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从各营抽调的长矛兵陆陆续续抵达了第六营,一共一千四百人,除了裴元庆一名校尉外,其余最高军职也就是旅帅,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了张须陀的厚道之处,他是把军队给了张铉,却没有控制张铉军队的想法。
这也是张铉愿意跟随张须陀的主要原因,张须陀的厚道和宽宏让每一个跟随他的人都对他心怀感激,尽管未必忠心,但至少没有一个人愿意说他的坏话。
大帐内,张铉正和韦云起商议军队结构改制,现在他的手下有三十名旅帅,有六名校尉,规模扩大了一倍,如果再按照从前那种直管校尉的模式,确实有点行不通了,他必须要再设一级。
韦云起明白张铉的意思,他微微笑道:“如果直接提拔为郎将,兵部未必能批得下来,但可以用设偏将的方式,官职还是校尉不变,但军职可以升为偏将,由将军提拔两名校尉作为偏将。”
张铉负手走了几步道:“我考虑每个偏将掌管一千士兵,但骑兵团和后勤团由我直辖,骑兵团校尉还是由陈旭担任,改名为鹰骑军,后勤团我准备改名为玄武军,由沈光统帅,包括伙头、辎重、军匠、仓禀、斥候等等,左右偏将为骁龙军和虎贲军,我的目标是希望我的军队成为鹰冠之军。”
“将军的想法很不错,这样可以更加凝聚士兵的忠诚,为自己军队荣誉而战,不过我更关心的校尉提拔,将军准备提拔谁为偏将,不仅要有足够的统领力,而且还要众望所归才行,相信将军已经有了人选。”
张铉点了点头,他确实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一个是尉迟恭,另一个是裴行俨,我得给裴仁基一点面子不是?”张铉笑道。
“可是…将军觉得他们符合条件吗?”
张铉慢慢走到大帐前,凝视着帐外道:“如果是指众望所归,我觉得他们完全符合。”

大涨外的占地数十亩的空地上,数千士兵围聚在周围,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为一对大将的格斗比武助威。
左面是尉迟恭,他使一根百斤重的熟铁棍,他的熟铁棍已经不是从前那一根,被他重新改造,用上好的镔铁打造,前端是一个青面獠牙鬼,铁棍长达一丈二尺,粗细如手臂,尉迟恭给它起名为韦陀杖。
尉迟恭后背紫金打将鞭,玄盔黑甲,骑在一匹雄健的战马之上,俨如巨灵天神下凡,尉迟恭以力大勇猛而闻名,被士兵们誉为巨灵神。
在他对面便是号称飞鹰军双猛之一的裴行俨,另一猛便是绰号为今世孟贲的罗士信,裴行俨被誉为白马银锤将,手执一对一百六十斤重的八棱梅花亮银锤,胯下玉狮子,银盔银甲皂罗袍,容貌俊美,英武挺拔,威风凛凛。
裴行俨双锤一撞,‘当!’的一声巨响,他大笑道:“尉迟兄尽管放马来战!”
两人的比武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掰腕子引起,尉迟恭和新来的十几名旅帅们比试掰腕子,众人轮番上阵,结果没有一人能掰赢他,裴行俨也和他掰了个平手,裴行俨年轻气盛,提出了上马比武的建议。
尉迟恭虽然外表粗鲁,但实际上心细如发,裴行俨居然使一百六十斤的双锤,这不是他能对抗,不过裴行俨的单锤也只有八十斤,这让尉迟恭还是心怀一线希望。
尉迟恭冷笑一声,手中韦陀杖一挥,一道黑影闪过,他纵马疾奔,向裴行俨冲去。
第0167章 厉兵秣马
裴行俨也大喝一声,催马疾奔,双锤攒簇,目光锐利地盯着迎面奔来的尉迟恭,两人错马而过,尉迟恭先发制人,手中韦陀杖向裴行俨左侧腰部横扫而去,这一击是利用裴行俨兵器短的弱点,攻其侧面,逼迫裴行俨只能单锤相迎。
在远处观战的张须陀也不由暗暗点头,这个大汉看似粗鲁,却能扬长避短,颇有谋略,张铉手下还是有能人。
裴行俨虽然被动,但他却不慌不忙,左锤向外一架,右锤‘呜!’的一声,划出一条斜线砸向尉迟恭面门。
只听‘当!’一声巨响,裴行俨的左锤震开了尉迟恭的韦陀杖,强大的冲撞力几乎使尉迟恭的铁棍脱手而飞,震得他双臂发麻,尉迟恭知道今天自己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对方还是单锤,如果是双锤击实,自己的铁棍肯定会脱手。
尉迟恭暗暗心惊,催马疾奔而过,裴行俨也被震得身体晃了晃,右锤被迫收回,手臂一阵阵发胀,这还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劲对手,裴行俨心中的傲气收敛了几分,但他争斗之心却更加炽热,调转马头便向尉迟恭冲去。
“尉迟兄再接我一锤!”
