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R.P.G.
- 另类小说下一章:怪谈三岛屋奇异百物语之始
——也就是说,跟岛次先生能不能顺利合作,能否激发他的长处让他帮助船屋,全看我的器量。
太一郎于是下定决心,也很期待跟岛次共事。然而“船屋”开张以后,竟然演变成目前这种境地,至今为止还没机会让岛次参与。
——这回正是好机会。
太一郎精神抖擞地前往“林屋”。
外送料理铺有两种经营方式,一种是将做好的料理送到客人家;另一种是厨师带着食材到客人家,在客人家厨房当场烹调。不过即使是前者,也必须借用客人家的厨房,将料理重新加热和装盘后,才能端上桌。
烹调器具一般由厨师自行准备。享用外送料理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不是常人享受得到的,尽管如此,富商或武家的厨房用具还是不敷厨师使用。而盛料理的碗盘则事先和客人商量,看是由铺子带来或使用客人的,有时为了一餐奢华料理,铺子还得向同行借用碗盘。
“林屋”只接受带食材前往客人家烹调的订单,铺子外并没有挂出显眼的招牌,也不像包饭铺高田屋——不时飘出足以吸引过路人的饭菜香气,或是光听店员的吆喝声便知道是饮食店的氛围。陈旧的二层楼房子,规模虽大却安静无声。
太一郎问了声:“有人在吗?”马上出来一个女佣,她似乎正在干活,大胆地露出臂膀。对方听到太一郎的来意,吃惊地问:“是找小老板吗?”看来岛次在“林屋”被称做小老板。
“这么说来老板您是……”女佣没松开袖子的束带,目不转睛地望着太一郎,问,“深川的船屋老板?”
“嗯,是的。”
太一郎同答后,女佣瞪大双眼问:“听说您那里出现幽灵,闹得很厉害,之后怎样了?幽灵有再出现吗?”
太一郎不知所措地回答:“没有出现,惊动大家了,真是抱歉。那之后什么事都没发生。”
“哎呀,”女佣毫不遮掩失望的表情,“那真是太遗憾了。”
女佣要太一郎稍等,匆忙进到里屋。太一郎在意着沾着初春尘埃的鞋子,同时心里也觉得不太愉快。
没多久,岛次悄无声息地出来。当时太一郎正低着头,直到岛次的影子出现在眼前时才发现,着实吓了一跳。这人的举止确实再有精神一点比较好。
太一郎迅速说明来意,岛次跪在要进内室的地板边缘,似乎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如果只是说明来意,站着也能说明。但是接下来要商量的事情总不能也这样站在厨房后门谈
吧——太一郎暗忖着。
“我明白了。”岛次爽快地回答,“既然这样,我当然义不容辞,虽然我没资格对菜单说三道四,但也许可以替太一郎先生出一些主意。”岛次难得说出这番得体的话来。
“那太好了。”
“对不起,家里谈话不方便,请您移驾到外面。”
太一郎无所谓。早知如此,应该先派阿律或阿藤请岛次到“船屋”来的。只是他顾及岛次也许会觉得自己这么做太盛气凌人,才决定作罢。
两人走到松井桥一带,进入河边一家荞麦面铺。一路上两人无语。太一郎很喜欢煮荞麦面的味道,兴冲冲地告诉岛次,但岛次只是冷淡地回说:“这里的荞麦面不好吃。不过客人很少,很安静。”
铺子内果然空无一人。
“这回您真是接到了一笔很少见的生意呢。”岛次一坐下马上切入正题,“我从高田屋老板那边听说了来龙去脉,想不到竟有这么有趣的客人。”
太一郎苦笑道:“老板说管对方是幽灵还是什么,只要能当做铺子的卖点什么都好。可是我却没办法想得这么轻松。不过如果是要做菜,那就另当别论了。”
岛次环抱手臂,歪着头问:“可是,送出真正的素菜行得通吗?”
“这是对方的要求。”
“不过,客人不是因为丧事来做法事的吧?”
“是为了顾及心情上的问题吧。”
“那两位巫女小姐的心情?”
“是的。”
“两位小姐以前做过类似的事吗?”
