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孽缘她要躲,又躲不过去,那便干脆死了逃开的心。颜逸云便颜逸云吧,比起颜天宸,还少绕了一个圈子。
再想到那日他叫她抚琴,一曲《姑苏》竟使他寂寞如斯。念柳的心又软了一分。
颜逸云感到身下反抗的手脚都没了动静,心中一惊,以为念柳又急晕了过去,忙支起身来查看。却看到她双目直视着他眼底,嘴角竟隐约挂起了笑容。
她第一次对他笑。
那笑容牵出了两个浅淡的笑靥,却没牵动一双明媚的眼睛。
已足够。男人双眉间的褶皱平展开来,脸上滑过一丝疑虑。
“你…”
“既然念柳想要之人如此绝情,公子您又出大价钱买念柳一夜…念柳自是应当好好服侍,不让公子的银子白白虚掷了。”对着他,她还说不出虚情假意之话。于是一开口,便直接把他推开了十万八千里。
沉默。很久,很静,很煞人。
他也笑了,“哈哈”几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再可乐不过的笑话,声音中夹带干涩的嘲讽。嘲讽她,也嘲讽自己。
敛了敛凌乱的衣襟,男人下床挺直而立。
念柳也随着他坐直了身子,万千疑惑装在眸里向他望着。
正此时,窗口处轻微响动。皎洁的月光在眼前一闪而逝。
“谁?”颜逸云低喝一声。
不及念柳反应,一个青黄衣着的男子已站在屋中。
烛影摇晃,夜才将将拉开帷幕。
第二十三章 情迷意乱
更新时间2009-11-5 17:21:35 字数:2302
衣衫不整,云鬓微乱,双颊上潮红未褪,散发一丝致命的妩媚。
这情景只指向了一个可能,一个林南一直不愿去面对的可能。
而眼前的人儿粉黛轻施,衣带稍宽,似乎还是从前的上官寒雨,又似乎再找不出那个青涩的影子。
林南不知道喝下了多少酒,步履扶摇站在窗前轻颤着肩膀,心底里全是破碎的声音,一片一片吸食着神智。
他强打着精神,眼神迷蒙的看着念柳,她还是那么美,一如初见时的风华,初见时的身姿,初见时的遥不可及。
念柳心中扯痛,但终究还是平复了表情,默默等着他开口。
“念…念柳,你跟我走吧,离开这…我带你离开这里。”费了些力气,终于把字一个一个吐了出来。林南面对眼前无动于衷的女子,心里蓦地有些绝望。
念柳不语,醉醺醺的男人向自己伸出手来,如同两个月前那个大雪过后的清晨。他向自己伸出手来,说带自己逃开。
于是她逃了。
她逃了,苟且偷生,却没见上父亲走后一面。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逃无可逃,她已没有借口离开。
“我不会走的。”念柳垂下眼来,竟不忍再去看那张塌陷的脸。两个月,他消瘦了许多,俊逸仍在,却仿佛蹉跎。
“为什么?”他问的卑微,声音几乎淹没在压抑的空气里。
“为什么?”念柳轻轻重复,似乎是在反问男人,又似乎是在拷问自己。偏头去看一直沉默的颜逸云,他正不动声色观察女人的表情,想在那上面找一个答案。
颜逸云是识得林南的,他也知道他是上官青云麾下的军医。
原来他就是这女人的情夫么?
