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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归降贵军,但不知怎样安排我和我的弟兄们?”
余阶毫不犹豫答道:“如果向将军愿意归降,我可以任命你为潼川府团练使,军职为中郎将,你手下一众将官都归你指挥。”
向士壁大喜,他最担心的便是被夺去军权,可这样一来,他便没有丝毫损失,当下,他不在犹豫,下跪叩拜道:“向士壁愿归降余将军。”
“请起!请起!”余阶赶忙将他扶起道:“我们振威军甚至山东文官都不行叩拜礼,最重的礼节便是左膝下跪,连见到我们主公也是这样,既然向将军已经归降我们,就请向将军即刻回城安排城池交接,我们马上有人运粮进城安抚百姓。”
当天下午,振威军举行了简单的入城式,随即大军开进重庆,就在余阶入城三天后,斥候传来消息,蒙军大将纽璘已整军完毕,现重新杀向重庆,大军离重庆不到十里。
余阶当即命令大军迎战,留副将秦小乙守重庆,刘整率水军沿嘉陵江攻击敌人侧面,又命将功折罪的晁雄率仅有的三千骑兵绕敌军后路断其粮草,自己和向士壁亲领十万大军从正面迎战蒙古军,大军行至火龙滩附近,突然有军士来报:“左将军,有自称钓鱼台城堡的使者求见。”
“让他近前说话!”
很快一名身躯高大的男子被带上来,向士壁一见,惊得喊出声来,来人曾是他的手下之大将杨立,现在是王坚部将,余阶看了向士壁一眼,闪目向来使望去,只见他身材雄伟,眼睛深邃,虽然衣裳破烂,但神情依旧充满战士的高傲,他身着一袭墨绿色的斗篷,但上面已经被石头划开几个大口子,他也突然见到了向士壁,惊喜之色溢于颜表,但他并不急着相认,而是单膝在余阶马前跪下,将求救信高高举过头顶,高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军队,但我认为你和我们一样,都有共同的敌人,我趁夜从城堡逃出,带来我家王将军的一封求援信,钓鱼台城堡现在已经极其危急,现在请求你们能火速救援我们,不要让城堡最终陷落。”
“我军现在就是去援救你们,”余阶沉声道:“但我们须先集中兵力击败前方的敌人,如果顺利,我们最迟将在十天后出现在蒙哥的身后,十天,我只要你们再坚持十天。”
杨立又欢喜又沮丧,欢喜是终于找到了援军,沮丧是对方还要让他等十天,他出来时,蒙古军已经准备大规模进攻城堡,可城堡已经千创百孔,摇摇欲坠,若还能坚持五天,便是奇迹,他只好无奈道:“如果非要十天,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发响箭通知城内,援兵已找到,要让他们无论如何坚持住,只是我报信回来后,希望能加入你们军队,狠狠打击蒙古鞑子。”
第二十四章 江山如棋(十二)
渐渐的,两只军队在嘉陵江边广袤的原野上遥遥相望,黑压压的直线一眼望不见边,杀气腾腾,从空中俯览,俨如两片巨大的黑色地毯,低沉响亮的蒙古号角声在空中回荡,皮鼓也随之隆隆敲响,一声一声,一阵一阵,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惊心动魄,赫然,大队蒙古骑兵飞马跃出,排成队列,战刀雪亮在头顶挥舞,狂叫呐喊,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敌人猛扑过去。
这是无坚无摧的蒙古铁骑,虽然只有五千军马,但它骇人的气势要超过千军万马,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将天地都要踏得变色,大地在颤抖,越来越近,杀气如云,象一支笔直的梭镖,战刀上闪着死亡的光芒,但这支锋利的梭镖对面是一面厚实的坚盾,是他们蒙古铁骑纵横天下从未遇到过的军队,一排排火枪平平端起,黑洞洞的枪口挂着死神的狞笑,冷冰冰地指向冲来之敌,突然,尖利的呼啸声压过了战马的蹄声,不知何时,江面上驶来数百艘巨大战舰,一排大炮后,白色的硝烟将整个船队笼罩,但在敌军中,无论是骑兵还是后面的步兵,无不被炮弹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无须瞄准,每一颗炮弹落地,都会引起大片伤亡,很快,蒙古骑兵立刻改变了阵型,时而散开,时而合拢,躲避令人恐惧的爆炸。
