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儿顿了一顿,还嫌不过瘾,便又补了一句,“公子稍候,我找个地方把…呃…把肚兜脱下来。”
百里青衣的面皮终于承受不住,抽搐了一下。
下一句话只怕是该要赶人了,水无儿自以为是地揣测圣意。照百里青衣的脾气,一定会说:这么晚了,姑娘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然而百里青衣却清了清嗓子,道:“也好。前面有家小酒馆,现下应该还未打烊,我们不妨到那里去吧。”
“…”
水无儿脚下打滑,险些跌倒。幸而百里青衣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走路要小心些。”百里青衣眼中是浓浓的关心,满满的诚恳,以及浅浅的笑意。
也许是得意。
“不…不必了,这么晚了…青衣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吧,万一在路上碰到什么采花贼,就不好了…呵呵,呵呵。”
“就算有采花贼,我相信姑娘你也会拼命相护的。”
护你奶奶个嘴儿。
“那个…我方才经过百里府时,听到府中人声鼎沸,正喊捉贼呢,公子不回去看一看?”
“不打紧的,府中自有护卫看守,出不了大事。姑娘还是尽速把肚兜脱下来,让青衣题字吧。”
“…”
水无儿羞涩地低下头。
命啊命,你可以不好,但是你不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印象中的百里青衣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印象中的百里青衣,严肃正派,哪像如今,把她扯到小酒馆,还火急火燎地要脱她的肚兜。
“青衣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闲逛呢?”水无儿没话找话。
百里青衣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姑娘可知道殷府的案子么?”
“…听说过一点。”
“那姑娘必然知道,殷府的筠夫人已于三日前醒过来了。”
“好象是吧…”
“青衣料定,此案中必有蹊跷。”
这不是废话么,若没有蹊跷,还用你青衣公子来查?
“姑娘,你可知道筠夫人醒了之后,对我说了些什么?”
“当啷”一声,水无儿手中的杯子掉在桌上,打了几个圈儿,方才定住。
水无儿圆瞪着眼睛,呵呵笑起来:“…我怎么知道?”
百里青衣不说话了,他单手转着手里的白瓷酒杯,黑眸紧盯着杯沿,仿佛那杯子里藏着宝藏。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水无儿身上,水无儿却觉得自己就是他手里的那杯子,被他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无处遁形。百里青衣看杯子,她就看着百里青衣,看着看着,她愈发怔忪起来。百里青衣的心里,装的是什么呢?他真是一个坦坦荡荡心怀天下的正人君子么?还是另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百里青衣蓦地抬头,正对上水无儿探询的目光,两人眼光相接,都是一愣。
百里青衣却是先低下头的那个。
水无儿望不见他的神色,不由得摸了摸脸。自己是不是这些年来越长越难看了,还是真的老了?竟让人看也看不下去了?
“青衣公子?”她轻轻唤他。
“姑娘,笔墨已备好了。”百里青衣抬头用双目灼灼地盯住她,神色又光明又磊落。
水无儿慌忙捂紧了衣襟,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我改主意了,这字,不题了。”她将心一横。
百里青衣震惊地眨眨眼:“姑娘怎么说变就变?”
水无儿冷笑:“你难道没有听过,少女心事如浮云么?”
“…”百里青衣十分淡定地执笔沉吟一阵,“姑娘今年该有二十了吧?”
二十…就不能是少女了么!
水无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百里青衣瞅着她:“姑娘,你说对青衣一见倾心,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是…数月前储秀山庄,我挤在人群里见过公子一回。”
百里青衣长长地哦了一声:“姑娘可是觉得青衣相貌俊秀,人品上等,又武艺高强,这才起了思慕之心?”
“…”
水无儿终于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声:“你真是百里青衣?”此人不会是尹丈丈假扮的吧?
百里青衣大笑:“如假包换。”他凑近几寸,十分诚恳地问:“姑娘,倾慕这件事情,果然是见一面就会倾慕上的么?”
