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崔平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紧张地问道:“老管家,可是姓李的?”
“就是了,那出了名的李庆安。”
崔平兴奋之极,他来不及整理衣冠,像只鹅一样的向大门口奔去,管家却在后面追撵着喊道:“员外郎,不在门口,在客房呢!”
崔平一个急刹车,手臂乱甩,又掉头向客房跑去。
客房门前的院子里挤满了丫鬟下人,李庆安在教几个崔家的少年掷壶。
李庆安举一支箭道:“要练掷壶,首先是要找到手感,所以这支箭你们要带在身边,有空就摸一摸。”
几个少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下人们也纷纷看自己的手,一名丫鬟暧昧地自言自语笑道:“箭要带在身边,有空就摸一摸。”她的手却悄悄向另一个年轻仆人的裤裆摸去。
“对了,手感找到了,然后练习掷壶就能事半功倍,就像这样!”
李庆安玩了个花活,背对铜壶,在两丈外向后投去,‘当!’一声,箭异常精准地射入了壶中,激起院子里一片掌声。
“李将军!”
崔平分开众人,对李庆安躬身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李将军请随我去吧!”
李庆安笑了笑,团团向众人一抱拳,“好了,各位,我还有事,就先教到这里。”
几名崔家少年恋恋不舍地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李庆安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好好练习吧!以后天下是你们的。”
几个少年顿时眼中放出光芒,一股天下的豪气冲上脑门,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
“崔兄,崔右丞怎么不在府中?”
虽然李庆安是武职,但他毕竟是正四品衔,比崔平足足高了两级,崔平连忙毕恭毕敬道:“李将军不必客气,叫我员外郎便可,叔父今天当值,要晚上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那今天可能见不到了。”
“李将军找我叔父有事吗?”
“没什么事,来崔府总要见见主人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崔平的小院前,一进院门,崔平便高声喊道:“娘子,美娘,快点来见贵客。”
李庆安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整洁,只是角落里堆了一地鸡毛和鱼鳞,一颗老槐树几乎罩住了半个院子,树下是一排平房,大约五六间屋,崔平和妻子住一间,小妾住偏房,崔平有一间书房,还有堂客和下人屋,再有一间小小的厨房。
崔平家除了妻妾外,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乳娘,听到老爷叫唤,大家都一起迎了出来。
“李将军,这是我妻裴氏,刑部裴侍郎之女。”
一名年轻的少妇向李庆安盈盈施礼,看得出是大家闺秀,性格温婉柔顺,李庆安连忙将买的几色上等细点递过去,笑道:“来得匆忙,一点心意,请夫人笑纳!”
“李将军太客气,快请屋里坐!”
裴氏将点心交给小妾,连忙将李庆安请进屋里,屋里早收拾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小官吏请客无非都是鸡鸭鱼肉一类,再有几瓶好酒,今天崔平下了本钱,又从西市的果蔬店中买了一斤昂贵的荔枝,算是酒桌上的一大亮点。
“李将军不用客气,请随意坐,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崔平请李庆安坐了上首,他坐在右边,妻子裴氏坐在左面,小妾却没有资格上桌,负责添饭斟酒伺候,这个礼节李庆安却不懂,他笑呵呵道:“员外郎,怎么不让小夫人坐下?”
第八十章 小崔请客(下)
崔平有些尴尬,俗话说妻不如妾,他当然希望小妾也坐下,可是妻子在旁边呢!他可做不了主。
裴氏却装着没听见,她双手举杯笑盈盈道:“李将军,今天招待不周,怠慢了你,这杯酒是我这主妇给李将军陪礼。”
“哪里!哪里!夫人太客气了,今天是我打扰才对。”
李庆安客气几句,和他们夫妇干了一杯,这时,裴氏站起身道:“李将军请慢用,我就失陪了。”
她笑着微微欠身,给小妾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下了。
李庆安望着她走进内室,这才点点头,对崔平笑道:“员外郎怎么不自立门户?”