这一次裴行俨抢占了先机,他双腿控马,身体略侧,双锤贯顶砸下,尉迟恭的手臂刚从酸麻中恢复,失去了先机,只能采取守势,他大吼一声,铁棍横举向上架去,又是‘当!’的一声巨响,裴行俨双锤结结实实砸在尉迟恭的韦陀杖上。
千斤之力灌顶,首先首先承受不住的是尉迟恭的战马,稀溜溜一声暴叫,横摔出去,尉迟恭牙齿崩地咬碎一颗,双臂完全失去了知觉,但他还是凭借顽强的毅力抓住了铁棍,没有脱手飞出。
尉迟恭只觉一阵头昏眼花,耳中竟然有血流出,他从地上爬起,踉跄奔跑几步,终于站稳了身体。
裴行俨也被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差点摔落下马,他抱住战马脖子,战马奔出十几步,他才稳住了身体,显然赢得并不轻松。
四周士兵一片惊呼,那种猛将搏击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屏住呼吸,尽管只有两个回合,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大战,其猛烈成都比宇文成都和主将张铉在高句丽对战的那一战还要精彩。
裴行俨慢慢恢复过来,他轻轻晃了晃胳膊,问道:“尉迟将军还要继续战下去吗?”
这时,尉迟恭的战马也站了起来,无力地垂下头,明显遭受重创,至少要休息十天才能恢复,战马如此低迷,肯定是无法再战了,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但尉迟恭摇摇头道:“俺不是你的对手,俺输得心服口服!”
裴行俨一怔,对方的态度很出乎他的意料,裴行俨生性骄傲,但他却从不凌下,尉迟恭的坦荡让他也颇为感动,他抱拳道:“尉迟将军果然光明磊落之人,元庆赢得惭愧,这一战我只是略占上风。”
“小将军太谦虚了,我看连我家将军也不是小将军的对手,但再过半年就难说了。”
裴行俨心中顿时有了兴趣,有机会他倒要研究一下张铉的武艺,不过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时候,裴行俨翻身下马,和尉迟恭一起来到张铉面前。
这时,远处的张须陀会意一笑,隐身离去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出面打扰张铉的军队安排,以免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卑职无能,给将军丢脸了。”尉迟恭向张铉行一礼,满脸羞愧道。
张铉笑了笑道:“这不是你无能的问题,这叫强中更有强中手,难道你觉得自己能战胜宇文成都吗?”
“俺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
张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家都是六营弟兄,不要分彼此,比武只是为了切磋技艺,交流经验,为了是战场立功。”
张铉的目光又转向裴行俨,笑着问他道:“小将军觉得呢?”
裴行俨连忙躬身施礼,“将军说得完全正确,今天和尉迟将军一战,至少让元庆知道自己的左后腰是一个弱点。”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尉迟恭挠挠头,也嘿嘿笑了起来,张铉又让亲兵去把所有旅帅以上的将领都叫到自己大帐集中。
不多时,大帐内数十名将领济济一堂,包括三十名旅帅,六名校尉,仓曹参军刘凌,幕僚长史韦云起等等,所有人都已到齐。
六名校尉是尉迟恭、裴行俨,沈光、陈旭、李寿节和杜云思,另外还有两名弓兵副校尉曹嗣宁和王匡。
张铉一摆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张铉缓缓道:“今天是我们六营成立的第一天,我的规矩我就不想在这里重复了,新来的弟兄很快会明白,今天只是想明确一些新的军职安排。”
说到这,张铉停了下来,他又看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望着自己,他这才继续道:“首先我准备设四军,骑兵为鹰骑军,校尉还是陈旭,后勤团改名为玄武军,由沈校尉统帅,这两支军队由我直辖,其次就是设骁龙军和虎贲军,一共四军两千人,设左右偏将各一人。”
下面顿时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居然出现偏将了,这是他们军队第一次升级,不知谁会被提拔,不过很多将领都向尉迟恭和裴行俨望去,尉迟恭是将军的心腹,骁勇善战,人缘极好,他任偏将大家都服气。
另一人肯定就是裴小将军了,裴副将的公子,武艺绝伦,号称飞鹰军第一将,如果不出意外,他必然也会是偏将。
张铉点点头笑道:“大家猜对了,左偏将为尉迟将军,统帅虎贲两团,右偏将为裴将军,统帅骁龙双团,另外他们二人的校尉之位,由曹嗣宁和王匡接任。”
几人一起站起身行礼,“愿为将军效力!”