“放!”数千支火枪一齐开火,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如波浪般一起一伏,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蒙古军或从马上栽下、或战马嘶鸣着扑倒在地,立刻被后面的骑兵踏为肉泥,同时,蒙古骑兵也用弓箭进行还击,振威军长长的人墙上不断有人被射倒,但立刻就会有新人上前补上,子弹越来越密集,但进攻骑兵却越来越稀疏,大量的骑兵被射杀在百步之外,人尸马尸竟堆成一座尸山,阻拦住进攻的线路,骑兵迂回进攻,却毫无退意,此时此刻,人就是进攻的机器,任被屠杀也不能后退一步。
这时,一枚巨大的燃烧弹从振威军背后掠过,飞出八百步,在骑兵头顶轰然爆炸,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紧接着又化成千万朵小的火球,虽然杀伤力不如火枪,但它所造成的震撼效果是任何一种武器都难望其背颈,纽璘在后军押阵,所见所闻都让他的心阵阵胆寒,这是怎样一支军队,远距离的杀伤力竟如此犀利,在涪陵渡口一战他就已经听说这支军队不同寻常,但却没有亲见,可现在,他竟生出些悔意来,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再打此战。
“传令骑兵后撤!传令大军远离江岸。”
撤军的号角声响起,攻势疲软的蒙古骑兵如释重负,丢下一地的死尸,零零散散地逃回本营,但蒙古军阵角的移动却给他们带了灭顶之灾,突然蒙古军的后营一声呐喊,一支彪悍的骑兵仿佛是经过精确的计算一般,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猛地戳进蒙古军的后背,将在后指挥的纽璘中军冲得七零八落,憋闷已久的晁雄怒吼阵阵,率领三千骑兵如劈波斩浪一般,在敌阵中恣意杀戮,这是振威军最精锐的一支铁骑,来自辽东,大半都是奚人,身材高大,力量强横,配备经阿拉伯马配种改良过的蒙古马,配备日本战刀,再经过最残酷的训练,武艺高强,此在蒙古步兵阵营中横冲直撞,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他们人数虽少,却犹如穿透森林的霹雳,只几个来回,便将蒙军阵角拉得七零八落,掩杀中,晁雄直穿人丛,长矛一颤,便将蒙古大将带答儿挑下马来,他又将马刺一夹,黑麒麟狂暴嘶叫,纵身飞跃至蒙古帅旗之下,晁雄挥动战刀左砍右杀,一刀将旗手头颅劈飞,紧接着砍断旗杆,蒙古大旗终于轰然倒下。
这边余阶见敌阵已乱,帅旗也倒下,知道机会已来,他当即下令全军压上,向蒙古军大举进攻,火龙滩上的战斗已呈白热化,金戈铁马,杀声震天,近中午时分,随着振威军水师也投入战斗,成为战垮敌军的最后一击,蒙军的右翼,也就是投降的宋军率先崩溃,带动了蒙军的全线溃败,这一战,直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入侵四川的蒙军右路军几乎被全歼,最后逃回合川的残兵不到五千,连主帅纽璘也在乱军中丧身。
既击溃敌军,次日余阶便立即率领大军直扑合川,去救援已经岌岌可危的钓鱼城堡,但只到半路,合川战局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
一整天天色晦暗朦胧,从黎明到傍晚,沉沉的阴影越来越浓,城堡里的人个个心情压抑,高空一大片黑云从合川向东缓缓压来,一点点吞没天光,充满杀气,而下面的空气却纹丝不动,似乎整个钓鱼城堡都在等待着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蒙哥已经听到了重庆方面的消息,他恼羞成怒,决心倾兵而上,要将这个阻拦他近半年的城堡碾为齑粉。
大量的蒙古军用巨盾做掩护,挡住守军的石块和箭矢,象蚂蚁一般忙碌着,在城墙外一箭之遥的地方围城挖着一条条深壕沟,每条壕沟挖成后,便用挖出的泥土堆成高高的掩体,又将拆散运来的硕大投石器在掩体背后一一拼装,准备发射飞石,但还是有刚刚装好的投石器被城上的石炮击中,砸得粉身碎骨,虽如此,但蒙哥却心中大喜,城堡中的飞石已经不多,他立刻下令三千蒙军试探性的进攻,果然,虽然进攻最后还是被打退,但城上的箭矢和飞石明显减弱。他当即改变主意,命令不再向城上投石,以免被敌军所反用,而改成震天雷。
