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有一件大事。”
阎凯慢悠悠地道:“最新消息,王忠嗣被定谋反罪,判了死罪。”
他这一句话,引起在场所有人动容,尤其是军官们,王忠嗣在他们心中宛若天神一般,居然被判了死罪,顿时几个都尉便骂了起来,“他娘的,是谁主审的案子,良心被狗吃了吗?居然判王大帅死罪!”
“据说是御史中丞杨钊主审。”
“白痴!”一名都尉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屎玩意儿,靠裙带上去,居然敢定王大帅死罪,敢问天下军人答应吗?”
“不答应你又能怎样?哎!这是王大帅的命。”
酒桌上叫骂声一片,李庆安却迅速瞥了一眼这个阎凯,此人说出王忠嗣被定死罪时,连刘长云都惊讶不已,他可能是刘长云的幕僚吗?消息又从哪里来?比官方的消息还快,而且刘长云替他倒酒时的谄媚。就仿佛刘长云才是他的幕僚。
李庆安心中有了明悟,恐怕这个阎凯是庆王的幕僚才对,这时,刘云长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呵呵笑道:“良辰美景,莫谈国事,今天是李将军初到扬州,我们以地主之谊,敬李将军一杯。”
“敬李将军一杯!”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
就在李庆安在白玉堂酒楼喝酒之时,在江都县北市的一家胡人酒肆里,一名胡商匆匆走了进来,胡商在大唐遍地开花,在商业繁盛的扬州也不例外,这里生活着数千胡商,一般都是经营宝石金器。
这名胡商走进酒肆,向胡人掌柜点点头,掌柜给他使了个眼色,向楼上指了指,胡商便快步沿着楼梯上去了。
一直走上三楼,他推门进了一间屋子,石国王子远恩正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北市的景色,在他旁边,坐着他的几个手下。
听见门响,远恩转过身问道:“是李庆安到了吗?”
“殿下,他刚刚从水路抵达,大唐的转运使请他去喝酒了。”
“居然到现在才来。”
远恩不屑地哼了一声,回头问霍延白道:“先生能肯定宝石还在他身上吗?”
霍延白摇摇头,“我不能肯定。不过殿下不可能去庆王那里要宝石,所以我们就赌那两个盗贼偷走的,还是假宝石。”
他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从探听到的情报来看,此人是个精明圆滑之人,他既然已经知道宝石的重要性,那他就不会随意把宝石放在箱中,一定是藏了起来,随身携带的可能最大,所以我建议殿下赌这一次。”
远恩无奈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殿下别急,一定会有机会,我们要耐心等候,千万不要随意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
李庆安回到住处时,天已经快黑了,他的住处临时安排在江都听水居,这其实是一座官方的馆舍,专门给从京中来的高官居住,馆舍是建在城北的梨花水旁,一条浅浅的小河环绕馆舍而过,两边梨树成片,结满了幼小的花苞,流水在岩石上流动。在馆舍便可听见流水潺潺,故名听水居。
李庆安多喝了几杯,不能骑马,刘长云便安排一顶小轿送他回住处,荔非守瑜和另外几名随从骑马跟随,从轿子里下来,李庆安一脚深一脚浅地进了大门。
可一进院子,他的醉意顿去,伸了个懒腰笑道:“早知道江南美女如云,就骑马了,坐在轿子里看得实在不爽快。”
荔非守瑜笑道:“七郎。原来你是刻意装醉啊!”
“刻意倒没有,只是不想听那刘长云鸹噪了,我又不是采访使,要听他汇报什么事情。”
这时一名年轻的馆吏迎了上来,躬身笑道:“李将军,房间已经收拾好,你们的行李都在房间里,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多谢了!不知馆吏怎么称呼?”
