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铃全身僵直地点头。

“你听好,阿铃,暂且先把阿梅跟乖僻胜的事搁在一旁,先忘掉刚才阿藤说的话,懂吗?”

“可是……”

“阿梅是孤儿,所以喜欢在孤儿面前出现,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可是这个理由除了乖僻胜以外,到底适不适合阿铃,眼下还不知道,懂吗?”

阿铃点头。

“那之后我也想了很多。”玄之介一本正经地说,“为什么阿铃看得到我们全部,可以跟我们说话?对喜欢小孩的阿蜜、喜欢女孩的我还有看到病人就想治疗的笑和尚老头子来说,说得通。因为我们觉得阿铃很可爱,都想和阿铃接触。可是蓬发和阿梅呢?他们两个都是很不好惹的幽灵,就连同是幽灵的我们也无法跟他们好好相处。但这两人一开始就出现在阿铃面前,而且以自己的方式想传达什么给你……”

“阿梅只会对我扮鬼脸。”阿铃插嘴道,“她想表示她讨厌我吧?”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玄之介揣着双手、眼神含笑斜睨着阿铃,“阿铃,乖僻胜其实人不坏吧?”

“啊?”阿铃吓一跳,“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其实阿铃挺喜欢乖僻胜的吧?”

阿铃紧握双拳胡乱挥舞,站起身说:“怎么可能!玄之介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我讨厌那小子!我可是这么告诉他,甩了他一个耳光才回来的!”

玄之介脸上调侃的笑容更深了。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那么做了?跟乖僻胜吵架不难过吗?”

“完全不会!一点都不会!”

阿铃对着天花板大吼。厨房里传来脚步声,阿藤很快出现在楼梯下。

“阿铃吗?什么事?你叫我吗?”

阿铃慌忙用手按住嘴巴说:“没事,大姨,我没有叫你。”

“你刚才没有大声说什么吗?”

“我在唱歌,唱阿先大妈教我的小布球歌。”

“是吗?”阿藤用围巾搓搓手,微微歪着头问,“那我去拿小布球给你吧?要到外面玩吗?”

“不用了,我不玩。”

阿藤怀疑地看着坐在楼梯中央的阿铃,迟迟不肯离开。明知阿藤看不见玄之介,但她或许察觉出什么动静。

最后阿藤总算回到厨房里去。

“呼。”阿铃坐回原位,说,“好累。”

“不过要是那个阿藤看得见我们,我们会更累。”玄之介说。

阿铃心想玄之介一定又在说笑,本想瞪他一眼,没想到玄之介的表情意外地认真,甚至接近“严厉”的程度。

阿铃内心闪过疑问:难道玄之介大人不喜欢阿藤大姨?至今为止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阿铃觉得直接开口问不好,万一玄之介真的回说“嗯,讨厌”,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刚说到哪里?连自己都搞糊涂了,实在不行。”玄之介捏着下巴温柔地望着阿铃,“对了,是乖僻胜的事。”

“我讨厌那小子。”

“是吗?那就当做是这样好了。不过啊,阿铃,依我看乖僻胜至今为止的举动和话语,他似乎一开始就喜欢上阿铃了。”

“怎么可能!”

“你先听我说嘛,别那么生气。”

玄之介笑着摇晃双手,安抚阿铃。

“乖僻胜一开始就骗你上当,对你很不客气、很冷淡吧?那是因为他害羞。因为喜欢阿铃,反而故意表现出坏心眼的态度,这个年纪的男孩通常都这样。所以当你掉到河里,他才会慌慌张张救你上岸,又带你回家,温柔地照顾你。”

阿铃觉得脸颊发热,故意撅着嘴说:“可是回家前我们大吵了一架,那小子批评阿爸的菜,我绝不原谅他!”

