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难以寻找,但这条秘道对于杨公卿而言却至关重要,储存在高鸡泊中的少量粮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关键。
秘道入口位于高鸡泊的西北,在一片方圆十几里渺无人烟的旷野之中,一般乱匪都是坐小船进入高鸡泊,不走秘道,整个张金称的军队里只有不超过五人知道这条秘道详细走法。
第二天清晨,杨公卿率领的一万四千余人出现在高鸡泊的西北方向,杨公卿虽然不知道这条秘道的具体走法,但他还是在两年走过一次,多少还一点印象。
“要找到一棵柳树,那里就是入口!”
望着被茫茫白雪覆盖的高鸡泊,杨公卿吩咐士兵寻找柳树,千余名士兵沿着高鸡泊边缘向北搜寻,由于高鸡泊边缘分布着大片森林,想要找到杨公卿所说的孤零零一棵柳树并不容易。
杨公卿心中愈发焦急起来,他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吃午饭了,吃了最一顿午饭后,大部分士兵就没有了干粮,即使小部分士兵留下一点点,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从远处疾奔而来,大喊道:“将军,我们在五里外发现了柳树!”
杨公卿大喜,急忙喝令士兵继续北上,又走了几里,果然看见了远处一棵孤零零的柳树,杨公卿一眼认出了这棵柳树,就是秘道入口处那棵,但秘道并不是直线,具体怎么走他却没有印象了,只能一步步试探前行,杨公卿喝令道:“第三军先行,第二军随后!”
杨公卿手下分为有三军,其中第一军五千人是他的直属军队,当然是最后再走,让其余军队走前面趟路。
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指着南面大喊:“将军,有隋军!”
杨公卿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南面十里外的一座土岗上,出现了十几名隋军骑兵,远远地眺望着他们,杨公卿稍稍松了口气,这只是隋军斥候,不是正式军队,不过斥候出现,正式大军也不会太远了。
他不理睬隋军斥候,急声喝令:“立刻出发!”
一队三百人组成的乱匪手执长矛,试探着雪面,开始缓缓向泊内进发…
远处出现的十几名隋军斥候,是由沈光率领的骑兵斥候队,一共五十余人,分为三队,他们奉命跟踪贼军,此时沈光远远看见贼军正准备往高鸡泊内进发,他立刻喝令道:“第一火留在这里继续监视,其余跟我回去!”
五名骑兵留了下来,其余骑兵跟随着沈光向南方疾奔而去。
大约奔行了数十里,前面出现了一支隋军,这是张铉亲自率领的三千军队,由于城中军队人数已有七千之多,张铉便兵分两路,由尉迟恭和罗士信守城,他和裴行俨前来寻找战机。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从几名受箭伤的战俘得到了准确情报,杨公卿只带了四天干粮,那就意味着他们今天将断粮,杨公卿想进入高鸡泊的急切心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张铉搭手帘望着北方,几名骑兵正向这边奔来,为首之人正是沈光,张铉催马迎了上去,片刻,沈光奔至近前,躬身施礼道:“参见将军!”
“杨公卿现在有什么动静?”张铉笑问道。
“他们就在三十里外,似乎已经找到了进入高鸡泊的入口,正在尝试着一点点前行。”
“那咱们就再等一等!”
张铉冷笑一声,“等着给他们收尸!”
…
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到了下午时分,贼军步履如龟行,耗费了大半天时间才前进了五里,可要走到最近的一座小岛,至少还有三十里,这还是直线距离,高鸡泊的这条秘道路途蜿蜒曲折,实际路程超过五十里,在身边毫无粮食的情况下,他们很难走到粮食补给之地。
两支军队近万人已经进入了高鸡泊秘道,这时,杨公卿却拦住了第一军前进,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军队渐渐走远,里面的路异常复杂,用探路的办法根本无济于事。
事实上,他压根就不想进秘道。
眼看两支军队都进入了高鸡泊,杨公卿一摆手令道:“调头向西,立刻出发!”
