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蓦然回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传令兵问道:“他是说他想要拔汗那国吗?”
“禀大将军,这是他最后告诉我。”
“拔汗那国!”李清沉思了片刻,他走到沙盘前比划一下葛罗禄人驻扎地与拔汗那都城渴塞那的距离。若是骑兵,只须一天便可到,李清不由自言自语道:“时间是有点紧张了!”
他背着手走到壁前,凝望着上面悬挂的一副名贵波斯地毯,脑海里却在迅速思索对策。葛罗禄人豺狼成性,高仙芝当时为笼络他们,放任他们洗劫拓折城。而现在他们又打上了拔汗那的主意,胃口永远也填不饱。这种毫无诚信的豺狼军,如果唐军能势如破竹,大败大食军倒也罢了。一旦战事胶着,或大食人开给他们更高的价码,难保他们不背叛。历史上葛罗禄人的背叛绝非偶然,这应该是葛罗禄人和大食人达成了某种政治协议,这和高仙芝或是他李清谁来做节度使并无直接关系。
“绝不能养虎为患,豺狼必须要尽快除掉!”
李清终于下定了决心,可要怎么样用最小的代价杀掉他们,这却需要费一番思量。李清低着头,手摸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如果发生正面冲突,必然会被布杜利用,从后面猛插他一刀,这和当年的葛罗禄人背叛又有何区别?兵不厌诈,得想个狡计才行啊!
李清忽然象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沙盘前,仔细查看葛罗禄人北上要走的路线,又仰头算了算时间,‘白水城’,他脑海里冒出这三个字,不由得意地笑了。
李清从几上拿起两只玛瑙果盘,这是在吐火国高仙芝送他的礼物,价值不菲。他将盘子放进两只盒子里,封好递给传令兵笑道:“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至于拔汗那,我也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清走了两步,目光里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你转告沙伽,此事我只能口头答应,不能成文,而且必须要拿下怛罗斯城后才能作数,就这些,去吧!”
传令兵走后,李清略略放松下来。他回到桌边,准备给拔汗那国王裴罗写一封信,可刚提笔,却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罗阑公主无力地倚在门上,脸色苍白,眼睛里饱含着忧伤。
“你不是生病了吗?还不快躺着去!”李清放下笔,快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依然很滚烫。罗阑公主是在进入拓折城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城池,她不胜内心的谴责,终于病倒了。
“听话!快躺着去。”
罗阑公主惨笑一下,泪水忽然从她美丽的眼睛汹涌而出,“我以为你和高仙芝会有所不同,所以罔故顾父亲和同胞的不幸,依然跟着你,可是我错了,我真是傻,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李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真以为我答应了葛罗禄人吗?不是!那只是一个骄兵之计,我要杀之而绝后患。”
罗阑公主身子一震,她站立了半天,最后仍然将李清的手轻轻推开,悲伤地说道:“狐狸的甜言蜜语说得再多,可它依然是狐狸。李清。我不想听你再说什么了。你若想取信于我,就拿沙伽的人头来见我!”
说罢,她再不看李清一眼,慢慢走进了房内。
…
一轮血红地残阳迅速向地平线下坠落,茫茫的草原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雾霭,寒气开始袭来,暮色中一支唐军在疾速向北行军,这是一支近万人安西军,步兵、弓兵、骑兵依次排列。没有人说话,马也被套上了口罩,只听见脚下发出的沙沙声,偶然有人想跑出去方便,但立刻就被长官严厉的目光制止了。这是安西军的一部,他们虽然向北,但目标却不是怛罗斯,而是去怛罗斯地必经之地,白水城。
夜色渐渐的深了,白雾也渐渐变成了暗灰色,象幽灵一般在大地上飘游。而远方的白水城也已经被夜色吞没,和大片森林一样,在深秋的夜里只剩一个淡淡的轮廓。