玩味,带一点愠怒,他只是不做声的观望着。
但林南并不认识颜逸云,也没有认出他是当日宴席上,念柳所指的男子。酒意作祟,他只觉得心中惊涛翻涌,全都向头上冒来。眼里只容得下念柳一人。
“你就愿意让他们这么作践自己?”见念柳迟迟不答,林南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呵斥,震得念柳脊背一凉。
听他这么问,念柳心下了然:林南并没看出颜逸云并非她点的男人。她硬了硬心,突然柔声开口:“怎么会是作践。”
语气中那突然的一抹温存,让两个男人都像过了电流,不约而同的看上她脸。
“这位颜公子对念柳好的很。”声音仍然至柔,甚至多了些妩媚:“他不嫌弃念柳是风尘中人,隔三差五便来关照生意。我今日选他,是因为…因为我们早已经…”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念柳转过头去,背对着林南,身子竟软软倒在了颜逸云胸前。
颜逸云只觉得周身一紧,一个冰凉却轻软的身子便靠了上来。这女人要干嘛?他低头方要发作,却迎上她那双秋水流转的美目。
里面竟是满满的哀戚,满满的请求。
他心中一动。
应该推开她的。就为她对他的不屑,对她的拒绝。他应该狠狠的把她推开,然后向那个男人揭穿她拙劣的谎话。绝尘而去,留他们尴尬。
但他没有。手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圈上了她的杨柳细腰,紧紧地,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一股熟悉的暖流从上至下贯穿了念柳周身。她担心颜逸云会不陪她演这出戏,所以当身子被拥进那个温暖的怀抱,第一次,她觉得安心。
像是被人霍的抽干了血液,林南微醺的脸色突然苍白,身上抖得更加剧烈:“你…你难道不想一想,若是…
“表哥。”怕他再说下去会乱了马脚,念柳急急将林南的话截断:“我真的很好,我愿意呆在这里,呆在他身边。你…还是走罢。”
良久的沉默。念柳心中像装了只蚱蜢,“突突”跳着要从嗓眼里冒出来。若是林大哥说漏…若是颜逸云变卦…
终于,林南凄凄的笑了,转过身去,沙哑着嗓子道:“好,表哥我还在外面等你。你若哪日想走了,只消在信上说声,我便来接你出去。”又回头看一眼别人怀中的佳人,深深叹口气。
他跃起身子,就从窗口融进了夜里。
念柳还望着那背影发呆,却感到一股热气吹过脖颈。颜逸云低下头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当日是他救你出去吧。”
这才反应过来还被他抱着,女人挣扎着想要脱开,却被男人越扣越紧。
“怎么,过了河就想把桥拆啊。”颜逸云调笑着看她:“这回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不能怪我不君子。”
是呵,欠他一次。念柳心中悠悠的想,也就任他抱着,不再动弹。
见她没了反抗,颜逸云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欣喜,口中却还是调侃:“看他对你一片真情。你对爱你的男子,都这么冷漠的么?”
不回答。
颜逸云也没指望她回答,手指轻轻理过她额前的一绺乱发。想是刚才被他抱得散了,仔细梳好的发型,已有些凌乱。
念柳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兀的打了个寒战。
感到女人身躯的僵直,颜逸云眼神一黯。放在念柳面上的手指,与揽着她腰身的小臂一同放下。
他开口,语气清冷,眼神却复杂迷离:“今晚且饶了你吧。”
“我走了。”
走?没想到他要走,念柳抬头去看颜逸云的脸,被他那眼神一怔。
万般回忆涌上心头,都是上官青云出征前留给妻儿的背影,和父亲眼里不忍割舍,又不得不割舍的痛。他要出征!是了,他说了他要出征。那一刻的重合,她须臾便猜到了就里。
心一下子沦陷了几尺,一种莫名的感情涌上喉咙。鬼使神差一般,她竟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口。
“不能明天再走吗。”
颜逸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迎着她的眼神,直到读懂了她话中的确定,心中仍然狐疑。她留他?她为何要留他?她不是恨他,讨厌他,见也见不得他吗?