杨公卿心里如明镜一般,照这个行军进度,两天都休想找到高鸡泊内老巢,那么他们将全部被困死在沼泽中,从一开始他没有想进入高鸡泊,他只想保住自己的五千军队,趁手中还有百余匹托运物资的骡马,他或许能从信都郡离去,走入高鸡泊不过是为了摆脱其他士兵。
杨公卿率领五千军队疾速向西奔跑,很快便离开了高鸡泊。
高鸡泊的雪地内,为首的三百名探路者正一点点小心翼翼前行,当他们走入一片雪地时,脚下忽然传来咔嚓!咔嚓!的破裂声,三百名贼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调头拼命向回跑。
在拥挤推攘中不少人摔倒在地,雪下的冰块突然破裂了,三百名士兵全部坠入泥沼,他们惨叫着,拼命挣扎,淤泥迅速灌入口中,淹没头顶,只片刻,所有人都消失了。
后面的士兵都被吓呆了,实际上他们已经走错了路,他们脚下只是一片稍硬的冰面,承受力已到了极限,随着冰面开裂,迅速发生了连锁反应。
贼军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连串的咔嚓声在士兵们脚下响起,所有的士兵都吓得尖叫起来,拼命向回奔逃,只见一群群士兵坠入泥沼,就仿佛大地裂开一般,一群群士兵迅速被泥沼吞没。
一万士兵都被吓得魂不附体,调头拼命回奔,后面不断传来惨叫声和哭喊声,却没有人敢回头,只知道逃命奔逃,无数人摔倒在地,或被践踏而死,或被泥浆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冰面终于不再裂开,他们回到了硬土之地,贼军士兵这才发现他们竟走错了两里路,后面涌出长长一大片乌黑的泥浆,近一半人被泥沼吞噬了。
无数士兵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这时,在数里外的高鸡泊入口处,张铉率军队已将唯一的退路封死了,他兵力不多,放弃了对杨公卿的追击,转而集中兵力对付困在泥沼中的贼军。
在旁边的雪地里跪着千余名贼军士兵,这是第一批逃出来的贼军,全部投降了隋军。
这时,裴行俨低声对张铉道:“这些贼兵都是后患,不如全部处死!”
张铉淡淡一笑道:“罪魁是张金称,和这些底层士兵无关,留下他们种田也未必是坏事!”
张铉心里很清楚,张金称的军队中,至少一半人都是被胁迫的农民,青州和河北的青壮因战乱已经损失惨重,这不是三年五年就能补回来,这要一代甚至几代人的时间才能恢复。
张铉随即叫来几十名投降士兵,对他们道:“你们进去告诉里面的人,杨公卿已经抛弃他们逃走了,他们如果要顽抗到底,那么高鸡泊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出来投降。”
几十名降卒走进了高鸡泊内,不多时,一队队士兵们举手投降出来,此时贼军士兵全部被吓得浑身发抖,抵抗的意志早已丧失殆尽。
让张铉惊讶的是,九千余名贼军走进高鸡泊,最后出来投降的士兵只有不到五千人,近一半贼兵死在高鸡泊的泥沼之中。
这一天是大业十一年正月初二。
杨公卿趁此机会脱离了张金称,他一路劫掠,十天后,杨公卿率军抵达瓦岗寨,正式投靠了瓦岗军,但与此同时,东郡瓦岗军也发生异动。
第217章 瓦岗异动
就在张须陀军队全面进攻清河郡的同时,瓦岗军内部也爆发了是否向东扩张的争论,一派以翟弘为首,极力主张向东进军,另一派却以徐世绩为主,主张继续保持低调,不成为隋军主要目标。
不过瓦岗军高层知道,徐世绩的主张实际上就是李二将军的态度,只是最近两个月李二将军变得很低调,很少直接参与瓦岗军的决策,而是隐身幕后,把支持他的徐世绩和魏征推到前台。
房间里,徐世绩眉头紧皱道:“最近翟弘很奇怪,他从前一直反对向东扩张,但这次他却极力要求向东扩张,态度十分坚决,我着实有点想不通。”
李建成冷笑一声,“是不是他背后有人在指使?”
旁边魏征点点头,“公子可能说中了。”
徐世绩眉头一挑,“老道,这话怎么说?”
魏征不慌不忙道:“前两天我得到一个消息,有人上山拜访翟弘,可上山后就没有离去了,这个人似乎很神秘,坐在一顶围幔肩舆中上山,谁也没有见过此人是什么样子。”
李建成有点担忧起来,他又问道:“目前翟弘的支持面有多大?”