裴行俨的脸略有发红,眼睛闪亮,他从军三年,累功升为校尉,但他心里明白,在父亲手下他已经到顶了,如果再继续跟随父亲,他很难有出头之日,但跟随张铉,便立刻被提升为偏将,这让他心中欣喜万分。
张铉又请韦云起站起身,对众人笑道:“韦先生是我们的长史,所有军务都由他负责,大家可要尊重一点,否则韦先生大笔一挥,大功就变成小功了。”
众人一阵哄笑,纷纷起身给韦云起行礼,韦云起心中暗暗感激,他其实只是幕僚,兼出任长史之职。
但张铉却把这个兼职去掉了,直接任命他为长史,若被兵部知道了,张铉会有麻烦,但张铉却根本不在意兵部,这份诚意就足以让韦云起感到一种知遇之恩。
张铉最后指着参军刘凌笑道:“刘参军大家都很熟悉,不过从今天开始,刘参军兼任司马,大家要称呼刘司马,记住了吗?”
刘凌有些手足无措,这个任命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虽然他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舒服韦云起出任长史,那原本应该是他的职务,但韦云起的资历和才能摆在这里,让他无话可说。
不过张铉也没有忘记他,居然提升自己为司马,这可是军中仅次于长史的第二文职高官。
刘凌又惊又喜连忙起身道:“多谢将军厚爱!”
张铉笑道,“当初若不是刘司马拦住众人去阊阖门,今天我们也不可能相聚在这里,刘司马的功劳我可是记住心中。”
刘凌心中感动,那件小事张铉居然一直记得。
这时,张铉又对众人道:“今天的任命暂时就这么多,不过相信随着我们军队壮大,从三千人变成一万人,变成三万人之时,在座各位都会被称为将军,张铉虽然是用贤之人,但也是念旧之人,所有跟随张铉出生入死的弟兄,我绝不会亏待。”
众人心情激动,一起躬身行礼,“愿为将军效死命!”
第0168章 离而间之
深秋的寒意总是来得极快,一夜之间树木都染上白霜,田野尚未枯黄的叶子也冻得打了卷,在经历几场寒潮后,大业十年的冬天悄然来临。
算起来,张铉的军队在齐郡驻军已经近一个月了,他们已渐渐融入了飞鹰军,无论装备、训练和后勤供给等等方面,都和飞鹰军没有什么区别。
这也和张铉低调配合有直接关系,尽管张铉有独立成府的特权,但他除了军队将领任免权外,其余权力基本上都放弃了,飞鹰军也完全接纳了这支半路加入的军队。
寒风中,浩浩荡荡的三千飞鹰军正沿着官道一路奔跑,这是张铉军队的传统,用长跑的方式锻炼体力,每天从位于历城县的军营跑到五十余里外的章丘县,再调头跑回来,大约一百里左右。
刚开始有些士兵不太习惯,跑得筋疲力尽,抱怨连天,但跑了二十几天后,所有士兵都渐渐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方式。
中午时分,三千士兵跑回了军营,张铉骑马刚进军营,一名张须陀的亲兵便奔过来喊道:“张将军,大帅请你去帅帐,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
张铉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士兵,快步向张须陀的大帐走去。
大帐内,张须陀正站在一幅地图前沉思着,张铉在门口道:“大帅找我吗?”
张须陀回头看了他一眼,连忙招手,“快请进来!”