“不敢,在下姓罗。”
“原来是罗馆吏,辛苦你了。”
李庆安笑着跟他来到了房门前,这是一栋独房,房子颇为精致,雕梁画栋,掩映在几株老梨树之中。
“李将军,我来开门。”
馆吏上前一步刚要推门,李庆安忽然一把抓住他,向后一拽,他也急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刹那间,只见一声弦响,一支箭从左窗呼啸而出,擦着李庆安的鼻子而过,‘夺!’地钉在梨树上。
“有刺客!”荔非守瑜大吼一声,抽刀一脚踢开了房门,李庆安也拔出横刀,向后院冲去,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条灰影从墙上一跃而出,‘扑通!’有人跳进了河中。
李庆安慢慢把刀收回了刀鞘,重重哼了一声,第一天来扬州,便有人要刺杀他,此人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走回前院,荔非守瑜从房间里出来,手中拎着一副弓箭,恨恨道:“被这浑蛋跳后窗跑了。”
“将军,箭上有毒。”
一名士兵将箭从树上小心翼翼拔下。双手递给了李庆安,李庆安接过箭瞥了一眼,箭尖果然有蓝汪汪的碧磷色,他眼睛一挑,目光直射馆吏。
馆吏刷地脸色惨白,他跪下来道“李将军,此事与我无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馆吏,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个失职之罪你都逃不掉,轻则打一顿革职,重则下狱严审,你心里应该明白吧!”
馆吏嘴唇一阵哆嗦,再哀声求道:“求李将军饶我,我上有老下有小,都靠我的一点俸禄过活,假如我下狱,他们可就没饭吃了。”
“要我饶你也可以,但你要听我的安排,不准泄露一个字,否则我就说你是同党。”
“是!是!李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听李将军的话。”
“好!你现在赶紧去请名医,同时向卢太守汇报。”
他又回头对荔非守瑜道:“这样也好,省得我去拜访他了。”
…
很快,几名江都县的名医匆匆赶来,忙碌了半天,结论是箭未伤及要害,得了心病,睡上一觉便好了,又给他开了一些安心定神的药,嘱咐他不要多想此事。
名医前脚刚走,扬州太守卢涣便匆匆赶来了。
“是我安排不周,让李将军受惊了!”老远,卢涣便歉然道。
李庆安微微一笑,“卢使君不用自责,刺客是有备而来,他有心杀我,卢太守怎么防得过来。”
李庆安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卢涣的心情却十分沉重,李庆安是兵部派下来的团练使,如果他真在江都遇刺,自己这个太守的乌纱帽估计就保不住了。
他沉吟片刻,便问道:“不知李将军在扬州有什么仇家?”
李庆安摇了摇头,笑道:“我是边军将领,来中原才二个多月,哪会有什么仇家?说实话,我确实是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李将军请放心,我回去后就立刻安排精干的人员来排查此事,决不让凶手逃脱。”
“多谢卢太守了。”
李庆安笑了笑,话题轻轻一转便道:“我在长安曾抓到一个逃窜的扬州盗贼,据他交代,他是扬州盐枭杜泊生的心腹,我怀疑今天的刺杀说不定就与杜泊生有关,听过这个杜泊生现在下落不明,卢太守可需要我帮助一二?”
卢涣心中一跳,李庆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连忙笑道:“我就是人手不足,如果军方愿意提供帮助,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那好,我会全力帮助卢太守搜查这个杜盐枭,他的详细资料,还望太守提供。”
“一定!一定!我这就回去派人给李将军送来。”、
又寒暄了几句,卢涣告辞了,荔非守瑜立刻道:“七郎,我怀疑会不会是安禄山在捣鬼?”
李庆安摇摇头道:“如果真是安禄山派人,一路上他有多少机会,有必要到扬州才刺杀我吗?”
荔非守瑜想了想,忽然有了明悟,“七郎的意思是说…”
“没错!”李庆安淡淡一笑道:“这个人就想是把扬州的搅浑,他在里面浑水摸鱼。”
…
卢涣没走多久,院子里便响起了刘长云尖细的声音,“李将军遇刺了吗?快带我去瞧瞧他。”
李庆安眉头一皱,这么快就来了,他连忙躺在榻上,拉被子给自己盖上。
门开了,刘长云快步走进,急切地问道:“李将军,你没有受伤吧?”