“是啊,也难怪阿铃生气。不过乖僻胜的说法相当有趣。”玄之介愉快地说,“那家伙确有可取之处。虽然还是个孩子,却着实尝过生活的辛酸,阿铃听了可能不高兴,但我认为乖僻胜对筒屋宴席提出的意见,值得洗耳恭听。”

因为玄之介说出“洗耳恭听”这种难懂的成语,阿铃一时回不出话。但她也明白玄之介是故意选用这么难的字,所以仍是一肚子火气。

“总之,阿铃,”玄之介快活地说着,“人啊,很麻烦。在喜欢的人或想吸引对方注意的人面前,有时候反而无法坦诚相对。阿梅对你扮鬼脸,可能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

阿铃还在气头上,脸颊鼓得高高的。玄之介逗乐般装出探看阿铃的模样说:“哎呀,阿铃,别气成那样嘛,会糟蹋好好一个小美人。”

“哼——”阿铃别过脸。

“哎呀哎呀,好像真的闹起别扭了,那就不再开玩笑。阿铃,我要认真说了。”

玄之介重新端坐,故意咳了一声,继续说:“我想,阿铃看得见幽灵,很可能跟你先前发高烧,濒临生死关头那场大病有密切关系。”

阿铃大吃一惊,转身面对玄之介。他缓缓点头说:“刚搬来这里时,阿铃不是生了一场重病,还差点丧命吗?笑和尚那时不是现身为你按摩治疗吗?老头子事后说:那女孩子的身体糟透了,真是千钧一发才捡回一条命。笑和尚人虽然怪,但治疗手法很高明,他说的话很可信。”

阿铃情不自禁用双手抱住身子。

“你小小年纪就经历生死攸关的恐怖经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听到冥河的水声,才又返回阳世。因为这件事,你变成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你去到没人去过……不,应该说一旦去了就没人回得来的地方。或许是这件事在你体内产生作用,让你萌生看得见幽灵的力量。这是我的看法。”

阿铃眨着眼想了一会儿说:“可是,玄之介大人……”

“嗯?什么事?”

“我明白玄之介大人说的话。可是如果玄之介大人说得没错,那么看过银次幽灵的阿先大妈和可以跟阿梅说话的乖僻胜,他们两人不也得经验差点死去的事吗?先不说乖僻胜,阿先大妈从来不曾生重病啊,她老是自夸身体很好呢。”

玄之介拍了一下膝盖说:“是的,正是如此,阿铃说得没错。这又跟第二个问题有关。”

玄之介又说:“就算没有阿铃那种特殊能力,普通人有时也看得到幽灵。”

“当幽灵和某人之间有共通点时……这样说好了,双方都怀有类似的感情纠葛时。”

“感情纠葛?”

“嗯,是的。所以乖僻胜看得见阿梅,他们两人都是孤儿,因此尝尽艰辛也过得很寂寞。”

“可是阿先大妈呢?”

玄之介沉稳地继续说:“银次和岛次之间,很不幸的,也许的确有过复杂的感情纠葛吧。或许岛次真的杀死了银次也说不定。”

这件事阿铃也知道,不过这跟阿先大妈扯不上关系。

玄之介谨慎选择用词,想了一下,望着阿铃说:“我不清楚阿先大妈是怎么样的人,大概很体贴吧。”

“嗯,非常体贴。”

“阿铃听过阿先大妈的双亲或兄弟的事吗?”

阿铃认真想,好像没有。

“阿先大妈不常说这些事。”

“也许她有失和的兄弟或早逝的姐妹,有没有这种可能呢?而阿先大妈因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伤心不已。因此没有兄弟的七兵卫老爹看不到因兄弟失和而丧命的银次幽灵,但阿先大妈却看得到。你觉得这看法怎么样?”

阿铃抿着嘴想:“姑且先不管乖僻胜和阿梅的关系,不调查的话,实在不知道阿先大妈是不是遭遇过这种事。”

“也难怪你不能信服,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玄之介说。

“我打听看看好了……”阿铃喃喃自语,“要是阿先大妈也有和兄弟姐妹有关的伤心回忆,玄之介大人就说中了。”

“你听了不觉得沮丧,还能这样想,我很高兴。”玄之介点头说道,“大人都有许多回忆,人生在世,不管愿不愿意,总是会累积各式各样的感情。”

他将手贴在额头,微微低头接着说:“接下来,我们来整理第三个问题吧。是蓬发。”

阿铃抬起脸问:“这是第三个问题?”

“嗯,是的。蓬发最初在筒屋宴席上现身时,是不是只有你看得见他?”