崔平叹了口气,“说起来惭愧啊!我岳父把女儿嫁给我,本以为我能有什么出息,可现在我自己连座宅子都没有,还得住在崔家大府内,俗话说男人三十而立,我今年已经三十,离立还早着呢!”
最近李庆安也有买房的想法,他不由十分感兴趣地问道:“不知现在长安房价如何?”
提到房价,崔平摇摇头苦笑道:“这房价和米价同步,天宝元年,斗米不过十文,一栋中宅也不过百贯钱,像崇业、靖善,宣义、兰陵这几个风水最好的坊,也不过二百余贯,可今年米价涨到了每斗五十五文,房价也翻了五倍,上个月,我看了一座位于丰乐坊的三亩的中宅,二十几间屋,开价就是七百贯,就算还还价,至少六百余贯是要的,一般人家哪里买得起,哎!我好歹也是六品的员外郎了,说起来风光,可连自己的宅子也没有。”
“员外郎不是有俸禄,有永业田吗?怎么连房子都买不起?”李庆安笑道。
“哎!别提了。”崔平一摆手道:“按例制,我有五顷职分田,有二顷五十亩永业田,以前或许是这样,可现在,这只是一个额度罢了,实际朝廷只给了我一半都不到,剩下的要我自己去买,其实就算给我全了,一年也就不过一两百贯收入,还要风调雨顺才行,这哪里够买房子?再说俸禄,我月俸两贯,每年禄米百石,再加上公廨钱,一年加起来也才百贯,我攒了几年,娶妻娶妾,已花得差不多了,入不敷出啊!”
崔平越说越沮丧,“哪像你们边军,只要打仗立功,几千两银子,几百匹绢的赏,我们只是劳碌命。”
李庆安端着酒杯,他忽然想起自己虽然升官了,但职分田和永业田好像并没有增加,还是拔焕城那几亩薄田,而且工资禄米之类更是谁也没有向他提起过,莫非他们想赖我老李的工资?
“员外郎别急,慢慢来,对了,你买房还差多少钱?”
“不提!不提!”崔平连连摆手,他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好开口,虽然不好意思借钱,但请李庆安帮忙一事,他得找机会提出来,否则这顿饭就白请了。
崔平又给李庆安斟了一杯酒笑道:“我倒劝李将军早点在长安买房,这房价随米价,听我岳父说,今年江淮遭了大水,河东那边又出现旱灾,年后米价肯定会涨,这房价也会追着涨。”
“那它不会降吗?”
“降?”崔平摇摇头道:“现在可不是开元年间了,涨易降难啊!”
听崔平这一说,李庆安暗暗忖道:‘自己这两天是要去买处宅院了。’
“那如果我想买一栋带后花园,而且家具齐全的宅子,那需要多少钱?”
“如果是带后花园,那至少就是五亩了,我倒知道一处,位于亲仁坊,开价一千贯,再还一点价,至少不低于九百贯。”
“嗯!那什么时候员外郎给我介绍介绍。”
“这个没问题,那个卖家我认识,明天我去给你说说。”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这时,李庆安有意无意地笑问道:“听说崔右丞之子明年要考进士,可有此事吗?”
崔平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李将军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叔父的长子崔耀在外地为官,次子崔明两年前便因病过世了,再没有其他儿子,倒还有两个女儿。”
“哦!英年早逝,着实可惜啊,可怜留下孤儿寡母,这日子可难过了。”
“比这个还惨,我那堂弟眼看要成婚了,对方是原楚国公姜皎的孙女,虽然家道败落,但因为是从小就定的亲,再加上那女子长得不错,所以崔家决定还是娶她进门,就是打算用喜来冲病,不料就在成婚前两天崔明病逝了,留下一个望门寡。”
“那她就不能再婚吗?”李庆安笑道:“我只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一般是可以再婚的,反正也没有真的过门,只要女方父母提出来,解除婚约便可,只是我崔家不想寡妇再嫁,所以坚决不肯退婚。”
崔平刚说到这,忽然见娘子在内室向他招手,他连忙起身笑道:“李将军稍坐,我去去就来。”
“员外郎请便!”