这时,从白水城的西南面也开来一支军队,队伍很长,前面部分是骑兵,大约有三万人,他们无精打采,不少人打着哈欠,显得疲惫不堪,前面就是议论的嘈杂声惊破了寂静的原野,这支军队正是开往怛罗斯的葛罗禄人。
沙伽懒洋洋行在中间,身子随马的颠簸而晃动。他们是早上出发,按原计划,天黑前抵达白水城给养,但士兵行军的缓慢懒散足足耽误了一个时辰。
葛罗禄人本身是能战的民族,他们的男人大多以放牧和打猎为生。他们曾是突厥的重要一支。开元后期,葛罗禄被回纥所破,沦为它的第十一个部落,每逢回纥人打仗,就以葛罗禄人为先锋,每每命其效死命,使其男丁大减,这样也使得葛罗禄人一心想另觅土地,以摆脱回纥人的统治。历史上葛罗禄人在怛罗斯之战中的倒戈,正是由于大食允诺葛罗禄可向西发展。怛罗斯之战后大食回缩,葛罗禄便趁机向西向南扩张,占领巴尔喀什湖到伊塞克湖之间包括碎叶城在内的广大土地,摆脱了回纥人统治。
由于具有强烈的功利性,葛罗禄人对帮助唐军打仗并不热心。他们想要的是洗劫城市、掠夺人口,拔汗那国土地肥美,马匹极多,而且士兵战力赢弱,一直被葛罗禄人垂涎。但高仙芝却不准其先碰,一旦豺狼被喂饱,它就无心卖命。但李清却同意了,沙伽喜出望外,他早盘算好,一但拿下怛罗斯城,他的大军便立刻挥师南下,一口吞掉拔汗那。
“都督,我总觉得李清这么爽快就答应,其中恐怕有些不妥。”说话的是沙伽的副将。他见士兵皆漫不经心,不由心有些着急,又道:“不如稳妥起见,白水城暂不去了,我们现在就扎营。”
沙伽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你觉得不妥,可又说不出道道来,象你这样疑神疑鬼,哪谁都可以觉得不妥。”
“可是都督…”
沙伽摆手止住了他的话,“你当我是傻瓜吗?看不懂李清的用意?此人和高仙芝并无一二,都是想利用我们替他扫平突厥人,先送一对玛瑙盘给我,让我以为他是在讨好,可他的后一句话却又暴露了他的目的。”
沙伽连连冷笑了数声,“只口头答应?等我们替他扫平拔汗那国的突厥人,他必然又要我们替他打康国,等我们一走,他就堂而皇之将拔汗那收入囊中,就和现在石国一般。”
那副将赫然心惊,急忙问道:“那这可如何是好?”
沙伽哈哈大笑道:“既然我已经猜到他的用意,我还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吗?等拿下拔汗那,他就休想再赶我走!只是现在都给我节省点体力,怛罗斯让他们自己拿去。”
葛罗禄军又走了一段路,白水城的影子在黑夜中已隐隐在望,这时先进城探路的斥候来报:“白水城已经是空城,无一人居住,但城内粮食还有不少。”
沙伽一愣,立刻便醒悟,李清是怕自己顺路洗劫白水城,故先将里面的居民迁走了。他仰天一笑,当即令道:“大军进入白水城休息!”
听到可以休息,葛罗禄军立刻加快了步伐,个个争先恐后向城内跑去,骑兵则一马当先,率先冲进了城门,城内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士兵们不等沙伽吩咐,便各自抢夺房舍,有的升火做饭,有的倒头便呼呼大睡,一阵吵嚷忙碌,直到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三更时分,万籁寂静,整个白水城都睡着了,只有几个哨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忽然,城墙的一角松动了,竟然从城墙内钻出几十条人影,衣着打扮皆和葛罗禄军一样,他们迅速将队伍排列整齐,大摇大摆向一个哨兵走去,就仿佛是巡逻的士兵。
果然,哨兵只瞥了他们一眼,依然自顾自地来回踱步,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可就当这队巡逻兵从哨兵身边走过时,那哨兵忽然闷哼一声,倒地而死,随即巡逻兵中走出一人,立刻便替代了他。就这样如法炮制,当他们绕城走一圈后,所有的哨兵都换了人。
夜色中,只见白水城头有火光闪了两闪,三里之外的森林里立刻涌出大队人马,这便是先一个时辰抵达的一万安西军。
骑兵原地不动,一队一队的步兵和弓兵迅速向白水城奔去,来到城下,百余名武艺高强之人攀绳上墙,而另一部分则搬运大石、木头,将四座城门从外面牢牢堵死,唐军人数众多,再加之事先准备充足,只片刻功夫便大事已济。
此时已经快四更了,正是葛罗禄人睡得正沉的时候,沙伽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了,“都督!大事不好,快起来!”还不等他出声发问,他便发现外面已经是红光一片。
“砰!”门被亲兵砸开了,十几个亲兵象旋风一般卷进屋来,二话不说,架起他便走,“是哪里失火了?”