是的,其他人眼里似乎只看得到蓬发手中握着的刀在空中飞舞而已。

“昨天的驱灵比赛宴席上,也只有你看到他吧?”

“是的。”

“那么,我们照顺序来想。蓬发出现在两场宴席上,两次行动却完全不同。筒屋那次他举刀乱砍,在驱灵比赛那次却一直号啕大哭。要是他只是一个凶暴的恶灵,应该两场宴席上都会闹事才对,这不是很奇怪吗?差别在哪里呢?”

阿铃手指摩挲人中说:“嗯……”至今为止她还没这样有条理地想过蓬发的事,玄之介大人毕竟是武士,脑筋也比别人聪明。

“当然两场宴席参加的人不一样,”玄之介伸出援手,继续解释给阿铃听,“目的也不一样:一次是老人的古稀喜宴,另一次则是打算召唤船屋的幽灵。尽管最后唤来的是外来的幽灵。”

阿铃说:“筒屋喜宴时,我的好朋友阿园和小丸也在场,就是说那次有小孩子在场,不过驱灵比赛时都是大人。”

“好线索,阿铃。”玄之介笑道,“你说得没错,从这条线去想,还有一个线索。”

阿铃聚精会神地思考,脑中浮现两场宴席的参加者,扳着手指计算。玄之介则默默注视着阿铃。

“嗯……”阿铃慎重地开口,“驱灵比赛时有年轻女孩在场,有白子屋的阿静小姐,筒屋那时都是大姨大妈。”

玄之介手掌用力拍了一下膝盖,大声地说:“没错,没错。”

“啊?是这样吗?阿静小姐在场就是答案吗?”

“嗯,我想是这样。”

“那……表示蓬发看到年轻女孩会伤心?”

“好像是这样,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不,确实是原因之一吧。”玄之介说完又揣着双手,学刚才阿铃那样“嗯”了一声。

“阿铃,白子屋阿静的事也很奇怪吧?”

玄之介是说,驱灵比赛前自称“阿静”来到船屋的那个女孩,和当天来的阿静本人不是同一人。

“七兵卫老爹不是说白子屋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女,他认为先来的女孩很可能是那个私生女吗?我也觉得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她,就多符合一个条件。”

“符合条件?”

“这里头不是也有兄弟姐妹的纠葛吗?”玄之介表情爽朗地说完,又连忙补充,“所谓纠葛,是说本来应该好好相处,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好好相处,把事情弄得很复杂的意思,你懂吗?”

阿铃双手贴在脸颊,低下头。

“蓬发不是跟阿铃说过,他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吗?虽然这件事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但是手足争执加上对年轻女孩的心结……他无法升天的理由很可能就在这里。”

“嗯,”阿铃不禁伤心起来,一阵鼻酸,“其实阿蜜也说过,蓬发徘徊人世的原因跟年轻女孩有关。”

“搞了半天,”玄之介夸张地垂下肩膀说,“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发现的?阿蜜那家伙完全没向我提过。原来女人的秘密只会跟女人讲?”

“阿玄,你也真是个傻瓜。”

突然响起一阵娇艳笑声,阿蜜出现在两人面前。她斜倚在最底下一阶楼梯,扭着纤细的脖颈仰望两人。今天她虽然没带三弦琴,但是插着梳子的发髻油光水亮,还闻得到紫丁香味。

“会让男人意乱情迷的除了女人还有什么?难道你连这道理都不懂?你啊,再怎么装成风流倜傥,毕竟还是不够格呀。果真这样,就算你在人世再徘徊个一百年,也只会成为土包子的武士鱼干吧。”阿蜜撅起红唇呵呵笑着。

“你也讲得太直了吧。”玄之介苦笑说。

“阿蜜,”阿铃滑下楼梯到她身边,“我们的推测准没错。阿先大妈的兄弟和白子屋私生女的事,虽然还需要再确认,不过我想事实想必跟我们猜的一样。”

“也许吧。不过阿铃,等到你有了心上人以后,再用这种深情的眼神看人好不好?你的眼神太迷人了,先好好收藏起来,等紧要关头时再用吧。”

阿铃满脸通红地说:“阿蜜老是取笑人家。”

“我没取笑你呀,我是说真的。”阿蜜怜爱地望着阿铃,“话说回来,阿铃,我也同意你说的,只是如果你真的猜中的话,打算怎么做呢?”