崔平快步走进内室,他正要问,裴氏却一把将他拉进屋,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李将军就是为你堂弟那个望门寡而来的。”
崔平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我的直觉,那个姜舞衣不是长得很标致吗?我估计这个李将军一定是看上她了。”
崔平迟疑一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上门就是有求于我了?”
“没错!所以你要大胆地提条件,他会答应的。”
“可是我叔父那边未必肯答应,还有祖母,她一直坚决不准女方再嫁。”
“这个你就别考虑了,先让他帮你的忙,那个女人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裴氏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记着,要提要求。”
崔平点点头,又回到了饭桌前,他干笑两声,举起酒杯道:“来!李将军,我再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
两人喝了一杯,李庆安一时找不到话题问姜舞衣的事了,崔平捏了一下拳头,忽然笑道:“李将军,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能否…”
李庆安笑道:“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办到,一定答应。”
“是这样的,我是天宝元年的进士,属于清资官,是可以升为五品以上,可是五品是个很大的门槛,想升上去实在太难,非要有政绩不可,而我一年年在尚书省耗着,每天做同样的事情,做对无功,做错有过,要想出点政绩,实在是千难万难,和我一起的另一个员外郞郑德玉,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员外郎,就是突不破五品这个槛,我就想,如果我能调到外地为官,说不定就能做出点政绩了。”
李庆安眨眨笑道:“我明白员外郎的意思了,可是我只是安西军官,也不认识什么吏部的高官,我怎么帮你?”
崔平连忙道:“我当然知道李将军自己是办不到,可是…”
说到‘可是’二字,崔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李将军帮我这个忙,李将军今天打听的事情,我也一定尽力相助。”
李庆安端起酒杯,瞥了一眼躲在门后的裴氏,他眯着眼笑道:“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崔平大喜,连忙凑近李庆安,压低声音道:“只要李将军给高翁说一声…”
第八十一章 烫手差事
次日一早,李庆安便带着荔非兄弟赴军营上任了,其实金吾卫便是京城的巡查军队,下设左右街使,手执两末涂有黄金的铜棒巡查六街,但金吾卫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巡查三大内,对各街坊的投入不足,另外金吾卫大多是由官宦子弟组成,不仅人情关系成风,而且良莠不齐,军队本身就常有作奸犯科之事发生,最近一年来时有御史弹劾,却屡禁不止。
因此李林甫便建议抽调左右万骑精锐成立九门巡查营,对金吾卫进行制衡,长安和万年县各一支,以五百人成营,长安县巡查使由长孙全绪担任,而万年县巡查使则由李林甫推荐了安西中郎将李庆安担任,理由是李庆安非权贵子弟,少有人情,且弓马娴熟。
和金吾卫不同的是,九门巡查营全部是清一色的骑兵,身着猛兽鲜衣,手执三尺银棍,后背弓箭,不限一街一坊,五十人一队,全城奔驰巡逻,九门巡查营临时驻地在东内苑,李庆安赶到时,正好另一名巡防使长孙全绪也刚刚抵达。
长孙全绪是大唐权贵长孙家的嫡长子,年约三十余岁,长得高大威猛,仪表堂堂,他目前任万骑营中郎将,老远他便看见了李庆安,大笑着迎了上来。
“李将军,想不到咱们也能成为同僚,荣幸啊!”
李庆安曾在西市见过长孙全绪的女儿,他也连忙迎上去笑道:“能长孙将军并肩巡查,庆安也荣幸之至。”
长孙全绪催马到李庆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一眼看见了李庆安马上所挎的大弓,异常惊讶道:“这是…”
李庆安的弓便是杨花花送他的射金弓了,他取下弓递给长孙全绪笑道:“长孙将军认识此弓?”
长孙全绪接过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睛渐渐地亮了。
“果然是它!”
长孙全绪啧啧叹道:“这是河北最有名的弓匠王羽的巅峰之作,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做出这把弓,通体漆黑是它的独特之处,最早是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佩弓,我在开元二十五年曾经见过它,不过后来听说流入了宫中,现在居然到了将军的手上,令人羡慕啊!”