徐世绩叹了口气,“瓦岗军大将大多来自山东,像郝孝德、孟让之流,翟弘在军方获得了很大的支持,连单雄信也支持他,相比而言我们的支持就小得多,但我觉得关键还是要看翟将军的态度,毕竟他才是瓦岗之主。”
李建成没有吭声,自从武川府换主后,他感觉翟让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冷淡了,当然,李建成也知道原因,因为翟让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窦氏一派被打压,自己的后台削弱,翟让对自己冷淡也是在情理之中,李建成也尽量不反对翟让的决策,以免两人生出矛盾。
但这一次李建成却不想让步,瓦岗军向东扩张不符合关陇贵族的战略利益,他是希望瓦岗军向河内郡方向扩张,为进入并州做准备,接应自己父亲。
三人都没有说话,这时,门外有人禀报道:“二将军,翟将军有请!”
李建成三人对望一眼,魏征缓缓道:“恐怕要有说法了。”
…
李建成来到了翟让的书房,走到门口便看见了翟弘两名彪悍护卫,这两名护卫的身高都近七尺,俨如巨人一般,翟弘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看见这两人就知道翟弘也在这里,李建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被魏征说中了。
他被侍卫领进内堂,只见翟氏兄弟正谈笑风生,翟弘一眼看见李建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重重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翟让则笑呵呵站起身,迎了上来,“好一阵子没见到贤弟了,贤弟最近在忙什么?”
李建成已经了解翟让的心机,翟让实际上就是在讥讽自己让徐世绩出头,他也不着恼,淡淡一笑道:“最近出去走了走,主要是去南面,了解一下南面隋军的防御情况,为我们下一步向南扩张做准备。”
翟让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干笑两声,“贤弟请坐下说!”
李建成也不客气,走上堂坐下,对面便是翟弘,李建成微微一笑,翟弘依旧阴沉着脸,毫不理睬他。
李建成前一段时间离开了瓦岗山,但并不是他所说去南方考察,而是因为翟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武川府换了会主,窦庆一系被打压,翟让会不会向元家出卖自己?
但最后的结果是元勇没有来瓦岗,这就意味着翟让也并不愿意投靠元家,这便让李建成摸到了翟让的底线,他并不愿意被武川府完全吞掉,既要投靠武川府,但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时,翟让也坐下来,对李建成说道:“这两天瓦岗众将都要求东扩,天天向我请愿,贤弟,愚兄的压力很大啊!”
翟让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准备让步了,但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而是瓦岗众将的一致要求。
李建成心中已有应对方案,他沉吟一下问道:“将军为什么一定要东扩?”
翟弘正要发作,翟让却摆手止住了他,不慌不忙道:“我之所以考虑要东扩,是因为东面出现了难得的机会,张须陀率军进攻清河郡,济北郡兵力空虚,如果我们能拿下济北郡,那么东平郡和济阴郡也可以一鼓作气扫平,使我们拥有四郡地盘,以巨野泽为中心,进可攻,退可守,贤弟觉得呢?”
“可攻打济北郡,会让天下误以为将军已和张金称结盟,我担心会影响到将军的名声。”
翟让冷冷笑了一声,“大家都是乱匪,五十步笑百步,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半晌,李建成低低叹了口气,“如果将军一定要攻打济北郡,我也没有话说,不过我希望将军在攻打济北郡的同时,最好能在黄河以北先打入一根楔子,为将来攻打黎阳仓做准备。”
这个方案翟让可以接受,他脸色略略缓和,笑问道:“那贤弟认为楔子打在哪里比较好?”
“我考虑在新乡县打下这根楔子。”
新乡县位于汲郡与河内郡之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翟让点了点头,“好吧!让我考虑一下。”
旁边翟弘没有吭声,只要这个二将军不要阻拦他的东扩计划,他也不在意一个小小的新乡县。
…
翟弘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他一直向后宅走去,对两名身材彪悍的护卫道:“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快步走进后宅,直接走进一间院子里,院子里站着四名带刀侍卫,他们目光警惕地注视着翟弘进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翟弘才是这座房宅的主人。
翟弘一改冷漠的态度,满脸堆笑道:“夫人在吗?”
“夫人在,将军请进吧!”
