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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冯大瑞答说:“我来看看曹少爷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冯大瑞急急问道:“在哪儿啊?”
“曹少爷嫌我们店里的大司务,手艺不高,下馆子去了。”
“喔,好,我回头再来。”
“是,你先请回去歇着,等曹少爷回来了,我来通知你老。”
“不必,不必!回头我自己来好了。”
等他回东跨院不久,曹雪芹带着桐生也回来了。大牛进来点灯倒茶水,顺便就告诉他,有个姓冯的来找过,回头还会来。曹雪芹又惊又喜,定定神问道:“是个大高个儿,年纪三十出头?”
“不错。”
“他是不是也住在这儿?”
“对了。住东跨院南屋第二间。”
于是曹雪芹坐下来凝神细想,这姓冯的是冯大瑞,已无可疑,只不知道他为何会追踪而至?想来已见过仲四了,可是,通州已无番子;番子可能已跟着来了。这里不是聚晤之地。“桐生,”曹雪芹抬手唤他到面前,低声说道:“冯大瑞来了,只在东跨院南屋第二间,你去告诉他,或许有番子在蓟州,不能见面。让他赶快回通州,我到通州找仲四,想法子跟他见面。”
不一会,桐生回来复命;冯大瑞的话是他所意料不到的,“冯镖头说,番子已经撤走了。”他说:“方老爷到过通州,亲口告诉仲四爷;仲四爷告诉他。冯镖头还说:等静一静,他来看芹二爷。”
曹雪芹想了一下问道:“方老爷真的到过通州?”
“冯镖头这么说的。他说:仲四爷把所有的情形都告诉他了,他追下来,仲四爷也知道的。”
仲四做事一向谨慎,照此看来,可保无虞;当即欣然说道:“既然方老爷亲自出马来安排,事情就妥当了,你去弄点好酒来,回头我好跟他喝。”
于是曹雪芹变得异样亢奋了,因为他相信冯大瑞一定知道绣春的消息,多年来闷在心里的一个疑团,马上就可以解开,那是多痛快的一件事!等人心焦,尤其是近在咫尺,竟如蓬山,更觉得不堪忍受。曹雪芹一个人在屋子里正坐立不安之际,桐生回来了,一手提了一大瓶酒,一手托了一个木盘,进门问道:“挺好的五香驴肉,芹二爷吃不吃?”
“我可没有吃过。”曹雪芹问:“好吃吗?”
“好吃。”桐生又说:“这么晚了,芹二爷凑付着吧!”
曹雪芹心中一动,何不携酒相访;便既拦着桐生说:“你别放下来,拿到东跨院去。”
桐生答应着,在前领路,到的东跨院,只见南屋第二间窗户中透出光亮,便既上前喊道:“冯镖头,请开门,芹二爷来了。”
正躺在炕上的冯大瑞一翻身坐了起来,先剔亮了灯,然后开门;让过桐生,一把抱住曹雪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芹二爷,咱们到底又见着了。真像做梦。”
曹雪芹闭着眼,不让泪水流出来;相拥进屋,放开了手,端详着冯大瑞说:“你的样儿没有变多少。”
冯大瑞眨了两下眼,抹一抹袖头,待蹲甚打千;曹雪芹已有防备,一把将他扶助,只听冯大瑞问:“太太身子好?”
“还好。不过的了个气喘的毛病。”
“不要紧,我在云南得了个单方,专治气喘,回头我把它抄下来。”冯大瑞又问:“秋月姑娘好?”
“还是那样儿,就是常惦念她以前的那些姊妹。”曹雪芹急转直下地说:“咱们先谈正事,谈停当了,好敞开来喝一喝。”
“是。你说吧!”
“你跟仲四个见过了?”
“当然。”冯大瑞笑道:“不然我怎么会找了来呢?”
“那么,我让仲四留给你的话,你也知道了?”
“不就是方老爷的话吗?他这番好意,我真是感激,不过,芹二爷,这件事咱们得好好核计,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当然。这也不是一件小事。不过,方老爷也说了,你有为难之处,都包在他身上办妥。现在只听你一句话,愿意过来呢?还是仍旧浪荡江湖?”