“这…也不尽然,有些人日日见面,见了十几二十年,也没法子倾慕的。”水无儿往后一缩,下意识地答话。
“那么,万一你倾慕上的人,却不倾慕你,你该怎么办?”
水无儿狐疑地扫他一眼,忽然福至心灵,张大了嘴道:“青衣公子莫非是有了倾慕的人么?”
百里青衣微偏了偏头,赧然笑了。
人家赧然得尴尬,可他却赧然得这样风度翩翩,净如清流。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仰慕过一个人。”
水无儿被这声炸雷炸得晕晕乎乎的,十分地找不着北。
青衣公子居然有仰慕的人了,这要是让众家侠女们得知,岂不是个个都要扯白绫吊颈么?她叹口气,这消息要是泄露出去,她是跟着普罗大众扯白绫的好呢,还是哪凉快滚哪去的好呢?
还是哪凉快滚哪去吧。这么个美人,好看则好看,为了他扯白绫却犯不着了。
水无儿困难地咽咽口水:“公子,这样私密的心事,却对我说了,我真是…”好生倒霉呀。
“姑娘,我虽然仰慕那个人,可是当日我说要去她府上求亲,她却不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百里青衣极为恳切地握住水无儿的手,企盼她指点迷津。
水无儿心里扑通一跳。
“青衣公子主动求亲,那姑娘怎么会拒绝呢?青衣公子一定是在说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百里青衣皱眉思索:“我也觉得十分奇怪。姑娘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她答应呢?”
水无儿沉思良久,慢悠悠地道:“青衣公子,仰慕这回事,是不能够强求的。你仰慕她,她却不见得仰慕你。就算她仰慕你,她也不见得相信你是真的仰慕她。就算连你自己都觉得你是真的仰慕她,你是不是真的仰慕她,也还是很难说的。再说了,就算两个人是互相仰慕,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成不成得了亲的,自己也做不了主的。”
百里青衣不说话了。
“公子,您这样的大侠,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称霸武林,杀人放火…咳咳…总之干什么不好啊,老是仰慕来仰慕去的,您不觉得有失风范么?”水无儿豪气地灌下一杯酒,严肃挺胸道。

第五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五)

百里青衣闻言,神色中透出些惘然。
“姑娘教训的很有道理。”
水无儿再灌下一大杯烈酒。
真是,吓得她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不过,百里青衣的那点小情思,无疑是被她狠狠拍死在沙滩上了。嗯,甚好。青衣公子么,原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铁面无情的人物,有了人情味儿,便不稀罕了。
她美酒入喉,神智便有些涣散,一不小心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百里青衣十分惆怅的望着眼前酗酒的女人,半晌道:“姑娘真觉得,无情才是真英雄么?”
水无儿憨笑:“那是自然。”
百里青衣紧抿着唇,忽然意有所指地换了个话题:“我四弟上回在储秀山庄,收了个小徒弟。”
水无儿茫然,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那少年在储秀山庄受了重伤,一双腿已经废了,所幸留了一条命,我便把他交给四弟,带回了江南。”
水无儿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
“姑娘不想知道,这少年现在情况如何吗?”
水无儿缓缓道:“百里府四公子也是行走不便之人,却还是练了一身的好功夫。有他调教,就算是废了一双腿,将来也不会没有出息的。”
百里青衣眸色转冷:“…看来姑娘真是个冷清冷性之人了。”
“无情者方能识真理嘛。”水无儿呵呵一笑,把紧握的手收下桌面。
“无情者就算能够博古通今,难道就不会觉得孤单么?姑娘,百里府向来愿为薄命人提供一息之所,姑娘若是不嫌弃…”
水无儿暗暗叹气。据说做男人做到极致,便会想把所有的人都纳入他保护下,尤其是女人,还不论美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味?
想不到今日给她碰上一个极致的男人。
“公子,您可知道叫花子捕田鼠是如何捕法么?”
