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扔掉尸体,抡起铁棍翻飞乱打,俨如猛虎扑入羊群,打得敌军骨头碎裂,血水四溅,哭喊声一片,跌跌撞撞四散逃命。
就在这时,尉迟恭忽然觉得一股冷风向自己后脑扫来。
第0170章 兵临高密
尉迟恭虽然体格高大雄壮,但灵敏度丝毫不弱,他一低头,狼牙棒从头顶呜地扫过。
尉迟恭心中恼怒,竟然从后面偷袭自己,他反手一棍打去,这一棍力量十足。‘当!’一声巨响,铁棍和狼牙棒相撞,火光四溅,后面偷袭的贼军主将郑挺被震得连连后退几步。
郑挺只觉喉头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心中大惊,调转马头便逃,尉迟恭也不追赶,向另一边敌军密集处杀去。
这时,城门外马蹄声如雷,校尉杨旭率领二百五十名骑兵如一条长龙般冲过吊桥,杀进了县城。
城门已经失守,尉迟恭率领的五十名骑兵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城门,守卫东城门的千余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四散奔逃。
紧接着数千隋军士兵在主将张铉的率领下挥师杀来,驻守高丽县的万余贼军不敢抵挡,纷纷向胶水上的浮桥撤退,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郑挺见形势危急,为防止隋军过河,当即下令烧桥,片刻间,水面上浓烟滚滚,浮桥从中间断开,桥上士兵奔涌不及,纷纷落入水中,来不及过桥的数千贼军士兵在西岸哭声震天。
这时,数千隋军掩杀而来,西岸士兵无路逃跑,纷纷跪地投降,郑挺叹息一声,调转马头向胶西县奔去。
…
贼帅孟让此时就在胶西县城内,他在县城内有一座大宅子,养了十几名妻妾,此时他正在吃午饭,却听见外面警钟声大作,他吃了一惊,连忙丢下筷子走到院子里。
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跑来禀报:“君上,隋军攻占了高密县!”
“啊!”孟让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孟让反应过来,他大吼一声,向城头上奔去,“郑挺呢!让郑挺来见我!”
孟让气急败坏,高密县失守,意味着他的外围屏障被攻破了,若张须陀大举来攻,胶西县根本就守不住。
高密县和胶西县相隔不到五里,站在城头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河对岸的高密县,城楼上的大旗已经换成了隋军的团龙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孟让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自己该怎么抵抗张须陀的精悍之军?
这时,郑挺快步走来,单膝跪下请罪,“卑职初战不利,愿受君上责罚!”
孟让重重哼了一声,“无声无息就丢掉了高密县,这是我愿意看到的吗?”
郑挺万分羞愧道:“卑职已经按照君上的要求加强警戒,城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但对方来的是骑兵,突然动手,作战十分强悍,使守城军队措手不及,卑职也不幸受伤。”
他连连咳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孟让本身不擅武艺,他能倚重的悍将并不多,郑挺就是其中之一,更重要是他对自己忠心耿耿,若杀了他会极大削弱自己实力,孟让不得不三思而行。
“军队都撤回来了吗?”孟让又怒视他问道。
“启禀君上,六成已经撤回,后面军队实在来不及,卑职不得不烧断浮桥,否则敌军将沿着浮桥杀到东岸,后果更加严重。”
孟让盯着他半晌,一挥手,“带他下去疗伤,以后再处置他!”
郑挺知道君上实际上是饶过了自己,他跪下磕了三个头,跟随士兵下去了,孟让又回头注视着对岸的高密县,心中着实担忧之极,他虽然兵力数量占据上风,两倍于隋军。
但装备和战斗力却差得太远,他真正能战斗的军队也不过万余人,其余军队都是乌合之众,那他该怎么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呢?
…
次日一早,张须陀率领一万两千主力军队也抵达了高密县,尽管张铉用了反间计,促使东莱郡的左孝友不救孟让,但张须陀为人谨慎,他还是不可能把全部军队都拉到高密郡,他留下八千军队驻防齐郡,自己则亲率大军赶赴高密郡。
城门处,张铉率领手下部将前来迎接张须陀的到来,“卑职参见大帅!”张铉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后面十几名校尉一起跪下。
张须陀连忙下马扶起张铉,“将军不必多礼,各位将军请起!”
“多谢大帅,卑职不辱使命,夺下了高密县。”
“这一战打得很好!”