“芹二爷,你别催我。反正到头来总如你的意就是。来,来,咱们先聊聊这几年的境况。”
“摆好了。”桐生插嘴说道:“请坐吧!”
“桐生倒显得老练多了。”冯大瑞拍着他的背问:“娶媳妇儿了没有?”
桐生笑笑不答,只问:“芹二爷还要什么不要?”
“你到他们大厨房里去,有什么现成的吃的,再弄点儿来。”
等桐生一走,两人对干了一杯。
当冯大瑞斟酒时,曹雪芹问道:“你知道绣春的事吗?”
话是出口了,却紧张异常,深怕冯大瑞答一句:“不知道。”那就一切都完了。因此,首先注意的是他的神色;还好,并没有诧异的样子,看来他知道有绣春失踪这回事,便有希望获知绣春的下落了。在斟酒的冯大瑞连头都没有抬。这就很明白了,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接下来一声:唉!却让曹雪芹的那颗心,如琴弦一般,刚刚松弛,立刻又拉紧了。“怎么了?绣春!”
“绣春----。”
突然之间,门外有了声音。“曹少爷!曹少爷!”是大牛在叫门,曹雪芹微微一惊,第一个念头是:他何以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第二个念头是:深夜寻觅,是何缘故?因此,急着要去开门,问个明白,却让冯大瑞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微微努一努嘴。
曹雪芹被提醒了,莫非是冲着冯大瑞来的?于是点点头表示会意,走过去将门开了一半,探头问道:“是找我吗?”
“是!”大牛把眼珠往右斜了去。
曹雪芹便往他使眼色的方向望了去,影绰绰有个人在那里,不用说,来意不善。“什么事?”曹雪芹接下来又说:“哪儿好像还有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故意使出阴阳怪气的腔调通知冯大瑞。
“喏,”大牛将身子闪了开去,“就是这位爷,要找曹少爷。”
那人现身出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生意人打扮,却有一脸彪悍之气;曹雪芹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此人,便既问说:“尊驾贵姓?”
“不敢,小的姓赵。天这么晚了,来打搅曹少爷,实在对不起。”
“不要紧。什么事,你说好了。”
“这件事很罗嗦,能不能让我到屋子里说话?”
“对不起!”曹雪芹一口拒绝,“这不是我的屋子,我不能随便让生人进来。”
“其实也不生。”
姓赵的一面说,一面将身子极了过来,有个硬闯的意思。曹雪芹忍不住发怒,正待斥责时,只听后面“咕咚”一声大响,急急回头去看,冯大瑞的人影不见,窗子却大开着。
“好小子!”后面有个嗓声嗓气的人在嚷:“你还不乖乖儿给我蹲下。”
曹雪芹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那姓赵的已拔脚飞奔;曹雪芹跟着奔向后廊,刚到角门,在大灯笼映照之下,只见冯大瑞被姓赵的将他的右手反扭着,押了出来,另外有个人,左手抓住冯大瑞的左手,右手按在他的肩头上,口中得意地在骂:“就知道你小子会跳窗,老爷早在那儿等着呢!一拐棍就得叫你小子趴下。”
曹雪芹自然不让他们过去,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仍旧大声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赶快放手,有话好说!”
这时已惊动了好几个院子,都点起灯笼,来看究竟。那姓赵的便站住脚,也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们是京里九门提督纳大人派下来的,捉拿要犯;现在逮住了,各位请回去睡觉吧!”
