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伸手轻抚上殷悟箫的脸庞,脸上竟然现出几分慈爱来。
殷悟箫却只有毛骨悚然。
“若不是翠玉这丫头只知道嫉恨迁怒,又怎么会放走了你这个祸根?如今我已练成了灭魂绝杀,就算是百里青衣和木菀风同时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怕了!何况这两人一个折去了一半功力,另一个还心病缠身无法自拔,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阮筠办不到的?”
殷悟箫怔怔地凝视她许久,忽然厉声大笑:“不错,不错。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筠姨你办不到的?可是筠姨,你做下这么多的罪恶,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么?”
阮筠明显呆了一呆。
“我是为了什么?”她有些茫然,半晌才冷笑:“我自然是为了向乔百岳复仇!”
“姨丈已死,你如何复仇?”
“死?死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恨他死得太早了!我只恨他死的时候我没能在他身边,没能亲口告诉他我的全盘计划!”
“你的计划?筠姨,你哪里有什么计划?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就。”殷悟箫心中思绪飞转,一边口中刺激着阮筠,一边思考脱身之计。事到如今,真是到了靠无可靠之境,也只能靠自己了。
“谁说我没有?”阮筠怒喝,“我让他两个爱子反目成仇,我让他深爱的女人险些死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下!我怎么没有成就?”
“逢朗哥哥兄弟二人自相残杀,那是他们自己的贪妒怨恨所致,木菀风险些丧命,也是她前半生种下的恶果,与你何干?就算没有你,这一切事情难道就不会发生么?到头来,你也不过是做白功而已!”
殷悟箫一边驳斥,一边以眼神兜住了离自己不过三尺远的炸药引动的机关。她伸手入衣,握住了那个仿制的血玉玲珑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你…你胡说八道!”阮筠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她苦心十余年,却从未从这个角度看待过自己所做之事。她只当今日的一切全由自己促成,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自己的促成,这一切是不是依然会发生呢?
殷悟箫望着阮筠,神情之中多了一丝悲悯。
“筠姨,你这么多年来,恨的是什么呢?我真不明白。”
阮筠望着她,竟也苦笑起来:“箫儿,你可记得你要嫁给木离的前几日,我曾对你说过,一个女人,能够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一世,已是最大的福分了。”
殷悟箫点头:“我记得。”那时她只当阮筠依然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我从前,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我在出嫁前,一直以为可以嫁一个疼爱我的男人,相夫教子,这一生,就已经足够了。可是我嫁给了乔百岳以后才知道,他不仅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深爱的女人,再也没有半分的空位给我。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么?”
“可是你和姨丈成婚那么多年,纵然他从前曾有过别的女人,你难道就不能再与他培养出感情来么?”
阮筠惨然:“没有用的。我到后来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他知道我喜欢他,所以骗我说他也喜欢我。骗得我嫁给了他,他却把我当做一个摆设,一个增加他势力,实现他野心的工具。你说,你会爱上一个工具么?”