一名侍卫拉开了外间大门,翟弘快步走了进去,房间里布置十分奢华,弥漫着淡淡的暖香,中间放置着一张火盆,盆中木炭烧得正旺,使房间里十分温暖,在火盆旁的软榻上懒洋洋躺在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赫然正是渤海会副会主高慧。
高慧早在杨玄感造反之时便和瓦岗军有过不止一次的联系,她和翟让联系的中间人正是翟弘,翟弘极力推动瓦岗军投靠渤海会,但由于渤海会开出的条件太过于苛刻,翟让最终决定投靠同样在拉拢他的武川府。
不过渤海会从来没有放弃对瓦岗军的争取,高慧一直暗中保持着和翟弘的联系,这也是翟弘仇恨李建成的一个主要原因之一,李建成代表着关陇贵族的利益,另一个仇恨的原因当然是李建成夺走了他的权力。
这次翟弘突然大力推动瓦岗军东扩,实际上就是高慧在背后指使。
作为渤海会全权代表,高慧当然希望瓦岗军向东扩张,逐渐脱离关陇贵族的控制,转而投靠渤海会,如果说窦建德和罗艺代表了渤海会在河北的利益,那么瓦岗军就是渤海会向中原扩张的一颗重要棋子。
渤海会很清楚武川府内部的权力斗争,所以在换主帅的关键时刻,便对瓦岗军下手了,瓦岗军东扩就是渤海会整个计划的关键一环。
不过高慧要求瓦岗军攻打济北郡,多多少少有一点她的个人情绪,张须陀对她的拒绝和张铉对她的戏弄,使得她心中对这两人充满了仇恨,所以趁张须陀北攻清河郡的机会,高慧便开始游说瓦岗军攻打济北郡。
高慧目光热切注视着翟弘,“怎么样,你兄弟答应了吗?”
翟弘颇为惧怕这个高慧,虽然他和高慧曾有过某种关系,但他还是不敢对她无礼,他恭恭敬敬回答道:“启禀夫人,我兄弟已经答应出兵攻打济北郡,将由他亲自率军出征。”
“做得漂亮!”高慧一下子坐起身体,毫不吝啬地赞许道。
翟弘受宠若惊,连忙又陪笑道:“这是夫人的方案正确,我发动将领轮番向我兄弟进劝,他终于答应了。”
“这你就不懂了!”
高慧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笑道:“你兄弟动摇可不是因为大将劝说,而是因为元旻想吞掉瓦岗军,让他对武川府有了警惕,所以他才想两头下注,一边继续依靠武川府,但同时又和渤海会眉来眼去,我想,他应该知道我在你这里吧?”
翟弘点点头,“他知道夫人在我这里,不过他说暂时不方便见夫人,下次再找机会。”
“我也不急!但我想知道,你兄弟准备几时出兵济北郡?”
翟弘得意一笑,“正如夫人所期盼,明天就出兵!”
…
大业十一年正月初三,瓦岗军主帅翟让亲率三万精锐大军离开瓦岗寨,向兵力空虚的济北郡浩浩荡荡杀去。
第218章 济北危急
战局如棋,张须陀考虑到了孙宣雅的北攻,特地派人送信给杨义臣,请他出兵牵制住琅琊郡的孙宣雅。
但他却低估了瓦岗军东扩的决心,事实上,张须陀也想到了瓦岗军有向东进军的可能,所以他才命令两支巡哨在济北郡和东郡的交界地带严密注视瓦岗军的动静。
不过张须陀认为瓦岗军更有可能进攻东平郡,毕竟那才符合瓦岗军掌控中原的意图,但他却没有想到高慧会在中间挑唆,使瓦岗军把进军目标对准了济北郡。
夜晚,张须陀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他刚刚接到了济北郡传来的鹰信,三万瓦岗军已经杀进了济北郡。
此时飞鹰军刚刚在清河郡占据上风,在这关键时刻瓦岗军强势介入,尽管瓦岗军并不一定是支持张金称,但瓦岗军进军济北郡的本身使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使得他张须陀不得不应对,可问题是,他兵力不足,又该如何应对瓦岗军东进?
这时,帐外传来秦琼的声音,“我有要紧事见大帅,请替我通报!”
“可大帅吩咐过,不准人打扰他。”
张须陀走到大帐门口道:“让秦将军进来吧!”
秦琼快步走进大帐,躬身道:“大帅,让卑职去济北郡吧!”
