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晚下午,走清北道的骑兵接应到了陈旭率领的五百骑兵。
陈旭原本是率军赶往益都县,但在得到贼兵转而进攻临淄县后,他也改变目标,向临淄县进军。
陈旭在夜里三更时分便发现了贼兵主力,但他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势,而在等待一个最有利的时机出现。
中午时分,四千余贼军终于抵达了临淄县,临淄城墙上泼满了水,已经在寒风中凝结成冰,使整个城墙变得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各外璀璨夺目。
‘呜——’号角声吹响,四千余贼兵在城下列开了阵型,他们在攻打益都县之前,便用大树做好了二十几架简易攻城梯,一切已准备就绪,就等主将下达攻城的命令。
此时安守希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眼前这座城池,城墙已被薄冰覆盖,格外滑溜,攻城梯很难在上面立足,还有护城河,结了厚厚的冰层。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守城士兵,只见城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守城士兵,安守希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临时招募的民夫,战斗力十分薄弱,他可以一战击溃,关键是城墙,城墙实在太光滑,他的攻城梯上没有抓钩,很难在城墙上稳住。
安守希轻轻叹了口气,用攻城梯攻城已经不太现实了,他必须另觅方法。
这时,一名部将低声道:“护城河已结冰,不如直接攻城门!”
安守希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集中兵力攻打城门。
“三军听令!”
安守希回头大喊道:“攻打城门,城中财富和女人,任你们夺取!”
他战刀一挥,四千贼兵顿时发出一片喊杀声,他们的发财欲望骤然爆发了,如大潮奔涌一般向北城门冲去,张金称军队有一条规矩,第一个冲进城池的士兵可以任意挑选三家,三家的财富和女人都归他所有,这条规矩极大地激励他手下攻城时的斗志,每个人都争先恐后。
城上士兵也骤然紧张起来,杜云思大喊道:“弓箭准备!”
靠近北城门一带的千余名士兵纷纷举起弓箭,韦云起也意识到了对方的企图,他高声令道:“增援北城门!”
此时韦云起更关心增援而来的隋军骑兵,他感觉骑兵已经到了外围,正在等待出击的时机,那么他就给骑兵们创造机会吧!
数千士兵从东西两面向北城门处奔来,他们在城头上排列成行,一起斜向半空中举起了弓弩。
激战即将爆发。
第224章 两线激战
所有的贼军都举起了盾牌,奋力向前奔跑,城头上的箭矢铺天盖地射下,奔跑中的贼军不断中箭摔倒。
但城头守军的武器毕竟是民团弓矢,以竹箭为主,和真正隋军的兵箭相比还是差了很多,穿透力不强,尽管贼军的盾牌只是普通木板,但依然有效地挡住了城头上密集射来的箭矢。
隋军的箭阵没有发挥太大的威力,贼军的第一个千人队便冲到了城下,他们冲过结冰的护城河,百余士兵抬着一根数千斤重的撞木向吊桥撞去。
‘轰隆!’一声巨响,撞木的尖头撞上了吊桥木排,将吊桥撞开一个大洞,数百名士兵乱刀齐下,木质吊桥被劈散、劈碎了。
这时城头上万箭齐发,滚木礌石从城头砸下,箭如密雨,石如冰雹,最先冲过护城河地近千名贼军士兵被箭射中,被石头砸中,骨断筋折,哀嚎一片,这时两千贼军也开始反击了,他们两人一组,一人举盾,一人射击,箭矢铺天盖地向城上射去,上下密集的箭矢形成了一片箭网。
这时,安守希又下令道:“架梯攻城!”
仅仅攻城门效果不大,必须同步攻城才会有收获。
随着十架城梯先后搭上了城墙,数百贼军士兵蜂拥而上,此时贼军四千人已经全部投入战场,而守军人数虽多,战斗力却十分薄弱,仅仅依靠人多的优势和贼军进行殊死血战。
贼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拿下临淄城已经占满了他们内心,随着最后一千人也投入了战斗,他们已经不顾死亡,用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
吊桥下,几十名贼军士兵踩着堆积如山的同伴的尸体爬上了吊桥,他们奋力砍烂了拉拽护城桥的铁楔木头,长链脱飞,护城桥轰然倒塌…
护城桥倒下使战局开始急转直下了,三百名披着明光铠甲的贼军士兵抱着五丈长的撞城巨木,在千余盾牌的密集防护下,一次又一次地向城门冲击,这时,城头上的弓箭、石块、滚木都无法撼动这只千足皮甲虫。
“轰!”