这天夜里风声鹤唳,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趁夜而来,待到早晨朦胧的晨曦悄然降临到城堡山脚下的原野之上时,一切都明了,原野上全是黑压压的进攻队伍,在钓鱼台城堡的周围,目力所及,到处是黑色或暗红色的大帐篷,如同一夜长出的蘑菇,蒙军已经全军压上,就算迎着箭石,也要将这座城堡拿下。
钓鱼台城堡修建在一座石山的半腰,依山势而建,全用大石垒成,坚固幽暗,墙面光滑,无论铜铁或火焰都无法攻陷它,它坚不可摧,除非是地震使之山崩地裂,如果想绕到山上,居高临下而战,那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犹如一条长蛇盘绕在陡如梯子的险坡,忽而向前,忽而向后,盘曲着向上伸,这条山路,战马可以行走,大型器械也可以慢慢拉上去,但是,如果上面有人防守,敌人就休想能从此打通,除非是从天而降,正是这样险要的地势,使钓鱼台城堡以八千守军就牢牢扼守,抵挡住近十万蒙军长达半年的进攻。
战鼓轰隆隆响起,蒙古军如波涛汹涌的狂谰,呼叫呐喊,推着云梯、攻城车、箭楼,越过壕沟向城下进发,巨大的投掷器开始发动,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及绳子、绞盘的吱嘎声,一批如雹子般密集的黑色震天雷飕飕地向城中击去,高高地越过城墙上方,嘭嘭地落在堡垒中,巨大的爆炸,引起了冲天的大火,这是从北蒙缴获的战利品,山东制造,威力巨大,蒙哥曾想大量生产,但仿造出来的震天雷却远远达不到那样巨大的威力,所以他一直留着,准备进攻重庆甚至临安再使用,但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蒙哥的白马立在高高的土坡之上,在昏暗中闪着亮光,他那高高的头盔下飘逸着乌黑的长发,身材魁伟、威风凛凛,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俨如花岗岩一般冰冷坚硬的脸庞上充满坚强不屈、无所畏惧。
铺天盖地的箭矢交织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几乎将天空遮蔽,进攻异常艰难,城堡的大门已被青石砌死,蒙古军所能依凭的只有那几十架特制的云梯,那是故夏国工匠专门打制,下面是巨大的底座,用精铁为骨架,可前后弯曲,平时折叠,若全部延伸出去,可高达二十丈,倚靠在城墙上,俨如一条条羊肠小道,密密麻麻的蒙古军正沿着云梯爬上,个个悍不畏死,在他们身后,是高达十丈的箭楼,每一架楼上都有上百弓弩手,用密集的箭雨掩护蒙古军登城,但守军也毫无畏惧,用巨盾抵挡箭雨,用弓箭、标枪、滚木、沸油向攻城的蒙古袭击,接二连三的蒙军和守军被击中或射中,惨叫着跌下,摔得粉身碎骨,但立刻又有人补充涌上,双方鏖战的焦点渐渐地就开始集中在这几十架云梯之上。
眼看守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渐渐处于下风,突然,城内涌出大量守军,用弓箭和石炮向蒙军猛烈还击,又在云梯上浇上火油,用火箭点燃,将一架架云梯烧得扭曲变形,城下死尸堆积,将地面凭空增高三尺,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尤其是石炮,铺天盖地,将云梯、箭楼、帐篷砸得粉碎,蒙古军出现大面积的死亡。
高坡上的蒙哥恨得眼睛都几乎要喷火,他突然意识到,敌军竟是使计,以示弱诱自己全军押上,然后突然用猛烈的攻势,大量杀伤己军,蒙哥大声吼叫:“几架攻城锤一起上,就是砸也要砸出条路来。”
突然,一块炮石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条异常优美的曲线,似乎所有箭石都静止,惟独这块光滑圆石在缓缓落下,击向上帝之子,击向纵横亚欧大陆的蒙古铁骑的首领,所有的亲兵都来不及扑上,那块圆石看似极慢,但却极快,刹那间,高坡上已经看不见白马的踪影。
金中兴二年五月,蒙古大汗蒙哥在四川钓鱼台城堡被炮石击成重伤,当夜不治而亡,正值振威军大军杀来,蒙军无心恋战,被杀得大败,右军主将汪德臣亦战死,余阶随即兵分三路,六月初夺回成都、月底收复兴元府,四川全境终告收复。
