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诊疗室,感觉更像是会客室。可能是刻意如此装修吧,会令人联想到办公室的金属及塑料制品并不多,顶多只有小档案柜、旋转式目录夹和多功能电话。其他东西,甚至组合沙发及医生的桌子,都让人感到原木的温馨和沉静。窗子很大,虽然垂着百叶窗,阳光还是从缝隙间照射进来。
医生让由佳里躺在沙发上,露出肚子,四处按压。在这过程中,还用低沉温和的声音询问她今天一早至今吃了些什么。
“应该只是受凉了吧。喝了番石榴汁又喝冰果汁,吃冰激凌。”吩咐由佳里盖上肚子后,医生一边直起身一边这么说。
“啊,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悦子拍着胸口,然后跟由佳里说,“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吗,你吃太多了。”
由佳里不服气地嘟起嘴。
医生笑着说:“我开点治疗腹痛很有效的药给你。不过,只是很普通的成药,因为这里没有一般的药物。”
“不好意思。听说您是精神科医生,是吧?太为难您了。不过,幸亏有您帮忙。”
医生拉开桌子抽屉,取出普通的医药箱,拿起装有药丸的瓶子,在手心倒出一粒,交给由佳里。
“打开那扇门就有洗手间,你去那边倒水吃药。”
由佳里乖乖照着做了。悦子堆起一脸笑容面对医生。
“您是榊医生吧。”
“是的。”
“真的很谢谢您。那孩子不舒服时,我们居然正巧经过您的诊所,真是不可思议。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榊医生似乎摸不透这句话的意味,一边绕过桌子朝椅子走去,一边轻轻挑起眉头。
“我有个朋友,以前也让您看过病。所以,我早就久仰您的大名。”
“噢?哪位?”
“您的病人这么多,一定不记得名字了。”
悦子在心中做好准备,视线定在医生脸上说:“那人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右脚有点跛。”
医生的表情立刻一动。
悦子想象着击球手挥棒击出的那一瞬间。一定就是这种感觉吧。咔嚓!
“您不记得了?”
榊医生双手撑着桌子,略微仰起脸,装出正在回想的样子。虽然他装作若无其事,但他的演技比由佳里还差。
为什么一个据说跟踪我的跛脚男子会让他这么惊慌呢?
“这个嘛……我不太有印象了。”医生的嘴角勉强一笑,“也许是别的‘榊医生’吧。”
“哎呀,这样啊,那真是可惜。”
由佳里回来了。
“医生,我用了你的厕所。对不起。”
医生像得救似的转向由佳里。
“没关系。这下应该没那么痛了吧。”
“嗯,该拉的拉出来以后就不太痛了。”
“天哪,你真没规矩。医生,对不起。”悦子一边赔笑一边把由佳里拉到身边,“好了,那我们告辞了。请问,该付多少钱……”
榊医生仿佛巴不得悦子早点离开,立刻大手一挥:“不,不用了。这点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悦子再次深深鞠躬,这才去抓门把手,然后,做出临时想起的模样转身回头。
“医生,还有一个人,我还有一个朋友也让您看过。”
医生皱起脸仿佛在问“谁”。
悦子说:“是个叫贝原操的十七岁女孩。”
悦子的球棒击中的球,这次狠狠飞到了看台那边。
医生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掏着白袍口袋,从中取出柔和七星的烟盒和闪着金光的打火机。就像笨演员借着吸烟的动作来掩饰拙劣的演技一样,医生把过滤嘴塞进嘴唇之间,摩擦打火机。可是火一直点不起来。
“呃……我不记得了。”
光听到这句话就够了。悦子出了门。
打开挂号处的窗子,这次只有太田一个人,她正在写东西。
“太田小姐,谢谢你。”
她这么一喊,太田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小妹妹没事了?”
