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旻所做的大事就是解散玄武火凤,并不是玄武火凤没有作用,而是玄武火凤是窦庆一手创立,元旻解散他们,是为了建立忠心于自己的玄武火凤,他自己也养了一批武艺高强的死士,元旻利用他们成立新的玄武火凤。
这天上午,在武川楼三楼的会客堂内,元旻正在接见刚从瓦岗寨赶来的魏征,会客堂也就是从前窦庆在武川府的官房,但现在有关窦庆的一切痕迹都被抹掉了,甚至包括会客堂和内室之间的槅门也被换成了新门,元旻连窦庆留下的一丝气息都不能容忍。
由于独孤顺喜欢在幕后决策,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武川府,武川府的很多实际事务就完全由元旻说了算。
“这是我家的将军献给元公的贺礼,只是一点心意,请元公笑纳!”魏征打开一只锦盒,里面是两颗核桃大的明珠,光彩夺目,他将锦盒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元旻阴沉着脸,他连正眼也没有看这对明珠,他为翟让的无礼而异常恼火,竟然只派个随从来拜见自己,一个草寇也有那么大的架子吗?
“翟让架子很大啊!难道他是想让我去瓦岗拜访他吗?是不是还要给他下跪,称呼大王万岁?”
这句话,元旻几乎是从牙齿里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
魏征愕然,他没想到元旻竟然说得这么直接粗鲁,虽然他能体会到元旻的愤怒,但他心中还是暗暗叹口气,这个元旻远远不如窦庆圆滑练达。
但魏征也并不慌乱,他依旧不慌不忙道:“回禀元公,翟将军当然渴望能亲自来拜见,只是他目前进京还不安全,而且瓦岗军现在鱼龙混杂,一旦他离开,他担心会出乱子,我们保证在半年之内,翟将军一定会来拜见元公!”
“你们现在有多少军队?”元旻又冷冷问道。
“回禀元公,瓦岗军目前有八万人。”魏征恭敬地回答道。
“不是说才五万人吗?”元旻取过半年前的一份报告,翻看了一下。
“这几个月来投奔瓦岗军的各路英豪很多,短短三个月就增加了三万人。”
元旻脸上的怒气略略消退了一点,他有点动心了,八万军队,如果能归自己,这将是他建立元魏王朝的根基。
而且他对李密并不感冒,李密就算再听话,也无法和自己家族的人相比。
“李密为何不跟你一起回来?”元旻又若无其事地问道。
尽管元旻的语气似乎漫不经心,但魏征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元旻语气背后的关注,他心中跳了一下,元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禀元公,二将军的情况卑职不太了解,他在瓦岗寨的时间并不多。”
“这样吧!我的侄孙元勇骁勇善战,也能带兵打仗,我决定让他也去瓦岗锻炼几年。”
魏征立刻明白元旻的意思,他是在打瓦岗军的主意了,他让孙子去瓦岗,恐怕不仅是取代‘李密’那么简单,恐怕他还想让孙子取代翟让,彻底控制瓦岗军。
魏征心中一阵暗骂,不过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恭敬地说道:“卑职明天返回瓦岗,元公是想让他和卑职一起前往吗?”
“这个倒不急,我还要和独孤会主说一说,你可以先去通知翟让,让他先准备一下。”
“卑职明白了,元公还有什么事吩咐?”
“暂时没有了,你去吧!”
魏征行一礼,慢慢退了下去,元旻沉思片刻,他也知道这件事必须得经过独孤顺的同意,不是自己一拍脑袋就能决定下来,元旻随即也离开了武川府,乘马车前往独孤府。

在武川府北面的骑射场内,两匹战马在场内疾速奔跑,激起滚滚黄尘。
为首的战马之上,李世民张弓引箭,一箭射向百步外的箭靶,这一箭极为精准,正中靶心,他收起弓得意地对另一名骑手笑道:“无忌,看你的了!”