城门在晃动,临淄城在颤抖,城砖和泥土扑簌簌落下,千足铁甲虫再次后退百步,在一阵如野兽般的嗷叫声中,巨木携带着万斤的力量,再一次向临淄城门疯狂地冲去。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城墙在剧烈晃动,城上守军士兵站立不稳,纷纷跌倒,临淄城门已经摇摇欲坠,临淄城的失陷眼看难以避免,许多守军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已有士兵丢下兵器向城门逃命。
而就在这时,远方的树林内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俨如刮过树梢的疾风,五百骑兵从树林内骤然杀出,他们等到了出击的最佳时刻。
“我们援军来了!”
韦云起站在城头上激动万分,拼命挥舞手臂,城头上士兵欢声如雷,士气高涨。
大旗在风中掩卷,五百骑兵呼啸向前,滚滚马蹄下沙砾翻飞,尘土铺天盖地,战刀在阳光中闪耀,杀气冲天,向数千贼军席卷而来。
笼罩着临淄县的黑暗在这一刻被驱赶走了,贼军士兵在哀号,极度的恐惧笼罩着他们,他们放弃了攻城,向两边逃走。
骑兵杀进了两千弓弩手队伍中,暴烈的战马将贼军士兵撞飞起来,贼兵士兵军心崩溃了,呐喊着四散奔逃,主将安守希逃跑不及,被数十名骑兵砍翻落地,马蹄将他践踏而死。
韦云起大喊道:“开城门,杀出去!”
城门开始,上万守军从城门杀了出去,向四散奔逃的敌军追杀而去,无数贼兵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攻进北海郡的五千贼兵在北郡军民坚决反击下,终于全军覆灭。
而此时,武城县的战役也进入了白热化。

武城县的黄昏残阳如血,贼军大营中,激烈的鼓声依然在‘咚!咚!’的敲响,一万五千名贼军如狂潮奔腾,向武城县掩杀而来,这已经是贼军在三天内的第三次攻城了。
在第一天的试探进攻中,贼军士兵未能冲破隋军密集的箭雨,死伤数百人而败退。
第二次进攻,贼军士兵被隋军的投石机打得骨断筋折,死伤三千人,被迫鸣金收兵。
在两次试探后,贼军已经明白了隋军的防御套路,远以投石机为主,而近以弓箭防御。
这时,张金称得到了消息,负责留守高鸡泊的一千守军早已不知所踪,储存在高鸡泊的近万石粮食只剩下不到两千石。
这个消息让张金称陷入绝望之中,他军中粮食只够维持五天,如果五天内还拿不下武城县,他的军队也同样将面临崩溃。
发生在杨公卿身上的危机又再次出现在了张金称的身上。
张金称信心实在不足,尽管他有五万人的兵力,看似他可以集中兵力将武城县彻底攻克,但实际上他只有两万军队的战斗力,其余军队都是乌合之众。
这时他的探子传来消息,他派去北海郡的军队并不顺利,遭遇隋军顽强抵抗,无法夺取益都县,已经转而向临淄县进军。
临淄县的守军并不多,只要拿下临淄县,他的军队将得到粮食补充,武城县的大门迟早会向他敞开。
正是北海郡的消息使张金称稍稍看到一点希望,他凝视着武城县的高墙,冷冷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今天之内拿下武城县。”
杨济很了解张金称的想法,张金称就是想用人海战来消耗隋军,同时消耗掉这些士兵以节约军粮,但这样做实在太有伤天和,会彻底毁了张金称,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要说普通的民众和朝廷不可能饶恕他,就连其余造反乱军也会和他划清界线,他这样倒行逆施还能再走多远?
杨济决定再最后一次劝说他,他走到张金称身边,低声劝道:“大王,不如北撤吧!去河间郡发展,清河郡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等他说完,张金称反手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将杨济打个趔趄,张金称恶狠狠盯着他,“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拿你人头祭旗!”
杨济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他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他慢慢退了下去了。
张金称重重哼了一声,抽出战刀下令道:“进攻!”