张铉见帅帐内有几排三三两两的小胡凳,便笑道:“看来我错过了一次议事。”
“这倒没关系,就是关于发动冬季攻势的计划,我再和你说一说。”
自从朝廷任命冯孝慈为清河通守后,齐郡北面的威胁便解除了,再加上张须陀得到了徐圆朗的三万石粮食和十万贯钱,有这些钱粮做底气,张须陀便决定发动冬季攻势,彻底剿灭盘踞在东莱郡和高密郡的十几万匪兵。
张须陀用木杆指着东莱郡一处山峦道:“这里是蹲狗山,也是左孝友军队的老巢,大概有十三万乱匪聚集,比较有战斗力的军队约五万人左右。”
他又指着高密郡道:“孟让的老巢在胶西县,大约有五万军队,当年王薄和孟让在长白山举兵造反,声势浩大,去年被我击败,王薄率数千残军投靠琅琊郡的孙宣雅,而孟让则率数万人退到高密郡。
孟让此人十分狡猾,在去年的大战中,他的部属基本上没有受损失,王薄的军队却被打烂了,我准备先打孟让,否则我打掉左孝友,孟让又会率军逃到琅琊县,反而壮大了孙宣雅的势力。”
张铉想了想道:“会不会大帅攻打高密郡之时,左孝友和孙宣雅趁机进攻齐郡,围魏救赵?”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孙宣雅的琅琊郡和齐郡之间还隔着一个鲁郡,所以我说有了鲁郡就有了防御纵深,尤其王薄和孟让已经反目为仇,现在王薄是孙宣雅军中的第二号人物,影响力很大,所以我相信孙宣雅不会冒险救孟让,倒是左孝友和孟让签订了攻守同盟,他一定会救孟让,或者直接出兵高密郡,或者攻打齐郡和北海郡,我必须派一支军队盯住左孝友。”
“大帅是决定让我去吗?”
张须陀笑了笑道:“我最初是决定让你去,但刚才大家商议时,认为你麾下有三百骑兵,去盯左孝友有点可惜了,所以最后是秦琼主动请缨率本部进驻北海郡,盯住左孝友,你的第六营另有安排。”
张铉注视地图良久,缓缓道:“大帅可是想让我先夺取高密县?”
张须陀大笑,“果然是善战之人,一眼便看到了这场战役的关键。”
张铉又沉思片刻道:“恐怕光让秦将军去盯左孝友未必有用,毕竟秦将军手下只有数千人,而左孝友拥据五万大军,力量相差悬殊。”
“那依你之见呢?”
张铉微微笑道:“兵法有云,亲而离之,难道左孝友和孟让之间就没有一点裂痕吗?”
张须陀若有所悟,这时,张铉又对他低语几句,张须陀欣然赞道:“张将军有勇有谋,果然是名将风范!”

左孝友的老巢蹲狗山延绵百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左孝友在蹲狗山上聚集了十三万乱匪,控制着整个东莱郡。
但整个东莱郡的人口不过数十万,竭泽而渔也养不活十万人的匪军,无奈之下,左孝友也只得自己耕地种田,派人出海捕鱼,再加上对东莱郡各县的盘剥,勉强维持五万军队的生存。
左孝友年约三十岁,东莱郡招远县人,原本是东莱郡府兵的一名郎将,长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天生力大无穷,使一根六十斤重的铁枪。
他曾跟随王薄在长白山造反,去年王薄大军被张须陀击溃后,他率领部众逃回东莱郡,四处招兵买马,强抓壮丁,使他的势力渐渐扩大。
左孝友勇猛有余,但智力却不足,他也深知自己的弱点,但他又不相信外人,便将自己一名读过书的族叔请来当自己的军师。
左孝友的族叔名叫左云山,年约四十五六岁,身材瘦小,饱读经书,为人十分狡猾,他劝左孝友韬光养晦,尽量低调,不要进犯北海郡,以免成为张须陀的首要打击对象。
他又劝左孝友抓住时机发展力量,正是在左云山的建议下,左孝友发展迅速,渐渐成为山东一大势力,为此,左云山得到了左孝友的信任,成为他的军师谋士。
但左云山也有弱点,那就是比较贪财好色,他在山上纳了五房小妾,在她们身上挥霍无度,五名小妾不仅披金戴银,身着罗绮,她们家人也在家乡盖起了新房,钱粮充裕,这便引起了左孝友部将的强烈不满,认为左云山私贪山寨钱粮供己挥霍。
由于部下普遍不满,左孝友只得几次警告叔父左云山,并将他掌管仓禀的权力收了回去左云山这才不得不有所收敛,但左云山也暗暗含恨在心。
这天下午,左云山正和几个小妾在房中饮酒作乐,有士兵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军师,山下来了一人,说是军师内弟,说带来家里重要消息。”
内弟就是小舅子,左云山虽然好色,却有点怕娘子,他在蹲狗山娶了五房小妾,家乡的娘子却不知道,他吓了一跳,会不会是娘子知道他在山上纳妾的消息了,连忙道:“带他到前堂等我,我马上就来!”
