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大喊:“希文,是你吗?”
范宁回头,只见两名随从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正骑马而来,男子皮肤白净,脸庞方正,目光格外神采奕奕。
他头戴双翅乌纱帽,身穿绯色朝服,显然是名官员,他远远看见了范仲淹,激动得挥手大喊。
范仲淹哈哈大笑,迎了上去,男子翻身下马,和范仲淹紧紧拥抱一下,“我还以为你真不回京了。”
“这次是进京办点私事,可不是奉旨进京,别误会了。”
“我知道,你是来看望师鲁的,他的身体是很糟糕,还要贬去筠州,我也劝他退仕算了。”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大门前,范仲淹拉过范宁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族孙范宁,也是一个天赋神童,这次特地带他来和你的宝贝徒儿打擂台。”
听说要和自己的爱徒打擂台,官员眼睛顿时一亮,上下打量范宁,恰好范宁也在看他,只见他目光澄静,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官员点点头笑问:“你知道我是谁?”
范宁轻轻摇头,在陌生人面前,他从来都是收敛,不露锋芒。
甚至对范仲淹也是这样,直到上了范仲淹的船后,范宁才渐渐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范仲淹对这个孙子的人小鬼大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只要他品性端正,他也不想管得太多。
范仲淹笑道:“你想用你的名头来吓我孙子,对不对?”
官员呵呵一笑,“我的名头哪里比得过您老人家?你看看,令孙根本就把我没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他不认识你!”
范仲淹这才笑着给范宁介绍,“这位中年才俊就是欧阳修,你可以叫他欧阳伯伯!”
第五章 勇斗小曾布
欧阳修狠狠瞪着范仲淹,“没见过像你这样公开占便宜的,居然让你孙子叫我伯伯!”
范宁发现自己自从有了范仲淹这个便宜祖父后,他对名人的免役能力迅速提高。
眼前的欧阳修竟然只让他略有一阵小激动,然后就归于平静了,相对于激动,他心中更多是一种好奇。
原来这位就是唐宋八大家的欧阳修,看起来比祖父年轻得多。
他连忙躬身行礼,“晚辈范宁给欧阳前辈请安!”
欧阳修有点诧异,他又深深看了一眼范宁,回头对范仲淹道:“你孙子真的很聪明啊!”
欧阳修和范仲淹相差二十岁,两人其实是忘年交,从不论辈分。
范宁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称呼欧阳修为前辈,也不提辈分,这就叫各交各的,巧妙避免了称呼伯父带来的尴尬。
范仲淹却淡淡道:“有我夸奖他就够了,你就不要再多事,以免他连字都不会写了。”
范宁顿时满脸通红,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
祖父这是在敲打他呢!北上十五天,他就在船上练了十五天的字,但进步却不大,只是稍微工整一点。
他的字距离‘书法’二字还差十万八千里,让范仲淹着实有些失望。
“我们进府里说话!”
欧阳修连忙将范仲淹祖孙让进府中,范仲淹打量一下房子道:“永叔,你确实该买宅了,总这样租别人的房子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夫人真要把你赶出家门了。”
欧阳修叹口气,“京城房价那么高,我哪里买得起?希文,我们不提此事,会影响心情,今晚小弟给你接风,我们不醉不休!”
范宁心中好笑,怎么宋朝也和后世一样,见面就聊房价,不过他也很好奇,现在京城的房价是多少?

欧阳修将范仲淹请到客堂,两人分宾主落座,虽然旁边空着几张椅子,但范宁还是乖巧地站在范仲淹身后。
在眼前这两位宋朝大佬面前,可没有他的位子。
两人寒暄几句,范仲淹便取出一包团茶放在桌上,笑着推给了欧阳修,“家乡的一点土产,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贵在心意。”
“好香!”
欧阳修深深嗅了一下茶香,对范仲淹笑道:“这香味应该是洞庭东山脚下那十亩茶园内的,最上等的贡品,市场都买不到,没想希文给我送来了,今天真是好福气啊!”
范宁在一旁看了半天,他怎么也认不出这几块略有些发白的茶饼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碧螺春。
这时,堂下走过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欧阳修看见他们,连忙招手,“阿布,倩儿,你们两个进来!”