另一名骑手年约十八九岁,身材高大,长一张棱廓分明的方脸,粗黑的眉毛下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是前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子,名叫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一起在武川府读书,两人交情十分深厚。
由于关陇贵族是以武立国,对子弟的武艺极为重视,几乎每一个子弟都善骑射,精刀法,兵法谋略也是他们学习的重点。
李世民和长孙晟不仅学习文韬武略,而且每天都要练习半个时辰的骑射,长年累月,他们都练就一身高强的箭法。
长孙无忌大笑一声,骑马飞奔数十步,仰面躺在马鞍上,反手一箭,只见箭如闪电,百步外正中靶心,这却是长孙无忌的家传,他父亲长孙晟就号称天下第一箭。
“世民,还不服气吗?”
李世民自叹不如长孙无忌的箭术,他收起弓笑道:“要不我们比比兵器吧!你若觉得我不行,那就去和我四弟比一比,怎么样?”
长孙无忌苦笑着举起双手,“你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和玄霸比武,我就是找死!”
李世民大笑起来,就在这时,骑射场门口跑来一人,向这边招招手,高声喊道:“世民!”
李世民一回头,见是姐夫柴绍,他连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姐夫有事吗?”
柴绍向长孙无忌笑着点点头,这才低声对李世民,“父亲有事找你,快回去吧!”
“姐夫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里不好说,你回去再说。”
李世民点点头,回头对长孙无忌笑道:“无忌,我先回府一趟,晚上还是老地方喝酒!”
长孙无忌笑着拱了拱手,“不见不散!”
李世民跟随柴绍离开了武川府,向自己府宅而去。

第0187章 盒中之物
李世民和柴绍来到了李渊的书房前,书童替他们禀报一声,出来行礼笑道:“老爷正在等你们,快请进去吧!”
李世民和柴绍走进了书房,李世民发现房间里除了父亲之外,竟然还有一名道士,道士约三十岁左右,颌下留半尺黑须,头戴竹冠,身穿褚色太极道袍,略显得有些破旧,但他目光清亮,格外炯炯有神。
“孩儿拜见父亲!”李世民跪下向父亲李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李渊是专程回京城探亲,为了消除杨广对他的疑心,他把妻儿留在了京城,并且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回京一次,呆上三五天再回太原。
“吾儿免礼!”
李渊笑着让李世民起身,又给他介绍身边的道士,“这位是魏道长,是你兄长在瓦岗山的挚友。”
魏征和柴绍很熟悉,却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他连忙合掌行礼,“贫道魏征,见过二公子!”
李世民回礼笑道:“原来是魏仙长,不知我兄长在瓦岗可好?”
“他很好,为人宽厚谦虚,瓦岗上下都很敬重他。”
这时,李渊对李世民和柴绍又道:“魏道长这次进京是代表翟让前来拜见武川府新会主,但他刚刚得到消息,元旻要派族孙元勇前去瓦岗,很显然,他也在打瓦岗军的主意了。”
李世民和柴绍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震惊之色,如果是这样,大哥建成就危险了,柴绍顿时急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除掉这个元勇,我建议在半路设伏。”
李渊见次子李世民沉吟不语,便问道:“世民的想法呢?”
李世民躬身道:“孩儿在想,如果元勇上了瓦岗,未必完全是坏事,至少元旻不敢拿大哥身在瓦岗来说事了。”
李渊点点头,“可是你想过没有,元家一旦夺走瓦岗军,对我们的影响很大。”
李世民又问道魏征道:“请问仙长,瓦岗军有没有分兵的可能?”
魏征不由暗暗赞许李家二公子的机敏,他捋须沉思一下道:“分兵不是不可以,但有个前提,就是元勇的到来不能影响到建成的地位,如果改成元勇代表武川府,那么建成就失去了代表武川府的地位,也就没有了分兵的理由,就算翟将军同意,其他瓦岗将领也不会答应,要么如柴公子的方案,先除掉元勇,要么就想办法拖延元勇赴瓦岗。”
几个人都向李渊望去,在这个问题上,只能由李渊来决定。
李渊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杀元勇的后果太严重,不到迫不得已不能采用这个方案,我们先尽力吧!拖延元勇前往瓦岗。”
他站起身又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一趟窦府!”