张须陀摇了摇头,“翟让亲率三万精锐东进,你不是他的对手。”
秦琼还要再说,张须陀一摆手,“我决定亲自去济北郡对阵翟让,你可以跟我同去,我会让贾务本死守祝阿县,顶住张金称向齐郡扩张。”
大帅的决定让秦琼吃了一惊,“难道大帅准备放弃清河郡了?”
“也谈不上放弃,只要张铉能守住武城县,张金称就会被牵制住,无法进攻齐郡,如果我没有猜错,只要我一撤军,张金称就会大举进攻武城县,夺回的老巢。”
秦琼沉默片刻,说道:“可这样一来,张铉的压力会很大!”
“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情。”
张须陀叹了口气,“如果张铉放弃武城县,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大帅通知他了吗?”
张须陀点点头,“我一早已经发鹰信给他了,现在我在等他的回信。”
话音刚落,有亲兵奔跑至帐门前禀报道:“大帅,武城县有鹰信送来!”
张须陀几步走到大帐门口,“信在哪里?”
亲兵呈上了一卷鹰信,张须陀走到灯下慢慢展开,眯眼看了一遍上面的小字,他点了点头,对秦琼道:“正如我的期待,张铉表示他愿和士信一起死守武城县。”
“那大帅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张须陀沉思片刻,缓缓道:“今晚连夜撤军!”
济北郡的危机使张须陀不得不撤军南下,他命令贾务本率五千军死守祝阿县,又派人回历城给裴仁基送信,令裴仁基无论如何要坚守历城县,绝不能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计。
张须陀则亲率一万大军,命秦琼为先锋,火速赶往济北郡,迎战瓦岗军。
就在隋军刚刚撤军南下,张金称便立刻得到了巡哨的探报,此时张金称正为武城县失守而焦头烂额。
他的军粮不足以支持十天,他打算向张须陀军队发动全线进攻,但他又没有这个胆量,使他迟疑不决,而张须陀军队主动南撤,无疑让他大喜过望。
谋士杨济刚走进大院,老远便听见了张金称的狂笑,他心中有点惊讶,就算张须陀撤军,大王也不至于这般高兴,难道又有什么喜讯传来?
他快步走进内院,让人替他通报一声,片刻,张金称亲自迎了出来,喜不自胜道:“先生,好消息啊!”
“大王何事欢喜?”
张金称得意洋洋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瓦岗军已经杀进了济北郡,张须陀不得不撤军回援,这岂不是老天助我!”
杨济也不由一阵惊喜,瓦岗军竟然向东进军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啊!
张金称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将杨济请进内堂,指着墙上的地图道:“我打算立刻北上,夺回武城县,先生以为如何?”
杨济凝视地图半晌道:“我有一个建议,或许大王可以分兵进攻北海郡。”
张金称愕然,“为什么?”
“大王还记得张铉这个人吗?”
“我当然记得他!”
张金称咬牙切齿道:“若被我抓住他,我要亲手剐了他,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大王可不能轻视此人,当初他在清河县只率区区二三千人便将我们杀得灰头土脸,而武城县我们有五千军队驻守,也被他一夜之间攻克,此人谋略和统帅力都不弱于张须陀,这两天我也在反复考虑他的弱点,我觉得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北海郡,那里是他的根基,如果大王分兵袭击北海郡,他也不得不分兵去救援,然后我们在半路伏击他的援军,大王以为如何?”
“高明!”
张金称拳掌相击,他也是个极为狡猾之人,杨济的建议正中他的下怀,他想了想又道:“但我军粮不足,恐怕无法分兵太多。”
“无妨,北海郡不会有多少守军,出兵五千足矣,还可以再弄些粮食回来!”