李庆安挣扎着要坐起来,刘长云连忙将他摁住,“李将军千万别动,可别闪了伤口。”
李庆安苦笑一声道:“多谢刘使君关心,只是有惊无险,擦破点皮,没有伤到要害。”
“那就好,可吓死我了!”刘长云夸张地长吁一口气,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突然脸一沉,指着门口的馆吏骂道:“没用的东西,居然让刺客混入馆中,养你们有何用?”
馆吏吓得跪下,连连磕头,李庆安摆摆手笑道:“刘使君,罗馆吏应该是有功褒奖才对,若不是他及时拉我一把,此时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刘长云脸色稍微好看一点,他拉长声音道:“既然李将军替你求情,这次就饶你,若再有下次,我就抓你来顶刺客。”
“多谢转运使,多谢李将军。”
馆吏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庆安,转身下去了,这时,房间里只剩下刘长云和李庆安两人,刘长云道:“李将军可知是谁干的此事?”
李庆安摇摇头,“我在扬州没有任何仇家,实在想不出刺客会是谁派的?”
刘云长眯着眼笑道:“李将军是不知道,可我却很清楚。”
“哦?请刘使君赐教。”
“这个人是谁恐怕李将军也想不到,他便是刚刚来看过你的…”
“你是说卢太守?”
“嘘!”刘长云向左右看看,回身去关了门,这才压低声音道:“没错,就是此人!”
李庆安眉头一皱,“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杀我做什么?”
“李将军有所不知了,两个月前,扬州出了一起盐枭案,本来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将盐枭杜泊生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不料却被卢涣破坏了,虽然他假惺惺地抓住了杜泊生,但在送他入京的路上却又放了他,把责任推在我的头上,还上本参我,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但李将军的到来却增加了变数…”
“等等!”
李庆安止住了他,“按你的说法,刺杀了我只会使他的处境更难,他为何这样做?”
“李将军就不知道了,那个杜泊生实际上就是他的人,他捉曹放曹,将杜泊生藏匿起来,现在李将军一到,极可能会坏了他的事,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
‘漏洞百出的解释…’李庆安暗暗忖道,他瞥了一眼这个控制着江南物资北上的大吏,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会得到这种高位?
刘长云见李庆安沉默不语,他微微一笑,缓缓道:“如果李将军肯助我抓到这个杜泊生,我保证李将军在练兵结束后,再升一级,为千牛卫将军,这也是庆王殿下的承诺。”
“可我怎么知道,这是庆王殿下的承诺呢?”李庆安不露声色地问道。
“李将军不用着急,过几天,庆王殿下的小王子也将抵达扬州,届时,将由他亲自给李将军做出承诺。”
“好吧!我知道了,此事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
夜渐渐深了,李庆安坐在桌前翻开着卢涣给他资料,资料是厚厚几大本,杜泊生从一个游侠儿的发迹到他控制江淮的地下盐运,以及他被抓捕后的供词,写满了他和庆王的种种肮脏交易,大唐盐税的流失令人触目惊心,李庆安将资料慢慢合上,走到了窗前,院子里繁茂的梨树如同几名魁梧大将军,矗立在夜色中,远处围墙上隐隐有暗哨的身影,还有巡逻士兵走过的沙沙声。
他自言自语地笑了笑,他已经渐渐明白了,现在所有的关键都在那个杜泊生的身上,没有这个人证,他的所有证词都不能生效,现在卢涣和刘长云都极力想抓住此人,只要抓住他,证词就会向有利于自己的一面发展,可是这个杜泊生究竟藏在哪里?
把他救走的那伙神秘人又是谁?是他的同伙,还是另有其人?
还有,刺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此人把水搅浑的用意究竟何在?