迷惑间,手被她轻轻牵起,冰凉而柔软。
“就留一晚吧。”
他心中一动,久久没有做声,只默默的看着那对细白柔荑。突然间,千军万马的倥偬,都被他抛之脑后了。如果可以,他愿意就沦陷在这温柔里,不止一夜,而是一生。
但他不可以。
颜逸云举起那双手来,放到嘴边轻轻一碰,像是在吻一对极珍贵的宝贝。然后放下,转身,却始终没有抬头去看那张绝美的面孔。
“等我回来。”
念柳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高大俊朗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比父亲的年轻,英挺,却比父亲的要稚嫩一些。恍惚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将将送走的又是什么人。她只觉得心里沉沉的苦,苦的她眼里涌上了泪来。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只是手上,还残留着那一吻的余温,久久没有散去。
第二十四章 媚女白芙
更新时间2009-11-6 18:26:46 字数:2171
二月初十,气温微苏。据说城里秦淮河的水上,薄冰初化,笑迎着江南暖春。
走街串巷,人们口里谈得最多的,必然是南方的战事。十五阿哥临危受命,挥军北征。十三万大军对敌萧军十万,自然所向披靡,节节取胜,如今已将萧人逼到了伶仃洋岸。敌军造筏过海,退居爪哇。两军隔海相望,具在观望敌情。
绿苕将一壶热茶端进念柳放来,叙叙繁述着街上听来的小道。
念柳神情淡淡,只回了一句:“莽撞。”
又过三日,前方再次传来战报。只说海上夜风骤起,清晨时候浪高过头,如洪水猛兽一般。虽然镇南军队早已筑好公事,无奈浪头来势汹汹,还是将军营席卷的狼狈不堪。索性将士们多通水性,人员损失不大。但为防敌人趁势反攻,我军退居百里,以作休整。
一时间,萧人精通水术的传言,又在民间抬头。
念柳闻讯仍是默然,心中却悄悄伤怀。上官家世代驻守南疆。族训记载,三百年前,萧人就曾御海吞我十万大军。为防重蹈覆辙,上官青云一直训练手下兵士勤习水性,并且遣人四处求访,以寻找破敌之法。
不想功业未成,身已百年。
念柳轻叹一口气。
颜逸云果然没有再来,自那晚别后,已是二十几日。但邬采衣也没让她再接其他客人,只是时常要她去别的姑娘房里教些弹琴、下棋之艺。乐得清净悠闲,她也不问究竟。
绿苕却自告奋勇的告诉了她原委。
“那位爷给咱奶奶说啊,他有军务在身,那夜不及与姐姐做成好事。”绿苕掩嘴轻笑,眼神瞟着念柳:“因而他要奶奶将姐姐留着,不等他回来,不得叫别的男人脏了。”
“奶奶就答应了?”念柳心上其实已猜到了些许,只是听她一说,又觉得难以置信。
“奶奶哪敢不答应啊,那位爷一看就来历不小,而且那天他教训陈员外…把姑娘们的胆都吓了出来。”她怕触及念柳心事,看她表情没有异样,才又接着说:“当然,最打动奶奶的,还是他每日遣人送来的三百两银票。”
三百两!她心上一颤,她已欠了他多少?他这般破费,就只为买她初夜么。
“姐姐你可真是福气,若有人拿这份心对绿苕,不要说他长得那般俊俏,就算是个瘸子哑巴,我也甘愿为他做牛做马了。”
听出她话里的感伤,念柳牵起绿苕的手来,安慰的笑了笑。以前的她,只道青楼女子都是荒淫无耻,从来不屑一提。如今看绿苕心地良善,对她也颇为真心,不禁觉得自己实在偏执。
把好的想的太好了,坏的又想的太坏了。
那颜逸云究竟是好是坏呢。想着他的阴晴不定,一时暴虐,一时又温柔的眸子,让她总感捉摸不定。不知道他是真的对她有了心,还是突然兴起,拿她做个玩具握在手中,把玩够了又要丢下。
娘的又在耳边响起:“他们疼你爱你只是为着你的年轻貌美,待他们腻了够了,就可能一把将你推开,连你死活也不再关顾。”她笑容恬静,一只手轻抚着念柳的脸颊,母女的手,一般的冰凉彻骨。
据说手凉的女子,注定一辈子有人心疼。
她会是个有人心疼的人么?举起掌来,看着上面蔓延相生的纹线,念柳清冷的笑了。心里的这个冬天,怕是一辈子再也拗不过去。疼她爱她的人们,死的死,失的失,留她一人兀自在这寒彻心扉的地方。
寒彻心扉,真是寒彻心扉。
门外一个丫头脆生生的叫:“白书姐姐现在可方便?白芙姐姐请你过去教琴。”
“知道了,我们姐姐这就去。”不等念柳开口,绿苕已替她应了。转过头来一脸的不高兴:“哼,明明是要姐姐你教琴,却要咱们去找她,好大的架子。”
念柳不在意的笑道:“白芙姐姐一向身子不好,又比我入得早,自然是该我麻烦一下。”
白芙也是个极美的女子。
她的美与念柳全不相同。若说念柳如同出水芙蓉,那白芙便像是月下玫瑰,美的妖艳,美的诱惑,美的慑人魂魄。一双修长玉白的腿,就连三九寒天也若隐若现,小巧的肚兜总遮不住起伏的锁骨,张扬毕露。
怪不得阁里常有女人嚼她舌头,讽刺她假装娇弱,卧病在床还穿的衣不遮体。
但念柳对此倒并不反感。她眼中的白芙,心直口快,少有遮掩,让人交的安心。因而时常去教她弹曲,她并不以为是苦差。据说白芙舞跳得极美,娇柔狂放,收放自如。但她近几日脾胃极虚,已是一月没有下楼。邬采衣便趁了机会,让念柳帮她拔拔琴艺。
阁里的女人们互相教授长技,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一曲终了。秀榻上侧卧的女人“啪啪”拍起掌来,脸上笑的真切:“要我说妹妹这个弹得最好,《繁华忆》,忆繁华,这一曲弹下来,我几乎要哭鼻子了。”说着,便走到了琴前,面色颇为认真:“真要学下来,还不得一年半载?”