提到粮食,张金称就如被蝎子蛰了一般,他的粮食只够维持十天了,再不有所行动,全军都会粮尽崩溃,他捏紧了拳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
张金称立刻兵分两路,命心腹大将安守希率五千士兵前往北海郡偷袭,他则率领五万余大军浩浩荡荡向武城县杀去。
…
这几天武城县内的隋军也在积极备战,首先是训化战俘,隋军手中有近七千战俘,其中数百名穷凶极恶的惯匪被张铉下令斩杀,清除掉战俘中的不安定因素。
张铉随即从中挑选出两千身体强壮且家世清白的农民,交给尉迟恭进行强化训练,补充隋军兵员,另外四千余人则用作劳力,在城内修建各种防御工事。
其次便是建造简易投石机,从山上砍伐树木,用皮带和铰链捆绑,想建造出一种简易的投石机,但到目前为止,投石机还没有能研造成功。
此时,张铉已经和张须陀达成了分兵共识,张须陀率军去济北郡迎战东进的瓦岗军,张铉则负责在清河郡拖住张金称的主力大军,而武城县的十万石粮食就是张金称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大营一角传来激烈的马蹄声,五百名骑兵正在紧张的训练骑攻阵型,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张铉站在观战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骑兵的训练。
这次攻克武城县,除了十万石粮食之外,三百多匹战马就是张铉最惊喜的第二大收获了,加上他之前拥有的战马,他军中战马数量已到六百余匹,除了百余匹交给沈光的斥候营外,其余五百匹战马和五百名骑兵正式组建为骑兵营,由张铉直辖。
骑兵校尉依旧由陈旭担任,副校尉则由段玄德出任,段玄德是左孝友妻弟,在蹲狗山一战中投降了张铉,由于他曾经在幽州军中担任过骑兵旅帅,骑术精湛,有一定的骑兵实战经验,张铉便提升他为骑兵副校尉,和陈旭一起训练骑兵。
这时,战旗台上两支红旗挥动,奔跑中五百骑兵立刻分裂成两队,如二龙出水一般,各自向南北奔行,气势十分壮观。
旁边罗士信看得心痒难耐,他忍不住低声对张铉央求道:“大哥,把这支骑兵交给我吧!我来当骑兵统领。”
张铉笑了笑,“你肯屈尊当我的部将,我就把他们交给你。”
“我没问题啊!”
罗士信挠挠头皮,“你给大帅说去,他若同意我就立刻来北海郡报道。”
张铉笑着拍拍他肩膀,“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等我北海郡的河滩牧场造好后,我会大量养马,到时我给你组建一支骑兵。”
罗士信欣喜万分,“我可记住了,别骗我!”
“不会骗你!”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有士兵飞奔而来,向张铉禀报道:“将军,投石机造出来了。”
第219章 紧急应对
张铉大喜,嘱咐陈旭几句,便下了观战台,快步向工事营走去,工事兵大约有五百余名,大多是工匠出身,既参加战斗,同时也负责维护军事器械,修建营寨等等。
此时在工事营内,数百名士兵围着一架投石机窃窃私语,尽管只是简易投石机,但做成功也并不容易,尤其需要专业的工匠,仅仅是投射平衡很难掌握。
“将军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纷纷闪开,张铉在几名大将的簇拥下快步走到投石机下面,这只是一架中型投石机,高约一丈,下方十分稳固,投掷杆长达三丈。
“这是谁造出的投石机?”张铉问左右道。
一名三十余岁的工匠士兵上前行礼道:“启禀将军,是卑职没事时琢磨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什么军职?”
“卑职叫甘庆洪,齐郡章丘县人,世代工匠,卑职现在是工事营队正。”
张铉点点头,拍了拍投石机粗壮的支架问道:“它的杀伤力如何?”
“启禀将军,卑职已经试验过,如果是居高临下,可将五十斤的石块投掷到三百步外,用绞盘控制,只需十名士兵便可操作。”
居然只用十名士兵就可以操控,着实出乎张铉的意料,他在高句丽见过高句丽军队的投石机,由于没有绞盘,全靠人力拉拽,至少要五十人才能操纵,打击效果也和眼前这架投石机差不多。
虽然这架投石机做工比较粗陋,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剥掉,但张铉还是十分满意,他又问道:“还能做出多少?”
甘庆洪连忙躬身道:“只要能造出一架,卑职就掌握了方法,然后就很快了,到明天上午,卑职估计能造出五十架。”
“如果明天上午能造出五十架,那就升你为旅帅!”