这点太一郎并不清楚。
“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有前例,我想知道那时的菜单。”
“当参考吗?”
岛次依旧抱着手臂摇着头说:“我想知道当时是不是送出真正的素菜。”
岛次很在意这点,太一郎觉得很奇怪。
“这点很重要吗?”
岛次短小的额头堆满了皱纹,说:“我只清楚外送料理铺的事,也许料理铺的情况不大一样。不过一般来说,外送料理铺接到的生意,通常办喜事和办丧事的客人都有,可是料理铺的话,应该是办喜事的客人比较多吧?”
的确是这样。
“办法事时送出的素菜确实像太一郎先生说的,心情上的问题很重要。无论是周年忌辰、七周年忌辰或十三周年忌辰,因为是替死者祈求冥福的料理,必须谨慎处理,避开荤菜也算是一种净身过程。”
太一郎点点头。
“可是这回,坦白说,只是一种游戏。虽然不知道到时出现的会是妖怪还是幽灵,这种事我不懂,但是都跟浅田屋和白子屋的人无直接关系吧。两位小姐进行驱灵比赛,就跟比谁的衣服漂亮那种事差不多。”
“嗯……有道理。”
“既然如此,我觉得送出正式的素菜有欠妥当。往后要是有客人想做法事找料理铺时,万一想起:‘啊,不是有船屋吗?以前那里曾办过一场荒唐的驱灵比赛,曾做出正统的素菜。’不是反而对船尾不好?”
太一郎大吃一惊。不仅仅是对岛次说的话感到吃惊,还有他的滔滔不绝和讲的话句句头头是道。岛次极端沉默寡言的理由也许很简单,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对话上头吧。
“岛次先生说的确实有道理,您提醒了我一件重要的事。”
太一郎用力点头,表达自己的赞同之意。面对岛次,就算表现得稍嫌夸张也没关系,最好清楚地表示自己的意向和心情。
“在驱灵比赛这种闹着玩的场合,的确不适合送出正统的素菜。可是该怎么做好呢?总不能直接对白子屋和浅田屋的人这么说吧,毕竟他们是客人。”
“是的,要给对方留面子。”岛次摸着下巴,望着起毛的榻榻米,说了:“只好想些借口。”
“借口吗……”
“我们先不说明,直接端出一道无论外观和口感都像素菜的菜肴,如何?不需要每道菜都下工夫,只需要一道就可以了。”
“不先说明,直接把那道菜加进菜单?”
“是的,等料理全部出齐后,把菜单送给客人过目,再加以说明。怎么说明都行,譬如说‘在这种宴席上如果送出正统的素菜,对两家来说不吉利,也触霉头,才会擅自加进一道荤菜来避邪’……你觉得怎么样?”
“岛次先生,您想得真周到。”
太一郎打从心底赞叹。岛次摇着手淡然地说:“只要说得像是真有那么一同事,什么理由都好。”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等到菜单呈给客人看时,料理已经吃进肚子,对方想必不会怎么抱怨。
“反正两家本来就不是前来享用美食的。”太一郎不禁苦笑着说,“白子屋和浅田屋两家打一开始就是为了驱灵比赛。搞不好连菜单都不用给他们看也说不定。”
“你说得没错。”岛次的眼神微微亮了,“要是到时双方只专注在赢输上头,吵了起来,根本不会在乎菜肴好坏。但是对船屋而言,日后如果有客人听闻驱灵比赛的风声前来……我们可以给那些客人看当日的菜单,向他们说明我们下过多少苦心在菜肴上头,这点最重要。”
太一郎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很高兴。船屋能够得到岛次的帮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高田屋七兵卫老板的判断果然没错,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荞麦面总算送上桌,花这么长时间才煮好一碗面,摆明了就是厨师手艺不好。两人都点了花卷荞麦面①,但是汤汁混浊,紫菜也黏在一起,光看就不好吃。
①荞麦面上撒了烘过的碎紫菜。
“这种面光看就不想吃。”太一郎悄声说道,“他们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做生意啊?”