“嗯。”
悦子把脸凑近她,小声问道:“对不起,我以为我朋友让榊医生看过病,随口这么一说,结果好像是认错人了。”
“医生不会为这种事生气的。”
“是个右脚微跛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太田茫然眨着眼,回答:“不知道,有这样的病人吗?光说是年轻女孩,这样的人太多了……”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可是,如果是跛脚的男人,昨天倒是来过一个,可惜他没有介绍信,不能替他诊疗。”
悦子冒出一个问号。这是怎么回事?安藤光男明明说看到那个人走进这里,而且是一个月前,可是挂号小姐竟然不知道……
啊,她想到了,因为是星期六。
“你们这里周六周日不开门吧?”
“对,没错呀。”
所以,太田才会不知道。那个问题男子是背着这家诊所其他人偷偷来找榊医生的。然后昨天——就在昨天,他又伪装成病人来访——
“昨天,那人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有个年轻男人跟他一起来,长得还蛮英俊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姓太田的小姐似乎不太有警觉心。悦子决定趁那位安西小姐没回来前再多问一点。
“你们这里有病房可以住院吗?不是啦,因为我还是不相信弄错人了。我朋友找的医生,应该就是这位榊医生。我那朋友还住过院呢。”
太田连忙摇手。
“哎呀,那你果然是弄错人了。因为我们这里,难得让病人住院,除非有特殊情况。”
“噢……这样啊,可是这栋建筑看起来很大。”
“那是因为医生就住在这里,但他的眷属住在别的地方。”
太田的嘴巴滔滔不绝动个不停。这应该也是因为悦子带着小孩吧,像这种母子档,任谁看了都不会起戒心。
“哎呀,这样啊。哎,回到刚才的话题,你真的没见过吗,一个年轻女孩,长得非常漂亮,名叫贝原操?”
对方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没印象。现在,我们这里破例收留的病人虽然好像也是个年轻女孩,可是听说她是医生朋友的女儿……”
悦子差点停止呼吸。她把牵着曲佳里的手用力握紧。
“那你见过那个人的长相吗?”
太田终于开始警觉:“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时,由佳里大喊:“妈妈!”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护士。不,是堵着。
“你是什么人?”护士逼问,宛如用钢刷和洗洁精刷洗过的墙壁一样清洁、冰冷、单薄的嘴唇,像刀子般抿成一条直线。
“哎呀……不好意思,我太多话了。”
她正感胆怯,由佳里忽然放声大哭。
“妈妈,妈妈,我们走了啦,我讨厌医院啦,我不要打针!”
悦子推开护士。
“是啊,我们该走了,抱歉打扰了!”
匆匆出门,走了五六步,她停下脚,没有人追来。
悦子仰望榊诊所的窗子。有的把百叶窗关得紧紧的,有的毫无遮掩。
悦子压低声音说:“由佳里,拜托再帮个忙。”
“这次要干吗?”
“哭闹使性子,妈妈会大声骂你,知道吗?”
仿佛心领神会,由佳里当场就开始跺脚耍赖:“不管,不管,说好要带人家去逛东宝漫画展,还说要去看哆啦A梦的,妈妈是大骗子!”
“你拉肚子不可以去!”
悦子大声说,接着深吸一口气,身体半转向榊诊所的建筑物,用尽丹田的力气怒吼:“小操!不可以这样无理取闹!”她的声音响彻附近,引起路人侧目。
“妈妈最讨厌了!”
“妈妈以后再也不管小操了!”
“小操死给你看!”
“你再敢顶嘴,我就把你扔在这里!我不要你了,小操!”
连呼“小操”之后,悦子迅速仰望榊诊所。如果小操真的在这里,一定听得见。拜托听到我的声音,一定要发现是我,给我个暗号,小操……
这时,四楼最边上那扇窗子的百叶窗微微动了一下。有双眼睛在窥看,还露出指尖。
“小操吗?”
正门开了,刚才的护士冲出来,不由分说就抓住悦子的手腕,悦子也不甘示弱地甩开那只手。
“你在干什么?!”
“小孩子不听话,我也没办法呀!”