两人快步走进大堂,走在前面是一个少年,比范宁高一个头顶,大约十三四岁,长的眉目清秀,他进来先给欧阳修新一礼,口称师父。
欧阳修笑着给范仲淹介绍少年,“希文,这便是我的小徒曾布!”
范仲淹捋须一笑,“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少年听说眼前老人竟然就是名闻天下的范仲淹,他眼中闪过一道惊喜,连忙深深给范仲淹行一礼,“学生曾布参见范公!”
范宁暗暗思忖,原来这少年就是曾布,曾巩的弟弟,欧阳修的宝贝徒弟不会就是他吧!
范宁没有猜错,曾布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神童,几年前就在京城大放异彩,被欧阳修看中,收为弟子,刚刚参加完童子科解试。
欧阳修有弟子十余人,曾布年纪最小,也是最被欧阳修器重的一个。
不过此时范宁的目光更多集中在少女身上,只见她乌黑的秀发梳成了双环髻,内穿白色绣花的襦衣,下穿一条红色百褶长裙,外面又套一件浅黄色褙子,袅袅娜娜地走进大堂。
待少女走近,范宁顿时眼前一亮,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容颜俏丽,这么气质优雅的宋朝少女。
简直就是‘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她年纪和曾布差不多,也是十三四岁,却长得极为秀美,一双大眼睛左右顾盼,一对美瞳俨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
少女虽然还未成年,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俏美如花。
一时间,范宁竟然有点看呆住了。
这个少女叫做欧阳倩,是欧阳修第三个妻子薛氏所生,也是欧阳修的长女。
欧阳倩上前先给父亲施一礼,又盈盈给范仲淹施个万福礼,美目含羞,朱唇轻吐道:“倩儿给范伯伯请安!”
范仲淹笑了起来,对欧阳修道:“几年不见,倩儿已经长这么大了,黄毛小丫头变成了俏小娘,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时,曾布迅速瞥了一眼范宁,见他呆呆的看着欧阳倩,眼睛里竟冒出光来,他心中着实有些不悦,便笑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范宁的目光立刻收回,上前施一礼,淡淡笑道:“在下范宁,吴县后辈末学。”
欧阳修呵呵笑道:“阿布,范少郎是范公之孙,深得范公真传,你要好好向他请教!”
得到师父的暗示,曾布心领神会,又笑问道:“不知范贤弟平时读什么书?”。
“我所猎甚杂,不能和曾兄相比。”
“不妨!不妨!不如我们切磋一二,让愚兄领教一下贤弟的胸中锦绣。”
曾布十分目光热切,他和欧阳倩情投意合,早已互生情愫,一直渴望能得到师父欧阳修的同意。
但师父始终没有表态,今天遇到了范仲淹的孙子,如果自己能够狠狠打压这个小屁孩一番,给师父挣足面子。
或许师父一高兴就会答应他们的婚事。
况且能有机会能在倩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更是让曾布心中振奋和期待。
欧阳修也颇有兴致,捋须微微笑道:“阿布不要轻敌哦!范少郎可是少见的神童。”
范宁心中有点惊讶,欧阳修这是在怂恿吗?
范宁回头看了一眼祖父范仲淹,征求他的意见。
范仲淹心中却生出一丝苦笑。
这个争强好胜的欧阳修啊!自己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他真的就把宝贝徒弟叫来了,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才八岁吗?
其实文人好斗已是大宋的一个顽疾,从上到下都不能免俗,兴之所至就要和对方比试一番。
朝廷上的党阀之斗就不用说了,文雅一点的,斗诗、斗词、斗画、斗书法、斗对联甚至斗茶、斗石、斗蛐蛐。
所以曾布此时提出和范宁比试一番也并不奇怪。
范仲淹对范宁同样抱有很大的希望,他想看看范宁是怎么处理这件事,输了没关系,但不能输了风度。
他便笑着点点头,让范宁随意发挥。
范宁又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小美人,见她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地看着自己,但她看向曾布时,目光里却充满了崇拜。
范宁忽然明白了,这个曾布是想拿自己当擦鞋布,在美人面前表现一番呢!