百里青衣微愕。
“叫花子遇上田鼠,先不抓,而是跟踪它到了洞口,然后在洞口点火,用烟将它一家大小全部熏出来,出来一个,砍一刀,出来两个,砍一双。”
“公子,我就是那被熏迷糊了的小田鼠,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您就让我随便这么呆着吧。”水无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正要冲百里青衣挥手告别,忽地想起一事,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公子,我在你百里府外捡了件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府里丢的。现在还给你,就当是我仰慕你,送给你的信物吧。”她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百里青衣看也不看那小包,视线紧锁着她。
咦,他还不领情?水无儿嘿嘿干笑。她很主动地把小包放在百里青衣面前桌上。
“别忘记了哦。”她胡乱一扬手,转身三步一绊,两步一停地出了小酒馆。
抓田鼠,是需要技巧的。
水无儿蹲在小庙里烤田鼠吃,这青衣公子只请她喝酒,却不请她吃东西,真是抠门。该着他百里府穷上一百年。
她一边烤田鼠,一边哼哼唧唧地唱起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 ,见不能及。”句子本是《楞严经》的句子,调子却是郊野流行的男女示爱的《春泥小调》,那前朝译经的大和尚要是能听到这样古怪的组合,只怕舍利子也要气爆了。
唱完了《楞严经》,她又开始唱“先帝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不料田鼠的香气却招来一个饥肠辘辘的家伙。
那家伙从小破庙的小破房顶上倒挂下来,脑袋正垂到水无儿面前:“我要吃田鼠!”
水无儿被他吓了一跳,抱着田鼠打了个滚。
火光明灭中,水无儿瞧见了那人的脸孔,正是尹碧瞳那张美不胜收妖里妖气的脸。
“我要吃田鼠!”尹碧瞳鼓着颊叫道。
水无儿打了个哆嗦。
“要吃自己抓去。”
“我要吃你手上那一只!”
“尹碧瞳!”水无儿咬牙切齿。
“你不给我,我就杀了你!”
水无儿忽地冷静下来。她盘膝坐下:“那你就杀了我吧。”
尹碧瞳一愣:“你不怕死?”
水无儿含笑一指:“□荡,你的头发烧起来了。”
易容成尹碧瞳的尹丈丈呜哇叫起来,迅速从梁上跳下来,一把抓掉头套,露出她原本的面目。
“你怎会知道是我?”尹丈丈气急败坏地问。
谁让有人蠢到从火堆上面倒吊下来?那样的烈火燎着头皮,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见不是真的头皮。
“铮”的一声,尹丈丈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镶着蓝宝石的小匕首,抵住水无儿的颈子。
“我问你,刚才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百里青衣?”
水无儿讶然:“你居然跟踪我?”
尹丈丈面上一红:“少废话!你是不是把尹碧瞳给你的东西交给他了?”
“尹碧瞳给我东西了么?没有啊。”
“哼,尹碧瞳今日进百里府,为的就是这样东西。我眼看着你亲手给了百里青衣了!”
“尹碧瞳将那东西塞给我,并不曾问过我肯不肯。那么,我把这东西给谁,他也就管不着。”
“你…你强词夺理!”匕首向里几寸,水无儿颈上滴出血来。“我叫尹碧瞳杀了你!”
水无儿叹气:“□荡,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尹丈丈怒道:“我当然可以!”
“你怕杀了我,不好向尹碧瞳交代,这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尹碧瞳顺手挑的替死鬼,你杀了我,尹碧瞳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尹丈丈死死瞪着水无儿,咬了咬唇,忽然反手将匕首收回鞘中。
“我不杀你。”
水无儿有些失望:“你们怎么都这样呢?难道杀人不眨眼的英名都是假的?”
尹丈丈冷哼:“你这个女人,原来是真的不怕死。哼,我不杀你,却不是怕了尹碧瞳。我是觉得,杀了你,反而是中了你的圈套。本姑奶奶最恨中别人的圈套了!”
水无儿好笑地摇摇头。
尹丈丈却变脸变得十分快,一把抢过水无儿手里的烤田鼠,边吃边道:“你刚才唱的那是什么曲?我昨个刚听人唱过一模一样的呢。煞是好听,也教教我吧。”
水无儿看也不看她:“你不是杀石漫思去了么?可杀成了?”