“慢点,慢点!”曹雪芹说:“你别搬出纳公也来唬人!纳公爷我也见过,你说你是纳公也派下来的,把公事拿出来看看。”
“姓曹的,你神气什么?”埋伏在后窗的那汉子吼道:“他妈的,你算老几-----。”
“不,不,小耿!”姓赵的赶紧拦住他说:“咱们到柜房谈去。”
于是乱糟糟的一起到了柜房,掌柜的怕是不敢过问,只带着活计,在柜房前面拦住看热闹的闲人,不让他们进屋----屋子里只有两名番子与曹雪芹,冯大瑞双肩反剪,已上了手铐。
“曹少爷!”姓赵的倒还客气,“你要看公事,我给你看。”
步军统领衙门的番子,出外办事都带的有“海捕文书”,通饬“各该地方衙,一体协助,不得借故推诿,致甘未便。”曹雪芹看上面填的名字,共有四个,一个叫赵五,一个叫耿得禄,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我知道,你们一共是四个人,跟着我从京里下来的。两个留在通州,两个跟着我。可是,关照你们撤走,为什么不听呢?”
“谁关照我们撤走?”
一句话讲曹雪芹问得哑口无言,心知其中一定有误会,当下定定神问道:“你们预备拿他怎么办?”
“拿他解进京。”
“这样行不行?”曹雪芹说:“两位既是冲着我来的,当然也知道我的身份。能不能把它交给我,我带他进京到步军统领衙门报道。你们请放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我把人放了,你们到我家要人。”
“曹少爷,何必这么麻烦?你有路子到京里一说,把姓冯的放了;我们的差交了,你的交情不也顾到了?”
“话是不错,不过面子不好看。”曹雪芹暗示的又说:“这姓冯的,也许不打不成相识,何方此刻放个交情,日后也好见面。”
赵四考虑着有应允之意,那耿得禄却很贪功,“老赵,”他说:“好不容易把这小子逮住了,倘或出了差错,怎么说也是咱们的错。你别听人花言巧语。”
“那可没法子!我这个伙计不答应,我不便硬作主张。”说着,便喊,“掌柜,掌柜!算帐。”
“怎么,你们是连夜动身?”
“对了。”
“怎么走法?”
“自然是坐车。”
“好!”曹雪芹说:“我陪你们一块儿走!”
“不行!”耿得禄抢着开口,“我们是公事,用不着加一个不相干的人在里头。”
赵四不作声,但脸色上看得出来,只要耿得禄肯放交情,他不会作梗。曹雪芹很想敷衍耿得禄,说几句好话,套一番交情,甚至送几两银子。但想是这样想,就是做不出来。
“好吧!咱们走着瞧。”
这句话又说坏了,等他走过去想跟冯大瑞说话时,耿得禄横眉竖眼的挡在前面,看样子如果硬要上前,对方就会动武,自顾“鸡肋不足以挡老拳”的曹雪芹,只好忍气吞声了。
这时桐生已经赶到了,将曹雪芹拉到一边,悄悄说道:“掌柜的说,得弄几两银子给那两个家伙,不然冯镖头在路上会受罪。”
“不错,不错。”曹雪芹问:“咱们还剩下多少钱?”
“三十多两银子。”
“咱们明天就走,只要够赶到通州的盘缠,多下来的都送他们。你托掌柜跟他们打个交道,多说几句好话。”
“是了。银子就存在柜上,我跟掌柜的来办。”桐生又说:“曹二爷,你先请回屋。你在这里,他们不好意思收。”
曹雪芹听他的话,先回西跨院。独对孤灯,百结愁肠,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怎么办,才算是妥当。当然,不断想到的是仲四,恨不得即时就能跟他见面。
“说好了。”桐生进来说道:“送了二十两银子。那姓赵的,倒还上路,说‘请曹少爷放心,姓冯的也是一条汉子,不会亏待他。’”
“那好!你把帐去结了,咱们明儿一大早奔通州。”
第二十八章
跟仲四见了面,两下印证所见所闻,事情就很明白了,方观承说番子已经撤走,是指在通州的两人而言,而仲四却误以为所有跟着曹雪芹下来的人,都已撤回。阴错阳差,使得冯大瑞变成自投罗网。
“闲话少说,如今咱们得赶紧商量,怎么样把大瑞弄出来?”仲四问道:“芹二爷,你为什么不敢他们一起走吧?”