五名小妾纷纷不依,左云山逐一许诺哄好她们,这才匆匆向前堂走去。
走进前堂,他一眼便看见了内弟杨三泉,连忙呵呵笑道:“三泉不是在历城县做生意吗?怎么想到来这里找我?”
“姐夫,出大事了。”
杨三泉连忙把左云山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大姐和两个外甥都落入官兵手中,我在历城县见到了他们。”
左云山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杨三泉叹了口气,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张须陀给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左云山心中紧张起来,张须陀竟然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他急忙接过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现在还好吗?”
“暂时安全,被软禁在县城内,张须陀说,就看姐夫的表现了。”
左云山负手走了几步,他又问道:“信中说给我一些东西,是什么?”
杨三泉取下后背的包裹,慢慢打开,顿时珠光宝气,光彩一堂,满满一包各种金银首饰、珠宝翠玉,把左云山的眼睛都照花了,光几十颗明珠就价值数千贯。
杨三泉又低声道:“张须陀说这只是一半,事后还有一半相酬。”
左云山点点头,张须陀的信上也是这样说,事后再给一半,这些应该徐圆朗的财宝,被隋军缴获了。
他抓起一把明珠,细细端详,眼睛里露出了贪婪之色,其实张须陀不用抓他的妻儿,只要把这些金银珠宝给他,左云山连自己的灵魂都会卖掉。
“姐夫,这件事怎么说?”杨三泉小心翼翼问道。
“你去转告张须陀,只要我妻儿平安无事,只要他能守诺事后放我走,我就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杨三泉连忙笑道:“这一点姐夫放心,你也知道张须陀是守信之人,一诺千金,只姐夫立功,他绝不会亏待我们。”
“好吧!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堂外有士兵道:“军师,大王有急事找!”
左云山吓了一跳,连忙将桌上的财物收起,又嘱咐杨三泉几句,派人将杨三泉送下山去,左云山也匆匆向左孝友的聚义堂走去。

自从一个月前徐圆朗被张须陀剿灭后,左孝友心中也有点忐忑不安,张须陀下一步会不会剑指自己?
聚义后堂内,左孝友有点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堂外有士兵禀报,“大王,军师来了。”
“快让他进来!”左孝友毫无头绪,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左云山身上。
片刻,左云山快步走了进来,笑道:“大王找我有事吗?”
左孝友连忙上前道:“这次二叔得帮帮我,我遇到一点麻烦事。”
“大王不必这么客气,我就是军师嘛!”
两人坐了下来,左孝友笑问道:“听说家乡来人了?”
左云山心中一跳,连忙道:“是我内弟来了,你见过他的。”
“哦!家里出事了吗?”左孝友又问道。
左云山苦笑一声说:“出事到没有,你婶娘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在山上纳妾,便让她兄弟上山查看,我就告诉他,我哪里有纳妾?”
左孝友也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叔父惧内,居然纳了五房小妾,看他以后怎么回去交代,便笑道:“他人呢?怎么不来见见我。”
左云山嘿嘿一笑,“我怎么可能把他留在山上,那不露陷了吗?刚才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其实现在说清楚也好啊!省得以后麻烦。”
“以后再说吧!大王找我有什么急事?”
一句话提醒了左孝友,他急忙道:“孟让派使者来了。”

第0169章 突袭高密
“孟让说什么?”左云山问道。
左孝友叹了口气,“他希望我能遵守同盟约定,进攻北海郡和齐郡,解高密郡的危机!”
“危机?”
左云山不解地问道:“难道张须陀已经开始进攻高密郡了?”
“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情报,所以我心里有点不安,不知到底该怎么办?”左孝友期待地望着左云山。
左云山冷笑一声道:“孟让是在欺我们蹲狗山无人呢!”
“这话怎么说?”
“很简单,张须陀剿灭了徐圆朗,下一步要针对谁,不仅大王担心,孟让也同样担心,现在高密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孟让就让我们进攻北海郡和齐郡,大王说这是什么意思?”