张须陀赞许地对众人笑道:“仅以伤亡不足百人的代价便击溃了敌军一万驻军,夺取县城,可谓雷霆一击,张将军不愧是高句丽战役的功勋战将,我领教了。”
“大帅过奖了,卑职侥幸获胜,不敢担此盛誉。”
张铉谦虚了一句,又把尉迟恭拉上来,笑着给张须陀介绍道:“这位就是攻下高密县的功臣,尉迟将军。”
尉迟恭连忙躬身施礼,“参见大帅!”
张须陀见过尉迟恭和裴行俨的比武,知道他神勇过人,又见他身材雄伟,比自己还高半个头,俨如天神一般,不由赞道:“不愧是巨灵神,元庆武艺虽高,却不如你强悍,你是我飞鹰军第一悍将!”
“多谢大帅赞誉,尉迟恭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
张须陀哈哈一笑,在众将的簇拥下骑马向城内而去,张铉见裴行俨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他知道是刚才张须陀的那句话打击了裴行俨,便笑着拍了拍裴行俨的肩膀,“下次好好表现,让大帅刮目相看。”
张铉也催马跟上张须陀,众人一起进了高密县。
…
高密县是一座小县,城池周长只有十里,不过城墙却修建得高大坚固,还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易守难攻,也正是这个缘故,孟让把它当做抵御隋军的外层防线,并在四周驻军一万人,一旦隋军杀来,他们就会迅速入城,关闭城门和敌军激战。
不料隋军用突袭的方式进攻县城,使孟让精心部署的外围防御就这么被轻易破坏了,不仅如此,还有大量粮草物资也落入了隋军手中。
张须陀的心情格外好,他知道高密县城内储存有五千石粮食,如果能夺取这五千石粮食,就免去了他从齐郡搬运粮食的麻烦,张铉没有让他失望,不仅轻易夺取了高密县,也抢在敌军烧粮之前夺取了五千石粮食,使他所有的想法都落到了实处。
“那边怎么有那么多女人?”
张须陀见一间大院门口站着数十名衣裳褴褛的年轻女子,他用马鞭一指,奇怪地问道:“县城内没有其他民众了吗?”
“启禀大帅,高密县的人口都被迁到对岸胶西县了,卑职清点过,县城内人口只是三百余人,都是给贼军做饭洗衣的年轻妇女。”
张须陀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知道孟让用这些女人的真正目的,他不由轻轻叹息一声,“都是惨遭蹂躏的苦难姐妹,不准再虐待她们,战后把她们放了,让她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卑职遵令!”
张须陀的心情有点不太好了,他直接登上了东城墙,慢慢走到城头,远远眺望着对岸的胶西县,相比之下,胶西县要大得多,城墙也同样高大坚固,四周分布着大片一望无际的丘陵,这里便是孟让的老巢了。
凝视良久,张须陀回头对张铉笑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对孟让此人了解多少?”
“卑职对他一无所知!”
“你倒也坦率!”
张须陀笑了笑道:“我和此人打交道久矣,两年前他和王薄在长白山拉旗造反,聚集了十余万人,王薄为正,他为副,据说他们两人都是渤海会的人,渤海会怕他们自立为王,就让他们二人互相监督,结果导致两人反目,我去年春天率军攻打长白山,他便把王薄出卖了,自己率领几万人撤到高密郡,由这件事可以看得出,此人不是一个死战之人,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张铉沉吟一下问道:“大帅所说的后路,是指孟让会撤去琅琊郡,投奔孙宣雅吗?”
“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退路了。”张须陀缓缓道。
“大帅是想派军队在他必经之路拦截吗?”
张须陀摇了摇头,“我们兵力并不多,但对方还有近五万大军,在彻底击溃对方之前,我们不想分兵,我只是说,一个人有了退意,他就不会和敌人殊死决战了。”
“卑职明白了,但卑职还想知道,大帅打算什么时候渡河?”
