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的意思是说,在突厥可以买到?”
“在突厥也未必能买到,这种东西很稀少,它尤其怕热,到夏天就会化成浆,所以它一般在很深的冻土中生存,而且只有在冰雪刚刚融化那几天才会从冻土里出来交配,那也是唯一抓它们的机会,所以非常昂贵,一只紫虫玉蛹可以换三十只羊,一些生活在极北的铁勒部落会去寻找它和突厥人换羊。”
赵单看他一眼,又道:“我知道你们练武人要它做什么?你们要的其实是紫虫,玉蛹倒用不着,而且玉蛹根本挖不到,它在很深的冻土之中,当年我…”
柴绍又打断了他的话,“赵叔,一定要去草原吗?”
“当然!”
赵单又摇了摇头,“不过连突厥都未必能买到,更不用说中原了。”
张铉很清楚为何柴绍两次打断赵单的话,因为上一次和赵单去突厥买药之人,一定就是张仲坚。
此时张铉已经明白了,他若想练青石板上的聚力之术,就必须要这味紫虫玉蛹,既然张仲坚曾亲自去突厥买药,显然它就是最关键的一味药。
想到宇文成都的绝世武艺,想到虬髯客张仲坚那难以匹敌的力量,他知道这是自己走上武将之路的唯一机会,是张仲坚送给自己的武学秘密,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必然将遗憾一生。
不过张铉心细如发,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柴绍一直暗示赵无胆去突厥,难道去突厥还有什么别的深意吗?
“听说赵叔最近也要去趟突厥,对吧!”柴绍在一旁笑道。
赵单笑了起来,“你的消息倒很灵通,我过几天真要去一趟突厥,要去办一件公事,顺便买一些上好毛皮回来。”
他又看一眼张铉,“如果张侍卫要和我一同去,倒是可以结个伴。”
“你决定去突厥吗?”柴绍低声问道。
张铉沉默了,他还需要再虑一下。
第0045章 宇文太保
丰都市是洛阳乃至大隋天下最大的市场,有各种商铺三千余户,经营着数百大类商品,每天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丰都市的北大门外实际上是一座广场,广场四周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家酒肆,还有客栈、青楼、邸店、骡马租铺等等。
另外,从大业六年开始,广场上便逐渐摆满了各种小摊小贩,贩卖各种廉价货物,一直到夜幕降临,深受洛阳民众的欢迎。官府也表现出了宽容的态度,只要不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他们也睁只眼闭之眼,任由这个平民集市的形成。
黄昏时分,张铉独自一人来到丰都市广场,他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这里给他一种后世小商品市场的感觉,隔三岔五他便来这里走走,买几样小玩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代。
“来买喽!三代刘氏的祖传手艺,上好木制兵器,给孩子买一支。”
“江三郎的肉沫粥,味美正宗!”
“这是枣花蜜,大婶你闻闻这清香…”
叫喊声起此彼伏,张铉在一家家的小摊中流连穿行,有的小摊铺在席子上,有的是木推车,有货郎挑担,也有木制的柜台货摊。
这时,张铉听得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上等草原货,有毛皮,有药材…”
张铉一回头,只见在角落里铺着一张席子,席子一边堆着十几张羊皮,另一边是五六只陶罐,在货物中间跪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长得十分瘦弱,面有菜色。
尽管市场上人来人往,但她的货摊前却没有人驻足,在喧闹的人流中,听她稚嫩的声音喊道:“上等草原货,有毛皮,有药材…”
张铉慢慢走上前在货摊前蹲下,小女孩连忙笑道:“公子买一点吧!”
张铉打开罐子盖看了看,都是很普通的草原药材,甘草、麻黄之类,品相还不错,他也不指望能在这里买到紫虫玉蛹,因为他正在考虑突厥之事,听见小姑娘的叫卖声,才吸引了他。
张铉又翻看几张羊皮,羊皮比较陈旧粗糙,明显是中低档货,“这羊皮多少钱一张?”
“市场内的店里卖百钱一张,我只卖五十钱,都是老羊皮,很暖和的。”
确实卖得便宜,张铉在市场中见过,最便宜的劣质羊皮也要一百钱,他有些不解地笑问道:“小妹妹,你卖得很便宜,为什么?”