“呜——”低沉的鹿角声吹响,仿佛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一支庞大的军队从树林背后慢慢出现。
催命鼓的巨鼓声随即敲响,随着号声和鼓声回应,一种充满杀戮的气息迅速在大地上扩散开来。
在轰隆隆进攻的鼓声中,贼军一万五千大军分为三个方阵,一起向武城县前沿推进,人数密集,从高处望去,黑色的贼军军密密麻麻,如蚁群一般,连武城县外的大地也被覆盖了。
“前进!”在鼓声中,贼军大将高声喝喊。
“杀进城池!”

“前进!”
在滚雷般的呐喊声中,张金称大军如排山倒海般地向武城县推进,他们用三天时间制造了大量的攻城武器几乎耗尽他们所有的军用物资。
首先是排筏,也就是十棵大树困绑在一起,这些大树都是从附近砍伐来的杉木,又直又长。
每一棵大树都长四五丈,保留其枝桠,将它们密集捆绑后,便成为了临时的栈桥,使贼军军能冲过布满尖桩的护城河,数百贼军军顶着一只排筏奔行,它同时也能抵御隋军的弓箭以及床弩。
其次是皮棚,这是抵御滚木礌石的防御武器,所谓皮棚就是一种用粗木搭成的架子,上面覆盖了数层皮革,皮革涂上厚厚的油脂,滑腻无比,又有一定的斜角。
当巨石砸上皮革,则容易被卸力滑飞,尽管不是每一块巨石都能防御住,但至少可以防御住四成的巨石飞射。
一只皮棚宽三丈,长五丈,下面装有木轮,可以缓缓推行,而一只皮斗下面则躲藏了三四百名贼军士兵。
在战鼓声中,一万五千贼军士兵发动了,排筏、皮斗、长梯以及浩浩荡荡的贼军大军汇成了一道壮观的黑色大潮向城池奔涌而来。
第225章 血战武城(上)
张铉负手站在城头,目光冷漠地注视贼军铺天盖地向武城进攻,他也看出了张金称的动机,这完全就是清河县攻城的重演,驱赶底层士兵前来攻城送死,减少粮食的消耗,又能攻下武城县,可谓一举两得。
但武城县就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吗?张铉不由冷笑一声。
就在刚才,张铉接到了韦云起从北海郡发来的鹰信,张金称派去北海郡的五千军队已经被全歼。
这个消息使压在张铉心中的一块大石被搬开了,使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可以不慌不忙和贼军耗下去,直至耗光他们的粮食。
这时,罗士信快步走来禀报道:“将军,弟兄们已准备就绪。”
张铉转身将令箭递给了他,“全力以赴吧!”
“遵令!”
张铉下达了开始反击的命令,城头上顿时响起了高亢的号角声。
“呜——”
这时反击的命令,随即鼓声大作。
南城是贼军集中进攻之地,东西两排上百架中型投石机吱嘎嘎地拉开了,皮兜里放上了一块四五十斤重的大石,每一架投石机只需要十余人来操纵,极大地节省了人力。
除了投石机,隋军工事兵还建造两百余架床弩,也就是大型弩箭,由六名士兵用绞盘操纵,床弩一次发射一支主箭和六支副箭。
主箭长五尺,箭头为精钢,箭杆为硬木,射程达六百余步,有穿金裂石的威力。
副箭长一尺五寸,是稍大一点弩箭,随主箭一起射出。
除此之外,五千隋军士兵手执长矛和弓箭在城头上严阵以待。
张金称大军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五百步线,如果是超大型投石机便可以投射了,但武城县的投石机略小,射程只有三百步远。
罗士信注视着贼军的进攻浪潮一步步迫近城池,前军锋头已进入五百步了,他手中绿色战旗一挥。
“床弩射击!”