“既然长孙将军喜欢,这把弓就送你了。”
“李将军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给我也用不了,这可是七石弓,也只有李将军能用,不夺李将军所爱,哈哈!”
长孙全绪又把弓还给了李庆安,他见李庆安颇会为人,便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李将军,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将军但说无妨。”
“李将军,这个九门巡查使可是个烫手的差事啊!”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无奈和担忧,便笑问道:“何出此言?”
“李将军是新人,不知道长安新年的情况,开元年间还好一点,进了天宝后世风日下,尤其这两年,治安案件突升,一般的小毛贼也就罢了,其实就算权贵宗室犯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关键是一些案子你把不住,比如天宝五年初的韦坚案和天宝五年末的杜有邻,都是由一些小案子引发,可当时谁又知道它们居然会酿成惊天大案呢?当时金吾卫可有人掉脑袋的。”
李庆安点了点头,拱手道:“请长孙将军指教小弟,我该如何应对?”
“我送你五个字,是金吾卫的至理名言,‘眼不见为净!’”
“多谢长孙将军指点,我明白了。”
李庆安调转马头,带着荔非兄弟驰进了东内苑。
…
东内苑和西内苑一样,都是羽林军的驻扎之地,东内苑占地广阔,兼有大片草场,因此便成为万骑营的驻地,同时这里还是马球大赛的决赛之地,时值冬日,草木凋零,宽广的东内苑中一片萧索,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景象,成片的树林也没有了树叶,仿佛一群群士兵耸立在旷野之中。
万骑营的驻地在苑南面,紧靠延政门,由数百顶营帐和两栋木制建筑组成,而新组建的九门巡查营则在另一处扎营,一共有千人,分为两营,一营是长孙全绪率领的长安县巡查营,而另一营便是李庆安率领的万年县巡查营了。
此时正是清晨,士兵们已经吃过早饭,正在校场上训练,一般都是训练弓马,一队骑兵沿着一条白线飞驰而过,在驰过一个白色射点的刹那,马上骑兵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五十步外的草人靶。
这时,远方蹄声如雷,只见一名年轻的军官纵马飞驰而来,瞬间便冲进了校场,他手执一柄黑色巨弓,百步外箭似闪电,一箭穿透草人眉心,在众人惊愕之际,第二具草人的眉心又被一箭射入,他身如行云流水,箭似暴风骤雨,左右开弓,顷刻之间,一壶三十支箭射光,箭箭射穿草人眉心,校场上寂静了片刻,顿时掌声如雷,喝彩声四起。
百步外一箭穿脑或许有人也办得到,可片刻之间三十箭箭箭精准,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而且竟都是一箭射穿眉心。
越来越多的士兵奔赶而来,每个人都被他神奇的箭术惊得目瞪口呆,鼓掌声此起彼伏,李庆安再次绕场一圈,将黑弓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我便是安西李庆安,万年县巡查营将士过来见我!”
…
在大唐的军队之中,高超的骑射水平从来都是令人敬仰,李庆安一出场,便用他超然绝伦的箭术征服了万骑营的将士,接下来便容易得多了,点名、分队,五百名骑兵分为十队,设队正、火长,又任命荔非兄弟为左右副尉,昼夜各领五队巡逻。
“李将军,请系军袍。”
一名火长将一袭万骑营的战袍送给李庆安,李庆安随手展开,这是一件和万骑营颜色一样的军袍,深蓝色,上面绘有一头黑色的斑斓猛虎,但款式略有不同,李庆安这是一领披风,以示他的身份。
李庆安将战袍系在背上,翻身上马,长弓一指大门,“可以出发了!”
骑兵们纷纷上马,五支骑兵队从东内苑奔腾而出,分别向各坊驰去,李庆安率五十骑刚从延政门驰出,这时,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保护下迎面而来,李庆安立刻拉住了缰绳,驻立在路旁,这是相国李林甫来了。
第八十二章 金吾万骑
李林甫的马车在李庆安的面前缓缓停下,车帘拉来一半,露出李林甫肥大的鼻子,他微微一笑道:“七郎,这么快就上任了吗?”