“多谢将军,卑职保证造出来。”
张铉曾和张金称打过交道,知道此人奸诈狡猾,难以对付,随着隋军主力南撤,张金称必然会调头扑向武城县。
那么张金称会使出哪些手段,张铉曾反复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几乎把所有的漏洞都堵死,但他唯一的漏洞就是北海郡,北海郡只有五百驻军,一旦张金城派军队攻打北海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有了担心,就要弥补漏洞,张铉派出数十名斥候在黄河边的几条官道上巡视。
但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担心之事,就越会发生。
下午时分,张铉得到了一个令他心惊的消息,一支约五千人的贼军从清北道渡过了黄河,向南去了。
清北道就是清河郡通往北海郡的官道,这个消息让所有将领的头皮都仿佛炸开了。
尉迟恭冲了他的大帐,焦急万分道:“将军,让我带兵去救援!”
尉迟恭的妻儿刚刚抵达北海郡,一旦贼军攻破益都县,那可是要屠城的,一向冷静的他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将军,快发兵救援吧!”帐外十几名校尉在大声恳请道。
张铉毕竟是主将,他比众人稍稍冷静一点。
清北道一路丘陵众多,易于埋伏,张金称会不会在半路上伏击自己的援军,别的贼军或许不可能,但张金称的狡猾让张铉不得不考虑更深一层。
他负手走了几步,回头令道:“速让陈旭来见我!”
形势危急,或许只有骑兵才能来得及救援北海郡。
不多时,陈旭匆匆赶来,单膝跪下行礼,“参见将军!”
“有一个紧急任务交给你,你过来!”
张铉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他指着地图北面道:“北面是平原郡,你率五百骑兵绕道平原郡,走平北道进入北海郡——”
不等张铉说完,旁边尉迟恭忍不住道:“将军,走直线不更快捷?”
旁边所有人都向张铉望来,他们也不解,将军为什么不走直线?
张铉淡淡一笑,“如果我没有料错,张金称必然会在半路设伏,袭击我派出去的援军,我明敌暗,绕道走比较妥当。”
众人顿时心服口服,尉迟恭挠挠头,忍不住又低声道:“将军太高看张金称了吧!”
张铉知道尉迟恭一向惜言如金,为人低调,凡事绝不会强出头,今天他有点失态,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妻儿的安危。
张铉理解他的心情,又继续给他解释道:“如果我要偷袭北海郡,我绝不会让敌人知道,但他们大摇大摆从清北道南下,一点不怕我们发现,只有一个解释,张金称就希望我们知道,无非就是要我们放弃武城县去救北海郡,但以张金称的狠毒狡猾,他不可能不在半路设伏兵,虽然我可以反伏击他,但我们兵力不能过于分散,又急着救北海郡,所以就只能绕道去北海郡。”
张铉的一席话让尉迟恭心服口服,他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张铉见他已被说服,便又对陈旭道:“你现在就率军出发,不要管临淄县,直奔益都县,贼兵的目标也必然是益都县。”
陈旭躬身行一礼,“遵令!”
他接过军令,转身快步离开了大帐,张铉又写了一封信交给报信兵,让他立刻绕小路赶往历城,请求裴仁基出兵救援北海郡。
安排完了对北海郡的救助,张铉又对众人道:“既然敌军已经设伏兵,那说明敌军主力即将抵达武城县,大家立刻准备防御。”
张铉话音刚落,有士兵奔至帐门口禀报道:“启禀将军,南方三十里外发现贼军主力!”
果然来了,众人心中大惊,纷纷向帐外跑去,张铉一摆手,“各位不用着急,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进攻!”
张铉很清楚张金称的心思,他一定会创造条件,让自己赶去救北海郡,至少在伏兵没有得手之前,他不会轻易进攻武城县,这就给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城头上,张铉注视着远处的贼军大营,贼兵在十里之外扎下了大营,占地比武城县还大,气势颇为恢弘,这至少是十万人的大营规模。
张铉不由冷笑一声,这个张金称最多五万余人,却用十万人的大营,这是张金称在用增灶计吗?还是想压制自己军队的士气。
张铉这两年也打了不少仗,虽然谈不上身经百战,但也是战功赫赫,不过他所遇到乱匪都不算强大,基本上都能以较大优势击败。
而这次遇到的张金称却让张铉十分警惕,尽管还不知他军队强弱,但仅凭他击败冯孝慈的谋略就让张铉不敢轻视他。
张金称确实没有着急进攻武城县,一是天色已晚,其次他也希望张铉能放弃武城县回救北海郡,使自己能够兵不血刃夺回老巢,不敢张金称渐渐失望了,城上在不断进行防御准备,唯独不见隋军撤离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