小女孩黯然道:“这是我爹爹在草原买的货,是同乡帮忙带回来。”
“你爹爹呢?”
“他死了,死在草原。”
小女孩谈及父亲的语气平淡得像杯白水,仿佛早已经麻木了,张铉心中却为之一颤,生在乱世,生命是如此低贱,死也就死了,却让家人品尝无尽的痛苦。
他心中叹息,便随手拾起一张羊皮,从怀中摸出一两黄金放在小摊上,小女孩吓得直摆手,“公子,我找不出来。”
“不用找了!”
张铉起身笑着向小女孩挥挥手,起身走进了人流之中,小女孩把一两黄金紧紧攥在手中,望着张铉的背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穿黑色武士服、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在小摊前蹲下,她看一眼刚刚消失的张铉的背影,笑容亲切地问小女孩道:“我是刚才那位张公子的朋友,他想买什么药?”

张铉又在市场门口的胡饼摊上要了两份羊肉胡饼,他很喜欢隋朝的胡饼,面皮烙得焦黄柔软,里面夹着厚厚的小葱羊肉,再抹上一层肉酱,美味之极。
他刚重重咬了一口,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十几名骑手纵马向这边疾速奔来,毫不顾忌路人,吓得路上行人个个哭爹叫娘,跌跌撞撞向两边奔逃,很多摆在边上的小摊也被撞翻,各种货物被马蹄无情地踏过。
张铉忽然发现自己太靠边了,他连忙向里面走了两步,战马便从他眼前呼啸而过,马上之人个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带着刀箭,顺风传来他们的一阵狂妄的大笑,十几名骑手向丰都市大门奔去。
路两边议论纷纷,胡饼摊主破口大骂:“又是这帮狗日的!”
“掌柜,这些混蛋是什么人?”一名大汉向这群人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声问道。
“还能是什么人,宇文十三太保呗!少了太太保、八太保和十二太保,现在只有十太保了。”
张铉早就认出了这帮人,天寺阁酒楼一场恶战,十二太保王庆芳被杀,使他们之间结下了极深的梁子。
八太保的下落张铉很清楚,不过怎么不见宇文成都?张铉便随口笑问:“大太保到哪里去了?”
旁边一名老者笑道:“听说宇文成都升官了,在来护儿手下出任将军,不跟这帮无赖混了。”
张铉见宇文太保们进了一家酒肆,他心中一动,丢下一把钱便快步向酒肆走去。
这家酒肆叫做丰北酒肆,酒肆规模中等,只有一栋四层的酒楼,在寸土寸金的丰都市,这样规模的酒肆已经很不容易了,据说这家酒肆是宇文述的私产之一,宇文太保们来这里喝酒也佐证了这一点。
自从十几天的一场恶战后,宇文太保们也受到了宇文述的约束,不准他们再去天寺阁酒楼,所以他们转到了丰北酒肆。
张铉刚走进酒肆,一名酒保便迎了出来,歉然道:“客官很抱歉,小店已经没有座位了。”
张铉脸一沉道:“胡说!刚才进来一大群人,你怎么不说没位子了?”
“他们在三楼有专门的雅室包间,和一般客人不同。”
“我和一群朋友约好来喝酒,也想订一间雅室,有吗?”
酒保挠挠头,“客人稍候,我去问问!”
酒保跑回柜台问了问掌柜,片刻回来道:“公子,雅室倒是有,但要先交十贯钱定金。”
“房间可以随便我选吗?”
“只有没人,就可以选!”
张铉用一两黄金做了定金,便跟伙计上了三楼,三楼呈‘回’字型结构,约一半雅座都有客人,张铉很快便听见了宇文太保们的喧笑声,在走廊上听得格外清晰。
喧笑声似乎是从南边第二间屋传来,而旁边一间屋已有了客人,张铉走到另一边屋前笑问道:“我喜欢坐在边上,这间有人吗?”