“他们说‘连夜动身’我没法儿跟他们在一起走。”
“不见得吧!”仲四深表怀疑,“这案子有方老爷在里头调停,已经缓下来了,他们用不着这么巴结。再说,他们虽有海捕文书,抓到了人可得知会蓟州‘班房’,说不定还要‘过堂’。他们就想连夜动身也动不了了。”
这番话在曹雪芹听来,真有大梦初醒之感,“我上当了!姓赵的是顺口敷衍的一句话,我竟当真了。”他说:“照这样看,他们是落在我后面了。”
“对了!照我看,大瑞是在蓟州班房羁押了一夜;至少也得晚你一天路程。”
“这样,”曹雪芹说:“仲四哥,请你派个伙计,跟桐生一路往回走,去找他们。”
“还不光是找。”
仲四忽然忧形于面,眨着眼思索了好一回,径自离座,过了好一回才回来,接着听见好几匹马从西面马厩出发,蹄声杂沓,很快的远了。
“我很担心。”仲四这时才有功夫对曹雪芹解释,“大瑞是奉命行事,为了交情,没有办他该办的事,这在他们帮里是一行大罪,如今看他落在番子手里,怕他泄漏底细,更不能放心了。说不定会----。”
曹雪芹大吃一惊,“仲四哥,”他很吃力得问:“你是说,他们帮里会在半路上下毒手灭口?”
“谁知道呢?反正不能不妨。我已经派了五个人下去了。芹二爷,你留在通州无用,赶紧进京去见方老爷是正经。”
曹雪芹不愿意走,考虑了一会,率直说道:“虽说你派了人下去保护了,我到底不大放心。总得有了确实消息,我进京去才有用。倘或已经出了意外,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仲四无奈,只好同意,但率直的表示,请曹雪芹回家等候消息,因为他还有好些事要办,无法相陪。曹雪芹点点头起身,一路上深悔自己处事不透周到,倘或出了意外,实在对不起冯大瑞,而且绣春的消息,也可能永远如石沉大海了。为此,他的心情极坏,回家进门,遇见何谨相询,他只答了一句:“你去问桐生。”随即便倒在炕上,由于赶路辛劳,不知不觉地睡了去;醒来时,只见孤灯如豆,但堂屋有很亮的光线,自板壁缝中透进来,还有人在小声谈话,细听知是何谨和桐生。
于是他掀开身上不知是谁替他盖上的波斯毯子,起身开了房门,只见何谨坐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喝酒,站在门口的桐声迎了上来说:“起来了!”
“这会儿什么时候?”
“起更了。”何谨也站起身来,“给你煮的野鸭子粥,这会儿就吃,还是呆一会儿?”
不提粥还罢,一提起来,曹雪芹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响,“现在就吃好了。”他拿起为他预备着的茶,已经凉透了,用来漱一漱口,向何谨问道:“仲四那里有人来过没有?”
“有。”
“怎么说?”
“冯镖头是落在你后面,让番子在蓟州衙门羁押了一夜。今儿歇在三河县。”
听得这话,曹雪芹略略放心。等桐生开上饭来,他先吃了一碗野鸭粥,然后喝酒,心不在焉斯的,其实食而不知其味,只是在想冯大瑞的事。何谨已经听桐生细谈过此行始末,觉得曹雪芹以从速进京为妙,但看曹雪芹那幅颓丧的神情,跟他正面说理,未必见听。默默喝着酒,想到了一个鼓舞他的情绪的法子。
“芹官,你在想冯镖头的事?”
“嗯。”
“我来替他拆个字,卜卜吉凶。”何谨说道:“芹官,你报个字来。”
曹雪芹知道何谨会拆字,家中丫头老妈子掉了什么东西,常会去请教他;有时谈言微中,颇为神奇。不过,他从来没有要他拆过字,此时觉得这倒不失为破闷之计,于是点点头同意。
“你坐过来。”等何谨端着他的酒杯,在方桌边打横坐了下来,曹雪芹随口报了一个字,“口。”
何谨用手指蘸着酒,把“口”字在桌面上写来下来,脱口说道;“不妙,是囹圄之象。一人入口,是个‘囚’字,牢狱之灾难免。”
“要紧不要紧呢?”