张须陀凝望河水片刻,淡淡道:“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开始搭建浮桥,不过我打算再出一支奇兵。”
说到这,张须陀看了一眼张铉,张铉点点头笑道:“卑职明白大帅的意思。”
…
胶水是山东半岛上一条主要河流,发源于半岛南部的丘陵山区,蜿蜒向北流去,最后注入渤海。
高密县位于胶水上游,这一段河流并不宽,只有数十丈,和下游相比至少窄了一半,不过水流却十分湍急,渡河十分困难,郑挺下令烧毁浮桥后,隋军再想渡过胶水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过张须陀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冬天攻打孟让,进入冬季后,胶水流量一天天减少,不再像夏天时那样水流湍急,如果能找到船只,那就能顺利搭建浮桥渡过胶水。
就在张须陀大军抵达高密县的同时,孟让便在高密县对岸部署了近两万大军,严密监视对岸的隋军,严正以待,防御隋军渡过胶水,这条水流湍急的河流成为了孟让的第二道防御线。
要突破这条河道防御线,隋军只有一个办法。
第0171章 强渡胶水(上)
房间内,十几名大将济济一堂,张须陀铺开一张十分详细地图,用木杆指着胶西县周围地形对众人道:“胶西县四周山地丘陵多,平地少,不利于两军摆开战场大规模作战,而且贼军战斗力较弱,孟让也不会和我们打阵地战,我估计他会坚守城池,以城池为依托和我们激战,最后等我们粮尽撤军。”
为了攻打孟让,张须陀策划了近一年,做了大量细致的准备,包括探查高密县的开城时间,包括敌军在胶水的防御部署,以及攻打胶西县的各种策略等等。
正是这些细致的准备,才使得张铉能率军一举夺取高密县,这一点,张铉已经深深体会到了。
他注视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各种注解,敌人军队人数,训练程度,武器装备,粮草物资,地形分布,渡河地点等等,都有详细的记录,让张铉体会到了张须陀的作战风格,张须陀被称为隋末战神,绝非偶然。
“如何攻打城池下一步再考虑,现在我们需要考虑如何渡过胶水?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牙将费青奴躬身道:“大帅,四周林木茂盛,可以伐木为筏,制作浮桥,趁夜间部署浮桥渡河。”
“伐木为筏这个办法不错,但孟让应该吸取了丢失高密县的教训,我们稍有动静,他们就会立刻发现,到时一场恶战,我们会陷入被动,将死伤惨重,所以还得想一个补充的办法。”
张须陀话音刚落,张铉便笑道:“大帅不是已经有应对之策了吗?”
张须陀一怔,他顺张铉的目光望去,只见在自己地图上距离高密县约数十里外的北方有一处标注,‘此处可渡河!’
“张将军好眼力啊!”
张须陀笑了起来,“不错,那就是我的想法,我只是希望还有更好的方案。”
“大帅这个方案就是最好的方案。”
张铉走上前,躬身施礼道:“卑职愿率本部北上渡河!”
张须陀又看了看众人,其余大将都沉默了,张须陀缓缓点头,“既然大家都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案,那就采纳它!”
…
入夜,在沉沉夜幕的掩护下,张铉的三千军队正沿着胶水疾速向北行军,贼军封锁了高密县对岸二十里内的渡河点,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寻找新的渡河之处。
胶水两岸大多为低缓丘陵,大多为谷宽坡缓的波状丘陵,中间夹杂着大片田地,行军道路并不艰难,一个半时辰后,他们已行军近五十里。
“将军,渡河点就在前面!”
给张铉带路之人是隋军的一名斥候校尉,在一个月前,他便奉命率领五十名斥候在胶水沿途寻找渡河之处,他们找到了一处最好的渡河点,使张铉不用临时抓瞎寻找。
“到了!”
斥候校尉指着前方一座丘陵山脚道:“就是这里!”
张铉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一座不大的小山丘隔断了他们的去路,需要绕过山丘或者直接越过山丘才能继续行军,这里应该就是张须陀地图上的标识之处。
山丘脚下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河道正好在这里转弯,原本湍急的河水在这里变得平缓,确实是一处渡河的良地。
“对岸有没有贼军巡哨?”张铉问道。
斥候校尉点点头,“准确地说不是巡哨,而是两座烽燧,一座在南下五里处的丘陵上,另一座则在十里处,各有十名士兵,主要就是为了监视我们是否会从北面杀来,同样,南面也有两座烽燧,这四座烽燧一年前就建成了。”
张铉不由暗暗点头,难怪张须陀说这个孟让十分狡猾,看来不光是狡猾,而且考虑问题很周全,在一年前就准备好了烽燧。
那么…昨天高密县失守,孟让会不会再派一支巡逻队来严密监视隋军是否会从南北渡河偷袭呢?