尹丈丈瞪圆了眼睛:“尹碧瞳连这事也告诉你?”
水无儿自言自语道:“自然是没有杀成了,要不还不早吆喝起来了。”
“水无儿,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唉,只怕你是吃了人家的亏了吧。听说石漫思身边有许多能人呢,随便一个就能打得某些人满地找牙。”
“…”尹丈丈觉得自己千真万确是忍不下去了,她今天非把这姓水的女人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握了握匕首柄,却又放开。她忽然嘻嘻笑起来:“水无儿,我不杀你,照样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水无儿很配合地做出好奇的样子。
尹丈丈阴笑起来。
石漫思本没什么难对付的,难对付的是石漫思身边的那个穿黑衣的冷面兽。那个男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见了生面孔就动手,害她栽了好大的跟头!哼,她就不信,水无儿在那个叫岑律的面前,还能这样巧舌如簧!她吃过的亏,她要水无儿十倍百倍地品尝。
于是,水无儿满怀期待地晕了。

第六章 争那闲思往事何(一)

一条黑影飘入殷府的葱葱树影中,诡若鬼魅。
他足下点过庭中几株古松,施施然降落在一间厢房门口。
庭中静寂得不正常,厢房中透出昏黄的烛光。黑衣人挑破窗纸,确定房中人皆处于沉睡中,这才动作轻巧地推开房门,侧身窜入。
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趴在床边,而躺在床上熟睡的,正是传说中刚刚苏醒的筠夫人。她面容明艳端庄,仿若牡丹浴雪般清寒。
来人伸出一指,悄无声息地点住丫环的死穴,她身子一软,便失了气息。而后,他转向筠夫人,正待如法炮制,却犹豫了一下,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半晌,他口中喃喃自语了一番,便再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就在黑衣人的手指即将触及筠夫人身体的一霎那,一只不知由何处伸来的手准确地扣住他的手腕,力劲瞬间注入他筋脉。
他痛叫一声,挣开扼制的同时飘后一丈。定睛一看,才发觉方才制住他的竟是他以为已死于非命的丫环。
不,不是丫环!此人发髻蓬乱,身形高大,五官深刻,面上尚带几分暴躁与不满,分明是个男人!
中计了!
黑衣人心下大骇,也不理筠夫人如何,转身破窗而去。
那假扮的丫环也不追赶,皱了皱眉,大嚷道:“就这么个货色,竟然还劳动我铁衣公子男扮女装,大哥,你欠我一回!”
他大摇大摆地踏出房门,果然见到门外守株待兔的百里青衣和百里寒衣已将黑衣人制住,此刻他肩受重创,一大片殷红在迅速扩散。
百里青衣笑盈盈道:“三弟容貌清秀,扮作女子比较可信。”
百里铁衣冷哼一声,本想道:你扮来试试,可信度一定更高。然而想到他一向尊敬的大哥扮成女子的样子,又只好自认倒霉:“总之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受伤的小乞丐也交给我,扮女人的差事也交给我。”
就算他大哥生的再好,一向光明磊落,正气凛然的青衣公子摇身一变为娇滴滴的美娇娘,能看么?
百里寒衣带着他惯常的友好笑容蹲下来:“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怔怔地瞪住百里青衣:“不,不可能的,你现在明明应该在…”声音清澈悦耳,这杀手竟是名女子!
“在严府是么?你能得知严寻道请我赴宴,实属不易,不过我中途离席,你却难以预料。”百里青衣并未上前揭下她的面纱,只因面纱下是怎样的面孔,他已了然于胸。
“可…”黑衣人又待发问,百里铁衣却已不耐烦了。他上前一掌揭开黑衣人的面纱,一张清冷如玉的面容映入眼帘,他不由得愣了愣。
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不应该是手沾血腥之人。
黑衣人心知大势已去,苦笑:“青衣公子饶过我第一次,必定不会再饶我第二次了吧?”