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多谢相国推荐我!”
“呵呵!不用谢,我一直就想找点事给你做,但没有机会,这次皇上提出九门巡查,我一下子便想到了你,我认为,你完全能胜任。”
“属下绝不辜负相国的信任。”
李林甫笑了笑,道:“你可别以为这是好差事,稍不留意就要得罪人,可如果做个老好人,圣上又不满意,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自己把握,七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昔日曹孟德以五色棒立威,留下千古美名,属下愿效孟德,让长安权贵闻庆安之名色变。”
“说得好!“
李林甫仰天大笑道:“意思是对的,但不能以孟德自比,我先走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林甫一摆手,马车启动,调头向大明宫而去,李庆安一直望着他的马车走远,这才回头对众士兵道:“上马!先去平康坊。”
蹄声如雷,向平康坊方向疾驰而去。
…
今天是腊月十二,长安城内依然和平常一样的匆忙,但很多人都发现了,从今天上午开始,长安城内多了一支巡逻的骑兵队,他们每人配双马,后背长弓,手执银棍,个个军服鲜明、气势威风,比起油腔滑调的金吾卫,他们更加令人心生畏惧。
很快,朝廷组建九门巡查营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许多人还专门跑到街上来看热闹,大多数长安人对新出现的九门巡查营还是持欢迎态度,但也有人对他们的出现心存不满,首当其冲便是金吾卫,这也难怪,大街巡查油水颇多,一天巡街下来,至少是几百文到手,运气好一点,比如遇到作奸犯科之事,私了的话,还能几贯甚至十几贯地收入囊中。
但现在不行了,九门巡查营的出现使他们失去了许多捞取油水的机会,直接冲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
所以两个时辰后,李庆安便接到了东市有巡查营和金吾卫发生冲突的报告,李庆安立刻率五十骑向东市方向奔去。
发生冲突之地在东市西南角的锦绣彩帛行,起因是一名窃贼从一家彩帛铺仓库盗走了三十匹上等蜀锦,但很快便被店主发现了,负责东市巡逻的三十名金吾卫士兵堵住了这名窃贼,店主也及时赶来,可金吾卫却说只追回五匹蜀锦,其余皆不知下落。
货主损失惨重,他心里明白,便在街上闹了起来,恰好二十名巡查营的士兵路过此地,他们抓住一名落单的金吾卫士兵,从他的马袋里搜出了半匹蜀锦。
事情便闹大了,东市的金吾卫赶来抢人,两军便在大街上发生了流血冲突。
李庆安率领五十骑兵如一阵狂风般冲进了东市,马蹄骤急,他们大声喝道:“前方人等闪开!”
街上的商人民众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骑兵瞬间冲过大街,消失在街角,大街上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故,许多知道事情的民众则兴奋地向锦绣彩帛行跑去,有精彩的好戏即将上台了。
锦绣彩帛铺前面的大街上,三百余名金吾卫士兵将二十名巡查营士兵团团围住,他们手执黄金头的熟铁大棒,气势汹汹,为首校尉大声怒喝道:“尔等跪下求饶,保证再不来东市,便饶你们一次,否则打断你们的腿!”
二十名巡查营士兵近一半都带了伤,刚才他们与对方发生了流血冲突,双方都有不少人受伤,士兵们都没有吭声,要他们下跪,怎么可能?
一名火长应道:“马校尉,今天明明是你们私吞货主之物,难道你们不害怕军纪处罚吗?”
金吾卫的马校尉冷笑了一声,他才不怕,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哪个店铺的人敢得罪金吾卫?前年一个不知死活的卖肉店主跑去军衙告士兵敲诈,虽然那名士兵被杖责一百,但店主却得罪了金吾卫,当天晚上店铺便被来历不明的人砸得稀烂,店主被打成重伤,妻子也被人淫辱,这件事以后,再没有一个人敢去告发金吾卫士兵。
马校尉一指旁边的店主骂道:“狗店主!你竟敢诬告我们金吾卫私吞你的货物吗?”
店主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一共就被偷走五匹蜀锦,军爷们都还我了,一匹也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