又有些将信将疑了。
“绣春的事,你问过秋月了吗?”
“是的。”杏香答说:“你临走以前,不是交待,让我问她吗?我是照你的话做的。”
“她都告诉你了?”
“都告诉我了。不但绣春的事,连冯大瑞的事,还有你到通州去干什么,也都跟我谈了。”杏香不免有怨言,“你瞒得我好!你就不想想人家会替你着急?”
曹雪芹没有想到,秋月会尽情揭露,不过这一来反倒使他如释重负,便既含着歉意地笑道:“我也是怕你着急,或者拦着我,你知道,这件事是拦不住的。”
“我不会拦着。凡事只要跟我说明白,心里自然就踏实了。”杏香又问:“冯大瑞到底有消息没有?”
“不但有消息,而且还见了面-----。”
“还见了面!”杏香不由得枪着发问,“这一下,绣春的消息也有了?”
“唉!”曹雪芹像冯大瑞那样,先叹口气,接着又说,“你把秋月去找来,我将给你们听。”
“不用去找,回头她会来。她说了,要到我这儿来喝莲子粥。”杏香眼尖,向窗外指到:“那不是来了吗?”
曹雪芹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盏白绢花卉的宫灯,冉冉而来;那是秋月的标志,每回夜访,他都是持着这盏她心爱的宫灯来的。
“太太睡了没有?”杏香迎出去问。
“睡了。”
“那可以多谈一会儿。”杏香接过秋月手中的宫灯,顺手交给丫头,同时吩咐,“把煨着的莲子粥端出来。再蒸一笼鸡蛋糕。”
这是意料到会谈得很晚,所以多备宵夜的点心。果然,曹雪芹从头细说,在秋月无一非感到意外,杏香就更不用说了。
“偏就有那么巧的事!”谈到冯大瑞被捕,秋月也复怅恨不已,“刚要谈绣春,番子就来抓人了!叫人牵肠挂肚,好难受。”
“不过看样子,还健在人间。”杏香接口,“我也好想见见这位绣春姑娘。”
“要想见她,先得救冯大瑞。”秋月问道:“方老爷既然写了保票,他应该不要紧吧?”
“大概不要紧。他的事回头再告诉你们;先谈绣春,有件很妙的事,老何替绣春拆了个字,说她是‘两头大’,除了冯大瑞,另外又嫁了个丈夫-----”
“这不对吧?”秋月插嘴,“‘两头大’怎么能这么解释?”
“也许”,杏香别有看法,“她另嫁的那个丈夫,本有原配,在他不就是‘两头大’?”
“那一来就更乱了。”秋月摇着头说:“我不相信绣春会做这种窝囊事。”
“我先不相信。后来老何越拆越玄,而且前面替冯大瑞拆得字很灵,我就不能不将信将疑了。”
接下来,曹雪芹便细谈何谨拆那个“春”字的说法;秋月本来不信的,也像曹雪芹那样,不敢坚持无其事了。
“也许绣春愿意委屈,就为的是生了儿子,得保全曹家的骨血。果真如此,咱们到得捉摸、捉摸,怎么好好儿访一访、搜一搜,就算花个一两吊银子,也值得。”
“不光是花钱,还得有人、有工夫。”曹雪芹说:“除非太太准我,颇费个一两年辰光,‘天涯沿路访斯人’。”
“我到想到一个人。”杏香说道:“可惜年纪大了。”
“你是说老何?”秋月点点头,“其实他年纪虽大,精神还很健旺,从南到北,从前跟老太爷、老爷走过好几趟,江湖上的事见多识广,到确是挺合适的一个人。”
“而且,”杏香接口:“老何的花招挺多的,别人想不到的,他能想得出来。”
曹雪芹让她们一弹一唱,说的心思也活动了,“也罢!”他说:“登冯大瑞放出来,问清楚了,再做道理。”
“对了!”秋月催问道:“你还没有谈冯大瑞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此刻在通州。方问亭会替他想法子。不过,他要我明儿再到通州去一趟。你们看,这要跟太太怎么说。”
“不能再说上通州了。”杏香答说:“得另外撒个谎。”
“有了,有个很好的说法。”
原来曹雪芹有个在咸安宫官学的同窗名叫赫尼,他的长兄当过好几个阔差事,去年春天在东海关监督任上,被劾落职,挟资回旗,在西山造了一所别墅,颐养老父;这所别墅最近完工,其中亭台楼阁,尚待题名。赫尼之父一向很赏识曹雪芹,所以特命赫尼来请曹雪芹去品题。赫尼来时,正是曹雪芹去通州的第二天,如今正此题目可解。
于是第二天一早,马夫人起床,秋月正服侍她梳洗时,曹雪芹已来问安了。“娘,”他说:“我今天想到西山去一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去西山干吗?”