仿佛是接到暗号,由佳里停止哭闹拔腿就跑。悦子也跟着追去,横越过前院,出了马路,悦子追上由佳里,牵着她的手一起跑。出了小泷桥路,一直跑到新宿西口的小田急HALC大楼遥遥在望,这才停下脚。此时两人都已汗水淋漓。
“妈妈,你好厉害。”由佳里感叹道。
“打电话给外公吧。”悦子一边像男人似的用手臂抹去下巴的汗水,一边大声说,“我要请他来监视那家诊所,小操一定在那里。”
由佳里跑向公用电话亭。
“说到监视,外公可是专家。啊,该说是曾任专家吗?”
36
义夫是现役专家。
报社汽车部员工的工作,并非只是载着记者们到处跑。不但要跟踪,也伴随着监视的任务,义夫干这行整整四十年了。
他一赶来,首先便拟好步骤。看起来沉着冷静,只不过亢奋时的老毛病又犯了,声音变得特别大。
“白天这段时间,不可能混进去把小操救出来。在太阳下山前,我会在这里盯着,你们先去换件衣服、填饱肚子、备好车,记得要把汽油加满。”
“为什么?”
“你去这么一闹,那里面的人说不定会打算把小操移往别处。万一真的这样,对方应该也会考虑我们会有什么行动,所以不是立刻迁移,就是等到晚上行动,二者择一吧。”
然而,义夫在附近晃荡监视期间,榊诊所毫无动静,也没有病人出入,连百叶窗都没再动过。
悦子为了便于随时发动车,特意做好准备,把车停在榊诊所附近的民宅旁。
由佳里躲在后座睡了一会儿。悦子也休息了一个小时,在车中束起头发绑在脑后。从附近的洋货店替自己和由佳里买来衣服换上。她特意选择便于行动的Polo衫和长裤。衣服跟发型这么一换,榊诊所的人只见过悦子一次,光远看绝对认不出是她。
做好准备后,从傍晚起,她和义夫轮班监视。
时间点滴流逝,却没有任何变化。傍晚出来买菜的家庭主妇越来越多,夕阳西沉夜幕低垂后,身穿西装或白衬衫、急着返家的男性特别显眼。
榊诊所还是没动静。
到了晚间十点,建筑物正面玄关的灯熄了。义夫和悦子躲在电线杆后面,或是站在香烟摊前假装打电话,或是在路上走来走去,一直继续观察。过了十点半,到了十一点,到了十一点二十分。然后……先发现的是悦子。
她不禁抓紧身上Polo衫的领子,对躲在马路对面的义夫打暗号。
一个男人略跛着右脚朝这边走来。身材高挑、体形瘦削,背着路灯拖着长长的影子。
义夫察觉悦子的暗号,看着那个男人。男人当然没注意到他们,他略驼着背,低头走近他们。
一直凝神细看的义夫,下巴猛然下垂。
右脚有毛病的男人正要一步跨进榊诊所的前院——
当着惊愕注视的悦子的面,义夫忽然冲向男人,接近他。男人仰起脸认出义夫,接着他也惊愕得表情冻结了。
义夫一把抓住男人的前襟。被矮小略胖的义夫这么一抓,男人往前倾。悦子穿越马路,跑向两人,她以为义夫要揍那个男人。
可是义夫没打他。他拉着男人往旁边的小巷走,气势惊人得令人怀疑他是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两个人闷不吭声,扭成一团,一直走到小巷中央才停下脚步。追来的悦子喊“爸爸”时,义夫紧抓男人领口的手这才放开。
义夫像要吃人般看着男人。至于男人,一边用手抚平被扯皱的衬衫领子,一边看着义夫,又看看悦子。
这张脸她毫无印象,一次也没见过。悦子只知道,安藤光男的描述显然很正确,如此而已。
男人的视线回到义夫身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说:“真行寺先生。”
悦子当下愣住。
义夫缓缓说:“好久不见,应该隔了十几年了吧,你还记得我啊?”