“这间位置不太好,是尽头,而且房间小,有人已经预定了,不过公子喜欢这里,我可以替客人改其他房间。”
“那我就定这一间,我的朋友会晚点来,先给我来壶酒。”
“好咧!公子敬请稍候。”酒保替他开了门便下楼去了。
房间确实不大,方圆只有一丈,也就是十个平方左右,摆着一张很大的坐榻,中间是一张大长方桌,四周可以围坐十人。
但张铉并不是来吃饭,他关上门快步走到墙边,墙是用薄木板做成,隔音效果极差,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壁的说话声,张铉分不清谁是谁,但他听得出这群人正是嚣张狂奔的宇文太保。
张铉很关心宇文述的情况,毕竟他在燕王府的地位是踩在宇文述的肩膀上得来,宇文述必然已经开始关注他张铉了,他想知道宇文述打算怎么对付自己。
“老魏,老爷子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还能不能出征啊?”隔壁有人瓮声瓮气问道。
张铉的耳朵竖了起来,一点声音都不愿放过,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第0046章 最终决定
“老爷子腿伤确实很严重,不过他既然已经恢复了大将军之职,他就算坐马车也要去辽东,否则他的复出就没有意义了。”
隔壁的声音不大,但张铉听得清清楚楚,他暗暗点头,看来柴绍说得没错,杨广真的要发动第三次对高句丽之战了。
这时,他又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子竟然拒绝了吏部面谈大公子的要求,这可是大公子复出的良机啊!难道老爷子不想让大公子当官了吗?”
“老九,你傻了吗?大公子到突厥去了,怎么能去吏部面谈?”
张铉心中‘砰!’的一跳,宇文化及去突厥了,为什么?他立刻联想到了自己,他阴差阳错也要去突厥,难道真只是一种巧合吗?
只听隔壁为首太保怒道:“老五,这话不准再说了,当心隔墙有耳,老四,你去隔壁看看。”
紧接着传来推开桌子的声音,张铉急向两边张望,他见东墙上有扇窗户,急向窗户奔去。
片刻,门‘吱嘎!’一声开了,有人探头进来看了看,又关上了门,张铉这才从窗外移身进来,又贴在墙上细听隔壁的动静。
探查人回了房间,笑道:“左面是几个女人在谈生孩子的痛苦,右边是空房间,没有人。”
为首太保似乎松了口气,语气十分不高兴道:“老爷子再三叮嘱过,大公子的去向是绝密情报,不准在任何场合提起,老五,我先警告你,你再敢乱说此事,休怪我不客气!”
隔壁的房间里一片寂静,片刻,有人笑道:“老尚也不要这么严肃嘛!其实大家都对那件事很感兴趣,咱们不提大公子,你能不能给咱们透露一下,那批东西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严厉了,为首太保语气和缓下来,压低声音道:“那批东西是什么我真不能说,但我得到消息,武川府也派人去了,我估计北齐会那边也不会袖手旁观。”
尽管隔壁声音压得很低,张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草原上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让各大势力都参与了争夺,他隐隐感觉此事和自己有关,更竖起耳朵紧贴在墙上。
但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酒保端着一壶酒进来,他害怕被隔壁那群爷训斥,所以才轻手轻脚走过来,不料正好看见张铉将耳朵贴在墙上的情形,他顿时吃惊地喊道:“公子,你在干什么?”
张铉大惊,他知道要坏事了,几乎不加思索向东面窗户跃去,他刚才发现那扇窗户下就是高大的南市城墙,窗户相距城墙只有五尺,‘砰!’一声巨响,张铉撞窗而出,沿着高墙向南市方向疾奔。
这时,隔壁宇文太保已经听见了酒保的惊叫声,他们如狂风般冲过来,为首是二太保魏文通,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捏住酒保的脖子,厉声喝问:“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酒保手中酒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痛苦地一指窗户,魏文通扔掉他,几步冲到窗前,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条黑影已经跳下城墙,奔到南市大街。
魏文通大怒,“跟我追!”