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几名带刀随从的严密护卫下驶出了李府,向窦府驶去,这辆马车和大街上常见的马车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破旧一点。
自从李渊被杨广严厉训斥后,他一改从前的奢侈,生活变得十分简朴,也不再饮酒,尊老敬贤,完全恢复了他老好人的形象,也赢得了朝廷和民间的广泛赞誉,宽厚贤德的李公又回来了。
马车内,除了李渊外,还跟着他的次子李世民,李世民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少年老成,有着与他年轻不相称的成熟和睿智。
李渊已经深深切切体会到了次子对自己的帮助,很多他不便出面的事情他都会让次子去做。
“父亲,外祖父会答应帮助大哥吗?”李世民有些不安地问道。
李渊对李世民微微笑道:“他一定会帮助你兄长,当初就是他极力劝说你兄长去瓦岗,现在眼看桃子要熟了,元家要下手摘桃,他岂会袖手旁观?”
“孩儿明白了,有的事情不是我们去做,而是让外祖父去做,孩儿是否理解正确?”
李渊捋须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马车在窦府大门缓缓停下,一名随从跑上台阶交涉,不多时,窦抗匆匆走出府门。
窦抗是李渊妻子窦氏的族兄,年约五十余岁,和李渊关系交厚,在隋文帝时代,他先后出任岐州刺史和幽州总管。
杨广登基后打击关陇贵族,窦抗由此被罢职,目前赋闲在家,主管家族事务,虽然窦氏家主是窦庆,但实际家族事务是由窦抗全权负责。
窦抗老远便笑问道:“叔德,几时回来的?”
李渊呵呵一笑,“昨天刚到,来看看家人,我岳父大人怎么样,听说他身体不太好?”
窦抗目光黯然,摇摇头,“进去再说吧!”
这时,李世民又给舅父见礼,窦抗将他们父子领进府内,两人在内堂坐下,李世民站在父亲身后,窦抗这才叹口气道:“家主身体确实不好,刚刚睡下,恐怕暂时不能见叔德。”
说到这,窦抗又歉然道:“今天叔德前来一定是有什么事,不妨先告诉我。”
“我担心建成那边可能会出事。”
李渊便将魏征透露给他的消息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希望窦家能出面,阻止或者延缓元勇去瓦岗,此事事关重大,望兄长转告我岳父大人。”
“放心吧!我一定转告。”
这时,窦抗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家主给了叔德一件东西,我正算这两天去一趟你府中,正好贤弟来了,我这就去取来,贤弟稍坐!”
窦抗起身到后院去了,内堂只剩下李渊父子二人,李世民低声对父亲道:“外祖父一定还醒着,而且知道我们要来。”
“你怎么知道?”
“舅父刚才很犹豫,如果孩儿没料错,舅父现在是去见外祖父了。”
李渊默默点头,儿子说得很对,其实他也感觉到了,是岳父不肯见自己,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不多时,窦抗拿着一个木盒子匆匆进回内堂,他把盒子递给李渊道:“这就是家主给叔德的东西,让我亲自交到叔德手中。”
“这是什么?”李渊不解地问道。
“叔德回去看吧!”
李渊明白窦抗之意,便收起盒子拱手道:“天色已经不早,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窦抗一直把李渊送走,这才匆匆赶回内宅。
正如李世民的猜测,窦庆确实没有休息,此时他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修养,不过这段时间窦庆确实身体不好,今年以来他已经连续病了两场,他辞去武川会主之位,多多少少也和他健康欠佳有关。
这时,房门开了,窦抗走了进来,“家主,他们已经走了。”
窦庆点点头,“东西给叔德了?”
“已经给了。”
“那就好,那你也去休息吧!”
窦抗犹豫一下,又低声问道:“那元家去瓦岗之事怎么办?”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就不用担心了,去吧!”
窦抗知道家主一定会去找独孤顺,他便不再多说,施一礼退下去了。
这时,窦庆又问旁边书童道:“有什么事?”
书童取出一封信,“是张姑娘从山东送来的快信。”
“给我!”
窦庆接过张出尘的快信,他打开信看了一遍,不由笑了起来,“不错,居然驻兵北海郡和东莱郡了,这小子的野心这么快就暴露了。”
窦庆一直在关注张铉的一举一动,他命义女去山东,就是去监视张铉,前几天张出尘送信来说,张铉拒绝了渤海会高慧的拉拢,让窦庆很是欣慰,张铉连武川会的拉拢都不接受,怎么可能接受渤海会的拉拢,高慧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窦庆沉吟片刻,他提笔给张出尘写了一封短信,封好交给书童,“让衍公子立刻把这封信送去山东,不要用鹰信,要派人去送。”
“我明白了!”
