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衣大为震动,他以为她对一切茫然不知,却不知他的用意,她早已洞察。
那信鸽“梨花白”携带的纸卷,正是寄给尹碧瞳。
他双目深邃如星子般望定了她,双唇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眸中的千言万语纠纠缠缠,都无从表达。
“你待在我身边,难道不好么?我拼了全力,定能护你周全。”他艰难道。
“待在你身边?敢问青衣公子,你日理万机,为何偏要费尽心思施恩于我这一介孤女?”她牙尖嘴利。
“我对你有责任。”他却忽然不善言辞起来。他原本也能一语服众的,奈何到了她面前,却字字心虚。只怪她每一句话都问在点上,扎在痛处。
“你指的是受逢朗哥哥之托这件事么?”殷悟箫脸现嘲讽。
“你!”百里青衣咬着牙,实在不明白世界上怎会有这样装傻装得若无其事的女人。“你难道不记得六年前、去云山…”
“不记得!”殷悟箫极快地打断他。她挑眉,“青衣公子,我乃是一介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去云山,来云山的,我通通不晓得。”
百里青衣被她拿话顶得胸口生疼。静了半晌,竟没有发作。
他扫过她堂而皇之的面容。
“如此说来,竟是我认错人了。还要请殷大小姐见谅。”话语中分明有一丝木然。
殷悟箫讶然。这人,怎么话语转向如此之快?
良久,百里青衣叹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为何这样避我如蛇蝎呢?难道,难道我在你眼中,竟还不如那杀手尹碧瞳能够保护你么?”
她倏然抬头,正撞进他一双宛如黑玉的眼睛。那眼神如火燎人,如水濯然。
那眼中的情意,昭然若揭。
殷悟箫吓了一跳。百里青衣对她有情?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对她有情?他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对她有情?
如此说来,他从不怒却为她而怒,只是因为他酸了,他醋了?他觉得她不去依赖这个天下人都依赖的守护神,反而和一介邪派杀手混在一起,是岂有此理?
心跳得几乎要穿透胸膛。
她于是低头笑自己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呢?
可是再抬起头,却见他严正的双目,不似作假。
和这样一个严肃认真的人谈情说爱,想必是一件极辛苦的事情。她暗暗对自己说。
于是微微笑道:“青衣公子,你言重了。”
她缓缓地将纤手从他紧握的掌中抽出,而这一次,他竟忘了阻拦。
她将好不容易得救的手藏在怀里,用另一只手轻轻揉搓着,脸上是恬静的笑容。
“听说,宇文家二小姐对青衣公子情深似海,宇文家大小姐对青衣公子也是芳心暗许,当堂拒婚,连青衣绝对都对出来了。这两位小姐,青衣公子随便挑选一位,或者两位都娶了,倾您一世心力,疼之爱之呵护之,岂不美哉?”
“你明明知道…”
“青衣公子和悟箫,并不熟识。”殷悟箫淡淡道,“就算今日之前见过几面,却也没有深交。青衣公子若是因为责任二字,想对悟箫加以照顾,悟箫心领即可。”
她手心紧握,握出汗来。她知道自己的心肠是硬的。
如果心肠不硬,如何面对岑律,如何面对漫思,如何能对青衣公子说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话。
“若…若不是出于责任,那悟箫委实不知道青衣公子是如何对悟箫生出照顾之心的了。这世上身世凄惨的女子数不胜数,青衣公子难道还要一个个管过来么?”她硬着头皮道,“依我看,青衣公子对小女子这份…咳咳…这份关怀,和对旁人的关怀并无不同。青衣公子,你是个认死理的人,一个念头认定得久了,说不定就把这念头当做什么别的感情了吧…”
百里青衣凝视着她。她分明在暗示他,不要把责任当做是喜欢;暗示他,他对她的这份执著不过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罢了。