张铉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尽管他希望没有这种可能,但理智告诉他,以孟让的考虑周密来看,巡逻队极有可能会出现,渡过河后,自己必须步步小心才对。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渡河,张铉立刻先派一队斥候游水过去在对岸警戒,他随即下令道:“所有士兵一起行动,先砍伐树木!”
军队渡河一般是用浮桥,搭建浮桥很简单,将数十艘木船首尾相连,上面搭上木板便可,三千隋军一起动手,砍伐树木,迅速做成了上百艘木筏,搭上了木板,隋军又在河面上拉出一根长长的铁链,士兵可以拉着铁链在浮桥上疾速奔行。
短短半个时辰,河面上便出现了一座结实耐用的浮桥,士兵们拉着铁链一队队向河对岸疾速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
对付两座烽燧很简单,可以一锅端掉,但对付敌军移动的巡逻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们出没不定,行踪难寻,可一旦发现了隋军,就意味着隋军将很可能遭遇覆灭的后果。
张铉命沈光率百名斥候分为十队先行,寻找敌军的巡逻队。
四更时分,当张铉率领主力抵达距离胶西县还有十五里时,沈光找到了张铉最担心的巡逻军。
“就在那!”
沈光在一棵大树指远处树林内的一处火光,低声笑道:“他们有人点燃了篝火,这可不是一支合格的巡逻军。”
“或许不是不合格,而是他们中间有人想投降我们,故意帮忙。”张铉笑着开玩笑道。
沈光也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卑职去受降!”
玩笑归玩笑,但张铉一点不敢大意,他将军队分为三层,尉迟恭率一千人为最外层,裴行俨率一千人为中层,他亲自率领一千人突袭敌军,布下三层大网,无论如何,不能逃走一人。
孟让确实很担心隋军会从北面和南面渡河,他不太放心烽燧,又特地派出两支巡哨队一南一北搜寻可能出现的隋军。
沈光发现的这支巡哨队正是北面的一支,共有三百余人,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大部分贼兵已经入睡,只有几名士兵在树林周围放哨,张铉发现的火光正是最东面三名放哨贼兵。
他们没有经验,又胆大妄为,在抓住一只獐子后,便点了一堆火烤獐肉吃,正是这堆火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三名贼兵吃得兴高采烈,刚起来过来巡视的校尉忽然发现了火堆,顿时勃然大怒,“你们几个浑蛋!”
他冲上来一脚踢翻了火堆,几记耳光向这三名无知的贼兵抽去,恶狠狠骂道:“你们几个王八蛋,会害死我们大家!”
三名士兵吓得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手上的烤肉也悄悄扔掉了,校尉看见了烤肉,又狠狠踢了他们几脚,“把火灭干净,再敢点火,看我怎么宰了你们!”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烤肉,怒气冲冲而去。
三名贼兵低低骂了一声,只得把火踩灭了,就在这时,几名黑影从后面猛地扑上来,将三人按倒在地,一刀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沈光学了几声夜枭叫声,表示所有哨兵都被拔掉,张铉冷冷对众人道:“给我杀!”
一千隋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冲进了树林,树林内顿时惨叫声大作,不到一刻钟,除了为首的校尉被活捉之外,其余三百人全部被杀死,一个不留。
沈光上前向张铉抱拳行礼,“启禀将军,已审讯完毕,北面只有这一支哨兵,一共三百二十二人。”
“那我们干掉多少人?”
“连忙他们的头领一起,一共干掉了三百二十二人,没有一个逃脱。”
张铉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夜色,大约已经四更时分了,按照他和张须陀的约定,隋军主将将卯时一刻在胶西城以北十里处渡河,距离他们这里只有五里,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张铉随即令道:“传令所有兄弟就地休息,五更三刻出发!”
…
第二天凌晨,正在睡梦中的孟让被门外的士兵叫醒,他连忙起身,走出房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君上,接到河边紧急消息,隋军已经有渡河的迹象了。”
孟让吃了一惊,急忙向城头赶去,站在城头上,只见对岸的隋军已经在远处岸边集结,黑压压的站满了西岸,旌旗如云,长矛如林,一片杀气腾腾。
河面上,近百艘小船已排成长长两列,即将开始搭建浮桥,孟让心中大急,急声令道:“令杜耀嗣给我堵住隋军,不准隋军搭建浮桥!”