这让范宁心中有点不高兴了,你可以想取悦小美人没关系,但你不能踩着范爷的头去讨好小美人。
“不知曾兄想切磋什么?”
曾布想了想便道:“我比你大几岁,比学识恐怕有大欺小之嫌,不如我们就来比比背书。”
曾布记忆力惊人,看书过目不忘,这是他最得意的天赋。
这时,欧阳倩笑道:“曾大哥,我也参加吧!”
“好!师妹也参加。”
曾布又问范宁,“贤弟想怎么比?”
范宁懒洋洋道:“客随主便,随便你,我奉陪就是。”
这时,欧阳修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范少郎长途跋涉,今天刚到京城,一定很疲惫,比试之事改天再说吧!”
范仲淹却微微笑道:“我也久闻曾少郎的神童之名,只是从未亲眼见识过,这个机会难得,永叔可不能扫我的兴!”
第六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既然是曾布提出挑战,自然不会是他出题,范仲淹也不会站出来,毕竟欧阳修才是主人。
欧阳修捋须想了想,问曾布道:“诸多经文中,你还有哪些经文没有读过?”
曾布躬身道:“回禀师父,学生还有《春秋》尚未涉猎。”
欧阳修便笑问范仲淹,“《春秋》如何?”
《春秋》是五经中比较冷僻的偏门,范宁当然也不可能读过。
范仲淹便点了点头,“那就用《春秋》吧!”
欧阳修立刻令下人去取来三本《春秋》,递给了三人,他对范宁笑道:“比试背书一般是以一炷香为限,能背多少算多少,明白我的意思吗?”
范宁点点头,“我明白!”
欧阳随即令人取来一炷香点燃,计时开始。
三人立刻翻开书,在大堂内来回踱步,开始默默记诵。
其实《春秋》这本书,范宁在前世就已经读过了,而且能倒背如流,只是时隔两年,他还需要温习一下。
一炷香很细很短,全部燃完大约十五分钟左右,所以又有一炷香时间之说。
不一会儿,香已燃尽,欧阳修便喊道:“停!”
三人停止了背书,欧阳倩脸上有些懊悔,显然她背下来不多。
她目光又热切地向曾布望去,曾布笑容满面,显得信心满怀,令她心中一阵窃喜。
“如何,你们三人谁先来背?”欧阳修笑问道。
曾布刚要开口,范宁却抢先举起手,“我先来吧!”
范仲淹捋须暗暗点头,一般而言当然是晚背书者占便宜,他可以得到前面人的提示。
范宁肯抢先背书,足见他为人光明磊落,这一点令范仲淹很欣慰。
曾布却不想占便宜,便道:“那我去堂下等候!”
范宁摆摆手,“不用走开,小弟背得不妥之处,还请曾兄指教!”
欧阳修接过书笑道:“你能背多少就背多少。”
范宁便从‘隐公元年’一节开始背起: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
他一口气背到文公七年,忽然发现范仲淹脸色不对,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得太多,他连忙停下,挠挠头笑道:“不好意思,就只背下了这么多。”
这时,大堂上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才短短的一炷香啊!范宁居然能背下半本《春秋》,简直不可思议。
《春秋》全本一万八千余字,范宁差不多背了近一万字,竟一字不错,着实将众人震惊住了。
范仲淹连忙抓住范宁手臂问道:“这本书你是不是已经背过?”
范宁连忙摇头,“孙儿是第一次读它。”
欧阳修轻轻拍了拍额头,叹息道:“我算是见识到了,世间竟有这等记忆超群的神童。”
曾布满脸羞愧,他自诩过目不忘,但一炷香时间他也只记住了两千字左右,和范宁差得太远,令他自愧不如。
欧阳倩心中却十分不服气,曾大哥的记忆力在京城无人能比,他怎么可能输给这个小家伙?这小家伙说不定作弊。
想到这,欧阳倩笑道:“比试当然要三战两胜才有说服力,爹爹不妨再比第二场。”
欧阳修有点不好意思,便笑着问范仲淹,“兄长的意思呢?”