难道他对于她,真的只是出于一份责任么?他只是觉得应当对她负责而已?其实心中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这样想,或许也有道理,可是他却十分地不甘心。他觉得,他心里对殷悟箫,始终是不一样的,他想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而且那种保护欲,并不是处于正义感或者责任。
百里青衣在感情上,并没有过什么经历,他从不觉得在这方面有所欠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可是今日他却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因为他在应付殷悟箫的时候,全然没有应付其他人时的潇洒自如,浮上的尽是陌生的情绪。
他认真观察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秀致的脸庞,看入她的内心,看出她所想是不是和所说的别无二致。
要查清殷府血案,也并非一定要从她身上下手,只是…
只是他的心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楚。
百里青衣再不懂得感情,也知道这女人说话是多么残忍,也知道自己心中那苦楚,正是有些小受伤的征兆。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你必须离开我身边的理由。”半晌,他沉静道,面上再无情动之色,只余一片云淡风轻。
殷悟箫咧咧嘴,却笑不出来。她看得出,百里青衣对自己心中的情感,其实也是没有把握的。
百里青衣实在是太难对付了,简单几句话,便能叫人无处遁藏。
不过万幸,他是个好人。
第十二章 共枕一舸听秋雨(五)
殷悟箫酝酿了许久,总算给自己酝酿出一条生路。
她字斟句酌,慢慢道:“青衣公子,你和我…根本就不是同路人。”
“哦,如何不是同路人?”
“你若是那头顶上的天,我就是那脚下的泥,你若是那高山的顶峰,我就是那谷底的小沟。”
“天下第一才女,怎么对自己评价这样低?”
殷悟箫嘿然一笑:“天下第一才女,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你想必也看得出,我早已不是三年前年那个殷悟箫了。如今我懒散,消极,出言放诞,趣味低下,又如何入得了您青衣公子的眼呢?”
“你说得对。天下第一才女,不过是个空壳子。”他点点头,“可是,内在的你,仍是你,我相信并不曾改变过。”
殷悟箫扫他一眼:“我的内在,你何曾看清过?”
百里青衣于是内心又苦了一苦:“如今不是正在看么。”这女人,当真是说话犀利得很,让人想一刀戳死她,看看她究竟会不会痛。
殷悟箫叹气:“你原是站在红尘之外,淡看红尘的人,可是我不同。像我,像尹碧瞳,都是身处红尘之内,身不由己的人。”
百里青衣心中堵了一口气:“那尹碧瞳,就是你的同路人了?”
殷悟箫笑得有些怆然:“他或许不如你俊美,武功或许不如你高强,可是和尹碧瞳这样的人在世上纠纠缠缠,才是我的命,才是我的运。”
百里青衣一时无语。
“青衣公子,你是武林的守护神,救世主,从来不曾真正趟进哪一场浑水。如今,又何必趟进来呢?”殷悟箫诚恳劝导,话说到一半,自己鼻端竟都微微发酸起来。
她抽了抽鼻翼,把酸意压下,觉得自己实在是善良恳切到了极点。
今后…百里青衣要是碰上真正喜欢的女子,如花美眷相伴一生,必定会感谢她在此刻的谆谆教导吧?
百里青衣听着她这的话,忽然抬起头,望着那一轮明月。
殷悟箫便也随着他视线去看那月亮。
忽听百里青衣幽幽道:“我真是好奇。殷悟箫,你的真心,究竟在哪里?”
殷悟箫心口一紧。
一路回到客栈的房中,殷悟箫十分干脆地在背后掩上门。背脊贴着门框,她觉得自己既不难过,也不想哭,更无半点挣扎。
她对自己方才扼杀掉青衣公子情感小萌芽的行为,十分赞赏。
赞赏得无以复加。
拍了拍胸口,她在一片黑暗中凭着感觉朝床榻摸索而去。摸索到半路,蓦地火光一闪,房中亮了起来。
她在微光中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适应这亮度。待看得清晰了,便见到尹碧瞳悠然地斜躺在她的床上,肚皮上搭了一角被子,正是她盖了一夜的。
“玩够了?小殷?”尹碧瞳抚摸着那缎面的被子,笑吟吟道。
殷悟箫无端打了个寒碜。
“你、你、你怎会在我房里?”