殷悟箫默然,良久才道:“姨丈虽不爱你,可是也算对你尊敬有加,从不曾怠慢过你。就算他不爱你,难道你对他的爱,都是假的么?为什么要因爱生恨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什么是因爱生恨?”阮筠怪笑,“箫儿,你还太年轻,不懂得。你知道一个女人,对自己所爱的男人,所求可以极少,也可以极多。你所求的那一样,他若是给了,你便是为他死也甘愿。他若是什么都肯给你,偏偏不肯给你你想要的那一样,那你就像是涸辙之鲋,被人夺去了那一口活命的水,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一阵静默。
殷悟箫忽然明白了,无论阮筠做什么,也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怨恨。阮筠是一只吊着一口气的鸟雀,二十多年的悲哀就是她给自己设下的一张巨网,捆得她动弹不得,至死方能摆脱。那些怨恨,不过就是她给自己的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罢了,她不怨,就无法生存。
殷悟箫恐惧了。
她一向自命洒脱,对于儿女私情,也自觉是可以看得很淡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卑微怯懦的爱情,竟然能够引发这样惊天动地的能量,这样深刻的怨气。
“筠姨,你若是启动了炸药的机关,你自己也必死无疑,陪葬的,将会是上百的人命。如果你觉得,这样轰轰烈烈的死法能够让你摆脱二十多年的怨恨,那你就动手吧。”殷悟箫轻轻地说。
她是这样的平静,以至于阮筠都被她微微镇住了。
然后阮筠微笑:“好,那就让我们娘俩一同离开这肮脏的世间吧。”
话刚落,水晶壁轰然倒塌,大大小小的水晶碎块砸落在地上,有些则跌落山崖。
随着水晶壁的碎裂而跃入洞中的,正是百里青衣。他的双手上,满是为了击碎水晶壁而流出的鲜血。
百里青衣的出现,无论是阮筠还是殷悟箫,都始料未及。
谁都无法想象,一个人,如何用一双肉掌劈开那样厚实坚硬的水晶壁。
然而百里青衣却做得到。
他的忍耐力一向是无穷无尽的。无论是为救宇文家姐妹所挨的木菀风那一掌,还是为救殷悟箫消耗的一半功力,又或是与“无痕”主人打斗后又接下尹碧瞳一掌所受的内伤,对他而言,都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因此人们说他是神,不会受伤的神。连百里寒衣也常常会忘了,这个大哥受了伤以后,也是会痛会咬牙的。
可是只有百里青衣 自己知道,他并不是神,他只是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罢了。
此刻他浑身笼罩着强大怒气,凛然立在洞口,仿佛绝美的惩恶之神。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殷悟箫,脸色微白。
“你还好么?”他问,目光却直盯着阮筠,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我还好。”殷悟箫自嘲一笑。
手腕已断,额头撞破,血流满面。可是她还活着,的确是还好。
百里青衣迈前数步,道:“筠夫人,真的没想到,您就是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阮筠道:“我也真没想到,你一个后辈,竟然能把我逼到如斯境地。只可惜你再怎么煞费苦心,也是白费心思,只消我按下这把手,今日七绝崖上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百里青衣心中一凛:“筠夫人,玉石俱焚,于你有何益处?”
阮筠摆摆手:“玉石俱焚的益处,你们这些男人,又何尝会明白?”
百里青衣疑惑地看向殷悟箫。殷悟箫收到他的眼神,只有低头苦笑。
“青衣公子,筠姨已经练成了灭魂绝杀,你…你只怕无法匹敌,还是不要管这等闲事,尽快离开吧。”殷悟箫道。
百里青衣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小心阮筠的武功,笑道:“恶人未惩,无辜未救,青衣怎么能离开?何况,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更不能独自离开。”
殷悟箫触及他意义复杂的眼光,一愣,慌忙又低下头去。
阮筠见他二人眼神交换,心中一动。
“箫儿,你喜欢的人就是他?”
殷悟箫咬唇,不出声。
阮筠大笑:“我倒要看看,他值不值得你喜欢。”
百里青衣和殷悟箫同时一愣,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阮筠身影一晃,直冲殷悟箫而来。百里青衣本就距离她两人较远,功力又已逊色了阮筠许多,所以竟丝毫阻拦不得。他不过跃前一丈,便见殷悟箫像一只幼雏一样被阮筠拎在手中。
“你要如何?”百里青衣神色更冷,手心竟微微沁出汗来。
阮筠瞟了一眼殷悟箫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久闻百里府青衣公子心怀天下,慈悲为怀。不知道是真是假?”
百里青衣心跳更剧。
“真不知道,情与义之间,你会选哪一个?”阮筠意味深长地看着百里青衣,一手握住了炸药机关的把手,一手将殷悟箫推前数丈,跌落悬崖!