七月底,李思业的任命状送抵四川,余阶任四川总督,统括四川军政,贾似道任重庆刺史兼川南安抚使,调山东税监司马刘侃为川北安抚使兼成都刺史,至于刘整,拿下四川后,他将率水师返回襄阳任襄阳兵马总督,自此,李思业江山之棋最终完成了布局。
蒙古方面,蒙哥身死后,其二弟阿不里哥在拔都的支持下,在大翰耳朵即新汗位,与此同时,蒙古重臣耶律楚材病死,临终前劝忽必烈放弃汗位,以关中为基础,倚靠士人,争夺中原,建立新政权,但忽必烈却认为中原已经难撼,只有重返草原,以草原为依托,才能再图中原,遂不听耶律楚材之言,放弃洛阳,退回关中,又留史天泽守关中,兀良合台守故夏之地,自己亲领八万蒙军北上,与阿不里哥争夺汗位,蒙古内乱再一次使这个年轻的政权走向分裂。
中原的硝烟逐渐散尽,李思业的目光也开始收回,开始了另一场无声的战役。
第七卷 江山
第一章 吞噬金国(一)
七月,中原大地似流火,空气热几乎要凝固,大街上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连狗儿也躲在墙洞里,‘哼哧!哼哧!’吐着血红舌头,喷出身体中的热量。
许州东街,这里是中下层百姓聚居之所,天近晌午,大街上冷冷清清,只在街头一角,有一所食铺,唤作醉风楼。醉风楼名字古雅,但却是个十足的低档酒肆,连衙役也不屑一顾,素日里走卒小贩云集,往往只为醉风楼的招牌菜:五百文一大碗的青菜肉丝面。
此时酒店里却人声鼎沸,只能坐一百多人的大堂却挤了近二百人,几乎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大碗青菜肉丝面。
“今儿我请客,大伙尽管敞开肚皮吃,过了今天,以后各位就见不着了。”
说话是个黄脸大汉,一身短打扮,敞着襟,手摇一只草帽,笑呵呵地望着满屋的食客,显然曾是这里的客人。
“杨二,你不是去了山东,怎的又回来了?”角落里有人大声嚷道。
“我回来是来接家小的,我已经入了山东籍,以后再不回来了。”杨二本是城中女真大户金家的奴隶,前年趁战乱逃脱,跑到山东去,手中逐渐有了积蓄,此番是想赎出自己的妻女,一起带到山东。
“听说山东不错,怎么个好法,给大伙讲讲!”有人叫道。
“好!我就给大伙说说,大家坐近一点。”
听说有新鲜事,众人纷纷聚拢上来,不知不觉,从二楼也下来三十几人。
“我就讲讲我自己,我是前年去的山东,在滨州银矿干活,算是大工,每月可得十贯鲁交,按银价可值一两五分。”
“一两五!”旁边人听他竟有这么高的收入,皆不约而同一声惊呼,按照现在白银和金国交子一比一百的黑价,这杨二一月竟有一百五十贯的收入,而当地混得最好的,也不过二三十贯。
“那米价呢?”沉默片刻,有人不服气地问道。
“米价?哼!去年山东五十文一斗,今年贵些,也不过一百文,许州现在米价多少,不下二百文吧!”
刚才问话的人不再吭声,许州的米价已高达十贯一斗,相差百倍,虽然金国交子不值钱,但也实在让人失落到极点,难怪他可以请这么多人吃面,在他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望着众人的羡慕与嫉妒交杂的目光,杨二的虚荣心得到极度满足,从前他象条狗似的,来吃碗面就象过年一般,还要靠老婆陪主子睡觉,得来的几个赏钱,而现在,他手中的积蓄甚至可以将这座酒楼买下来,不过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再离开山东。
“这还不算什么?今年山东开始推行养老制度,象我们这种在工场干活的人,入的是‘工’籍,每人都有二亩永业田,三亩口分田,作为基本养老之用,若想以后日子过得好一点,只需每月交给官府二百到五百文钱,等五十岁以后,每月还可以领到一贯到二贯钱,这叫补充养老金,可以自由选择,我选择的是最高一档。”
他见众人眼中一脸羡慕,更得意道:“不仅是养老,还有医疗互助,每月只要交二十文钱,若得了大病,药费可都是官府掏的,不需要自己出一文。”
“你交了钱,到时官府不认怎么办?”一名年轻人轻声问道。
‘嗤!’杨二一声冷笑道:“若发生了战争,你连小命都保不住,还在乎这点钱,我手中有官府的证明,若连这点信用都没有,怎么取信于民,再说凭我现在的收入,还真不在乎这点钱,等我儿子长到十四岁,我送他进百工堂,出来后可以入‘匠’籍,每月最少可以有二十贯收入。”
他突然指着一男子道:“我说倪木匠,凭你二十年的木匠手艺若去船场的话,最少也能挣到三十贯,每天都可以下馆子,何须在这里吃面?”