第0172章 强渡胶水(下)
胶水两岸战鼓如雷,在胶西县以西约十里的河面上,贼军大将杜耀嗣率一万军队封锁住了隋军的渡河点,密密麻麻的弓箭对准了河面,数百名贼兵手执利斧站在河滩之上,随即准备毁坏隋军搭建的浮桥。
在河对岸,一万隋军已列队就绪,隋军从各处搜集的百艘小船停泊在岸边,已经连成长长一串,数十名隋军士兵拉拽着绳索,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刻放开绳索,葫芦串一样的船队会被水流向对岸冲去。
但张须陀并没有下令,他还在耐心等待张铉的配合,如果没有张铉在对岸配合,他就算强行搭建浮桥,也会损失千人以上,张须陀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张须陀是个十分谨慎之人,他十分清楚对方的防御,就算夜间也很难搭建浮桥成功。
天刚麻麻亮,朦胧的晨曦笼罩着胶水两岸,河面上飘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白纱,对岸除了密集的敌军弓弩手外,还没有任何动静。
“什么时辰了?”张须陀回头问道。
“回禀大帅,已经卯时一刻了!”
张须陀锐利的目光向对岸望去,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张铉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们遇到了敌军伏击吗?但想想也不可能,就算遇到伏击,也会有人逃回来报信,不可能全军覆灭。
张须陀心中有点着急起来,暗暗期盼,‘快出来吧!’
就在这时,对岸敌军的背后忽然一阵大乱,原本连续不断的鼓声骤然哑掉,弓弩手纷纷慌乱回头,阵型开始混乱起来,张须陀大喜,他们果然杀来了,他当即喝令道:“开始搭建浮桥!”
几十名士兵放开绳索,一串十几丈长的船只被水流带动,缓缓向河中央横移而去,十几名士兵在水中控制着小船。
这时,东岸的贼兵愈加混乱,张铉率领三千人从后面杀进了贼军队伍,贼军措不及防,被杀得大乱,张铉率领三百骑兵在敌军阵营中横冲直撞,杀得敌军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尉迟恭和裴行俨各率一千长矛军,一左一右冲击贼兵的弓兵,裴行俨舞动大锤,只见大锤左右翻飞,贼兵碰着便死,挨着便亡,大锤所过之处,贼军士兵骨碎筋断,脑浆迸裂,吓得贼兵见大锤杀来,无不望风而逃。
尉迟恭也凶悍无比,虽然他腿上箭伤未痊愈,但他毫不在意,只见他吼声如雷,向人群密集处挥舞铁棒,一片片贼兵被打翻,片刻杀开一条血路,冲到江边。
张铉的目标却是敌军主将,他率领骑兵杀到敌军大旗之下,长戟一挥,催马向贼军主将杜耀嗣疾冲而去,“拿命来!”
杜耀嗣正慌乱之时,却见一名银盔年轻大将向自己杀来,逃跑已来不及,他挥动长枪向张铉刺去,‘当!’一声脆响,长枪被挑开,不等他反应过来,长戟已如闪电般刺到他眼前,杜耀嗣只觉脖子一阵剧痛,戟尖已将他咽喉刺穿,挑下马来,复一戟,将他刺死在地上。
裴行俨在不远处看得清楚,张铉只一个照面便刺杀了敌军主将,一般人只觉得隋将凶猛,但裴行俨却看出了其中门道,长戟竟然在距离贼将还有两尺时突然加速,才使贼兵措手不及,这种精妙的招式使他暗暗心惊,难怪尉迟恭说他不如将军,如果是自己和将军对阵,胜负又会如何?
“元庆,去接应大帅渡河!”
张铉远远大喊一声,裴行俨顿时醒悟,连忙对手下喝令道:“跟我来!”
他催动玉狮子,向隋军渡河点杀去。
隋军浮桥的搭建快到尾声,河面上已经出现了两排浮桥船,船上士兵正将一艘艘小拼接起来,使浮桥慢慢加长,另一批士兵则在铺设木板,并在水中打下木桩,使浮桥船在水中有固定依靠,船头两边,近百名士兵手执盾牌和长矛,防御对岸可能射来的箭矢。
但事实上已经对岸已经不可能射来箭矢了,裴行俨率领一千士兵已经控制住了渡口两边,百步内没有了敌军弓弩手,随着最后两艘浮桥船拼接完成,隋军向岸边搭上长长的木板,手执盾牌的士兵们从船上冲了下来。
对岸张须陀看得真切,他心中大喜,喝令道:“开始渡河!”