“用不得那么久,姐姐闲了便弹弹,十天八天也就上手了。”
“哎呀我愚笨得很,想是上辈子跟琴仙结了仇,这辈子一碰琴弦,就呆的像个木头似的。”白芙媚眼一黯,大概真心觉得可惜。念柳也不说话,微笑着看她,心中却不禁想问:“穿的这么少,真的不觉着冷么?”
自然是不能问的。
白芙坐到琴前,正举手要拨。邬采衣袅袅走了进来,对两人嫣然一笑,细声道:“琴且明日再学吧,白芙妹妹,三爷来瞧你了。”
三爷?想是白芙的常客了,念柳忙敛了东西要走。男人却已随着邬采衣踏进了门来,一身工致丝绸,无疑是达官显贵。
男人与念柳差点撞个满怀,两人都退后一步,点头致歉。再抬头间,又愣在了当场。
他?那日马上的男人?
不知为何,得知他也来青楼寻欢,念柳心中却是一沉。男人亦认出了她,吃惊过后,只是浅笑,并不做声。
念柳又一福身,便离开了白芙卧房。
廊里走着,正迎上快步而来的绿苕,绿苕塞了样东西在她手中,低声怨到:“那挨千刀的秀才,又来纠缠我。”说罢,便急忙忙跑下楼去,衣诀轻飘,似片漂浮的青叶。
念柳苦笑着看她跑远,展开手,却是一封林南的信笺。
半月来的第一封信。
第二十五章 女教碧水
更新时间2009-11-7 19:20:08 字数:3080
荧荧烛火下,晃动两个凝固的影子。林南看着素面青衣的念柳,似是又找回了些当日上官郡主的影子。
痴痴地,他没有开口。
心中长叹,念柳先行问道:“林大哥,我已照你信中所说,佯作早睡了。不知…有何要事相告?”
林南似是终于回过了神,略微犹疑,谨慎的环顾了下门窗。确定隔墙无耳了,他才缓缓开口:“上官将军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念柳心里一惊,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你可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爹爹了?可是苏府?”
林南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似乎话有隐瞒:“是与苏府有关…只不过…只不过若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要跟我走一趟。”
“去哪?”念柳无暇多想,脱口便问。若是能找出真凶,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立时答应。只是林南的表情让她琢磨不透,他在犹豫,为什么犹豫?难道他有难言之隐,甚至连她也要隐瞒?
“念柳,要去的地方,恐怕有些凶险,我并不能保证你万全。但…他们要见你,才肯把一切都说出来。”林南看着念柳,眼中闪过明显的挣扎。若不是别无他法,他并不想拿这女人的生命冒险,因为她的命,重过他百倍。
“好。”也不多问,念柳只是淡然的应承,手已在衣匣里挑出件兔毛长披,翻臂扣在肩上。她抬起头来,面上是一脸的绝决:“现在便走么?”
讶异于她的利落干净,男人愣了半晌,终于眼里染上一抹坚毅,是最后下定的决心。伸出手来,林南低声道:“外面冷,你抱紧我的腰,小心受寒。”
二月的深夜,依旧萧瑟像人间地狱。念柳缩身在林南的臂弯中,周身像有千万把刀撕扯。她只感觉自己随着他的步子,不知道奔了多远的路,过了多少条街。寒风咆哮掠过,像是要把魂魄冻在人躯壳里面,让她甚至不敢抬脸相迎。
“还好么?”林南低头去问怀里的人儿,念柳分明听见了他牙关的颤抖。她努力点了点头,从牙缝里问出一句:“快到了吗?”