左孝友反应过来了,“二叔是说,孟让向祸水东引?”
左云山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孟让此人十分狡猾,去年他出卖王薄,自己带兵逃掉了,王薄却全军覆灭,由此可见此人毫无信誉可言,不可信他。”
“可是…是二叔劝我和他签订攻守同盟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
左云山此时心态已经变了,他摇摇头道:“当初我们力量太弱,如果不和孟让签订攻守同盟,他就会吃掉我们,所以我才劝大王和他结盟,现在我们力量强大,足以自保,为什么还要受孟让拖累?”
左云山见左孝友还有些犹豫,便又劝他道:“孟让的用意太阴险,让我们去消耗隋军,最后斗得两败俱伤,他再以履行同盟为名吞掉我们,那时他的势力壮大,占领高密、北海两郡,隋军退缩回齐郡,我们却成了他的嫁衣。”
左孝友点点头,“二叔说得很对,只是我怕天下耻笑我,说我左孝友言而无信,不受盟约。”
“这个担心多余,谁会耻笑大王,如果大王实在要这个面子,那也可以这样,我们就说被隋军进攻,要他恪守盟约进攻齐郡,看他肯不肯出兵?”
“二叔说得不错,这是个试探他的好办法!”
左孝友当即笑道:“我这就去找孟让使者,让他把我的意思转告给孟让。”

高密郡的郡治并不是高密县,而是诸城县,高密县距离诸城县约两百里,位于胶水上游东岸,而孟让老巢胶西县则位于胶水西岸,两县相隔不足五里,隔一条胶水对望。
两县都由于山东半岛的丘陵地带,山峦起伏,河流纵横,由于地形西高东地的缘故,高密县的地势略比胶西县稍高一点,使它成为孟让军队的前哨门户。
孟让在高密县驻军约一万人,由他的心腹大将郑挺统帅,一旦高密县失守,隋军就有了进攻胶西县的基地,孟让军就会变得十分被动。
虽然孟让在高密县派驻了一万重兵,但由于县城不大,无法容纳一万军队,所以大部分军队都驻扎在城外,而城内只有三千驻军。
攻打胶西县,首先就必须拿下高密县,所以攻打高密县也是隋军的重中之重。
此时孟让已经得到徐圆朗被张须陀剿灭的消息,这让他心中不由有些警惕起来,没有了徐圆朗在鲁郡的危险,清河郡那边又多了一支隋军,张须陀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会不会腾出手攻打自己,或者东莱郡的左孝友?
越想就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孟让立刻派人去东莱郡联系左孝友,提醒他双方签订的攻守同盟,假如张须陀攻打东莱郡,他会率军袭击齐郡。
但假如张须陀是攻打高密郡,他也希望左孝友出兵齐郡,双方互相呼应,互保对方。
与此同时,孟让又派人去通知郑挺,让他提高警惕,防止被隋军偷袭。
应该说,孟让确实考虑得很周到,该做的事情他都做到了,但形势的发展往往会不遂他意,尤其是人心。

房间里,孟让阴沉着脸听完使者汇报,他恨得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左孝友竟然让他先出兵齐郡,这分明就是他不想履行同盟关系的借口。
孟让也意识到,左孝友没有这么多心思,这一定是他叔父左云山的挑唆,孟让一阵心烦意乱,左孝友已经靠不住了,这可怎么办?
孟让和其他造反的首领不太一样,他既无魁梧的身材,也无凶悍的外表,他看起来就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但他却极有心机,其实左云山倒没有猜错他的用意,他是想引祸东移,让左孝友先下手,使张须陀的目标集中在左孝友身上,他再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利,只可惜被左云山看透了他的心思,他不由恼火地叹口气。
旁边他的心腹大将周威低声道:“说不定张须陀会先打左孝友,暂时还顾及不到我们。”
“我当然希望如此,可也不得不防啊!”
沉思良久,孟让立刻写了一封信,交代一名亲兵道:“你速去琅琊郡,把这封信交给孙宣雅,记住,要给孙宣雅本人,不能落在王薄手中。”
“卑职明白!”亲兵接过信便匆匆走了。
周威小声问道:“君上是想找一条后路吗?”