‘咚!咚!咚!’渡河的鼓声敲响,一万隋军列队奔上浮桥,向对岸跑去。
这时,城头上敲响了撤军的钟声,孟让见岸上军队无法阻止隋军渡河,他只得下令军队入城,岸上的贼兵已被杀得七零八落,纷纷向城池方向败逃。
尉迟恭杀得兴起,率领一千士兵向敌军追杀而去,一名骑兵飞奔而来,高声喊道:“尉迟将军,将军令你立刻回军,不可穷追!”
尉迟恭点点头,对士兵大喊道:“停止追击!”
隋军士兵停止了对贼兵追杀,稳固住阵脚,以此同时,一队队隋军士兵迅速在河岸边集结,至此,孟让所布下的第二道防御也被隋军攻破。
…
胶西城内一片混乱,数万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撤退入城,使县城内变得拥挤不堪,尤其贼军军纪涣散,很多贼兵趁机侵占民宅,抢夺财物、奸淫妇女,使县城内哭喊连天,到处一片混乱。
至到此时,孟让才暗暗懊悔,他不应该占城为王,而是应该占据险要大山,进可攻,退可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依靠两丈五尺高的城墙来防御隋军。
“君上,府门外有五十名乡老哭诉,要我们约束军纪!”
“君上,马将军说防御用的礌石不够!”
“君上,隋军已兵临城下!”
“君上…”
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禀报让孟让头大如斗,他索性将大门一关,不理睬任何报告,只管抱着几名小妾饮酒作乐。
此时一万五千隋军已兵临胶西城下,大军分别驻扎在南、北、东四座城墙外,唯独西门外没有驻军,给敌军一个逃跑的希望。
张须陀带着十几名大将在城外观察城上敌情,他对众人笑道:“去年我听说孟让采伐了不少大木头,我很担心他会制造投石机,可今天看来,我还把他高看了,连一架投石机都没有。”
“大帅不可轻敌!”罗士信在一旁道。
“我可没有轻敌!”
张须陀笑了笑,他又看了张铉一眼,见他一直在沉思,便笑问道:“张将军在想什么?”
“卑职在想,孟让为何不放弃这座县城南撤?他不是一直信奉狡兔三窟吗?”
“他是因为犹豫不决而最终错过的时机,现在他要撤退,付出的代价就大了,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走这条路。”
“那大帅准备什么时候攻城?”
“我打算做好准备就开始攻城!”
张须陀用马鞭一指护城河道:“护城河直通胶水,这两天先将护城河的水排干,再用泥土填平一段河道,然后开始攻城!”
…
胶西县城原本城高两丈,今天夏天孟让又组织民夫将城池加高五尺,孟让原计划将城墙加高到三丈,但他计划还没有实施,隋军便开始进攻高密郡了。
尽管如此,胶西城还是拥有高密郡最高的城墙,且城墙宽大,城头上可以并行三辆马车,贼军又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礌石和箭矢,足以抵挡中等烈度的攻城了。
但对隋军而言,第一关并不是城墙,而是城墙外的护城河,护城河宽达三丈,水深一丈,引一条小河水灌入,最后又流入胶水,隋军要攻破城池,首先就要破掉护城河的防御。
当天晚上,张须陀派大将尤俊达率三千人绕到小河上游,重新挖掘一条直渠,将河水改道,直接引入胶水,使护城河失去了水源。
张须陀又派大将费青奴率三千人在护城河注入胶水河道旁挖掘一条深渠,沟渠低于护城河河床,便可将护城河的水引出来,这样一来,护城河一方面没有了水源,另一方面水又被引走,护城河的水很快就会被排干。
张铉也没有落下,尽管他的军队已经连立两功,应该给别的军队一些立功机会,张须陀并不打算让他攻城,但张铉还是接到了任务,他的军队在南、北、东三面各挖一条沟渠,通往护城河,这却是为了让士兵们在沿着沟渠运土填充护城河,在沟渠中奔跑,可以有效防御城头的乱箭袭击。
三天蜿蜒的壕沟渐渐靠近城墙,城墙不断有箭矢射下,却丝毫伤不到正在壕沟中挖掘的隋军士兵,数十名士兵轮番上阵,两名士兵在前方挖掘,后面的士兵则将泥土装入布口袋,壕沟中堆满了一袋袋挖好的泥土,将直接用它们来堆填护城河。
当天黎明渐渐来临,城头上的贼军顿时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护城河已经被排干,在南、北、西三个方向各有一段宽二十余丈的护城河被泥袋填平,隋军表现出了高超的效率,只一夜之间,宽阔的护城河便已消失了。
“咚!咚!咚!”