隋军的床弩骤然射出,两百支四尺长的硬木铁箭和无数密集的小箭一齐射向贼军大军。
密集的箭矢呼啸而至,贼军盾牌挡不住强劲的箭矢,军中一阵人仰马翻,数百名贼军士兵被射倒,大箭更是强劲无比,一支箭将两名士兵射穿。
强烈的投石欲望诱惑着罗士信,但他手中的红旗始终没有挥下,红旗不挥下,每架投石机旁的指挥手便不敢下达射击的命令。
三百步,贼军终于进入了投石机的射程,罗士信手中的红旗终于挥下了,“射!”一百余名隋军指挥手几乎是同时嘶声大喊。
投石机发动了,百余根长长的抛杆挥出,将上百块巨大的石头向贼军阵营中砸去,巨石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在空中翻滚,迅疾无匹地出现在了贼军军的头顶,贼军士兵一阵大喊,纷纷向两边躲闪,或者钻进皮斗中。
‘轰!’的一声闷响,巨石砸下,尘土飞扬,几名贼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砸成了肉酱,强大的冲击力使巨石继续翻滚,直冲进贼军士兵群中,顿时惨叫声一片,十几名士兵被撞死,血水四溅,整颗巨石被染成了红色。
又是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砸中了皮棚,‘嘭’的一声震响,皮斗的滑腻使磨去了棱角的巨石无法打实,滑飞出去二十余步,这一块巨石没有达到效果。
但皮斗并不是每一块巨石都能承受,这取决于石块本身的光滑程度,如果石块粗糙毛棱,那皮斗就很难发挥效果。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支架的碎裂声,一只皮棚被砸塌了,数百名藏身皮斗下的贼军士兵跌跌撞撞爬出,不少人被倒塌的木柱砸伤,在皮棚下痛苦呻吟。
第二轮投石机再次发射,上百块巨石在空中翻滚,呼啸着砸来,砸得贼军士兵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皮棚破碎,排筏折断,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每一轮投石发射便有数百人伤亡。
尽管投石机威力巨大,但毕竟数量少,无法形成巨大的杀伤力,一万余名贼军大军已经奔涌到了城下,城上隋军万箭齐发,箭如冰雹急雨,铺天盖地向贼军射去。
贼军士兵举盾相迎,但和临淄县弓箭相比,武城县的隋军弓箭杀伤力大得多,隋军士兵使用大弓,这种弓虽然精准度不高,但弹射力强,能将长一尺三寸的硬木兵箭射出八十步远。
这种箭的箭杆是用白蜡木或者槭木制成,十分坚硬沉重,隋军士兵抛射出去,它利用自身的重力穿透贼兵士兵所用的木板盾牌,射伤力很强,属于守城利器。
兵箭嗖嗖射下,不断有人中箭惨死,在箭雨中,几千贼军士兵将数丈长的排筏‘轰!’地搭放在护城河上,形成了二十几座临时树桥,使护城河下面的尖桩失去了防御作用。
一架架三丈余高的宽大梯子搭上了城头,一群群凶悍的贼军兵冲上梯子,开始向上攀爬,隋军的箭雨斜射而至,滚木礌石迎头砸下,一串串贼军士兵惨叫着从楼梯上摔下。
身上被箭射中,头颅被砸碎,城墙下死尸堆积如山,紧接着又有贼军士兵疯狂地攀上楼梯,不顾一切向上冲锋。
这时,贼军大营中再次鼓声大作,又有五千贼军士兵飞奔而至,尘土飞扬,他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五百步到三百步这一段巨石和床弩的射程区。
巨石呼啸而至,将一片片贼士兵砸翻,床弩之箭强劲快疾,一支箭便能射穿两到三人,士兵翻滚惨叫,大石和箭矢下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尸体和血浆。
此刻,张金称已投入了两万名攻城士兵,城池攻防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一万三千名贼大军已经全部越过了护城河,城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尸体中汩汩流出的血如小溪一般流进了护城河,将干涸的河床染成了红色。
城下增援而来的数千贼军也乱箭齐发,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交织成了一片箭网,贼军高举盾牌,顶着滚木礌石,踏着同伴的尸体,攀着城梯疯狂地向城上进攻。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回荡着张金称的悬赏,第一个冲上城头者赏金千两,巨额的悬赏使他们完全忘记了死亡的恐惧,不顾一切攀城而上。
每一时刻,每一瞬间都有贼士兵被弓箭射中,被巨石和滚木砸中,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从城梯上摔下或者滚翻下来。
城头,十几名隋军守住了一个城垛,三四名士兵正和拼命登城的贼军士兵激战,另有几名士兵则在两边向登城贼军的侧面射箭,或者举起巨石,将嗷叫着的贼军士兵砸翻下去。
这时,一名隋军惨叫一声,他被城下的一箭射中了面门,仰面摔倒,另一名隋军士兵迅速上前填补了他的位置,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熬战,隋军也同样死伤惨重,死伤近千人,大部分都是被箭射死,也有一部分是与冲上的贼军厮杀时阵亡。
这时,一名隋军旅帅找来一根长铁叉,叉住了城梯横拦,奋力向外推去,“把铁钩拔掉!”他大声吼道。
十几名隋军放弃了射箭,纷纷上前举刀乱砍,将挂在城头上的铁钩接头硬生生砍烂,铁钩从攻城梯上脱落。
众人一起推动梯子大喊:“一、二、三!”