他一跃跳出窗,疾奔而去,后面的九人也紧跟着他跳出窗户,沿着城墙撒腿狂奔,先后跳上大街。
张铉回头见后面十几人紧紧追赶,而此时丰都市大街上十分空旷,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竟然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丰都市呈棋盘式格局,南北各三条大街,又有上百条小街将无数店铺分割,形成一个个行当街,但不管怎么分,街道都宽敞整齐,除非是躲进店铺内,否则很难有藏身之地。
这时,张铉发现旁边一条幽深的小巷口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他一转身,毫不犹豫钻进了小巷,片刻,魏文通也带领其他太保追到小巷口,“这边!”他一指小巷,带领众人追了进去。
小巷非常深,直接通往市场的西北门,众人已经听不见张铉的脚步声,只得继续向西北门方向疾追而去。
这时,就在小巷口的一扇黑漆门内,张铉背靠大门,听见追赶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他连忙向救他的黑衣人躬身行一礼,“多谢及时相救!”
“张铉,你不认识我了吗?”黑衣人冷冷道,竟然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张铉因奔跑匆忙,没有看清黑衣人的相貌,听对方这一说,他这才上下打量这个救自己的黑衣人。
只见这个黑衣女子身材高挑苗条,月光下,肌肤如凝脂白玉一般,她慢慢摘下脸上的黑巾,张铉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你!”
此人正是他第一次进武川府,斥责他擅闯禁地的那个年轻女子,也是在杨氏武馆杀死杨奇的火凤首领,在糖食店他们第三次遇见,今天是第四次了,不过还有一次张铉却不知道。
“想不到吧!”
张出尘冷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又见面了。”
张铉警惕地握住刀柄,注视着她俏丽的脸庞道:“我看并非是冤家路窄,而是你在跟踪我!”
“哼!想不到你这个草包居然有点长进了。”
张出尘俏脸一寒,拔出一把细长的柳叶剑,寒光一闪,剑已到张铉咽喉。
“我救你为了亲手杀了你,受死吧!”
张铉没想她翻脸如此之快,如此心狠手辣,心中大惊,情急之下侧身向后翻去,与此同时长刀出鞘,封住了柳叶剑进攻路线。
但张出尘的柳叶剑速度快如闪电,而且诡异莫测,竟然从一个无法想像的角度斜刺而至,攻破了张铉的防御。
张铉只觉腿部一阵火辣疼痛,张出尘的剑刃割破了他的腿部肌肉,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小腿流下。
张铉背靠院墙,忍着腿部的刺痛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这就是下毒手吗?”
张出尘冷笑一声,“我如果真下毒手,你还能站在那里和我说话吗?你那点武艺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想和我对抗?”
张铉迅速感受一下,确实,剑刃只是割破他的肌肉,并没有伤到筋骨,对方下手之精准令他骇然。
“你究竟要干什么?”张铉怒道。
张出尘不屑一顾道:“有人夸你多么能干,又是多么精明,多么人才难得,好像什么事情都非你不可,我就偏不服这口气,我要试试你到底有多了不起,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她身形一闪,如一朵黑云飘上墙头,瞬间不见了,张铉松了口气,他俯下身察看自己的伤情,还好,只是割破了一条半尺长的血槽。
他心中却很诧异,这个黑衣火凤到底和自己赌什么气,自己究竟哪里有惹着她了,三番五次找自己的茬。

燕王府书房内,杨倓提笔在张铉的药方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他沉吟一下问道:“你已经决定了吗?”
张铉默默点头,他昨晚想了一夜,武艺的低微令他深受刺激,他虽然有丰富的格斗经验,但这并没有用,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只能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武艺低微,差点被一个女人所杀,最后只能靠对方的心情才逃过一死,这种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受实在令他难以接受,在隋末乱世,拳头大才是真理,这是令他痛彻于心的教训。
况且塞北风云聚会,不管是他想主动参与,还是被青石经引导着北上,他都决定去塞北走一趟,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这次北上是他冥冥之中的一次命运安排。
“我决定了!”张铉声音虽然低沉,却异常坚定。
杨倓把药方递给他笑道:“两个月时间太短了,你来不及的,我给你半年长假,成全你的心愿。”
“多谢殿下成全!”张铉接过签了字的药方,杨倓的宽容令他深为感动。
杨倓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学武,可皇祖父不准!”
“为什么?”
“他说我骑马便可健身,学武是鹰犬所为,我应该学习如何驭鹰。”
杨广的话虽然难听,却是实话,张铉笑道:“殿下皇祖父的话说得很对,殿下贵为皇孙,将来或许还会是天子,是没有必要学武。”
“你呢?”杨倓注视他笑问道:“你为什么不学习谋略,做一个驭鹰者?”