“咦,”秋月接口:“太太忘记掉了?不是那位赫大爷,请芹二爷去品题他家的别墅吗?”
“喔,我想起来了。”马夫人说:“他家也算是世交,你就去吧。不过,到底哪天回来,你得说个准日子,省得大家等你。”
实在是慈母倚门之望,曹雪芹很想答一声:“明天就回来。”但不知再度通州之行,究竟要干些什么?时间无法预订,只能说的活动些。“不知道他家的别墅规模大小,要看多少时候才看得完?”曹雪芹说:“我总尽快赶回来就是。”
“也不必说尽快不尽快的话。”秋月插嘴,“太太既然要个准日子,你就索性从宽估计好了。”
“那,”马夫人想起来了,“来去三天大概够了。”
“不要大概!”秋月代为安排,“今天是二月初九,九、十、十一,一共三天。十一下午,请芹二爷务必赶回来。”
“啊,”马夫人想起来了,“杏香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是的。”秋月答说:‘是二月十六。“
“我记得今年是她的整生日,”马夫人问秋月,“我没有记错吧?”
“是。”
“到咱们家来的头一个整生日,得好好儿替她热闹热闹。”
“算了吧!娘!”曹雪芹照规矩要有所表示:“她当不起。”
“你别管,这部与你相干。”马夫人挥一挥手,“你去吧,早去早回。”
“是。”曹雪芹又说:“我想还是得把老何带去,他的肚子里宽,可以替我出出主意。”
“随你。”
于是曹雪芹退了出来,先回梦陶轩,只见杏香已将他的行囊收拾好了,就摆在门口,依旧是那具轻便的藤箱。“说好了?”杏香迎上来问。
“说好了,三天回来。”曹雪芹又说:“太太还要替你做生日呢!”
一听这话,杏香顿时有惊喜交集的表情,笑开了嘴,露出两列整齐细小的白牙,眼睛不住在眨,好久都不说话。
“你看你那傻样。”曹雪芹忽然问道:“老何呢?怎么不见?”
“到护国寺买花去了。”有个小丫头在一旁接口。
“买花、买书、喝酒、遇见熟人聊一聊,那还不是到晚才能回来?”杏香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等小丫头一走,曹雪芹又将她唤了回来,他是想到了二、五、八护国寺的庙会,地方大,人又多,关照要多派人去找。
“就找到了,回来也得中午。”杏香建议:“你不如先去看方先生。”
“这会儿他还在宫里。”曹雪芹想了一下,兴奋得说:“反正是下午的事了,咱们把秋月找来,商量商量替你做生日的事。”
在杏香的感觉中,这就是曹雪芹可爱可恨之处,可爱的是凡有热闹好玩的事,他永远不会扫人的兴;可恨的是只有这些是起劲,从不为他自己的功名前程,稍作盘算。“你啊!”她无可奈何的埋怨,“就是无事忙!”话虽如此,她仍旧另外唤一名丫头,悄悄的将秋月清了来,这就不必他们先开口,秋月自会赶到。
“太太给了一百两银子,要戏要席,还不知道对付得下来,对付不下来;下午我得着锦儿奶奶去商量。”
“太太交到了没有,要请那些人?”曹雪芹问。
“没有。”秋月问道:“你看呢?”
曹雪芹还在考虑时,杏香却忍不住要说话了,“秋姑!”她说:“太太这么看得起我,光是有这番意思,我已经觉得当不起了。千万不要再铺张,折我的福。到那天,不敢让太太颇费,也不必让你操心;我来弄几个菜,把锦儿奶奶清了来,等我给太太磕了头,请大家吃面,这样,我的这个生日就过得很有意思了。”
“她说得也不错。”曹雪芹附和着,“就照她的意思吧。至多再把四老爷请了来。”
“四老爷也不必惊动。”杏香很快的接口:“何必让我凭空多磕几个头?”
这话就只有秋月最了解了。官宦人家的妾室,最委屈的就在这些地方,平时的礼数还不妨随便,遇到婚丧喜庆,就一点都不能马虎。明明是自己生日,却没来由的要给来道贺的长辈磕头,有人觉得无所谓,而像杏香这样的人,便深非所愿了。
“好!”秋月深深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反正到了日子总让你高高兴兴玩一天就是了。”
“谢谢,谢谢!”杏香撒娇斯的笑道:“我就知道只有秋姑最疼我。”
秋月笑笑不作声,转脸问曹雪芹,“芹二爷,你怎么还不走。”
“我在等老何。他到护国寺逛庙会去了。”曹雪芹又说:“而且,我还得先去看方问亭。”
“那也该是时候了吧?”