书童行一礼,接过信退下去了。
窦庆的思路又回到李渊之事上,张铉的事情是远景,李渊之事才是迫在眉睫,窦庆叹了口气,这个元旻是不让自己安心啊!看来自己明天还得去找独孤顺。
第0188章 玉龟之术
马车内,李渊慢慢打开了手中的木盒,旁边李世民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借着从窗户射入的皎洁月光,他看清了盒子里的物品,顿时让他呆住了,里面竟然是一只玉龟。
当然,隋唐时代的乌龟尚不是骂人的话,是托碑的神兽,又叫玄武,表示忍辱负重之意,李渊瞅了玉龟半晌,苦笑着对儿子道:“明白你外祖父的意思了吗?”
李世民若有所思,“外祖父似乎希望父亲继续保持低调,忍辱负重。”
李渊缓缓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李渊没有再说什么了,他将盒子放在一旁,目光转向车窗外,注视着大街两边的皑皑白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刻钟后,马车返回李府,直接从侧门驶入院子,缓缓在影壁前停下。
“父亲,到了!”
李世民提醒尚在沉思中的李渊,李渊顿时醒悟,慢慢起身下了马车,他披上管家递来的一件长袍,迈步向后宅走去,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了,沉吟片刻对李世民道:“二郎,跟为父去书房,为父有事件交给你去做。”
李世民默默点头,跟随父亲向后宅书房走去。

次日一早,李世民带着李府的帐房管家来到了西市,帐房管家叫做程珉,年约五十岁,长得白白胖胖,一团和善,在李家做事已经近四十年,十分精明能干,尤其擅长算计,目前他掌握着李家的账房大全,是李渊的几名心腹之一,有些重要之事都交给他去做。
“程叔,那家店在哪里?”李世民在人流中张望半晌,也没有看见他要找的店铺。
“二公子别急,前面街道转弯就是。”程珉指着前面一条小街笑道。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两人走进了小街,前方豁然出现了一座两层楼的商铺,这里是锦缎行,专卖各种上等锦缎,李世民要找的这家店铺叫做黄氏绸缎店,东主黄晋是大隋数一数二的大商人,他的锦缎店在洛阳、长安、江都和成都皆有分号,可谓富可敌国。
小巷是锦缎店的后门,程珉上前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一名童子打量他们一下问道:“两位有事吗?”
程珉上前低语几句,童子点点头,让他们进了院子,对他们道:“请稍候,我去禀报主人。”
李世民有点奇怪地问道:“程叔来过这里?”
“来过一次,是老爷安排我来的。”
这时,一名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匆匆走来,拱手笑道:“我一直在等程老弟啊!”
程珉和他见了礼,给他介绍李世民,“这位是我家二公子,那件事我家老爷让他来谈。”
中年男子顿时肃然起敬,连忙行礼,“小人黄晋,参见二公子!”
“你就是黄东主?”
李世民有些惊讶,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原来就是洛阳有名的巨商黄晋,天下三成的锦缎都是黄家卖出去,他自己却穿一件布衣,这让李世民不由暗暗点头。
“小人等候多时,公子请入内细谈!”
昨晚李渊交给了儿子李世民一件事,和这个黄晋谈一笔生意,当然,生意早就由程珉谈好,只是由李世民来拍板决定。
众人走进贵客堂,李世民坐了下来,程珉虽是账房管家,但他毕竟是下人,只能陪坐一旁,一名侍女来上了茶。
李世民缓缓道:“我今天是代表父亲来确认黄东主的请求,就按照当初谈好的条件,我今天就算正式答应。”
黄晋心中顿时大喜,他一直想在太原建立仓库并开店,这不仅是使他的生意进入河东,更重要是,他可以和草原做生意,赚取更大的利润,这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早在三年前,黄晋就看中了太原北市的一块空地,占地足有五十亩,买下这块地至少上千两黄金,但钱不是问题,关键这块地属于军方,是军方的一座营地,军方怎么可能卖给他?