齿轮转动的声音格格地响起。
殷悟箫知道,阮筠已经按下了启动炸药的把手。
她跌落下悬崖的那一刻,面上是微笑的。
百里青衣是会去阻止炸药爆炸还是会来救她,这还需要猜测么?筠姨啊筠姨,你若是了解百里青衣,就不会打这个赌了。这是多么简单的算术问题,数百条命和一个人的命相比,自然是前者比较珍贵,在百里青衣心中,更是如此。
此是情局,亦是死局。

第二十三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一)

当初和丫环们的笑谈此刻在她耳边回响:“我么…只求一个猜得透我的心,但又万事以我为重的人。”
万事以她为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是为自己活着,即使是她,也不例外。正是因为这样,舍小爱而取大义者如百里青衣这种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道理她明白的,可是却无法不难过。只因为,她喜欢他。她喜欢百里青衣。
殷悟箫,喜欢百里青衣啊!
猎猎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知道自己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既然全无生的希望,那就死吧。殷悟箫闭上了眼睛。
这时她的腰肢被人猛地揽住,带着一股宁死也不肯放手的力道。
殷悟箫讶然张眸,正望见百里青衣如玉雕一般沉静的侧脸,他的黑发在风中与她的纷飞在了一处,那高挺的鼻梁,刚正的额头和专注的黑眸比她任何一次所见的都要炫目,都要慑人心魄。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却听到百里青衣低沉的声音:“抓紧我!”
她下意识地环住他脖颈,只见他抽出腰间的短匕来,在刀削一般的峭壁上深深刺落。匕首在石壁上划出越来越深的痕迹,溅出金亮的火花,减缓了他们下坠的速度,最终使他们停在了峭壁上。
殷悟箫咬紧了牙关。百里青衣只用一只手臂擎住匕首,另一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而她则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贴在他身上。她小心地朝下方觑了一眼,只见云雾缭绕,水汽漫漫。
或者,这下头真有人修了一个水潭给他们,因为她殷悟箫虽然不是什么大角色,可是百里青衣却是个大侠呵。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耳边却听到百里青衣说:“别往下看。”
殷悟箫连忙抬头,正对上他夜空一般的黑眸,两人此刻距离极近,鼻尖几乎相触。
“你…怎么会下来?”她喃喃道,依然无法相信百里青衣的举动。
百里青衣神色也有些古怪,他将抱住殷悟箫的手臂再紧了一紧,却不说话。
“炸药一旦引燃,伤及的是数百条人命。”殷悟箫瞪着他。
百里青衣苦笑。
“一人之命为轻,百人之命为重,这道理你该比我更清楚。”殷悟箫肃然,“何况,你不是早就定好了弃卒保帅之计么?”
百里青衣没有回答她,抬眼看看,道:“炸药似乎并没有引燃。”
炸药当然没有引燃。殷悟箫冷笑。她方才趁阮筠不注意,将那仿制的血玉放进了炸药的机关之中,只怕齿轮已被卡住,一时半会是无法恢复了。
“你早知道炸药不会引燃?”
百里青衣看看她,摇头。
“那你怎敢冒这样大的风险?”殷悟箫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自以为十分了解百里青衣。他绝不可能将他心中那些仁义道德抛诸脑后的。
百里青衣叹了一声,将头埋在殷悟箫肩后,低低的笑声慢慢溢了出来,笑得极是无奈。
“箫儿啊箫儿,运筹帷幄,固然要考虑到取舍义理,可是方才,我何尝有思考的余地?”
殷悟箫呆住了。
半晌,眼泪从她眼中慢慢流出。她又是哭又是笑,双手却抱紧了这个男人,死也不肯再撒手。
在那一瞬间,他弃大义而保她性命。不是选择,而是本能。
若是给他多些时间思考,或者他不会选择救她吧?
可是对于百里青衣这个男人,她还有什么过多的奢求呢?
“你…后不后悔?”殷悟箫满脸泪珠地轻捶他一下。
百里青衣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灵魂里去:“不后悔。我那时心里惟一的念头便是:倘若就这么和你死在一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殷悟箫动容。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人。
只因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殷悟箫凑到他耳边,咬牙道:“我们若能不死,你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我身边!”