男人像个被人抚着背的小孩,表情忽然变得很无助,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句:“我怎么可能忘记。”
义夫转身看着悦子。
“这是三枝隆男先生,是我的老朋友。”
男人没看悦子,他略垂下眼,接着鼓起勇气抬起脸说:“真行寺先生,这么晚了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该不会是……”三枝这次终于正眼凝视悦子。
“该不会是……来找贝原操的吧?”
义夫把三枝推进悦子的车里。
“不管怎样,先解释给我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贝原操?”
三枝对悦子和由佳里一直盯着他的视线视若无睹,只凝视着义夫。他很认真。
“现在,我没时间详细说明,请你谅解。”
“你怎么会认识小操?你想做什么?”
三枝猛烈摇头。
“我不能说,现在还不行。”
“小操在榊诊所吧?”
悦子这么一问,他撇开眼睛点点头。
“她为什么会被囚禁?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三枝乱抓头发。
“她什么也没做,纯粹是池鱼之殃,不小心被卷进来的。”
“被卷进来?”
“对,卷进我——和我的伙伴正在进行的计划。其实,我也没想到她会出现。”
“小操会破卷进来,是因为跟踪你吗?”
仿佛忽然被悦子打了一耳光,三枝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你不把小操的事告诉我,我就不告诉你。”
“真行寺先生,”三枝求助似的转向义夫,“拜托。今后请你们听我的,照我的话做。第一,立刻离开这里。第二,我保证会平安地把贝原操救出来,请你们不要插手。放心,明天就能把她救出来了,明天一切都会结束。现在,她虽然还受到监禁,但并没有危险,这是我们计划好的。第三,总之目前请你们什么也别问。可以吗?”
悦子追问:“为什么要等到明天?请你现在就把她救出来!”
“不行。如果现在这样做,只会令人起疑,反而给她带来危险。”
义夫也立刻回话:“悦子去过后,榊诊所的人也许会把小操移往他处。这样你也能保证一定会救出她吗?”
三枝叹了一口气。
“没问题,绝对会,请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对您的朋友见死不救。”
这次换成义夫撇开视线。
“请相信我。”三枝又说了一次。
义夫瞟了悦子一眼,意思是说:这里就交给爸爸处置。
“三枝先生,好,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
“爸爸!”
“外公?”
义夫抬手制止悦子和由佳里:“没关系,这个人可以信任。所以,没关系。不过三枝先生,我有个条件。你现在既然敢打包票说,就算小操被送到别处也有把握救出她,那她会被送到哪里,你心里应该大致有个数吧?”
“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
“是吗,那,请把那个地方告诉我。”
接着义夫靠近三枝,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正要去榊诊所吧?”
三枝点点头。
“那,你去跟他们谈谈,如果他们决定把小操送去你猜的那个地方,就给我打个暗号,把正面玄关的灯开关两次就行了。你做得到吗?”
“你打听这个,想做什么?”
“我们要去那边等小操。明天,你一把她救出来,就带她来找我们。我们会开这辆车去,你应该可以立刻认出我们。”
三枝用勉强挤出的声音恳求:“你们不能牵扯进来。”
“我们已经牵扯进去了。”悦子说。
三枝面向窗子的方向考虑了一阵子。最后,筋疲力尽地喘口气,才说:“我知道了,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接着,他在义夫递过来的记事本上写了小操可能被送去的唯一地点。颇费了一点时间,还不时停笔思索。
把写好的纸条交给义夫时,三枝再次强调:“没问题吧?请你务必遵守约定。只要忍到明天就行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插手。”
他下车时,义夫问:“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三枝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要报仇,找敌人算账。”
他遵守了约定。榊诊所的门灯,当着虎视眈眈的悦子和义夫的面,闪了两次。
义夫看了之后,催促悦子:“我们先回家做准备吧,目的地有点远,在房总半岛的角落。”
“到底是哪里?”
“一个叫潟户友爱医院的地方。”
“爸,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那个人的话?”