“猜中以后,要怎么安慰蓬发呢?把我们推测的事全告诉他,然后……”

然后该怎么办呢?之后该如何对那个哭得像个孩子扭曲着脸、眼泪簌簌掉落的蓬发说呢?

“虽然不知道你生前犯下什么罪孽,也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悔恨……”玄之介喃喃说唱,“这种事不光是你一个人做过,人就是这种愚蠢的生物,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尽管升天吧……大致上就这么说吧。”

“这样就能升天的话,你我就不会待存这里了。”

听阿蜜严厉地这么说,玄之介耸耸肩说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阿铃默不做声轮流望着两人。两人说到“升天”这个字眼时,都有点不自在——就像喝着一碗味道鲜美的蛤仔味噌汤,却咬到沙子时的表情,令阿铃有点发窘。

“听我说,阿铃,”阿蜜用比玄之介更流畅的新内曲①旋律说唱道,“蓬发似乎只对你敞开心门,所以你尽可能多关照他一点好不好?话说回来,你要是时常对着墙壁或格子纸窗说话,你阿母大概会很担心吧,所以要偷偷地做。”

①“新内”是日本说唱曲艺“净琉璃”的一个流派,由一人负责说唱,另两

“嗯,好,我会的。”

阿铃点头。外头传来七兵卫唤人的“喂”、“喂”声。

“啊,是爷爷!”

阿铃迅速起身冲下楼。七兵卫唤人的声音更大了。

人弹三弦琴伴奏,内容多以悲凄的男女殉情故事为主题。

第19章

“喂——阿藤,出来帮忙一下,快呀!”

阿藤才从里边冲出来,却立刻“啊”的一声僵住不动。

“哎呀,多惠!是怎么回事?”

“我们到白子屋时,她突然身体不舒服……啊,阿铃,不用担心,你阿母大概是太累了,让她安静躺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阿母!”阿铃大叫一声,冲到靠在太一郎肩上、脸色苍白得像窗纸的多惠身边。

她握着阿母的手,觉得那手冰冷得犹如寒冬的河水。多惠听到阿铃的叫唤,微微睁开眼,只虚弱地嚅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接着又气力尽失地垂下头。

玄之介和阿蜜坐在楼梯上,静观船屋众人慌乱的模样。玄之介忧心地微微皱眉,紧闭着平素开朗的双唇。

“唉,终于累倒了?铺子才开张就多灾多难,难怪会累倒。”玄之介说,“阿母要是一病不起,阿铃就更可怜了。”

“那孩子很坚强。”阿蜜优雅地用手拢起后颈垂落的头发,“女孩子真可悲,就算是坚强的女孩也一样,她们无法漠视四周人的烦恼,总想着要帮助别人,什么事都往白己身上揽,自找苦吃。可是,糊涂女孩就真能得到幸福吗?看来也不行,还是会有男人认为糊涂女孩无知而纠缠她,带来苦头。”

“喂,喂,不要只顾着挖苦我好不好?”玄之介缩着脖子。

“我根本没在挖苦你,只不过说说女人的不幸罢了。”

走廊上传来啪嗒啪嗒的跑步声,阿藤从榻榻米房冲出来。两人抬眼望向阿藤。

“是,松坂町的国增医生吗?是曾经为大老板医治胆结石的医生吧?我记得,我会带他来的!”

看来阿藤准备出门请医生过来。阿藤冲出门后,里边又传来七兵卫的声音,似乎在叮嘱阿藤什么,坐在楼梯的两位幽灵听不清内容,只听见阿藤用力回应“是,我明白了!”的声音响彻在船屋昏暗、空荡荡的天花板之间。

“只有那个阿藤总是很有精神。”玄之介说,“在我看来,那也是坚强女孩的悲惨下场……这样说很失礼……不过她看上去应该是属于坚强一路的。阿蜜,那个大婶似乎也在自找苦吃,而且还乐在其中。”

阿蜜纤细的脖子低垂着,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因为脖子垂得太低,从玄之介的位置看下去,可以从开得很深的后领看到她裸裎的背上方。

“啊呀啊呀,真是大饱眼福。”

阿蜜听玄之介这么说,抬起头,一副无言的样子咂了咂嘴,形状漂亮的嘴唇撅得像皱纸捻。

“怎么了?我在夸你,你反而不高兴?”