那一张脸,分明就是当日绝色楼中的花魁娘子翠笙寒。
百里寒衣狐疑地看了百里青衣一眼,而后道:“姑娘,还请将派你来此的人的姓名直言相告。”
她再次苦笑:“青衣公子该知道,我这种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不会知道主顾的姓名的。”
“那么,翠姑娘该知道雇你杀人之人是男是女,年约几何,相貌如何了?”
翠笙寒眸中挣扎不已:“我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年约几何,相貌如何。”
百里青衣眸色微冷:“那么方才你在房中所使的点穴手法,是谁人所教?”
翠笙寒惊恐地瞪着他:“是…是那个人。青衣公子如何猜到?”
百里铁衣怒道:“这女人真是多话,快快说出实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铁衣公子大可直接杀了我。”翠笙寒仰起美丽的颈子,肌肤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无痕”的杀手,在执行任何一个任务时,都要抱定必死的决心。
百里青衣皱了皱眉,他并不欲杀她,也不打算对她用刑。这女子虽与芳颜醉同列“无痕”第三杀手之名,性格作风却与芳颜醉大不相同。她所杀之人皆是贪官污吏强盗匪徒,从未杀过无辜之人。正是了解了翠笙寒的背景,他上次才会放她一马,却不料她这一次竟敢闯上殷府来刺杀筠夫人。
百里青衣待要详细问她,却冷不丁听到厢房中传来碰撞之声,他鹰一般迅捷地掠入房中,正瞧见筠夫人还安睡在床上,而一旁的桌上被谁用什么东西打出一个孔来。
说时迟那时快,天外飞来一道如鹤的白影,掠了翠笙寒便飞过层层屋檐,消失在月光之中。
百里青衣转身,百里寒衣和百里铁衣果然都随他进入屋中,而这正中那白影的下怀。
“青衣公子,得罪了!”远处回飘起一声朗笑。
“我们竟让她…逃了?”百里铁衣不置信地大吼。
百里青衣深思地看向窗外:“是我疏忽了。我犯了两个错误。”
“哪两个?”
“第一,不够自信。我应当相信,没有人能够在我未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房中。第二,我错估了另外那人的身份。”
“另外那人?不是那女杀手的同伴么?”
“不,他只是个路人。”
“路人?”
“不错。而且是一个经常‘路过’别人家里的路人。”
百里铁衣还在兀自莫名其妙中,百里寒衣则皱眉道:“让他们逃走,真的没有关系么?”
百里青衣长指拂过桌上的孔洞,沉吟半晌,道:“留她下来,我们也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大哥,你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么?”百里铁衣讶异。
“三弟,”百里青衣和颜悦色道:“穹教向来只与江湖上有名望的人作对,却不杀无辜佣仆。而殷府满门包括仆从在内皆被杀害。我相信,殷府案并非出于穹教之手。那幕后之人既然特地让翠笙寒以穹教独门点穴手法来杀人,正说明此人不是穹教中人,又与穹教有莫大的关联。”
“我明白了,我会去查探殷府与穹教之间的关联。”百里寒衣眸现了然之色。
玉面桃花,风流倜傥下的一代盗神,神偷指逍遥白灿非常生气。
只因他冒着生命危险从百里府三位公子手中解救出来,又做牛做马背着跑了五里路的的佳人对于他的义举只有一句话:
“你不该得罪百里府。”
白灿非常生气,但碍于君子风度,他又不能将他一颗少男芳心受挫的怨气发泄在眼前翠笙寒身上。所以他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你可知今日如果不是我碰巧经过,你便会命丧此处?”
翠笙寒冷笑:“你根本就是从洛阳一路跟踪我而来,还说什么碰巧经过?”
白灿面上涨红:“我…那又如何?我还是救了你。”
翠笙寒却撇过头去:“其实,筠夫人根本未醒吧?百里青衣故布疑阵,而我根本是自投罗网,怨不得别人。”
“…我不懂,我以为你做杀手是不情愿的。可是没有了芳颜醉,为什么你还是无法脱身?”
翠笙寒淡笑:“你喜欢我?”
白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江湖第一风流浪子的喜欢,有几分可信呢?”翠笙寒平静无波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