“三十贯鲁交!也就是近五百贯交子”那姓倪的木匠砰然心动,瞅瞅附近人多,想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事情重大,还是去他家里单独问问。
大堂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我们去成不成?”几名楞头青却抢先说出了大伙的心事,大堂里热切的目光一齐向杨二涌去,“成!谁去都成!实在不济的,去扫扫大街,每月也有三贯钱,那里没有奴隶,所有的人都是自由之身,和这里的自由不同,那是有钱的自由,想做什么事情自己便可决定,穿州过府也不需官府的路引。”
“有钱的自由!”众人面面相视,他们现在也是自由的,可那是饿着肚子的自由,众人无法理解什么是有钱的自由,难道就是什么事都不用做,肚子饿的时候就可以上馆子吃饭吗?
“我说杨二,你在这里造谣惑众,就不怕官府抓你吗?”醉风楼的掌柜从柜台里抬起头来劝道。
“哼!官府的黄大人虽也是山东来的官,可他整天忙着测量土地,登记人口,实事一件未做,哪里管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生计,杨二给大伙儿指出一条明路,还不让人说话吗?”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群如狼似虎的壮汉冲进食铺,为首一管家摸样的中年人指着杨二叫道:“就是他,把他抓起来!”
几名壮汉不由分说,上前便抓住杨二的胳膊,杨二拼命挣扎,怒吼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奴隶,我有山东的工籍,你们不能再抓我。”
“山东?”那管家一声冷笑道:“莫说只是小小工匠,就算你做了官,没有老爷的释放画押,你依旧是老爷的奴隶,到死也变不了。”
他们来得突然,起初大堂里的人都一阵安静,谁也不敢说话,可眼看着杨二就要被拖走,胳膊上被抓出道道血痕,加上杨二慷慨请客,只沉静片刻后,大堂里便象炸开了锅,叫声、骂声,众人自发地阻拦,小店桌翻凳仰,一片混乱,在乱中,杨二被打晕过去,最终被金府的人抢走。
“我们报官去!”
倪木匠振臂怒喊一声,带领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向州衙奔去,一路而来,人越来越多,队伍喧闹吵嚷,都在谈论最近报上连篇累赘关于奴隶悲惨的报道,尤其金府残暴,数十年来所犯罪恶罄竹难书,此事就象一条导火索,激起广大民众强烈的愤恨,渐渐地,愤怒拧成了一股无形的绳索,声势浩大,沛然而不可抵挡,短短的时间内,抗议者迅速推出自己的组织,到了州衙门口时,队伍竟已聚集上万,老人、孩子、妇女,一双双渴望变革、渴望新生活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刚刚走出衙门的刺史大人。
许州刺史就是黄宗耀,他在潍州昌邑县为县令四年,政绩卓然,此次山东官员大批调到中原,他作为第一批官员,被提升二级任命为许州刺史,到任后,他并不急于改变什么,而是整顿属下,将一批年轻、有能力、有朝气的官员提拔上来,也无论他们的出身和是否有功名,一律唯能力而用,然后开始大规模调查许州的土地、人口,为下一步的改革摸清路径。
突来的民众请愿运动,使黄宗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时机,这或许就是他脑海里一直苦思的改革切入口,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地浮入脑海,利用民意,搞一场从下自上的奴隶解放运动,风险是要冒的,流血也肯定少不了,但只要为以后的长治,这个改革的代价就必须要付,不!或许叫改革并不适当,应该叫革命才对。黄宗耀当即派人送八百里加急快报前往南京,他需要粮食支持、需要军队支援。
“各位乡亲!大家的心愿我理解,但人多嘴杂,请推选几个老者来和我具体商谈。”黄宗耀团团抱拳作揖,眼望黑压压人群,在人群中不时闪过棍棒、锄头,他心中略略有些忐忑不安,利用民意,搞不好也会激起民变,双刃剑啊!其中的关键就是控制规模,他心中一阵焦惶,军队明天到底能不能赶来。
注:这一章货币有两种,金交和鲁交,有点乱,两者比价约15:1。
第二章 吞噬金国(二)
“你们是说,起因是金府的人抓走一名逃亡的奴隶?”黄宗耀的肉脑里电光矢火般评估着此次事件影响和可利用性,金府是许州第一女真大户,占有许州近三成的土地,传闻养有五百护院家兵,而且黄宗耀也知道,这是金府的主人其实就是左相完颜白撒之子,事情远比他想的严重,汗珠已经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