百里青衣心中怦然。他注视着殷悟箫,只觉此刻生死之间,柔情无限,所有的江湖道义,责任名望,都是扯淡。
“好。”
两人至此,便像是心灵相通一般,眉宇之间,再无隔阂,满满的都是情意。
忽地一条粗绳从崖顶坠落,在两人身边荡了一荡。
百里青衣微笑地看着殷悟箫:“我们上去。”
沿着绳子一路攀上崖壁,又回到了方才坠下的那个密洞。
殷悟箫脸色一变。手执绳子末端,另一手执短剑与阮筠对峙的,竟是绿衣绿眸的尹碧瞳。而乔逢朗和木离两人,也不知何时进入了这石洞之中,此刻都目光木然地望着阮筠,似乎也都是第一次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尹碧瞳!”阮筠怒喝,“还有你们两个,你们都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不成?”
尹碧瞳漠然看她:“我并不是回来对付你的,我只是回来救她而已。”他伸手指向殷悟箫。
“救她?”阮筠冷笑,“她可是恨透了你。尹碧瞳,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一辈子也无法改变!这世间只有我,只有‘无痕’会收容你,难道你还想背叛‘无痕’不成?”
尹碧瞳皱眉,极认真地回答:“我并不想背叛什么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阮筠一阵无语,半晌,她道:“有时候我真想掰开你这孩子的脑子,仔细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你当初肯为了养活你妹妹为我杀人,却又不从此再也不肯认这个妹妹。你明明对我言听计从,却又不肯承认你是‘无痕’的人。你究竟以为你是谁?尹碧瞳,你活在这世上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救人!”
尹碧瞳笑笑:“我原本也以为是这样。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她的心情,那种不愿意别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心情。现在,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
阮筠险些被他气昏过去,她说不出话来,只得大笑三声:“好,好,好!”
尹碧瞳道:“既然你也说好,那我就要救人了。”
殷悟箫和百里青衣面面相觑。忽然觉得,尹碧瞳或者并不是一个恶人,他只是一个思维和许多人都不太一样的人罢了。
百里青衣松开手中绳子,上前几步,道:“尹公子既然有此觉悟,可否替在下先将箫儿带离此地…啊!”
他话音未完,殷悟箫就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
“百里青衣!”她拖着一身的伤,狼狈不堪,咬牙切齿地怒吼,“你再敢和我玩这样的把戏,我就…”她一时想不到有效的威胁方式,于是脱口而出,“我就再也不理你!”
百里青衣愕然失笑,忙转身扶住她道:“你先脱身,我解决了此事就去找你。”
殷悟箫瞬间被他眸中深情给迷惑了一回。她垂眸犹豫一阵:“你说话算数?”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对百里青衣而言,的确是个累赘。这天底下唯一一个能让她放心托付一切的人,也就只有百里青衣了。
可是练成了灭魂绝杀第三层的阮筠,事先埋藏好的炸药,还有剑拔弩张的乔家兄弟,这一切事情要如何善了?她实在又无法全然心安。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百里青衣微笑着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殷悟箫深深看着他。
“我相信你。”她起誓一般一字一顿地说。
随后又补上一句:“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百里青衣一哂。
阮筠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两人,他们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可是看殷悟箫的样子,却似乎和落崖前相比换了一个人一样。
阮筠无暇细想,于是冷笑着道:“我怎会让你们这么轻易离开?”她袖口一抖,手中已现出一件形状怪异的兵器,通体墨黑,刃口泛着森冷的寒光,阴邪十足。
百里青衣见此情形,神情也不由得慢慢凝重起来。
“你先走。”他轻推殷悟箫。
尹碧瞳将这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当下一把捞过殷悟箫,冷笑:“小殷我带走了,今后也绝不会还给你。”
百里青衣头也不回,也笑:“你不需要把她还给我,她自己自然会来找我。”
对于这两个男人,殷悟箫彻底无语。
殷悟箫和尹碧瞳缓缓落在崖顶,等待他们的却不是石漫思,也不是百里府众人,而是静静站立的宇文翠玉。
宇文翠玉胸口插着一节剑尖,手捂伤口,神情却清冷之极。殷悟箫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有些恍惚,甚至误以为她就要轻飘飘地自崖顶一跃而下。
看到殷悟箫,宇文翠玉唇边展开浅淡的笑意。
“殷悟箫,我已将岑律交给石漫思了。他虽然头部受创,性命却应当是无碍的。就当我还你一条性命。”
殷悟箫漠然:“你欠我的,何止一条性命?”