沙伽大声吼问道,可等他冲出大门,便立刻被惊呆了。只见整个白水城内到处是烈焰冲天,这里的房子大部份是大宛军家属临时搭建,材料主要以草木为主,再加上城内似乎有助火之物,火借风势,已将整个城池吞没。数百名簇拥着沙伽在大街上狂奔,凡有阻路之人一概劈杀。
整个白水城内到处是战马嘶鸣、士兵狂呼,汹涌的赤焰在房顶上飞腾,一个个窗户里都吐出可怕的火舌。忽然霹雳一声,有几十幢房屋都一齐倒塌了,士兵们再没有等级观念,争先恐后地向城门逃去。有一些反应快之人便想逃上城墙,可只跑到一半,却发现上城的甬道已被拆毁,无奈之下只得掉头向城门跑去。但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刚刚打开城门,只见逃生之路被大石和巨木所堵,战马根本过不去。
“下马翻出去!”沙伽竭力狂喊,此时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李清真正的目的是想杀光葛罗禄人,拔汗那只是个诱饵,他恨得心都要发狂,“李清!你太狠了,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大吼着,一脚踢开士兵,第一个爬上障碍物,可是当他刚刚翻越障碍物跳下去,他忽然发现,就在他的对面,黑暗中,近千名弓弩手半蹲着,冷冰冰的弩箭对准着他,沙伽一下子惊得魂飞魄散,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他想翻回去,可是晚了,千支弩箭夹带着死神的狂笑,呼啸而来,沙伽被射成了豪猪一般,晃了一晃,轰然倒下。
天宝九年十一月初,李清火烧白水城,三万葛罗禄雇佣军被悉数烧死,部分拼死逃出的士兵也一个不剩的被唐军射死或斩杀。自此,历史的车轮在此转弯,怛罗斯之战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第十一卷 怛罗斯 第316章 敌踪乍现
昭武九姓国原本被白衣大食控制,呼罗珊的阿拔斯兴起反叛大食,得到昭武各国的全力支持,但阿拔斯成为新的哈里发后,却反过头残酷镇压当年支持他的什叶派以及昭武九国。
自天宝九年初黑衣大食东征以来,安、何、康、史、米等国已相继沦陷,和从前的白衣大食相比,黑衣大食的统治更加残暴,几乎所有的国王或逃或杀。大食掠夺财产、强征税赋、摧毁寺庙,强迫当地人皈依伊斯兰教,屠戮一切敢于反抗的人。
但黑衣大食在石国的扩张却遭到了大唐势力的反击,布杜率残军退回康国,他一方面派人回大马士革要求阿拔斯集中兵力东征,另一方面在康国积极备战,初冬时节,他忽然接到了石国王子车多咄从罗斯传来的求援。
这无疑是一个介入石国事务的极好借口,但布杜却看中了罗斯城的战略位置。让我们展开昭武九姓国的地图,康国位于石国的西南,再往南是米国和史国,而石国都城的东北方向依次是白水城和罗斯城,这几地仿佛是一件大衣上一排斜斜的纽扣。而怛罗斯就是这件大衣的领子,北是茫茫沙漠,东被千泉山阻隔,西临药杀河,具有‘提裘之势’的战略地位。
出兵北上,布杜立刻便拍板决定下来。
…
还是药杀河,它就是今天中亚地区最大的锡尔河,发源于喀拉昆仑山,穿越中亚,最后注入咸海。这条河在突骑施衰落后也实际上成为了大唐与白衣大食的势力分界线,以西被大食控制,以东石国及拔汗那等国是大唐的势力范围。
药杀河丰沛的水量也造就了石国土地的肥沃富饶,莽莽的原始森林分布在大河两岸。从康国沿药杀河北上便可绕过拓折城及白水城,直奔怛罗斯,车多咄派人向布杜求援走的也是这条路。
第一场雪已经下了一夜,此时空中依旧有稀疏地雪花,一团一团如松球般落下,寒意笼罩在大河两岸。又到了四野白茫茫的冷寂的冬天,天空灰蒙蒙的,积雪被脚踩得嘎吱响,树枝被积雪压弯,苍穹忽地变得那么阴暗。
药杀河在石国的境内原来只有一座孤桥,也就是唐军与大食军发生遭遇战的那座石桥。拓折城的大屠杀已经使这座石桥变得人迹踪灭,桥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几乎所有的商人都从北面一座新修的便桥过境,经白水城到碎叶城最后前往龟兹。