黄晋几次通过关系找到太原留守李渊,但表示愿意以双倍价钱买下这块地,但李渊就是不答应。
直到他见到了李渊派来的账房管家程珉,他才终于明白其中的奥妙,不在于他要用多少钱买下这块地,而在于李渊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等了好几天,今天李渊终于派次子和他接触了,让黄晋大喜过望。
黄晋连忙吩咐一声,两名伙计挑进一口木箱子,随即退下去,黄晋打开木箱子,顿时金光闪闪,里面竟然是一锭锭黄金,整整齐齐码放在木箱里,黄晋陪笑道:“百两一锭,一共十锭,请公子笑纳。”
李世民表情很不自然,勉强点了点头,“那么就这样决定了,黄东主可以随时去太原留守府办理购地手续,至于这只箱子,等天黑后,烦请黄东主派人送去我府上,然后请黄东主保持沉默。”
“公子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人绝不会多嘴一句。”

离开了西市,李世民如释重负,不由轻轻松了口气,程珉明白李世民的心情,在一旁笑道:“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总是有点难为情,等习惯了,公子也就不会再紧张。”
李世民微微叹息一声,“今天我算是见了世面,一千两黄金啊!那个黄东主眼睛眨都不眨,以前我不理解父亲强买土地,我觉得这样做有辱斯文,现在我终于理解了父亲的苦衷。”
“公子理解了什么?”程珉笑问道。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一旦父亲失去权力,我们李家连商人都不如!”

入夜,在皇宫御书房内,杨广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各地送来的奏卷,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部下,宇文大将军有急事求见!”
杨广点点头,“宣他进见!”
不多时,宇文述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了御书房,他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杨广放下朱笔笑问道:“这么晚了,大将军还有什么事找朕?”
“陛下,臣有两件事要禀奏陛下,首先臣要弹劾齐郡通守张须陀!”
杨广眉头一皱,“张须陀做了什么事,大将军竟然要弹劾他?”
“启禀陛下,张须陀未经兵部同意,擅自任命军史分驻各郡,有割据山东之嫌,企图拥兵自立,胸怀不臣之心。”
杨广顿时拉长了脸道:“这件事虞尚书已经向朕汇报过了,兵部同意张须陀的方案,若不分兵拒守,乱匪还会死灰复燃,朕也认为张须陀做得很对。”
宇文述顿时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得到的消息有误,虞世基居然同意了,怎么可能?难道张须陀暗中走了虞世基的关系?
想想也不可能,这种事情没有足够的人脉,就算给钱虞世基也不会答应,难道张须陀又找到了什么靠山不成?
宇文述半晌说不出话,杨广愈加不高兴了,冷冷道:“张须陀剿灭乱匪,有功于社稷,希望大将军以后不要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
宇文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道:“微臣铭记陛下的教诲。”
“还有什么事?”杨广又问道。
“还有就是关于李渊,微臣得到内线禀报,李渊表面悔改,实则暗中受贿。”
这件事杨广倒有几分兴趣,他问道:“李渊怎么受贿了?”
“启禀陛下,李渊将太原紧靠北市的一座旧军营卖给了一名京城大商人,从中收取了一千两黄金的贿赂,这件事就发生在今天上午,他让次子去西市接受了商人的贿赂。”
杨广负手走了几步,冷笑一声道:“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朕并没有看错他,还居然让儿子替他做这种不知廉耻之事,连朕都为他感到羞愧。”
宇文述见杨广恼火,暗暗兴奋,连忙趁热打铁道:“陛下,李渊之子还说,一旦他父亲失去权力,他们李家连商人都不如,这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种不知廉耻之人,陛下怎么能再让他镇守太原,陛下应该以坐赃之罪罢免李渊。”
杨广沉吟良久道:“这件事朕知道了,大将军若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宇文述愣了一下,连忙道:“卑职告退!”
他着实摸不清杨广的意图,一头雾水地退了下去。
好一会儿,杨广望着屋顶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自言自语道:“朕还以为他的儿子会有点出息,现在看来,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豚生犬耳!”