张铉沉默片刻,沉声道:“谋略决定命运,武艺却决定生命,卑职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更要把生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说得不错,武艺决定生命!”
杨倓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现在天下不稳,盗匪四起,又有杨玄感这种居心叵测的贵族,万一哪天宫内生乱,我如果能会一点武艺,至少也能自保。”
张铉笑了笑道:“等我先练一下青石经,如果有效,我来教殿下练武。”
杨倓心中欢喜,“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时,杨倓连忙吩咐道:“拿进来!”
几名宦官拿进来一个包袱和一把刀,杨倓打开包袱,里面竟然是黄澄澄的十锭金子,张铉愣住了。
杨倓笑眯眯道:“本王答应过你,依旧会把杀杨玄感的官方赏赐给你,不会让你吃亏,这是你赏金的一部分,给你做盘缠,至于官升三级,等你从草原回来后再说。”
“多谢殿下替卑职考虑周到。”
杨倓笑了笑,又拾起刀递给张铉,“这是我父亲的收藏品之一,他收藏了很多刀剑,反正我也用不着,就找了一柄给你,你试试看是否合手?”
张铉的刀在杀杨玄感时被张仲坚击落入江,这段时间他没有了趁手了兵器,本想再买一把,却一时买不到满意的刀,只能暂时用一把很普通的横刀。
张铉接过刀后退几步,这是一柄十斤重刀,刀鞘是黑鲨鱼皮,并不显眼,不过当他抽出横刀时,着实吃了一惊,只觉寒气森森,锋利异常,比他原来那柄五十贯钱买的刀不知强了多少倍。
难怪会被太子收藏,当真是一把罕见的宝刀,张铉顿时爱不释手。
杨倓见张铉很在意这柄刀,心中欢喜,便笑道:“我再送你一匹好马,好马好刀,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张铉心中感动,他知道杨倓并不是为了拉拢自己,而是出于一种对自己的好感,是一份少年人的情谊。
他想了想,便从靴中抽出军刺,放在桌上,“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纪念,天下独一无二,我送给殿下,可以做防身之器。”
杨倓拾起军刺,他并不懂铁器,但他见军刺造型美观,非常精致,是他从未见过,他也颇为喜欢,便欣然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武川楼内,柴绍在会主房门前等了片刻,房间里隐隐传来张出尘不服气的声音,“为什么我不能去,我试过他的武艺,他比我差得远,凭什么义父就偏偏看重他,看重一个外人?我不服!”
“没有为什么,你不服气也得接受,这是我的决定,我先警告你,不要再找他的麻烦,否则我会严惩你。听清楚了吗?”
门忽然开了,只见张出尘满眼泪水的冲了出来,她也不看柴绍,满眼愤恨奔去。
柴绍摇了摇头,她太要强了,这时,房间传来窦庆的声音,“进来吧!”
柴绍走进房间,躬身行礼,“参见会主!”
窦庆知道柴绍刚才听见了他和义女的争吵,便苦笑一声道:“我这个义女对张铉偏见太深,总是以武艺高低来衡量一个人,她将来非要吃大亏不可。”
柴绍笑道:“她毕竟还年少,以后会慢慢明白。”
“算了,不提她了,说说张铉吧!他决定了吗?”
柴绍点了点头,“他最终决定了。”
“他果然决定去突厥了!”张铉的决定在窦庆意料之中,他轻捋银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柴绍却没有看出会主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叹了口气又道:“是的,他的意志很坚决,宁可不做侍卫也要北上,似乎燕王也同意他北上,并给了他长假。”
窦庆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虽然张铉愿意北上突厥,但如何让张铉契合这次武川府的行动,却又是一个难题。
张仲坚已经在几天前北上了,窦庆有点担心仅张仲坚一人,力量稍显薄弱,如果张铉肯看着青石经的面上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两人齐心合力,那这次任务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窦庆早已策划好了一切,但他也知道张铉不是纸鸢,以张铉的才智,他根本控制不了张铉,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张铉去找紫虫玉蛹的契机,必须想办法让张铉去那批物资失踪之地。
在这局棋中,关键是需要一个中间人做牵引,将张铉和张仲坚契合到一条路上,而这个人是谁,窦庆已经想好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这个中间人并不是柴绍,但窦庆也希望柴绍一同前往。
想到这,窦庆对柴绍笑道:“你也陪同张铉一起北上,走之前我会再交代你一些细节,总之,你紧跟着张铉就是了。”
事情在柴绍的预料之中,会主果然要自己跟随张铉一起北上,他心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遵命!”