胶西城三个方向鼓声大作,三百面巨大皮鼓同时敲响,鼓声惊天动地,城头士兵吓得心惊胆战,这便是张须陀著名的威风破阵鼓,鼓声先起,惊敌胆寒,张金称也学会了这一招,改名为阎王索命鼓,却远远不如威风破阵鼓的气势和霸气。
隋军士兵的士气也随之调动起来,一万名隋军士兵列队整齐,杀气腾腾,就等待着进攻的命令下达。
在队伍背后,五十架连夜做成的排梯已经准备就绪,这种排梯直接用高四五丈的杉木做成,锯成约三丈长,二十根为一排,先用皮索困扎,再用大铁钉将一根根手臂粗的木头钉上去,形成梯阶。
虽然做工粗糙,但十分结实,而且非常实用,每五十名士兵扛一架梯子,进攻时,还能用它当做盾牌,士兵顶着它奔跑,可以阻挡城上的射下的箭矢,由于它本身沉重,守城士兵也很难用铁叉将它叉出去。
这时,张须陀一挥战刀,喝令道:“东城进攻,弓弩掩护!”
第0173章 血战胶城
在轰隆隆的战鼓声中,隋军发动了第一次进攻,三千名精锐士兵在牙将尤俊达的率领下大举进攻胶西城。
隋军鼓声如雷,喊杀生震天,第一波千余名隋军士兵扛着二十架厚重的排梯,如潮水一般向城墙涌去,胶西城经过几番修筑,城高墙陡,城头上,贼将郑挺率领五千精锐赶来和隋军作战。
箭矢如雨点,铺天盖地射向奔涌而来的隋军,但厚重的排梯就是天然的盾牌,隋军士兵顶着排梯奔跑,密集的箭矢叮叮当当射在排梯上,发挥不出作用。
不多时,隋军士兵冲到城墙之下,纷纷竖起了梯子,但贼军为守城已经准备得相当充份,城头上堆满了大量的守城武器。
一时间,巨石、滚木和装满生石灰的陶罐如冰雹般向攻城隋军砸来,攻城隋军顶着盾牌艰难爬城,很多士兵无处躲闪,被木石砸得血肉横飞,两边箭矢如暴雨般射来,隋军士兵死伤惨重,纷纷惨叫着从梯子上摔下。
一队士兵死伤殆尽,另一队又迅速攻上。
张须陀专注地望着贼军的防守,尽管他知道胶西城不好攻,但还是没有想到贼军防御竟如此犀利。
“大帅,弟兄们死伤惨重,是不是让他们撤下来?”几名将领忍不住求情道。
“不!给我擂鼓催战,谁敢下来,杀无赦!”
隋军进攻的鼓声再次击响,轰隆隆震撼人心,尤俊达见张须陀不肯让他们撤下,他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大喊道:“冲上去,冲上胶西城!”
他挥舞一杆三股托天叉,亲自冲锋在前,在贼军严密的防御下,隋军士兵再次向城头发起进攻,城上的滚木礌石再次密集砸下,城下哀号惨呼声一片。
就在这时,张须陀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当!当!当!’鸣金之声响起,隋军兵败如山倒,撤退了下来。
隋军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以死伤四百余人的惨重代价而告终,尽管死伤惨重,但张须陀也已经找到了攻城的办法。
他知道贼军精锐约万人左右,五千人已经出现在东城,但孟让却没有出现在城墙上,而另外五千精兵很大可能会城中保护孟让。
既然贼兵所有的精兵都集中在东城,那么南城和北城必然是薄弱点。
“尤俊达将军率军可继续攻打东城,只可佯攻,不可真打,费青奴将军可故作声势,配合尤将军吸引敌军精兵。”
张须陀回头又对罗士信道:
“罗将军,你可率五百重甲刀军攻打北城,一个时辰内给我攻上胶西城头,晚一刻,我杀你祭旗!”
“卑职遵令!”
罗士信转身催马向北城奔去。
…
张须陀手下有一支精锐的重甲刀兵,人数约有五百人,去年朝廷军器监打造出五百套重型盔甲,配上五百杆犀利的斩马刀,由于张须陀剿匪有力,杨广便将这五百套重甲和斩马刀赏赐给了张须陀,由此成立了五百重甲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