城头上覆盖着光滑的冰面,厚重的城梯慢慢向右边滑去,城梯渐渐离开了城头,已经在城头上支撑不住,顺着冰面滑了下去。
梯子上的近百名贼军发出一串长长的惨叫,有的从梯子上跳下,大多数人随着梯子一起,重重地摔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梯子被摔散了架,梯子上的百余人或死或伤,动弹不得。
虽然张金称派出的军队是他认为的乌合之众,但这种乌合之说只是指士兵在阵型和战场激战,而在攻城上,因为有张金称的重赏激励,每个贼军士兵都格外拼命,也给隋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在城西端尽头,隋军终于出现了危机,这一带近百丈长的城头主要是物资堆放之地,由五百多名刚刚被改编为隋军的战俘守卫。
由于物资堆放之地十分狭窄,摆不开战场,隋军的防御也不是很严密。
指挥攻城的贼将段正忠发现了这个防守漏洞,他立刻命令三架攻城梯悄悄改从这里进攻。
又调集了一千名精锐的贼军,也就是张金称的无常军,他们是张金称直属军队,个个身高力大,作战凶悍。
夜色昏黑,在一片混战中,尉迟恭并没有发现贼军的企图,数百名精锐的贼士兵迅速向上攀登。
守卫西端尽头的隋军开始叫喊起来,他们有的向下扔石块,有的用长矛在城梯上乱捅,但都无法阻止贼兵登城。
武城县的危机终于出现了。
第226章 血战武城(下)
段正忠是赵郡一支乱匪头子,也曾是府兵校尉,长得身材魁梧,相貌狰狞,使一根五十斤的狼牙棒,武艺十分高强。
他是在几个月前率一千部众投靠了张金称,被张金称封为虎贲将军,统帅五千士兵。
这次攻打武城县,段正忠率领五千士兵攻打南城的西段,当他发现最尽头守卫不严时,他亲自率领百余士兵向城头攻去。
片刻,十几名贼军士兵在段正忠带领下出现在了最西端的城头,为首段正忠凶悍无比,他迎面一棍,将两名士兵的人头打得粉碎。
旁边士兵都是刚刚加入隋军的战俘,他们认识段正忠,被他狰狞面目和狠辣手段吓得魂飞魄散,扔下长矛便逃,城头出现了空档。
段正忠抓住了短短一瞬间的机会,一跃跳上了城头,他左手执盾,右手挥剑猛砍,霎时间,又三名隋军被砍死,指挥这一段的隋军校尉见势不妙,急令人去禀报尉迟恭,他则率领百余名士兵杀了上去。
段正忠见隋军士兵冲上,便大吼一声,跳下城垛和隋军混战在一起。
这时,又有十几名贼士兵从这个缺口冲上了城头,这些贼军士兵皆披着锁子甲,身高力大,相貌凶恶,战斗力极强,城墙上顿时一片大乱。
也是很巧,张铉正好率领百名手下从西城过来,他忽然听见前面一片惨叫声和惊呼声,有隋军士兵大喊:“贼人登上城了。”
张铉骑在马上向前方眺望,夜色中,他看见贼军如蚁群般地在最西面的城头涌现,数百名隋军被杀得四散奔逃,只有几十名隋军士兵在和对方熬战,他顿时又惊又怒,大喝道:“跟我杀上去!”
他一催战马,挥动长戟,率领百余名隋军冲了上去,这时,贼军从最西面的缺口处已经登城近两百人,还有大量的贼军正源源不断从这里登城。
但贼军士兵也犯下一个错误,他们登城后并没有立即去支援其他城垛的贼军,而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摧毁投石机上面。
这里部署了十几架投石机,贼军吃够了进攻时被巨石砸下的惨痛,他们登上城头便向这十几架投石机扑去,用刀砍,用石头砸,用力推倒,片刻,十架投石机连续地轰然倒下,直摔下城去,贼军士兵一片欢呼。
当然,能摧毁投石机对后继的进攻非常有利,贼士兵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凡事有轻重缓急,在这关键时刻,摧毁投石机无异是舍本求末之举。
这时张铉率领百名士兵杀到了,他们刀砍箭射,将两百余名贼打了个措手不及。
张铉长戟挥动,如电光闪过,瞬间便刺穿了三名贼士兵的胸膛,贼将段正忠见张铉厉害,他大喊一声,从侧面城垛上向张铉猛扑下来,手中狼牙棒激起一阵风声,向张铉的头顶砸去。
但张铉却冷笑一声,挥动紫阳双轮戟迎面击去,‘当!’一声巨响,狼牙棒被震飞出去,段正忠双膀皆裂,他大叫一声,转身要逃,却被张铉一记反刺,戟尖从后肩刺入,从肩窝透出,刺穿了他的身体。
段正忠一声惨嘶,庞大的身躯竟被高高挑起,张铉长戟一甩,“给我滚回去!”