窦庆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为武川府所做的事情都会记录在案,将来武川府绝不会亏待你。”
“属下不敢!”
窦庆又从桌上玉盒里取出一只小水晶瓶,凝视里面紫色浆液片刻,递给柴绍,“假如张铉在突厥买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就把这个给他。”
“这是…什么?”柴绍接过瓶子,望着里面的浆液问道。
“这就是紫虫玉蛹!”
第0047章 长平遇匪
三天后,张铉、柴绍跟随着赵单率领的商队一起,浩浩荡荡向东而去,两天后,他们渐渐抵达了荥阳。
皇商队一共有五十余人,除了大管事赵单外,还有一名副管事,姓孙,其余五十余人都是伙计和护卫。
他们一共有三百余头健骡和五十多头骆驼,满载着各种昂贵货物,价值数千金,用赵单的话说,这趟北上一进一出,至少要赚五千两黄金。
“赵大叔,我们走哪条路去草原?”张铉骑马跟随在赵单身旁,显得兴致盎然。
“当然是走并州线,我们先从官渡过黄河,从太行陉进入上党郡,再到太原府,最后从马邑郡进入草原,张公子是第一次北上吧!”
张铉点点头,“确实是第一次北上。”
赵单瞥了他一眼笑道:“难得去一趟草原,张公子难道不想带点货物,顺便赚点小钱?”
张铉也有点动心,他本身对经商并不排斥,只是他这次去塞北另有目的,压根没有考虑过贩运货物北上,赵单倒是提醒了他,或许他可以通过买卖货物的机会向突厥人打听紫虫玉蛹的情况。
想到这,他笑问道:“只是现在已经离开了洛阳,买货物还来得及吗?”
“这倒不妨,我们要经过太原府,我在太原还要补一批货物,到时可以顺便帮你买点上好便宜货,我有门路。”
“那就多谢赵大叔了!”
“呵呵!不必客气,其实柴公子在太原更有门路,我还想托他帮忙呢!”
张铉顿时想起,李渊此时不就在太原当留守吗?
他回头柴绍望去,见柴绍似乎有点心事重重,张铉便放慢马速,等柴绍上前,他笑问道:“嗣昌,我们要经过太原,你要回家吗?”
“回家?哦!当然要回去看看。”
“嗣昌好像有心事?”张铉注视着他问道。
“也不是,只是有点…不说了,哎!说了让人笑话。”
柴绍不再多想,他用马鞭一指远处的城墙笑道:“张老弟,那就是虎牢关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看看吗?就是那里!”

从官渡过了黄河,又向北穿过太行山,便进入了并州长平郡境内,并州也就是今天的山西,雄伟高大的吕梁山将并州一分为二。
从长平郡北上,西面是巍巍山峦,绵延数千里,向东地势渐渐放缓,丘陵纵横,夹杂着一条条谷地和平原,一座座村庄便坐落在丘陵和平原之中。
队伍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尽管中原盗匪猖獗,乱匪盗贼多如牛毛,但并州一带还比较安全,从在地头里忙碌的农民和悠闲放牛的牧童便可以看出这一带治安良好,没有乱匪之忧。
队伍沿着丹水北上,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了高平县以南三十里处,算无遗计的赵单在这里遭遇了一个小小的挫折。
他准备投宿的驿站在两天前被一场大火烧毁,他们错过了宿头。
“各位抱歉,我们只能去高平县住宿了,还有三十里,大家加把劲,争取在天黑尽之前抵达县城。”
张铉探身向西方望去,只见夕阳在山峦顶上还露出一抹通红的额头,挣扎着不愿落山,天空布满了紫色晚霞,一团淡蓝色的烟雾开始在官道两边的树林内弥漫,使前方阴冷的官道更显得狭窄。
他摇摇头,还有三十里,怎么可能在天黑尽之前赶到县城,他又回头望去,只见后面官道上也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估计只有他们错过了宿头。
无奈,众人只得加快速度向北而行。
或许是因为自己判断失误的缘故,赵单心怀歉疚,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张铉和柴绍留在队伍尾部断后。
两边是大片树林,阴冷黑暗,随着夜色渐渐降临,一些不知名的生物开始在树林里活动,不时可以听见树林里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注意货物,不要被蟊贼偷走!”