义夫微微露出笑意。
“这个故事,等抵达潟户时再慢慢说。”
八月十五日,星期三——第四日
37
“你昨晚到哪儿去了?”上午九点,他们钻进车里,准备前往寄给明惠的明信片上写的位于高田马场的住址时,祐司仿佛忽然想到似的随口问道。
昨晚,夜色尚浅时,他们就从仙台回来了。祐司和明惠本想立刻赶往高田马场,三枝却表示反对:
“你姑且不论,她最好先休息一下,她气色很糟。”
“可是……”
“别说了,总之今天已经太晚了。我这是为你们好,先休息一下吧。”
他毕竟还是没勇气撇下三枝在夜晚走上街头,结果只好乖乖提早上床睡觉。或许正如三枝所说,真的累坏了吧,他立刻就睡着了。
没想到,快要十一点时,他发现三枝一个人偷偷溜出屋。
他本来想喊三枝,却临时改变心意,决定悄悄尾随其后。他走逃生梯,一边保持适当的距离尽量不让三枝发现,一边跟踪。没想到,三枝走到新开桥路,就拦下一辆正好转过弯来的出租车,上了车,所以祐司的跟踪之旅仅仅走了一百米就宣告结束。
对于祐司的质问,三枝吓了一跳——至少看起来是。本来总是一次就顺利启动的引擎,今天偏偏不合作,他生气地又拧了一次车钥匙,带着露骨的不悦说:“你没睡吗?”
‘是被你吵到,我才醒过来的,那么晚你跑到哪儿去了?”
坐在旁边的明惠脸上写着:怎么回事?
“我连一点小小的隐私都不能有吗?”
“你现在受雇于我们。’
“晚上是自由时间。”三枝把车开出去,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只是去散个步,因为我睡不着。”
搭出租车去?祐司本想这么说,终究没开口。但是,他再次在心中重复明惠说的那句话:“最好别让这人离开视线。”令他怀疑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每一件都是小事,拼凑在一起却足以产生意义。
再一次,他们开车从东向西横越东京。不过,今天没受到交通影响,车走得很顺。首都高速公路也名副其实,得以高速奔驰。
“因为今天是十五日①嘛,所以东京都内成了空城。”三枝说。
高田马场,据说是学生街。虽然三枝解释这是因为附近有早稻田大学,但光听还是想象不出来。
“所以,有很多专门租给学生的木质公寓和大楼。你之前住的房子,我猜应该也是属于那一类吧。”
那张明信片上写着“新宿区高田马场四丁目四十一之六、上田公寓一〇二”。为了调查幸山庄命案,竟然还特地租房子,可见应该是下定决心要长期战斗吧。
自己真的是孑然一身,毫无任何线索,到处打听吗——他想。没有人协助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离开仙台,来到东京呢?
他们在车站前下了车,剩下的路采用步行。
“虽然有点距离,但在附近走走,说不定能想起很多事。”三枝看着分区地图说,“站前大概就是这样。怎么样?”
只见狭小的公车站,以及黄色电车发车的车站。似乎也有地铁经过,阶梯一直通往地下。背对车站的右手边有一栋叫“BIG BOX”的大楼。①八月十五日为中元节返乡假期。
“我好像来过。”
祐司说完立刻窥探三枝的表情。对方只是眯起眼睛,似乎嫌阳光刺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自己的确在这附近待过,应该也利用过这个车站吧。既然明信片上这么写,那就绝对不会错——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不能老实地全盘相信。
也许这全部都是计划、安排好的——不,就算并非全部,至少也是受到某人的某种意图操纵,他有这种感觉。
在一年之中人潮最拥挤的时期,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买到了新干线的车票?三枝为什么一次也没犹豫,连找都没拭就能顺利抵达榊诊所?那里明明夹处于小街陋巷之间,很难找。
基本上,就连三枝说的“因为有前科,所以不能报警”,都很难判断有多少可信度。他反倒觉得,如果真的是一个这么容易受警方注意的人,不是应该尽量避免牵扯上这种事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