段正忠被抛出了城外,带着长长的惨叫声,‘轰!’一声摔进了护城河中,三根尖桩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活活钉死在护城河内。
贼军主将之死令隋军士气高昂,他们奋勇杀敌,将贼军士兵杀得节节败退,隋军迅速封锁住了贼军向两面扩张的路径,将他们堵死在城西的角落中。
这时,得到消息的尉迟恭率领五百士兵杀了过去,隋军一鼓作气,将三百多名已登上城头的贼军杀得死伤惨重,剩余士兵纷纷向城下逃去…
攻城大战已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武城依旧巍然屹立,在隋军凌厉的反击之下,贼军的斗志渐渐开始瓦解,士气一步步低迷。
此时天色已到黄昏,但攻城战依旧在继续,张金称站在一座土坡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两里外军队一次次激烈的攻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上前劝他。
这时,大将魏勇快步跑土丘,躬身禀报道:“大王,天色将晚,能否明天再战?”
张金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请求,他又问左右道:“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士兵找到了吗?”
手下连忙道:“启禀大王,第一个登上城头是段将军,但他已阵亡,第二个登上城头之人也带来了。”
“带他上来!”
片刻,一名队正被张金称的亲卫带了上来,他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大王!”
“你叫什么名字,第几营?”
“回禀大王,卑职是第七营队正,名叫王治!”
张金称点点头,吩咐左右道:“赏他一千两黄金!”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这名叫王治的队正更是激动万分,磕头泣道:“卑职谢大王赏赐!”
很有,有人取来一千两黄金交给王治,张金称命人带他下去,他随即对左右令道:“通报全军,第七营队正王治第一个登上城头,已获赏金千两,从现在开始,再一个登上城头者,赏金三千两,第一个杀进城者,赏金一万两。”
亲卫们向战场上奔去,张金称又对大将魏勇冷冷道:“攻城没有什么白天晚上之说,什么时候攻占武城,什么时候战争结束!”
“卑职遵令!”魏勇万般无奈,只得行一礼匆匆去了。
张金称随即又下令道:“第三军也投入攻城!”

“咚!咚!咚!”
贼军阵营内鼓声大作,第三军一万人也投入了攻城战,至此,除了张金称直属的两万无常军精锐外,其余三万多大军都投进了攻城战之中。
与此同时,赵治获得千两赏金的消息也传遍了全军,贼军士气又渐渐高涨起来,拼命向城上进攻,三千两黄金的重赏鼓动着每个人的发财欲望。
战争变成越来越残酷,所有的隋军士兵都投入了战斗,包括主将张铉也率领五百余人在南城西段和贼军激战。
投石机长杆抛出,一块块巨石腾空而起,呼啸着划过夜空,向密集的人群中砸去…
箭矢如雨,城上城下交织成一片,滚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一架架攻城梯被掀翻,无数士兵惨叫着落入干涸的护城河中,布满尖桩的护城河内尸体堆叠,血流成河。
到处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战场,这是一场绞肉机般的战争,双方都死伤惨重,但战争还在继续激战下去,越来越多的士兵走向死亡。

天渐渐亮了,贼军撤退的钟声终于敲响,最后剩下数千名贼兵仓皇撤退了,这场打了一天一夜攻城战终于以贼军的惨败而告终,城头上响起了大战胜利的欢呼声。
这场战役,贼兵损失极为惨重,阵亡两万余人,而隋军也付出了两千人的死伤,城上城下被血染成了红色,城下躺满了一望无边的尸体,而城头上也到处是阵亡的隋军士兵继而损坏的兵器。
每一个士兵都疲惫不堪,躺在鲜血里便沉沉睡去。
张铉浑身浴血,后背和腿上还粘着敌军士兵的血肉,他没有心思清理,忍着疲惫在城头上视察士兵状况。
这时,他看见了罗士信,只见他坐在一堆长矛上,赤着左肩和胳膊,一名士兵正在给他上药。
“怎么了?”张铉快步走上前问道。
罗士信撇了撇嘴,“运气不好,中了两箭。”
给他上药的士兵低声道:“将军运气已经很好了,这支箭再偏一点点,就伤筋脉了。”
“这样说起来,老天爷还是蛮眷顾我的,哎呦!臭小子轻一点!”