第一百零五章 泗州响马
次日天刚亮,一名扬州大都督府的官员便找到了李庆安。扬州大都督府虽然没有调兵实权,但它毕竟是江淮地区的最高军事管理机构,像李庆安等人任团练使的一些具体手续,就是由大都督府来办理。
扬州大都督是李林甫兼任,实际掌管大都督府的最高官员是大都督府长史,大都督府长史是从三品衔,一般是由地位高崇的官员担任,有时候也是宰相外放,或任满后回京担任宰相,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大都督府长史是扬州除太守和转运使外的第三股势力。
目前担任大都督府长史的官员是太子少师韦滔,韦滔是大唐名门韦氏的核心人物,他的女儿也嫁给了皇室,是棣王李琰的正妃。
此时,韦滔已经来到了公务房中,今天他有一件重要的公事要办,那就是李庆安具体为团练使的安排,兵部通牒早已经到了,上面写得很清楚,具体练兵方法和人数由团练使自定,在练兵期,团练使有调兵五百人以下的权力。而大都督府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团练使的要求写成牒文,下发到各军府去。
韦滔心中十分郁闷,虽然他地位高崇,但实际权力还不如一个中郎将李庆安。
“长史,李将军到了。”门口传来禀报声。
“让他进来!”
韦滔收拾好桌上的几本文书,正经危坐,他可是有从二品衔的太子少师,比李庆安高得远了。
门开了,李庆安快步走进了屋内,躬身施礼道:“卑职李庆安,参见韦长史。”
韦滔见他态度自谦,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道:“李将军,我们就不寒暄了,我首先想问李将军,具体怎么样练兵,我想李将军路上应该有了腹稿吧!”
李庆安取出一本册子递给韦滔笑道:“在下确实已经想好,请韦长史过目。”
韦滔接过翻了翻,眉头一皱道:“你只想部分练兵?”
“正是,江都五个军府,五千余人,我不可能全部练到,而且时间只有半年,所以打算从各军府中抽调五百精锐,组成团练营,这五百人要求年龄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七尺以上,能挽三石以上的弓,会骑马,最好都是新兵,这样我才能得心应手。”
韦滔沉思了片刻,他明白李庆安这样做的目的,这样一来扬州地区就出现了一支强大的势力,而且没有都尉掣肘,他从的本意来说,他不愿意李庆安拥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可他又没有办法,兵部的命令在那里呢!他无权干涉。
“好吧!你什么时候要?”
“韦长史,我现在就要,我带来了五名随从,这五人分去五个军府挑人,另外,我还希望大都督府能提供五百把三石以上的硬弓和每弓五壶箭,另外还要五百匹马和一个能容纳五百人的营地,这些都请韦长史尽快安排。”
韦滔拉长了脸,不悦道:“李将军,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不会耽误你的练兵。”
“多谢韦长史,事不宜迟,我想这就去军府挑人。”
…
虽然江都的五个折冲军府都是上府,但天宝以后府兵制逐渐败坏,各军府逃兵严重,几乎没有满员的军府,江都的五个折冲府也不例外,当李庆安在第一军府点兵时,高台下只列队站了六百余人,另外还有一百人调进京戍卫,实际缺员三成,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府兵平时为农,战时为兵,定期进行训练,训练期间军府提供食宿,今天李庆安运气不错,正逢训练期。
都尉将军赵绪清清喉咙,高声道:“大家听着,兵部派团练使赴江淮练兵,来我们江都五军府的,是安西军中郎将李将军,号称安西第一箭,李将军将从江都五军府中各抽一百人,组成团练营,为期半年训练,凡被抽中者不仅会成为江都营精锐,而且每月还有两千文钱的补贴,每天都有肉吃。各位弟兄,这可是机会,大家要抓住了。”
士兵们微微骚动了,每人每月可有两千文补贴,这就是四石米的价钱,这对当兵无饷的士兵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训练半年可以得十二贯钱,而且每天都有肉吃,这可比种田赚多了。
尽管春耕很忙,但很多士兵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赵绪点点头,便对李庆安笑道:“李将军,可以点兵了。”
李庆安看了看下面的士兵,他疑惑地问道:“赵都尉,就这么多人吗?”