“有‘士’则‘吉’,你再救他就不要紧。不过不能进京。”
“为什么?”
“你看!”何谨将“口”字增添笔画,写成‘京’字,然后用很有决断的语气说:“一进京,难免斩头去足。”一面说,以免使劲往上一抹,又往下一抹,抹去上面的一点一画,下面的‘小’字,仍旧剩下一‘口。’由于他的动作神情,都很夸张,看来有点滑稽的感觉,因而曹雪芹就不觉得‘斩头去足’四字可惊,只开玩笑的说:“你说我能救他,又说他不能进京,他不进京,请问,我在这里有什么能耐救他?”
“问得好!托庇有门。”何谨在‘口’字上加个‘门’字,变成‘问’。
“‘问’!”曹雪芹有些困惑,“问什么?”
何谨先不做答,大大的喝了口酒,方始说道:“芹官阿芹官,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这‘问’,不就是方问亭吗?”
“啊!啊!”曹雪芹恍然大悟,“可不是‘托庇有门’吗?”接下来沉思了一会,终于想通了,“对!我明天就进京,把方问亭去搬请了来!”
“这是正办!”何谨又说:“拆字全是触机,刚才如果不是你话里有那个‘问’字,我也行不到方问亭。只要把他搬了来,冯镖头就不要进了。”
冯大瑞是得救了,绣春呢?曹雪芹说道:“老何,你给绣春也测一个字,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好!报个字来!”
曹雪芹想了一下说:“就是春字好了。“
何谨喝着酒,沉吟了一会说:“这春字上边,有三个拆法。”三个拆法是‘一夫’、‘二大’、‘三人’,何谨蘸着酒写在桌面上,另外又写上一个未拆的‘日’字。“‘一夫’是指冯镖头,可是一夫一妇,只有两个人,不是‘三人’;所以应该是‘二大’。”
“什么叫‘二大’?我不懂。”
“‘二大’就是‘两头大’。”
曹雪芹愣住了,“老何,你这才叫匪夷所思。”他说:“你说绣春除了冯大瑞以外,另外还有个丈夫?”
“应该是,不然不会是‘三人’。”何谨更进一步指出:“而且另外那个丈夫,冯镖头也知道的。倘非如此就不是‘两头大’了。”
曹雪芹无法想象绣春何以会同时拥有两个丈夫;其实只是想推翻何谨的说法,因而问道:“那么,这‘一夫’呢?又作何解?”
“我还没有想出来。”何谨回答得很轻松,说罢,陶然引杯。
曹雪芹却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这‘日’字呢?”他说:“你不能搁在那儿不理吧?”
何谨笑了,“当然有说法。”他说:“论字形,‘日’字四方,有欠圆满。”
这使得曹雪芹更为不怡,“还有呢?”他问:“还有什么说法?”
“日者天也。在‘三人’之下,论方位是南,天南则地北,绣春人在北边。”
“咱么那还能跟她见面不能?”
“能。一定能。”何谨斩钉截铁的说:“相见有‘日’。”
这下才让曹雪芹高兴了,回忆临别那夜的光景,还有件关心的事,“他那时怀着震二爷的孩子,还让我取了名字,”他问:“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
此言一出,何谨募得里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妙极。”
“你吓我一跳!”曹雪芹笑道:“怎么回事?”
“妙极!芹官,你看!”何谨指着‘一夫’两字说:“一个丈夫子,男的。”
曹雪芹大乐,“这得浮一大白。”他喝一大口酒说:“怪不得你说妙极!如果不是我这一问,你拿‘一夫’二字没有着落,就得把你的拆字摊拆了。”
看曹雪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何谨稍稍有些不安,“两头大”的说法,与一般的解释,男子娶两房妻室,并尊为嫡,无分大小的“两头大”不同,真是曹雪芹所说的“匪夷所思”。如果将来证明,事情全非如此,一定会有个“老何测字”的笑话。望七之年,让桐生那般后生小子将他腾为笑柄,这件事不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