就在桥东面地一片密林里,一个身材瘦小的唐军奋力爬上了大树的顶端。漫天飞雪一下子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唐军,甚至还是一个少年,他叫赵七郎。原本是长安城的一个流浪儿,几年前一只金球使他与荔非守瑜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既是朋友又是师徒,荔非守瑜奉命镇守小勃律,而赵七郎却想打仗立功,于是他便随李清西进,成为一名唐军的斥候兵。
“七郎,你看见了吗?”下面有人在大声叫喊,叫喊的是一名唐军校尉,长得獐头鼠脑,年纪约四十余岁。他叫酒延昌,原本是豆卢军的一名伙长,在天宝五年李清斩杀吐蕃赞普一役中,就是他率先发现了吐蕃赞普的行营,立下大功,升为斥候校尉,为段秀实所管。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观察药杀河流域是否有敌军的行踪,段秀实一共派出二十支斥候队,酒延昌的斥候队就是其中之一,刚才他们似乎看见远方有黑点,后来又不见了,为了看真切,酒延昌便命赵七郎爬上了十几丈高的大树远眺。
“真见鬼了,那里有什么移动的黑点,莫不是老酒猫尿灌多了,又眼花不成?”
赵七郎揉了揉眼睛,眼前依然是灰茫茫一片,茂密的森林都披上白大衣,飞雪阻碍了视线,他低头向下喊道:“老酒,没有什么黑点?”
“你要想法看得再远一点!”
赵七郎闻言,跳到另一棵树枝上,打手帘努力向远方望去,忽然,他隐隐地看见了,在一座山丘后,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的黑点,正向这边迤而来,这时,山顶上的唐军也传来信号,表示他们那边也发现了敌情。
“老酒,我看见有很多人向这边开来,应该是军队。”
赵七郎象只猴子,三下两下便从树上溜下来,急着对酒延昌道:“时不宜迟,我们立即回去报告!”
“报告!报告什么?”
酒延昌摇了摇头道:“我们是斥候,必须要提供尽量准确的人数,他们的行军企图,还有这是哪里的军队、兵种、装备等等。我们一样都不知道,汇报也是失职。”
“可是军情似火,我们也耽误不起啊!”
酒延昌低头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你先带两个弟兄回去禀报,我留下再探。”
赵七郎得令,带领两名唐军匆匆返回大营,酒延昌则带领其他人迅速躲进了密林,渐渐的,漫天飞雪掩盖了他们留下的足迹。
…
唐军斥候看见的军队确实就是布杜亲自率领的二万康国军和三千大食军,和李清猜想的结果略有不同,在康国都城萨末健并不仅仅只有三万人,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布杜已经征集了各国近十万军队,从数量上说,十万人已经大大超过唐军,但在一场遭遇战后,布杜已经领教了唐军的厉害,完全不亚于阿拔斯的精锐,在装备上甚至还超过大食军。他知道,这支杂色班驳的十万联军甚至敌不过一万安西军,必须要阿拔斯的直属军队才可能和唐军抗衡。
此时,布杜的二万余大军已经抵达药杀河西岸,从这里有两条路,一条过石桥去拓折城;另一条不过桥,而是沿着大河北上,最后在北面渡河,再向东赶去怛罗斯城。
大军在路口停了下来,等待着布杜的命令,布杜催马来到桥边,仔细凝望着山顶的情景。虽然他看不见山上的细节,但他却很清楚,一定有唐军的斥候在远远地盯着自己。
这时,康国元帅上前对布杜谄媚笑道:“埃米尔殿下,属下以为唐军此时定在全力以赴攻打怛罗斯城,拓折城必然空虚,我们不妨直接攻击拓折城,让唐军回防,怛罗斯城之围自然而解。唐军兵法中也有这一条,我记得叫围什么来着?”
“这叫围魏救赵!”布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唐人还有一条兵法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可知道现在安西军的主帅是谁?”
“不是高仙芝么?”