张铉见罗士信心情又好了起来,便拍拍他肩膀向另一边走去,另一边摆放着数十架投石机,工事兵们正忙碌地修理损坏的投石机。
这时,士兵们纷纷向上城甬道处跑去,只见房玄龄带着几十名挑着担的伙头兵走上了城头,士兵们立刻围了上去。
第227章 尔虞我诈
房玄龄一直跟着张铉,只是他没有作战经验,所以在这场攻城战中发挥不出谋士的优势,但他负责后勤物资,在作战保障中发出了巨大的作用。
“将军受伤了吗?”房玄龄见张铉浑身是血,顿时吓了一跳。
张铉摆摆手笑道:“先生不用担心,这不是我的血!”
房玄龄松了口气,他走到城垛前望着城下恐怖的血腥场面,眉头皱成一团,“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张金称,明明攻不下城池,还是驱使这么多士兵来送命。”
张铉也慢慢走上前,冷笑一声道:“先生当然无法理解张金称的残酷,他粮食不多了,支撑不了这么多士兵,就用这种办法来消耗兵力。”
房玄龄呆了一下,眼中射出异常愤怒目光,咬牙道:“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房玄龄有着非常强的政治意识,他知道这么多青壮被损耗意味着什么,清河郡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不仅是清河郡,也包括整个河北,死在张金称手中的人口至少有几十万人之多。
张金称毁掉不仅是现在,而且还是未来。
张铉也明白这一点,他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张金称活着逃离清河郡。”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将军,有人来给将军送信,自称是张金称身边之人。”
张铉略略一怔,会是谁给自己送信,他随即问道:“人在哪里?”
“人在北城!”
张铉点点头,“带他去我的大帐!”
他又对房玄龄道:“主簿也一起来吧!”

张铉快步返回了自己大帐,洗了一把脸,几名亲兵将他身上粘的血肉擦拭干净,这时,几名士兵带着一名蒙眼贼兵走了过来。
张铉走回自己位子坐下,摆手请房玄龄也坐下,几名士兵将送信人带了进来,摘去他的蒙眼布,这是一个很年轻文弱的贼军士兵,虽然穿着贼军的军服,但看起来更像一个读书人。
“你是何人,替谁来送信?”张铉冷冷问道。
送信人连忙上前跪下行礼,“小人叫杨淄,是张金称谋士杨济之弟,特替兄长前来送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一名士兵上前将信转给张铉。
张铉也听说过杨济,知道此人是张金称的军师谋士,他不急着看信,又问道:“你兄长怎么会想到给我送信?”
杨淄叹了口气道:“我兄长屡次劝说张金称不要滥杀无辜,善待百姓,可张金称不肯听劝,还要以死来威胁我兄长,我兄长不愿意为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卖命,愿意帮助将军除掉张金称。”
张铉心中暗暗冷笑,说得好听,恐怕是因为跟随张金称没有前途了,才想到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张铉并没有说破,拆开信看了看,杨济在信中详细讲了张金称军队的情况,士气低迷,粮草难以为继,张金称本人已经在考虑放弃清河郡北上了。
张铉点了点头,对杨淄道:“你先下去休息片刻,我要考虑一下。”
杨淄起身行一礼,跟随士兵下去了,这时张铉把信递给房玄龄,笑道:“主簿先看看这封信。”
房玄龄看完了信,轻轻叹息一声道:“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张金称倒行逆施,残暴无仁,他的手下开始背叛他,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主簿觉得杨济的话可信吗?”
房玄龄笑着反问道:“将军觉得这是张金称的诱兵之计吗?”
“坦率地说,我有点怀疑。”
张铉沉吟着说道:“张金称此人十分狡猾,他见攻城无望,很可能用诈降的方式诱我们出城作战,毕竟他现在还有两万人,而且都是精锐,一旦隋军和他遭遇,吃亏是我们,不仅损失惨重,恐怕连武城县也保不住了,我不能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