第0189章 北海驻军
北海郡是青州一带仅次于齐郡和鲁郡的第三大郡,人口众多、物产丰饶,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但在从大业八年开始的造反大潮中,北海郡和青州的其他郡县一样,也遭遇了数十万悍匪乱兵的轮番扫荡。
短短两年时间,北海郡人口便锐减过半,城池沦为废墟,无数村庄被夷为平地,数万顷良田荒废,百万人民流离失所。
目前北海人口大多集中郡治益都县和临淄县两地,尽管张须陀大军已经连续扫平了盘踞在山东半岛的四支乱匪,但南孙北张两支匪患尚在,民众余悸未消,没有人敢轻易返回家园。
张铉的军队驻扎在益都县城北,他的军队已一分为二,裴行俨率一千人驻守东莱郡,张铉则率两千人驻扎在北海郡益都县。
军营是从前的北海郡府兵驻地,在去年进行的第二次对高句丽战役中,五千北海府兵被调往辽东,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在辽东被直接解散,士兵们零零散散返回了自己的家乡。
废弃了近一年的军营被修葺一新,目前驻扎着张铉的两千军队。
清晨,从海面上吹来的寒风扫荡着大营旗杆上的两面大旗,大旗在寒风中被吹得啪啪作响。
但在校场上却热火朝天,马蹄声如雷,黄尘滚滚,士兵们喊杀声震天,两千士兵正在演练激烈的矛阵和骑兵的对抗。
张铉双手叉在胸前,站在校场边注视着军队的实战演练,不过他似乎并不太专心,时不时走神,目光不断向大营门口瞟去。
目前张铉的当务之急是募兵两千,使他兵力增加到五千人,张铉打算从北海郡招募两千子弟兵。
募兵容易,但想招募骁勇之军却不容易,确切说他晚了一步,在三个月前,北海郡三大士族滕氏家族、邓氏家族和刘氏家族在地方官府的暗中支持下,招募了两千多名原军府的精锐士兵,使军府之兵变成了豪门望族的私兵。
这其实也是地方官府的对策,朝廷不允许各郡组建地方军队,北海郡太守梁致便暗中委托三大世家以家丁方式组建了两千私军,对付东莱郡的贼帅左孝友。
张铉不仅仅是想收编这两千精锐私军,更重要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打鼾?他怎么能容忍北海郡还有另一支军队。
这时,有亲兵跑来低声道:“将军,刘司马回来了!”
张铉也看见了司马刘凌进了大营,他连忙吩咐道:“请刘司马来大帐见我!”
张铉也不再看士兵们的演练,转身向大帐走去。
片刻,刘凌匆匆来到大帐,躬身施礼,“参见将军!”
“怎么样?滕玄答应了吗?”张铉不慌不忙问道。
北海郡三大世家以滕氏家族为首,只要滕家答应把军队交出了,其余两家都不在话下了,张铉便让刘凌今天去和滕氏家主滕玄商谈。
刘凌沮丧地摇了摇头,“任卑职说破了嘴皮,但他们怎么也不肯答应。”
张铉的眼睛眯了起来,“为什么?”
“滕玄也明着告诉我了,这件事得太守梁致答应,因为军队名义上是世家家丁,但实际上是被梁太守控制,如果梁太守肯答应,那么他们也不会坚持。”
张铉不由冷笑一声,他前两天才找过太守梁致,梁致却把军队推给了三大世家,说和他无关,说到底,是官府和世家互相勾结,共同控制私军。
其实要把两千私军抢过来也不是办不到,强行动手便可,只是那样一来,他就和三大世家以及地方官府翻脸了,张铉刚刚进入北海郡,暂时还不想和北海郡的地方豪门关系闹僵。
张铉沉思片刻又问道:“梁致和三大世家是什么关系,刘司马了解吗?”
刘凌笑道:“卑职仔细打听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点复杂,梁致是清河崔氏的门生,滕玄之妻便出身清河崔氏,清河崔氏就像纽带一样,将滕玄和梁致联系在一起。”
“看样子,只有找清河崔氏才能解决问题啰!”张铉自言自语冷笑道。
刘凌建议道:“将军为什么不找大帅,说不定大帅能说服梁致。”
“不可能!”