“还早。”曹雪芹忽然问道:“我离京的那几天,震二爷来过没有?”
“没有。”秋月答道:“锦儿奶奶倒来过两回,问她震二爷的情形,她说她也不知道他在那儿;每一趟回家,匆匆忙忙的换换衣服就走了。大概是陪着圣母老太太在一起。”
曹雪芹心里在捉摸,必是圣母老太太尚未入宫,可是当今的太后,大概大限将至,一旦逝世,自然密不发丧,而遗体的安葬是件极费周章的事,曹震有陵工上的经验,办这些事很在行,此刻可能正在部署这件极机密的大事,所以在锦儿面前都不肯透露口风。既然如此,自以不问为宜。当即站起身来说:“我得看方问亭去了。老何一会来让他马上预备,我一回来就走。”
到得平郡王府门房一问,说方观承有封信留着给他,拆开一看,非常意外的,方观承已经先到通州去了,关照他立即赶了去,在仲四镖局相会。曹雪芹的心往下一沉。需要方观承亲自到通州区料理,足见案情已有变化,走得如此匆促,又必因是情况紧急,迟延不得。那么是出了什么变化呢?
一路上心神不定的赶回家,先问门房:“老何回来了没有?”
“没有。”
“桐生呢?”
“还没有。”
“另外的人呢?”
“也还没有。”
曹雪芹心有点乱了,站定了想了一下,当机立断地说:“再派个人到护国寺去找,不管找到老何没有,让桐生马上回来。”
幸好,不必曹雪芹坐立不安的久等,老何右手捧着一盆剑兰,左手拿着打磨厂书坊中新刻的《鼓儿词》,施施然而来。于是,连桐生主仆三人,一车一马,直奔通州。
傍晚时分到了仲四镖局,自然先问方观承,自然先问方观承。仲四告诉他说,方观承是午间到的,一来略问冯大瑞的情形,就到仓场侍郎衙门去看世泰,至今未回。
“那么大瑞呢?”
“羁押在通州的班房里。”仲四答说:“咱们猜得不错,他们是落在你后面了,我派人跟那两番子套交情,赵四还不错,姓耿的,可真是作梗了,非说第二天一早就得进京不可。两人为此还在客栈里大吵了一架,姓赵的跟我的人说,他很想交我一个朋友,无奈他的伙计不通气。这是公事,他也没有法子帮忙,很对不住。我-----。”
据仲四自己说,他知道是怎么个结果,亲自赶了去,一味说好话;赵四只绷着脸说“不行”,滴水都拨不进去,耿得禄自然更不用说了。
“后来我才知道,赵四很够朋友,他的脸是绷给耿得禄看的,其实暗中已教了我一招,这一招很高。”
“喔,他跟你怎么说?”
“有姓耿的在,他不能跟我多说什么,是趁姓耿不留意的时候,悄悄的跟我的伙计说的。”
赵四跟仲四的伙计只说了一句话:“让你们掌柜的,找通州县来要人。”仲四恍然大悟,赵四、耿得禄虽持有步军统领衙门的“海捕文书”,到哪里都能抓要抓的人,而且如许地方衙门帮忙,只要出示文书,便能如愿;不许帮忙,则知会亦可。但这项特权,一到成功,便既消失;抓到的犯人,照“长解”之例,逢州过县,皆须投文,“过堂”以后,羁押在州县衙门的班房,第二天派差役护送出境。即令有特殊情形,不能过堂,不便羁押,至少也要拜会当地的捕头,打个招呼,才合道理。
懂这套规矩,自然就能领会赵四所透露的消息;他们逮捕人犯过境,不经地方官府,法理皆所不许,只要找本县专管缉盗的巡检出面,自然可以将冯大瑞留了下来。
“这好办!”仲四说到;“我找刑房书办老刘,他出马一问,耿得禄乖乖儿的把大瑞送到班房;不过只能多留一天,说等巡检过堂。如今看方老爷怎么说,倘或没有结果,明天扔就得解进京。”
“方老爷来了就好了。”曹雪芹问说:“我能不能去看看大瑞?”
“不行!那姓耿得真倔,自己陪着大瑞住班房,看得挺严的。”
“看样子,方老爷今天得住在通州了。”何谨插嘴问道:“不知道住在哪儿。”
“想来是住在世大人衙门里。”仲四又说:“芹二爷请息一息,等我去探探消息,马上回来。”
仲四这一去,直到天色黑透,未见归来。镖局中开出饭来,肴馔甚丰,但曹雪芹食不下咽,喝了两杯酒,推箸而起;幸好,仲四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