范仲淹心中也明白这场比试说服力不够,毕竟《春秋》在天下各地书屋都能买到。
“再比第二场吧!”
欧阳修想了想,便取出一篇文章笑道:“这篇文章是我去年在滁州的一次游记,半月前才写完初稿,还没有人看过,你们每人浏览一遍,然后默下来。”
范宁心中一动,该不会是《醉翁亭记》吧?
欧阳修把文稿先递给了范宁,第一句便是‘环滁皆山也…’
范宁心中暗暗窃喜,果然是《醉翁亭记》,他又匆匆浏览一遍。
但不等他再细看,欧阳修便将文稿从他手中抽走,又递给了曾布。
曾布也没有占到便宜,只草草浏览一遍,文稿又转到了欧阳倩手中。
欧阳倩还没有看完,文稿便被父亲收走了,她急得一跺脚,“爹爹给我看的时间最短!”
欧阳修呵呵一笑,“你本来就是凑热闹的,看不看都无所谓!”
欧阳倩撅了撅小嘴,退下去又不甘心,只得乖乖坐下开始默写。
曾布运笔如飞,生怕自己记下内容转眼便忘记。
范宁却很犹豫,按照正常的记忆,他最多只能记下六成左右,但偏偏自己知道全篇。
到底只写六成,还是全篇都默下来?
他眼角余光偷偷向曾布一瞥,见曾布居然已经写了不少,正停笔沉思。
范宁不再犹豫,索性提笔将《醉翁亭》全篇默了下来,不过范宁还是吸取背《春秋》的教训,在后面稍微改了几个字。
毕竟太完美就不真实了。
不多时,三人将各自的稿子交给欧阳修,欧阳修心里有数,他给三人时间太短,完全记下来是不可能的,就看谁记得更多一点。
首先被淘汰的是欧阳倩,她只记下三行,还记错了三个字。
欧阳倩倒不沮丧,她本来就只是凑凑热闹,她更关心曾布,只要曾布能战胜那个臭小子,她就开心。
曾布还不错,记下了四成,不过有五个地方记错了。
欧阳修提笔将错误的地方圈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曾布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还不错,能记住六成,比我预料的要好一点。”
欧阳修笑了笑,便放下曾布的卷子,又满怀期待地拿起了范宁的卷子。
刚才背诵《春秋》,这孩子表现得令他十分震惊,不知这一次又能他带来什么震撼。
刚拿起卷子,欧阳修便愣住了,这…这字简直…
欧阳修有点不可思议地向范宁望去,范宁当然明白他目光中的惊讶,也不着恼,笑嘻嘻道:“前辈现在改比书法还来得及!”
范仲淹却有点惭愧,叹口气道:“这孩子别的都还不错,就是书法太糟糕,还望永叔多多指点他一二。”
欧阳修宽厚的笑了笑,“我当年像他这么大时写字也不行,其实书法也没什么诀窍,多多练习就是了,今天我不评论,等十年后再看。”
他这才细看范宁默写的《醉翁亭记》。
渐渐的,欧阳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居然一字不错,读到最后,他忽然发现范宁竟然默全了,他一下子愣住了,“不可能!”
虽然大家都夸赞神童过目不忘,事实上,过目不忘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就算是天赋神童,也要至少看两遍。
而欧阳修给范宁的时间最多只能看一遍。
他目光奇怪地注视着范宁,这孩子真有这么厉害?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全记住,还是…
“你什么时候读过我这篇文章?”欧阳修脱口问道。
欧阳修这句话问得有点荒唐,女儿欧阳倩和曾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范仲淹也哑然失笑,永叔今天是怎么了?
范宁却不慌不忙道:“欧阳前辈认为我事先已经读过这篇文章?”
欧阳修语塞,这篇《醉翁亭记》是自己才写不久,从未示人,连女儿都没机会,第一天来京的范宁更不可能看到。
可是…
欧阳修慢慢坐下,他心中异常震惊,居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背全,这怎么可能?他才八岁啊!
这时,范仲淹笑道:“永叔能否给我看一看?”