“不是那个意思。真是的,你实在不懂女人心。”

玄之介感到莫名其妙。阿蜜不看他,歪着头望向阿藤匆匆离去的门口。

“那女人并非甘愿自讨苦头吃才那么愉快,她脸上不写得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

“她是为了想得到心爱的男人……”

阿蜜表情依旧带着忧愁,慢条斯理地唱起三弦曲。

挡在眼前的

只是那“多”层不“惠”的

苦涩涟漪呀

摇啊摇摇桨要渡过摇桨要渡过

浮生尘世的女船夫……铮铮,铿铿,锵……

第20章

多惠病倒了。

国增医生生着一张神经质的小脸,顶着一头黑白交错的垂肩长发,连着两天都从松坂町的诊所到船屋出诊。诊察完毕,他表情跟来时一样严肃地洗完手,再用太一郎得凑近耳朵才听得到的低沉声音说了一阵,最后留下一句“明天再来”起身离去。背着药箱跟随的年轻学徒个子跟医生一样矮小,两人五官酷似,他也许是难得来料理铺,总是左顾右盼探头探脑。

第三天诊察结束,学徒说想要借厕所,走到无人的地方悄声问带路的阿铃:“听说这里会出现可怕的幽灵,是真的吗?”

阿铃听完不太高兴,要不是这时候正巧瞧见笑和尚爷爷站在院子里的南天竹后面,大概会气得一脚把学徒踢进茅坑里。

阿铃赶走学徒后跑到笑和尚身边。笑和尚一只手拄着拐杖沉思,另一只手捻着下巴,正审视着南天竹的叶子。

“爷爷!”

阿铃差点扑向笑和尚,她高兴极了。

“谢谢你出来!跟上次为我治疗一样,你是为了治疗我阿母的病来的吧!”

笑和尚很矮——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身材缩水——他只比阿铃高约一个头,扬着下巴摆着架子完全漠视阿铃的存在。

“笑和尚,您怎么了?”

难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爷爷?阿铃端详着他的表情。

“你会帮我阿母治疗吧?只要笑和尚出手,什么病都能治好。听说我病倒那时身体很虚弱,情况很严重,笑和尚还是治好我了。”

笑和尚抬起紧闭的眼皮,露出白眼。

“哼,”老人家从鼻孔喷出气息,说,“明明是个小鬼头,竟然也拍起马屁。”

“不是拍马屁,是真的。”

阿铃向前一步,笑和尚迅速躲开,动作很敏捷。虽然他眼睛看不见,阿铃还是快不过他,再说阿铃本来就没想和他较量。她只希望笑和尚能为阿母治病,就算死缠烂打也要笑和尚答应。

“我只不过在院子里散步,不是来找你这种小鬼的。”笑和尚对阿铃说,“你阿母是不是病倒都跟我无关。”

“可是……我生病时明明没拜托您,您还不是帮我治疗了?”

笑和尚哼一声别过脸去,穿过树林离去,阿铃喊着“等等,等等”在后追赶。

“要是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请接受我的道歉。可是我阿母真的病得很厉害,国增医生来看过阿母,也喝了他开的汤药,可是完全没见效。”

“不可能两三天就治好的。”

笑和尚在柏树旁驻足,驼背正背对着阿铃,光秃秃的后脑勺亮得几乎可以映出阿铃的脸,可是脖子却皱巴巴的,一条条皱纹呈へ字形。

“你阿母得的是心病。”笑和尚直言不讳地说,“就算身体的疲累恢复了,喝了汤药调理,只要心头的郁闷不舒解,病一样不会好的。”

“您说得也许没错,可是当您帮我按摩后,我的心情也跟身体一样轻快起来。”

笑和尚沉重地摇摇头:“你难道不知道你阿母为什么心情不好吗?笨蛋。”

阿铃吓了一跳。

“她是因为我们这些幽灵待在船屋,没法子做生意,心情才不好吧?你却要我这个当事人帮她治疗,她怎么可能好得了。真是个傻孩子!”

笑和尚说得没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