尹碧瞳叹息:“小殷啊,你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呢?重点是,你刚才,去干什么了?和谁一起?”
殷悟箫咬着唇,不语。
尹碧瞳再叹。
他把殷悟箫拉到身边坐下,又用手细细理着她的鬓发,宛如慈爱的兄长。
“小殷啊,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必定是同百里青衣出去了,必然是去听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了。”
殷悟箫讶然:“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自然是因为我也一路跟了去呀。”
殷悟箫哭笑不得。
尹碧瞳严肃道:“小殷,我知道那百里青衣垂涎你的美色已久,你可不要掉以轻心,让他钻了空子。”
殷悟箫无力地扶额,她开始觉得,尹碧瞳或者是受了她的影响,才会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如何看出百里青衣垂涎我的…美色?”
尹碧瞳捂着唇,仿佛被发现偷吃油的老鼠:“小殷啊,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受那百里青衣的诱骗哦。倘若你有一天背叛了我,我可不保证你会有什么下场。”
“你是不是要拿你的灰指甲在我眉心戳个血窟窿?”殷悟箫没好气道。
尹碧瞳摆摆手:“对待你,当然要与别不同。”
“如何不同?”
“我会将你手脚和脑门上的皮都剥下来,缝成一个人皮荷包。然后,抽你的筋来编成绳子,挂在你美丽的脖子上。再把你眼珠子剜下来,放进荷包里。最后,用你的心头血,在荷包上画一朵花。”他停了一停,“小殷,据说你喜欢莲花?”
他的神情,陶醉之极。
殷悟箫浑身发冷,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海蛇在她身上各个部位游弋,并伸出分叉的舌尖舔舐她的肌肤。
“你真不是人。”
尹碧瞳满意地摸摸她的脸。“知道就好。”
殷悟箫勉强定了定心神:“我同百里青衣说的那些话,想必你都听到了。你又何必这样吓唬我?”
尹碧瞳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问:“小殷,你是不是真爱上我了?”
殷悟箫险些吐血:“你上一刻还要把我做成人皮荷包,这一刻就想让我爱上你?”
尹碧瞳竟认真地作反思状。“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一手托着下巴,思索了半晌:“那你对百里青衣说那些话,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殷悟箫笑笑:“我骗他的。”
尹碧瞳展眉:“骗得好。娘的,我也早想骗他一回了。”他又诱惑地绽出微笑:“可是你说我不如他俊美,不如他武功高强,也是真心的吗?”
殷悟箫点点头:“你不介意吧?”
尹碧瞳呵呵笑:“那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就好。”
房中静默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怀鬼胎地低头默然。
许久,殷悟箫道:
“其实,你现在很想一指头戳死我吧。”
尹碧瞳静了一会儿。
“没错。”
入百问谷求医者,需百遍自问。
只因入百问谷之路,乃是天下第一的错综复杂,神鬼难行。相传数百年前鬼谷子的一百七十九代传人曾在此设阵,困住隋末宇文化及精兵三千,无一人生还。后来,年久阵残,便化作此谷。
清早起来,龙前客栈的住客们纷纷都往百问谷而来,今日就是百问谷开谷之日。殷悟箫与尹碧瞳虽动作慢了些,却也跟着众人来到百问谷,却不曾想,这谷中地形奇特,树木繁盛,道路又多变,走了半日竟未见半点人烟。
寻常人的确容易在这谷中迷失方向。其实传说也不过是传说而已,依照日月之相,以及森林瘴气浓淡,找出正确道路对殷悟箫而言并非难事,只是尹碧瞳那家伙…
殷悟箫叹气:“尹碧瞳,你真的是个杀手么?”
谁见过杀手不认路的?
尹碧瞳哼笑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殷悟箫摇摇头。这么个性格古怪,脑子也不灵光的人,居然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尹碧瞳,你为什么做杀手?”
“你为什么做才女?”
殷悟箫被他呛得咳声连连。
“你以为才女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么?才女不过是那些爱闲磕牙的人提溜在嘴边的八卦罢了。”
“我做杀手,不过是不想听别人摆布罢了。”
“咦?”