宇文翠玉一窒,而后道:“剩下的,你什么时候愿意来找我讨还,便来吧。”
殷悟箫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宇文翠玉见她没有要动手的打算,便冲她敛一敛裾,转身离去。
殷悟箫注视着她的背影,瞬间十分茫然。她原本是要报仇的。
如果到头来,发现仇人也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那她还要报仇么?
“小殷。”尹碧瞳负手站在她身边,高深莫测地道,“你若愿意,我这就去替你杀了她。”
殷悟箫摇头。
“尹碧瞳,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能够把杀人看得这么简单呢?爱了要杀人,恨了也要杀人,高兴要杀人,不高兴也要杀人。”
尹碧瞳默然。
许久,他说:“或许,是你将杀人看得太复杂。在这个江湖,杀人原本就是件极简单的事情。”
殷悟箫苦笑:“或者是我错了。毕竟,我原本就不是江湖人。”
她转脸看向尹碧瞳:“尹碧瞳,你以后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尹碧瞳也看她,绿眸亮闪闪的。
殷悟箫认真地摇摇头:“我不跟你走。”她再看崖下,“我要在这里等他。”
尹碧瞳愕然。
他还没有听过殷悟箫这样明确而简单的拒绝。
怒气在他眸中集聚:“难道你真的爱上百里青衣了?”
殷悟箫点头:“是,我爱上百里青衣了。你把我做成人皮荷包吧。”
“…”
尹碧瞳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尹碧瞳。”殷悟箫将目光投向远方,“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长大的。你是一个奇人。”
尹碧瞳皱眉:“这是称赞么?”
殷悟箫笑笑:“不是。”
尹碧瞳气窒。
“小殷,你实在是一个让人恨的牙根痒痒的女人。可是偏偏,我又舍不得杀你。”
“尹碧瞳,你根本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呢。所以就不要做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了。等有一天你懂得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再说吧。”殷悟箫在崖顶坐下,她实在是站不稳了。
“你怎知我不懂得什么是爱?”
“你除了杀人,还懂什么?”殷悟箫白他一眼。
尹碧瞳沉默良久。
“小殷,你说的极是。”他叹气,然后握住殷悟箫的手,“丈丈说,喜爱一个人,就应该让着她,顺着她,只做让她开心的事。这样的事情,我果然是不懂得。等有一天我懂了,再回来找你。”
“好。”殷悟箫满口答应。
“在那之前,你不可以嫁给百里青衣。”
“这我可不能保证。”
尹碧瞳怒极咬牙:“就算你嫁给他,我也可以把你抢过来!”
“我拭目以待。”殷悟箫笑眯眯地看他。
“…我希望百里青衣干脆死在这里算了。”尹碧瞳念叨。
“他不会的。他答应过会回来找我。”殷悟箫信息十足地眺望着远处,然而眸中却添了一抹忧色。

第二十三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二)

暗室之中,木离与乔逢朗对峙着。
阮筠和百里青衣,并没有直接动手,阮筠提出,要让木离和乔逢朗当着她的面,解决他们二人之间的问题。
而百里青衣亦没有反对。毕竟,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你忘了么?你忘了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么?你不是说过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么?”这句话是对乔逢朗说的。
“你呢?你甘心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再拱手相让吗?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你们两个,是男人就给我拼个你死我活!”阮筠口中吐出的是刻薄的字眼,她终于明白,她等了这么多年,所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刻而已。这手足相残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