岛次依旧双手揣在怀里,在冒着不够热的蒸气的面碗前沉思,根本没看一眼眼前的面。
“主菜怎么办?”岛次喃喃说道,“不好决定用白饭还是面类吧,毕竟双方菜色得分成黑白两色。”
这一点太一郎倒是想得简单,两家都用装饰几粒黑豆的白饭不就行了?顶多浅田屋的饭多加些黑豆就成了。
“还是你有更好的主意?”
岛次摇头说:“现在一时想不出来。不过,白米饭能变的花样不多。”
“嗯……可是面类也很难做成黑色的吧?就连乡下的荞麦面也不是黑的。”
“这事的确不好办。”
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面,边吃边讨论该如何在料理上下工夫,也就不计较面的味道了。太一郎说得投入,岛次则不时提出意见,两人热烈地讨论着。
“不过,太一郎先生,”岛次脸颊肌肉放松下来,表情很愉快,“料理铺实在很有趣呢。外送料理铺做的菜差不多都定下来了,无法尽情展现厨师手艺,就这点来说,两者很不一样。”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我希望岛次先生能大力帮忙船屋。老实说,因为有幽灵作祟,修太怕得要死,很想回高田屋。不然,请您代替修太来船尾……”
受当时气氛感染,太一郎兴奋之下脱口而出,不过话才说到一半就慌忙闭口,因为岛次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嗳,我光为自己想,说出了这种话,真是对不起。毕竟岛次先生还有林屋。”
太一郎慌忙解释,不安地端起荞麦面的空碗。
“没关系,您不用道歉。”岛次依旧沉着脸,喃喃说道,“七兵卫老板大概跟您说过了,事到如今也用不着隐瞒。林屋根本不需要我,我已经待不下去了。要是我离开那个家,大嫂和侄儿们一定很高兴。”
岛次到现在依旧称自己的老婆为“大嫂”,称孩子们为“侄儿”。太一郎没法回应,默默地望着他。
“太一郎先生可能认为我不够干脆吧。”岛次抬起眼,歪着嘴角小声地说,“明明没那个器度继承哥哥的事业,却还一直赖在林屋……”
“没那回事。虽然令兄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但那也是因为你接纳令兄的妻儿,一直照顾他们才有今日吧?为了不让林屋被外人抢走,你不是一直在监督着吗?”
太一郎换了个坐姿,双手搁在膝上望着岛次,说道:“岛次先生太小看自己了。您经验丰富,脑筋又灵活。这绝不是客套话,今天和你淡过话后,我是真心这么认为。”
岛次笑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说:“不行呀,太一郎先生,你心眼太好,小心会上了别人的当。”
“我是说正经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出些主意而已,您可不能这么轻易信任我。太一郎先生真的出身很好呢,七兵卫老板也这么说过。”
这句话令太一郎很意外:“什么出身好?如果高田屋不收养我,我早就成为废物,要不就饿死街头了,不会有什么好人生或好下场的。”
“啊,那当然,您也吃过不少苦头。”岛次依旧挂着笑脸,摇着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哎,不说了。”
过了近一个时辰,始终没有新客人上门。太一郎在荞麦面店前和岛次分手,岛次诚恳地鞠了个躬,便背过身快步朝林屋走去。太一郎目送他瘦小的身影好一阵子,莫名觉得悲哀起来。为了摆脱这种心情,他故意把心里的话说出声来:“接下来,是黑白料理啊……”
他把脑筋转到宴席的菜色上头,归途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来到船屋附近,远远地就看见翻修过的崭新屋瓦,当他闻到河道传来的河水味时,忽然灵机一动。
——对了,最近考虑的事正好派上用场。
就用河道里的鳗鱼、泥鳅和鲫鱼。白子屋的白色料理就端出不加调味的烤鳗鱼,浅田屋的黑色料理则用泥鳅和鲫鱼,乍看之下要像素菜,也就是不能保留食材原有的样貌。这正是让太一郎发挥厨艺的好机会。
——这下可有趣了。
太一郎挺直背脊,精神抖擞地走回船屋。
阳光越来越炙热,白昼也一日比一日长。樱花的季节早就过了,大家正盼着踯躅和藤花的花信。即使客人个性再怎么古怪,铺子还是得仰赖客人上门才能存活。或许是天气变好,人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阿铃看着父母和阿藤忙着准备驱灵比赛宴席,心里很高兴。最近的日子大抵过得还算愉快。
其实阿铃自己也很忙碌,为了该如何“祓除”蓬发,几乎每天都跟玄之介聚在一起商量。
据玄之介说,他也不太清楚蓬发生前的名字和身份。
“那家伙就像外表那样,本来是个武士。只是看他的打扮和寒酸的模样,沦为无业武士可能很久了。”
“是谁杀死他的?”