“当好人,太累。”
殷悟箫想起百里青衣,点点头。
尹碧瞳也不过是个热爱自由的人罢了。
“何况,我喜欢杀人。”尹碧瞳淡淡看她一眼,薄唇微微翘起。
“…”
她一定是脑子有毛病,居然在刚才对这个人产生了几分同情。
“我喜欢指尖戳进眉心,鲜血溢满指甲的那种感觉。”
“闭嘴!”
尹碧瞳笑:“小殷啊,你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殷悟箫被他夸了个猝不及防,居然有些脸红。
“可是你没有什么正义感。”
“…”
“算了,跟你说话根本就是给自己找气受。”殷悟箫边转身边摆摆手。
尹碧瞳把她一把扯过来,笑吟吟道:“小殷,你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正道,邪道,对不对?你也不会因为我是杀手,就嫌弃我,对不对?”
殷悟箫微微失神。
“我不会因为你是杀手而嫌弃你。可是,我会因此而害怕你。”她轻轻拨开他的手。
尹碧瞳脸色黯淡下来。
他在她背后说:“小殷,你要是希望我金盆洗手,你就说出来吧。”
殷悟箫背影凝了一凝。
“你不是个善良的女人么?”他笑。
她是个善良的人么?她如果是,就应该劝这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少造杀孽。
可是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如此重要,以至于可以影响到尹碧瞳的人生选择?
“你杀的人多了,自然有你的报应。你放下屠刀,自然立地成你的佛。和我有什么干系?我才不相信我的一句话能够改变你多少。”
尹碧瞳微愕。
“不要拿我当你做选择的借口。尹碧瞳,那会让我讨厌你。”
尹碧瞳沉默,然后冷冷地笑道:“你说的是。你的一句话怎么能改变我的决定?”
殷悟箫低下头,忽然觉得有些哀伤。
她信天理,信命,可是却不信自己。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得了别人?
“尹碧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有机会忘掉过去,过上平静的生活,你肯不肯?你真的会愿意么?”
“平静?我么?”尹碧瞳仿佛在听笑话。
“我希望你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尹碧瞳略有些惊讶地望着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旁草丛里簌簌作响,跳出几个人来。
尹碧瞳的第一反应是将殷悟箫护在身后。
“你们?”他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三个人,三个来者不善的人。这三人正是五邪星之三:黑龙王,白熊君和阎罗秀才。
第十二章 共枕一舸听秋雨(六)
黑龙王、白熊君和阎罗秀才狰狞的面容在尹碧瞳面前,却显得恭恭敬敬。
“碧瞳大人。”黑龙君拘谨地上前两步,“我们兄弟几个先前不识真人,多有得罪,还要请您多多包涵。”他动作僵硬,鞠了一个躬,看来是不常做这种举动的人。
或者说,这世上能让他这样恭敬的人并不多。
殷悟箫莫名其妙地望着尹碧瞳。
尹碧瞳却负起手,向左慢慢踱了两步。
“主人此刻到了百问谷?”
三人嘿嘿笑着,不应声。
尹碧瞳再道:
“他告诉你们我的身份,自然是要让你带话给我了?”
白熊君忙不迭地点头:“正是正是,主人让我们给您带个话,请您即刻启程回…”他看了殷悟箫一眼,“回总堂去。”
尹碧瞳冷笑:“他只让你们给我带这句话么?”
“自然只有这句话。”
“那么我要是不回去呢,你们待要如何?”