赵单话音刚落,变故突然发生,“啊——”赵单发出了长长的尖叫声,一团黑影腾空而去。
队伍登时大乱,伙计和护卫纷纷抽出刀,副管事孙安惊得大喊:“老赵!老赵!”
张铉和柴绍从后面冲了上来,只见赵单的马还在原地,人却不见了,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树林内,但树林内却什么都没有。
“孙管事,赵叔发生了什么事?”张铉急问道。
“有鬼!”
孙安浑身颤抖着指着阴冷恐怖的树林道:“一个鬼影从天而降,把老赵抓走了。”
张铉抬头望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树干横亘在他们头顶,这是一棵略微歪斜的大树,虬枝苍劲,古藤盘缠,像座大门一样矗立在官道上。
“嗣昌,你看这里!”
张铉指着两根从大树上垂落、尚在摇晃的藤条道:“显然是有人藏在树干上,抓着这根藤条扑下,抓走了赵管事。”
柴绍点点头,他显然赞成张铉的判断,应该是有人伏击他们,而不是什么鬼影。
“驿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放火烧毁,逼我们走夜路。”
“去看看!”
张铉一催战马便向树林中奔去,柴绍大惊,喊张铉已经来不及,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或许是前些日子连续下雨的缘故,树林内显得阴冷潮湿,张铉拉着战马嗒嗒走了几圈,观察地上纷乱的脚印,这时,柴绍追了上来,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张铉翻身下马,拾起一只沾满泥泞的破烂草鞋,鞋带刚刚才断掉,张铉笑道:“看来这是一帮穷贼。”
他把战马缰绳扔给柴绍,“你不用跟来了,把马匹牵出去,我去探查一下,马上就回来。”
“贤弟要当心!”
柴绍话音未落,张铉便已经跳过一根横在地上枯树干,向树林深处奔去,柴绍见他身手异常敏捷,自己跟去估计也是累赘,他摇摇头,牵马出了树林。
“里面情况怎么样?看到大管事了吗?”刚出树林,众人便围住了柴绍,七嘴八舌问道。
“大家先别急,张公子进去探查了,只是一帮小毛贼,不是什么夜鬼,大家先看好货物。”
话虽这样说,大家还是十分担心,但又不敢冲进树林,只得纷纷回到货物旁,手执刀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情况。
张铉提刀在树林中疾奔,只奔出不到两百步,他便隐隐听见人声,似乎还有火光,他见前方是一片占地数亩的石林,便将刀插回刀鞘,抓住一块尖石,奋力向最高处攀去。
还没有到最高处,张铉便知道这是一群乌合之众了,居然没有安排一处哨岗,就让他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最高点。
张铉躲在一块大石后,探身向下望去,只见一圈大石中间有一块空地,中间点了一堆火,四周坐着十几名毛贼,个个衣衫褴褛,面目肮脏,倒像一群叫花子聚会。
在最边上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皮肤黝黑,宽脸膛,满脸大胡子,嘴阔如盆,长着一只酒糟大红鼻子,却不合时宜地配了一双狡黠的小眼睛,使原本威猛的相貌变得有点滑稽。
他脚边放着一把宣花大斧,足有五六十斤,只见他挽起袖子,露出毛耸耸的粗壮胳膊,揪住赵单的衣领喝道:“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三千贯赎金减到三百贯,你再敢还价,老子就把你烤来吃了。”
赵单却不害怕,慢慢悠悠说:“我可以没有跟你讨价还价,是你自己主动减少赎金,我说这位爷,看你们样子也不像盗贼,不如我雇你们北上,挣点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