阿铃说完,想到“杀死”这个字眼带着的露骨恶意,觉得有点胆寒。
“蓬发说话不方便。”玄之介皱着眉说,“他那天大闹宴席时,你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吧?”
是的,蓬发那天的叫唤,阿铃大半都听不懂。
“最后他叫了一句‘偶,扑要’,那大概是‘我不要’。那家伙每次闹事都会这么喊,所以我只听得懂这句话。”
“他到底不要什么呢?”
“知道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玄之介满不在乎地说。阿铃想捶他却扑了个空,玄之介见状咯咯大笑。
“你还可以加一句,哎呀,玄大人真讨厌,人家不喜欢坏心眼的男人。”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阿铃气呼呼地换了个坐姿。
“知道了,知道了,你的表情也不必那么可怕呀。”
时值黄昏,两人依旧坐在楼梯中央。斜射进来的最后一道阳光把通往厨房的走廊一端染成暗红色。楼下偶尔传来阿铃父母讨论菜单的热烈议论声,他们似乎已经在试做料理,香味不时飘过来。
“那男人脑筋不笨。”玄之介说,“剑术也好,但是话却说得很糟糕,生前想必无法在武士间出人头地,恐怕连生计都有困难。如此一来,只能仗着剑术好,沦落到以非法手段赚钱的地步。既然他走上那条不归路,最后想必是遭狐朋狗党杀害的吧。”
“这么说他干过什么杀人、抢劫的勾当了?”
玄之介没有立刻回应,扬起一边眉毛斜眼望着阿铃。
“你不要听了又怕得哭出来。”玄之介事先叮嘱。
“什么事都吓不着我了。”
“真勇敢。好,那我就说了……我之前提过那个兴愿寺的杀人和尚……”
“嗯。”阿铃听了还是暗吃一惊。
“你认为他是用什么方法杀了那么多人呢?”
“什么方法……像是下毒之类的?”
“唔,杀人也各有方法。就像阿铃说的下毒,或者把人勒死,或是从高处把人推落,或用重物压死,等等。对武士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剑砍人。”
阿铃又害怕了起来,缩着身子挨近玄之介,可惜玄之介没有肉身,阿铃无法从他身上得到慰藉。
“和蓬发来往这么多年,我几度怀疑那家伙可能受雇于兴愿寺住持,住持八成把他当成杀人工具。”
“兴愿寺住持拜托蓬发杀人吗?”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蓬发当时可能是走投无路了,要不就是住持抓住他的把柄,以此威胁他。”
“蓬发提过这方面的事吗?”阿铃问。
玄之介摇头说:“怎么可能。只是那家伙以前……就是这儿还是大杂院那时,有一次打算砍一位凑巧来大杂院拜访的和尚。”
“砍和尚……”阿铃瞪大双眼。
“那个和尚完全看不到蓬发,也不觉有异。对方的年纪、体格和兴愿寺住持相仿。蓬发一看到那人的光头和袈裟,马上冲出去挥舞着长刀。”
就像筒屋宴会上那样。
“那天蓬发闹得比平日更厉害,反复大叫着我不要、我不要。我跟阿蜜好不容易才劝住他,但是那家伙还是一直挥着长刀哭喊着不要、不要。”
阿铃想起在筒屋宴席发生的事,想起来还是余悸犹存。只不过一想到蓬发可怜的遭遇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或许玄之介消沉的声音也有影响吧。
“不仅如此,蓬发和笑和尚也合不来,好几次拿刀追赶笑和尚。笑和尚吃了几次苦头,最后真的生气了,就不再跟我们一起出现了。”
阿铃听完也觉得蓬发生前一定跟“和尚”有什么牵扯。而且这地方以前有一座兴愿寺那种恐怖寺院,会将二者联想在一起也不奇怪。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不好说太多。不过我认为筒屋宴席那天,可能客人里有令他想起和尚及寺院的人,他才会现身。蓬发很少在人前出现,每次现身都有他的理由。”
这点很值得调查。
“这附近有没有人知道兴愿寺事件的详情呢?”阿铃问,“玄之介大人和这件事也没有直接的关联吧?不过,既然是三十年前的事,一定还有亲眼目睹或听闻骚动的证人,还记得这件事的始末。我来打听看看好了,也许能发现和蓬发有关的线索。”
“有道理,我正想这么提议。”玄之介愉快地笑着说,“阿铃脑筋很灵光,真是太好了。”
“嘴巴再甜也没有奖赏的,哼。”阿铃撅着嘴。
这时,照在走廊上的最后一丝夕阳消失了,四周暗了下来。接着突然传来年轻女孩的呼唤。
“请问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我是白子屋的女儿阿静。请问有人在吗?”