“十天前或许是高仙芝,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布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不出他的心情是轻松还是沉重。这几个月,他为了解李清的情况,布杜专门派人去长安搜集关于他的一切情报。他如何发家、他的官职履历、他的派系、直到他又为何被贬到安西,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极被李隆基看重的人。否则短短五、六年时间,怎可能成为大唐一介重臣。但布杜却从中看出了一个秘密,大唐皇帝在用他之时,却又提防着他,从攻克石堡城后他被解除兵权。调回京做了户部侍郎;从这次提升他为安西节度使,却又将一个年轻的皇族放在他身边,这些都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布杜一方面派人去收集李清的情报,另一方面他本人也和李清打过交道,深知其是善于用诡道之人。从康国北上就要从拓折城一侧经过,李清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会用围魏救赵之策,布杜几乎敢肯定。李清围攻怛罗斯只是虚攻,安西军真正的主力还在拓折城。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布杜凝望着山顶,良久,他忽然得意地笑了,手一挥,轻轻说道:“大军过石桥,向拓折城方向挺进。”
斥候先行去探路,随即一队一队的康国士兵跨过石桥,向拓折城方向进发,埋伏在山顶的酒延昌已经完成了斥候的任务,他们立刻撤下山顶,打马向大营狂奔而去。
但是,布杜的军队只前进了十里便停了下来,他们忽然掉头,又重新撤回石桥,沿着药杀河向北疾行而去。
老谋深算的布杜并没有算错,李清的安西军主力确实是在拓折城,围攻怛罗斯只是部分豆卢军和新建制的大宛军,但是,就如李清没有猜对他军队人数一样,布杜也并没有猜到李清主力留在拓折城的真实用意。
…
凌晨,天还没有亮,漫天的雪花在天地间飘舞,李清从床上翻身坐起,麻利地穿上了衣服,他必须在点卯前赶回去。
前天,石国公主西施罗阑在大唐地扶持下,正式登基为石国女王,册封表已经发往长安,等待朝廷册封。虽然大唐要在拓折城建大宛军镇,但这和石国王制并不冲突。事实上,安西四镇被大唐控制多年,但是它们国王依然在,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国王罢了,而且石国初平,罗阑公主成为国王在政治上是必须的,只有住在石国境内的汉人大大超过突厥人时,才有可能在石国建立郡县,完全归属于唐朝,这是后话了。
李清穿上了中衣,伸手在床尾翻寻,半天也没找到要寻的东西,不由回头问道:“罗阑,你见我袜子了吗?”
这时,一只光洁白腻的膀子从腰畔绕来,将他的腰紧紧搂住,一只玉手随即向下摸索,罗阑洋溢着满足的俏脸贴在李清的后背上,用娇糯而甜腻声音向他撒娇道:“天还没亮,你就再陪陪人家,好不好嘛?”
李清被她摸得欲火顿起,他一转身将她压在身下,手伸进被子里摩挲着她丰满而弹性惊人的身子,低头在她红润地唇上重重亲了一下,附在她耳边调笑道:“你难道又饿了吗?”
罗阑的脸刷地红了,她撒娇似地扭动着身子,红唇轻轻噘起,眼波迷离斜睨着他,汪汪得几乎要挤出水来。李清克制住了欲火,只在她乳房上摸了摸,笑道:“我晚上再来!”便将被子拉起,给她盖好了。
他直接从床上光脚跳到地上,回头对她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你也知道的,总不希望我被自己所定的军规将屁股打烂吧!”
罗阑坐了起来,大片雪白的身子露在被外,她一边穿衣一边幽幽道:“你总是有理由,我再来问你,你什么时候让我见你的妻子?”
“唔…这个…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她。”李清的头顿时大了十倍,迅速着好鞋袜,将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忽然‘呀!’地叫了起来,“罗阑,快来看,外面下雪了!”
“你昨晚就给我说过了,又想转移我注意力,呸!我才稀罕嫁你呢!我才不想和那个大唐郡主一样,连个名份都没有。”
罗阑一边梳头,一边懒洋洋道:“我是石国国王,按理你应做我的王后才对!”
李清哈哈大笑,伸手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是,我的国王陛下!”
说完,李清推开门便扬长而去,几个早等在外间的侍女见他出来,急忙涌进去伺候女王,却听见房门‘砰!’的一声响,一只枕头向李清后背追出来,半天,房间里忽然传来罗阑得意的笑声,“你不肯告诉她,难道我自己就不会写信吗?”
…
天虽然还没有到亮的时候,但地上厚厚的积雪已将大地映得一片清亮,这时,拓折城大门被吱吱嘎嘎地拉开了,李清在数百名亲兵的簇拥下从城门飞驰而出,向大营急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