孟让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
“是!卑职知道了。”

中午时分,高密县北城外冷冷清清,眼看新年将至,若是太平光景,县城内一定会是人潮涌动,从七里八乡来购买年货的人一定会挤爆县城,可惜经历数年的战乱,山东各地人口锐减,即使是新年也很难看到热闹繁忙的一幕。
这时,一支商队从远处走来,赶着数十匹马,马上驮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另外还有一辆鹿车,车上装着四五口箱子,伙计也有几十人,个个步履矫健,穿着商人特有黑色短衣,打着商旗,守城的贼军远远看见这支商队,都颇为奇怪,立刻跑去禀报了守城校尉。
守城校尉当即率领十几名士兵冲了出来,拦住了这支商队,“站着!”
商队缓缓停下,一名为首老者上前拱手道:“我们是从东郡过来,来高密县做点小买卖。”
“做买卖?”
校尉冷笑一声,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商队了,居然还有人来做买卖,“你们做什么买卖?”
“我们是来收购布匹,将军请看,这是我们的证明。”
他想打开后面的箱子,或许用力过大的缘故,鹿车倾翻了,几口箱子‘哗!’的翻落在地,无数的铜钱从几口箱子里倾泻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十几名贼军士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抢!’十几名贼军士兵一拥而上,疯抢地上的铜钱。
校尉大怒,挥马鞭向士兵们抽去,“统统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狠狠一刀刺进了校尉后心,贼军校尉惨叫一声,当即毙命,突来的变故顿时惊呆了所有士兵,数十名伙计骤然发作,掀掉马背上的货物,露出了马鞍,他们纷纷上马,拔出战刀长矛向城门冲去。
尉迟恭一马当先,一跃跳上吊桥,铁棒猛挥重击,将十几名刚奔出城的贼军打得骨断筋折,脑浆迸裂,纷纷惨死在地。
城门口一阵大乱,后面的近百名贼军士兵见来将凶猛无比,吓得他们乱滚带爬向城门奔逃,尉迟恭挥舞铁棒杀进了敌群之中。
他身后的数十名骑兵战马如风,瞬间冲进了城洞,无情斩杀混乱中的贼军。
与此同时,远处五里外的树林内冲出了数百骑兵,战马奔腾,风驰电掣般冲向城门,在他们身后,数千隋军士兵如潮水般杀来,为首大将正是张铉。
这就是突击战的关键,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杀进城去,使对方无法拉起吊桥,关闭城门,也只有骑兵的速度才能办到。
城头上,警钟声当当敲响,数百名贼军士兵拼命关闭城门,拉起吊桥,但城门已被隋军士兵用重物卡死,无法关闭,但吊桥却被缓缓拉起。
尉迟恭见形势危急,他从马上一跃跳上吊桥,几步奔到吊桥边缘,猛地向铁链固定吊桥的楔子砸去,‘啪!’的一声巨响,木头断裂,碎木四溅,带着一块木头的铁链从吊桥内飞了起来,像蛇一样重重抽在城墙上。
吊桥顿时向左面倾斜,尉迟恭趴在桥上,没有被掀翻下去,他见右面的铁链依然在继续向上拉,他一跃而起,大吼一声,铁棍高高砸下,又是一声巨响,右上角的木头被打得粉碎,右边的铁链也飞了起来,吊桥重重落下,轰然倒在护城河上。
这只是瞬间发生之事,不等城头上士兵反应过来,尉迟恭又调头重新冲进了城洞内。
这时,城门旁边的军营内冲出数百贼军,为首大将正是高密县主将郑挺,他见隋军骑兵已经突进城内,正和数十名守城军激战,眼看他的士兵抵挡不住了。
郑挺心中焦急,顾不得贼兵未撤,一挥狼牙棒令道:“放箭!”
百名贼军弓弩手冲上前,一起端弩向城门骑兵射击,百支箭呼啸射去,十几名隋军骑兵和数十名贼兵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响成一片,五六名隋军骑兵也不幸中箭落马。
尉迟恭大怒,抓起一具贼兵士兵的尸体当盾牌,翻身上马,提着铁棍向数十步外的弓弩手疾奔而去。
“跟我来!”尉迟恭大喊一声,后面十几名骑兵跟随他冲锋。
又是一阵弩箭密集射来,尉迟恭挥舞尸体抵挡箭矢,无数箭矢纷纷射在尸体之上,尽管如此,尉迟恭的腿上还是中了两箭,但尉迟恭恍若不觉,催马冲进了百余弓弩手中,后面跟着的十几名骑兵也跟着冲进了敌军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