没有回答,他的步子慢了下来,终于停下不动。念柳奇怪,仰脸看向前方,却看见一个周身银衣裹缚的身影站在路中。那人领上围了一圈细致的毛领,颊上三瓣莲花。在月光下耀着白色,散发说不出的诡异。
是个女人。
女人开口,声音极细又极低,却在空旷的雪地上萦绕回响:“就是她吗?”
林南点了点头:“你来接我们么?”他声音谨慎,身体也渐渐有些僵直。
女人轻笑道:“不必担心,我自会好好领你们去堂里。”说罢,纵身一跃,已跳出了几步开外。林南也不犹豫,抱着念柳追她而行。
只一会儿的功夫,念柳突觉周身暖了起来。探出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步入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堂之中。正中的圈椅上,坐着个日常装扮的女人,只是她的衣服边沿都镶着狐毛,因而显得不凡。
念柳知道,她定非江南之人。微吊的凤眼,高挺的鼻梁,深刻的轮廓。这女人,更像个异族女子。
“这便是上官青云的女儿?哼,倒真是天香国色啊,怪不得你如此上心。”女人对林南嗔了一句,从座上起身,缓缓走到念柳面前。
“你是…”念柳眉头微蹙,开口问道。
“我是谁,他没告诉你么?”女人面上露出冷冷的笑意:“欢迎上官郡主驾临碧水教堂,小女子柳碧瑶,乃碧水教第十三代教主。”
碧水教?是邪教么?为何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念柳心中百般狐疑,侧脸去看一旁的林南。林南亦正在观察她的表情,立时给了她个宽慰的微笑,但只一瞬,便又收回了肃穆里。他开口,语调平淡:“你答应了我,把她带来,你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我们?”柳碧瑶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你急什么,我说过不说了么。”转身,她又坐上了红木圈椅,一旁侍立的丫鬟们忙凑过去,轻手轻脚整理椅背上的毛毯。她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要跟客人们谈。”
她有意加重了“客人”二字,念柳感到林南的身体又是一僵。
“上官郡主,你可是真心想知道,陷害你父亲的是何人?”待下人们都退了,柳碧瑶轻拂着指甲,似是问的漫不经心。
“那是当然。”
“那,你若是知道了此人是谁,你一定会不择手段,置他死地么?”又是一问,眼帘上挑,一双褐色的眸子盯着念柳。
“那是当然。”一样的回答,一样的肯定。
“很好。我就告诉你,想你父亲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十五阿哥。”言之凿凿,柳碧瑶轻慢的语气突然加重,像是要一语把念柳摇醒。
念柳身子一震,果然与皇室颜家有关?
“可是苏镇鄂…”她还存疑虑,那么多的证据,不是都指向了苏府么?
“他也逃不了干系。只不过,他仅仅充当了别人一颗棋子。”柳碧瑶端详着念柳脸上的挣扎,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你可知道为什么当日皇帝斩的毫不犹豫?就是因为十五阿哥亲自起草了奏书,把你家老爷子的罪状,有的没的都陈了个清楚。然后百官联名…”她停下不说,暗笑着看念柳左倒又晃,就要站不稳当。
还好林南伸手扶住了她。
“奏书的事情,民间并无传说,你怎么会知道?”念柳强自镇定,虚弱道。
“哼,我自然知道,颜、程、苏、上官四家的事情,没一件是我不知道的。”柳碧瑶仍是语调轻缓,却掩不住话里的一丝恨意。
念柳想问她如何知道,权衡了一下开口,又换了问题:“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只是不能都告诉你。我能说的就是:俘虏是苏家的人放的,信,也是苏府派人仿得,至于你弟弟通敌之事,我虽然不清楚原委,但想必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十五阿哥手下并无直接兵权,他要做到这些,必然要通过苏家。而除掉你父亲,对苏颜二家都有莫大好处。”
“可那信上笔迹的确是父亲…”
“呵呵,你未免太天真了吧,我的上官郡主。”柳碧瑶笑的花枝招展:“要模仿笔迹还不简单,只消安插个亲信在你父亲身边,不出半年就能学个惟妙惟肖。你若去查查那流放的家丁里少了哪个,恐怕结果…要吓的你直喊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