刚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看到阿藤慌慌张张跑出来,直说:“哎呀,哎呀。”
阿铃依旧坐在楼梯上,伸长脖子探看楼下。来访者不是出现在船屋正门,而是在后门叫唤。
“会有什么事?”玄之介喃喃自语,摸着下巴说,“这样不太好吧。”
“为什么?”
“当然不好,阿静本人来这儿,不就是想比阿陆早一步察看现场吗?你不觉得这么做很狡猾吗?”
来访者在阿藤带领下从厨房后门跨上走廊,她穿着白色的衣服,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随从……
碰巧,阿藤点亮了走廊墙上的蜡烛,阿铃正好看个清楚。对方穿着清爽的白衣,丝绸腰带扎得很高,下巴抬得高高的,是个漂亮女孩。另一个是穿着染有白子屋字号外褂的高大男人,一副保镖模样亦步亦趋跟随在她身后。大铺子的千金绝不会独自一人在外面闲晃,尤其是来深川这一带更得谨慎小心。
“突然造访真是失礼,在此郑重向各位道歉。”
男人向阿藤颔首后这么说,用词虽然客气,举止却很粗鲁,似乎觉得佣工之间彼此招呼,这种礼数也就够了。
“老实说阿静小姐今天午后,突然看到船屋的方向积着邪气,这样一来驱灵比赛可能无法顺利进行,便过来看看。如果能祛除邪气的话就顺便祛除,因此才特来造访。”
趾高气扬的口气好像在说:值得感恩吧,你们应该很高兴、感到光荣吧。阿铃开始讨厌起这个装模作样的随从。
“好讨厌。”阿铃扯着玄之介的袖子说。他抿嘴笑着说:“我倒是看得很愉快,真有趣。”
这时太一郎和多惠也从厨房出来,顿时一阵骚动。如果一行人要上二楼的客用榻榻米房,阿铃打算躲起来,不过太一郎和多惠领着不速之客到楼下的小房间去了。
阿铃蹑手蹑脚下楼,躲在走廊转角探看房内动静。里头断断续续传来随从说话的声音,太一郎毕恭毕敬地回应着。
阿藤打开纸门走出来,大概要去准备茶果,阿铃赶忙躲到柱子后面。抬头一看,发现玄之介也一起躲着。虽然阿藤根本看不到他,但阿铃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阿铃问:“到底要怎么祛除邪气?撒盐巴?”
玄之介搔着脖子说:“如果是撒盐巴,至少对我们没用。”
阿藤端着托盘从厨房同来,小步跑向小房间。阿铃迅速从柱子后跑向厨房,厨房里没有人,炉灶上生起炭火,上面搁着铁壶,炊具都被整理干净,连水滴都擦干了。像是大砧板的工作台上摆着几道菜。看来下午已经试做了几道菜,接下来正要试吃以及考虑装盘。
“这道菜还真特别。”
玄之介将脸凑到一个盘子前,凑近鼻子闻。
“您闻得到味道吗?”
“当然可以,你可不要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