欧阳修把卷子递给他,范仲淹捋须细细看了一遍,又从桌上拾起原稿对照。
范仲淹并不像欧阳修那样反应激烈,他早已经领教过范宁的惊人的记忆力了。
“永叔,你看这两段!”
范仲淹将卷子最后的几处不同指给欧阳修看。
‘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你看他的默写,他把中间的‘太守也,太守谓谁?’漏掉了。还有,‘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他写成了‘人影杂乱’。由此可见,我这个孙子的记忆能力还并不是太完美,还是有缺陷。”
欧阳修刚才没有发现,他再细看,果然在最后有两处默写错误。
范仲淹说得对,范宁虽然记忆有极高的天赋,但还不是那么完美,他看了看范宁,还是长长叹息一声,“可就算如此,令孙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太令人震惊。”
曾布脸色一变,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他知道第二次比试又输了。
欧阳倩小嘴动了动,简直要气哭了。
欧阳修又忍不住将范宁的卷子细细看了三遍,这才摇摇头,对范仲淹道:“令孙天赋禀异,真神童也,我欧阳修服了!”
范仲淹还是第一次听到欧阳修如此夸赞一个孩子,他心中着实高兴,却捋须微微笑道:“论真才实学,他比曾布还差得远,贤弟太夸奖他。”
范仲淹一回头,见范宁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气得伸手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谦虚的话在哪里去了?赶紧给我说出来!”
第七章 萝莉小女侠
当天晚上,范宁和祖父便在欧阳修府中住了下来。
次日上午,范仲淹早早便出门办事,范宁则呆在房间里打着哈欠练字。
有没有搞错,来到京城花花世界不出去逛街游玩,却让自己埋头写字。
那来京城做什么?
范宁一肚子怒火,狠狠发泄在宣纸上,他哪里是在写字,分明是在画一幅抽象派的水墨画。
这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有关,请进!”
门吱嘎一声开了,范宁回头,却吓了一跳,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欧阳倩。
她今天已换了一身衣裙,容颜依旧和昨天一样俏丽,只是一脸不高兴,就仿佛谁欠了她几百文钱。
“欧阳姑娘找我有事?”
欧阳倩懒洋洋问道:“你没有时间?”
“做什么?”
“爹爹让我陪你去买本字帖,家里没有适合你的,我估计你要练字,没时间去!”
范宁腾地跳了起来,“我有时间!”
他扔掉笔笑嘻嘻跑上前,“别的小弟都没有,就是有时间!”
出门逛街,还有美人伴游,这种美事谁会拒绝?
欧阳倩心中痛苦的哀叫一声,‘这个小屁孩,怎么这样难缠啊!’

范宁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美女,有小美女陪同在身边确实心情愉快,看什么都顺眼。
他们走出府门没有几步,欧阳倩就伸手拦住了一辆牛车,这让范宁很惊奇,这不就和后世打的一样吗?
“没见过吧!”
欧阳倩得意洋洋道:“在京城遍地是牛车,花几文钱就行了,你们乡下有吗?”
“我们乡下骑牛不要钱!”
欧阳倩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快上车吧!”
两人上了牛车,车夫一甩长鞭,牛车缓缓而行。
范宁有些不解,“小倩姐,买本字帖怎么还要去大相国寺,离这里不远好像就有家书铺。”
欧阳倩听他嘴巴喊得甜,心中舒服了一点,便道:“除了买本字帖,爹爹还让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大相国寺那边有名的食铺比较多。”
听到去吃点东西,范宁顿时眉开眼笑,“我们要去吃什么?”
欧阳倩肩上挎了一只绣花布袋,里面自然是眉笔和胭脂,另外还有一只小钱囊。
钱囊里有几十文钱和几钱碎银子,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这么多钱,也在考虑去哪家名店打打牙祭。
欧阳倩忽然想到一样美食,顿时俏目一亮。
“阿姊带你去吃曹婆婆肉饼,京城很有名的,它家的胡辣汤做得最地道。”
“好的,只要是小倩姐推荐,肯定错不了。”
欧阳倩毕竟是小娘子,胸无城府,被范宁灌了一通甜言蜜语后,早已把刚才的不愉快丢之脑后了。
很快她便有说有笑地给范宁当起了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