都尉赵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确实就这么多人,这还不错了,苏州、湖州那边,有的军府只剩三成兵,都跑光了。”
“可我这兵册里,你的军府应该是满员。”
李庆安扬了一下手中的兵册,冷冷地瞥了赵都尉一眼。
赵绪的后背都湿透了,原以为昨天喝了一顿酒。李庆安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他一点也不肯放过。
大唐的府兵们没有军饷,只管饭菜,可就是这每天三百个缺员的粮米菜蔬,以及其他开支,一年下来也要近千贯的额外收入。
这是各军府心知肚明的暗规矩,只是捞取的程度不同而已。
“这个…李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管点一百人走,另外赵都尉别忘记给足我的粮食肉食。”
“李将军尽管点兵。只要看中之人,我绝对放行。” 赵绪暗暗松了口气,他明白李庆安的意思。
他连忙上前挥手道:“弟兄们过来排队,一火一火来。”
士兵迅速排成长长一行,等待挑选,李庆安坐在一块方正的大石上,一名果毅都尉在旁边唱名。
“刘志云,二十岁。”
这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年轻男子,精神抖擞,李庆安点点头,“收了!”
“吴明,三十岁,二营旅帅。”
此人身高也不错,但目光中透出一丝狡黠,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兵油子,李庆安一挥手,这个人他看不中。
这时又走来一名士兵,身高足有七尺,虎背熊腰,目光炯炯,虽然军服破旧,却掩饰不住他眉眼间那种英武之气。
“南霁云,三十岁,二营火长。”
“等等!”李庆安一下子止住了果毅都尉的唱名。
他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英武的将领,南霁云,就是号称大唐赵子龙的名将南霁云?
南霁云只是在安史之乱后投奔张巡而大放光彩,在此时之前,他因家贫而四处谋生,却没想到,他居然在江都军府当了一名火长。
“李将军,你认识此人?”都尉赵绪有些奇怪,这南霁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火长,好像弓马不错,但也不至于让李庆安这样惊讶。
“没什么!”李庆安呵呵笑道:“我看此人器宇轩昂,却只是一名火长,觉得有些奇怪。”
他又问南霁云道:“你是哪里人?”
“回将军的话,卑职魏州顿丘县人。”
“魏州人?”李庆安有些奇怪地笑问道:“那怎么跑到江都来当兵?”
“卑职在江都租种了十亩田。因东家身体不好,便替他来从军。”
南霁云虽然职位卑微,但回答得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
李庆安摆摆手,“好!你算一个。”
“下一个!”
…
下午时分,从各军府选来五百人全部进驻军营,军营位于江都北门外,紧靠运河漕运仓库,远远望去,几百个大仓库一眼望不见头,而他们的军营便是守卫仓库的士兵驻地,去年年底,其中一个军营的士兵调去江阳县驻扎,军营便空了出来,正好给李庆安的团练营驻兵。
军营占地广大,有三排长长的砖瓦平房为宿地,然后是马房,再就是一个足够数千人训练的大校场,周围有两人高的土墙包围。
五百名精壮的士兵排成了十排,腰挺得笔直,听着他们年轻的团练使训话。
李庆安身穿黑色明光铠,头戴铁盔,骑在一匹威武雄壮的骏马之上,腰挎横刀,斜挂一把巨大的黑色长弓。
“我便是安西李庆安,人称安西第一箭。”
说到这,他抽出长弓,张弓搭箭,忽然转身一箭向八十步外的大门口岗塔射去,只见塔顶两只鸟扑翅要飞,箭却闪电般射到,一箭将小鸟射穿,而另一只鸟刚刚飞起,李庆安猛一转身,又换左手拉弓,又是一箭将刚飞腾的小鸟射中,左右开弓一气呵成,两只鸟先后落下了高高的哨塔。
众人一声惊呼,霎时间又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种惊叹的神色,这种左右开弓的神箭,在江淮军营中是从未见过,连自负箭法高明的南霁云也慨然叹服,他远远比不上李庆安的超然绝伦。
一名士兵飞马赶去将箭捡了回来,李庆安一举射穿了小鸟的长箭,傲然道:“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半年后,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能在百步外,箭穿飞鸟。”
…
尽管前景美妙,但过程却是枯燥而艰辛,士兵们从早到晚就是射箭,手指肿痛,胳膊酸软无力,但五个安西教官个个凶神恶煞,稍有懈怠便有木棍劈头盖脸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