张铉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飞鹰军得不到地方官府支持,根本原因就在于大帅和各郡太守的关系很糟糕,上次大帅驻兵益都县,梁致就没有前来拜见,让大帅去劝说他,只会更糟糕。”
自从张铉进驻北海郡,渐渐深入了解以后,张铉才发现飞鹰军和地方官府的关系实在很糟糕,基本上是互不往来,除了高密郡稍好一点,那也是因为高密郡太守有求于飞鹰军的缘故。
张铉这才明白为什么击溃孟让军队后,张须陀将善后事宜扔给自己,就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和地方官府沟通,所以懒得过问了。
而且他两个多月前来齐郡报到,根本就没见过其他各郡的地方官来汇报乱匪情况,可以想象张须陀和地方官府的关系有多么糟糕,难怪军粮一直吃紧。
张铉沉思良久道:“看来这件事还得从梁致那里着手,逼他不得不和我们合作。”
张铉又低声对刘凌说了几句,刘凌笑道:“卑职明白,我现在就赶去东莱郡!”
张铉也笑了起来,乱世中没有官员是干净的,只要有心,总会能抓到对方的把柄。
既然梁致不想吃敬酒,就只能给他喝罚酒了。

益都县是北海郡郡治,也是北海郡最大的县,人口十余万,城池周长三十余里,但在一场场战乱后,益都县的人口暴增至五十万,而另一个临淄县的人口也已达三十万,北海郡幸存的人口都集中在这两个县内。
自从长白山乱匪王薄在去年被张须陀剿灭后,无论是东莱郡的左孝友,还是高密郡的孟让都畏惧张须陀的军队,不敢来北海郡掠夺,使北海郡在一年多的时间内获得了安定。
一些基本的商业在渐渐开始复苏,益都县内一些客栈、酒肆和青楼以及贩卖日用品、食物的店铺也一家家出现了,这些商业主要集中在益都县中轴线青州大街的两边。
在益都县经商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后台和关系,比如益都县最大的酒肆,青州酒楼就是太守梁致的内弟所开。
这家酒楼占地约五亩,在人口暴增的益都县内,寸土难觅,占地居然有五亩的商铺也只有这一家。
酒肆的生意着实不错,虽然几个月前天子杨广下旨,严禁各郡用粮食酿酒,使得果酒开始盛行。
但事实上,杨广颁布的禁酒令也仅仅管住洛阳、长安、江都等几座大城,天下各郡根本就不理睬,很多地方卖果酒只是因为粮食奇缺,卖粮比酿酒更合算,属于市场的自发调节,而和杨广的旨意无关。
这天中午,青州酒楼内和平常一样酒客盈门,三层楼都坐满了客人,尽管匪乱导致民生凋敝,底层人民困苦,但由于北海郡的富户都集中在益都县,能够进酒肆的人依旧不少。
一张张桌子前坐满了客人,他们在小声谈论着最近局势的变化,张须陀军队一鼓作气荡平了青州各郡乱匪,使大部分人一时适应不过来。
其中议论最大、争议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他们是不是可以返回家乡了,益都县近八成人都是从北海郡各地逃来,如果能返回家乡,他们当然不用再承受拥挤之苦。
在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几名酒客正聊得兴起。
“左孝友被剿灭了,孟让被剿灭了,徐圆朗也被剿灭了,其实我觉得可以回家了,挤在益都县城,连上个茅厕都不方便,哪有自己的家好!”
“吃饭时候别说上茅厕,影响食欲!”旁边一人不满道。
“不说!不说!其实大家都有数,这一年半来,基本上也没有乱匪攻入北海郡,现在三大悍匪都被剿灭,更没有问题了,为什么不回家?”
“你说得简单,北面有张金称、高士达和窦建德,窦建德还好一点,张金称和高士达都是残暴之徒,现在黄河已经结冰,他们随时可以杀入北海郡,还有琅琊郡的孙宣雅和王薄,王薄不是信誓旦旦要杀回来报仇吗?谁能保证北海郡守得住。”
“要打也是打齐郡,攻下历城县,那才是乱匪发财的时候,我觉得不会打北海郡,要打早就打了。”
“你觉得,你以为你是谁?”
“你这话怎么说?”
一桌人说话开始呛烟起来,这时,旁边走来一人笑道:“几位在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