阎罗秀才蓦然阴阴地笑起来:“碧瞳大人,主人还说了,您身边带了个女人。如果您不跟我们回去的话…”
“哦?我身边带了个女人,主人也知道?”尹碧瞳懒懒地抬了抬长长的睫毛,十分妩媚。
然而周遭的空气,蓦地冰寒如雪。
殷悟箫指尖发冷,尹碧瞳这是想杀人了。
黑龙王腿肚子一软,噗咚跪倒在地。
阎罗秀才颤然道:“尹碧瞳,主子说了,你回去的时候,要把他要的东西一起带回去,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尹碧瞳翘起两根手指,细细端详着指甲。
“尹碧瞳!”阎罗秀才忍不住声音拔高,“你不要太猖狂,我们三个联手,你未必是我们的对手,何况…何况你身边还有个女人。”
尹碧瞳动作一滞,偏头去看殷悟箫:“他们说的极是。”
他沉下眉心,思索着什么。那三人微微喘气,皆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尹碧瞳附到殷悟箫耳边。
“你跑的快不快?”
“呃?”
“等一下我一转过身,你就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知道了么?”
“可是…我要往哪里跑?”
“…”尹碧瞳皱着眉,极不情愿道,“去找百里青衣!”
殷悟箫瞪着他,呆呆地回答:“好。”
尹碧瞳却一把按住她,冷笑:“你不要误会。我现在放你去找他,总有一天还是要把你从他手上讨回来的!”
殷悟箫苦笑。
尹碧瞳一转身,她便兔子一样跳起来,奔跑若被猎狗狂追的野狐。
转眼已到十丈开外。
殷悟箫玩命地跑。
她想,终于甩掉尹碧瞳这个杀人的家伙了,她也不必担心自己被做成人皮荷包。
摸摸心口,却是舒坦很多。
可是,他会不会有危险呢?那三个人虽然都很害怕尹碧瞳,可是并不代表尹碧瞳能够十拿九稳地胜过他们三个人。否则,“无痕”主人也不会派他们三人来押尹碧瞳回去了。
她心中忍不住浮上低劣的猜测。
也许这“无痕”主人是个垂涎尹碧瞳美色的断袖,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呃,那她岂不是“无痕”主人的眼中钉?
她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尹碧瞳那打不死的妖孽,哪里有那么容易吃亏?该担心的是那三个邪星才是。
尹碧瞳,我担心你。
她可以想象到尹碧瞳听到这句话笑的爬不起来的样子。
哼,担心个屁。
正担心着…呃,不是,是正得意着,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子尖叫,殷悟箫慌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殷悟箫蹙眉,那声音好生熟悉。
是容秋蕊!
难道说…
这少女身子孱弱,又全无心机,若是遇险,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她那恋妹狂的变态哥哥,如何会让她遇险?
只怕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了吧?
她大脑还未思虑清楚,脚下早已作了决定,迅速往发声处奔去。
数十丈外的一个斜坡上,映入殷悟箫眼中的一幕令她大惊失色。
容秋蕊瘫倒在地上,面无人色,呼吸已是极为困难。容居峰在她身侧几步之外,面容发青,额上沁汗,分明是中毒之相。他手中之剑已难握稳,只能勉强撑住身体的重量。
与他面对面站着的,是五邪星之一——毒蝎老鬼。
却不知道五邪星中的笑面佛爷去了何处。
毒蝎老鬼没有和那三个邪星在一起,是有原因的。他的面色比中毒的容居峰更差。
他浑身大汗淋漓,血红狂乱的双眼紧盯着容秋蕊,唇边□的笑更是彻底表露出他的意图。此刻操纵他意志的不是理智,也不是情感,而是一种膨胀到极致的动物本能。
“小美人,今天算你运气好,碰上老子发病。你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没准儿留你一命,多多伺候几天。”他涎着脸靠近,一双满是黑毛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摸上容秋蕊胸前。
“淫贼!你敢动我妹妹一根寒毛,我容居峰化身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容居峰气息不稳,恨意剜骨地射向毒蝎老鬼。
毒蝎老鬼瞥他一眼:“好,那老子就先送你去见阎王!”他抽出腰间短棍便朝容居峰当头劈下,眼看容居峰的头就要化作一滩血肉。
“哥…”容秋蕊哀吟一声,晕厥过去。
殷悟箫躲在树后惊喘,这…这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容家兄妹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毒蝎老鬼更不是什么好人。如今容家兄妹明显处于下风,难道当真要她眼睁睁看着容秋蕊被玷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