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赔偿金——老人若无其事地回应。
「所以得请你付出値得赔偿的忍耐力和时间。」
杉村先生!总编呼唤我,声音大到像是忍无可忍。
「坐在那种地方,你会被当成歹徒。万一遭到狙击怎么办?快下来!」
我大吃一惊。坂本和前野恐怕也吓一跳,挨近总编,七嘴八舌地安慰她不用担心。
「日本的警察没那么鲁莽。」
「谈判专家在跟老爷爷说话,不会误认杉村先生。」
「吵死了!」总编大喊,身体缩得更紧。「你们都疯啦!我们是人质,懂不懂啊?」
那尖叫般的残响消失前,没有任何人出声。
「——我有点渴,想请警方送喝的过来。」老人缓缓开口。「在这种情况下,为防止警方掺进安眠药,只能要求密封的瓶装飮料,各位有什么喜欢的飮料吗?」
两个年轻人觑着总编,仿佛担心脱口说出「可乐」会挨骂。这一瞬间,他们害怕的不是持枪的老人,而是歇斯底里发飙的总编。
笑意又涌上我的喉头。就像看到早就离开公车,此刻应该待在安全之处的迫田女士完全不理解状况多么严重,随手拂去沾在发上的天花板碎片时,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强烈笑意。我必须竭力克制,以免显露在脸上。
事后我才明白,压抑笑意是对的。当时,坐在驾驶座、唯一露脸的我,被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拍摄。倘若我笑出来,事情会变得超乎想像地麻烦。
我们真是滑稽,我暗想着。老人一样滑稽,不好笑的只有他手上的枪。
「要是喝水,会想上洗手间…」前野声如蚊呐。
「也对,会有这种困扰。有没有人想上洗手间?」
「现在还好吗?」
坂本凑近前野,小声问。前野害羞地点点头,坂本接着也问总编:
「呃,你不要紧吗?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不用你管!」总编尖声嚷嚷,撇开脸。「不要管我。」
「老爷爷呢?」
听着坂本的询问,我一阵错愕,田中明显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但老人似乎早预料到这一点。
「谢谢,你真好心。」
「换成我是老爷爷,光是做这种事,肯定紧张到心脏快爆炸。」
「虽然一把年纪,不过我身体不差,没关系。」
此时,手机响起。
「公车上应该备有的抛弃式方便袋,万一无法忍耐请取用,暂时这样就行了吧?」
「有抛弃式方便袋吗?」
「应该在驾驶座底下的紧急用品包。前野小姐,能不能麻烦你确认?」
前野来到驾驶座,蹲在我的脚边翻找。老人觑着她,重新握好枪,接起手机。
紧急用品包内有个金属银的大束口袋。前野打开后,脱口道:「啊,真的有。」
「是的,大家目前都没问题,不过想要一点喝的…」
老人在与山藤警部交谈。坐在驾驶座的我,发现视野一隅冒出新的景物。
那是所谓的「提词板」。一名制服警察蹲在公车斜前方,朝我举起B4尺寸的纸——大概是速描本吧。
(YES向右转 No向左转)
我若无其事地向右转,假装往那边望去。
(歹徒是一个人吗?)
我以眼角余光偷瞄纸板,继续看着右边。
(手枪只有一把吗?)
「又有新的警车过来。」
我对着右边低喃,老人仍在讲手机。
(车上有几名人质?)
纸张很快翻过去。
(司机说有五人对吗?)
我注视着右边,若无其事地搔搔头。
(人质在车内后方吗?)
我转向左边,低头问在翻找束口袋的前野:
「那是药吧?」
她在捡査可密封的小夹链袋。
「是啊,有OK绷、贴布、绷带和伤药…这是止泻药。会是司机小姐的吗?」
「不,是公司配给的备用品吧。以市内公车而言,准备得相当齐全。」
抬头一看,纸板和警察都消失不见,老人也结束通话。
「有供晕车乘客呕吐用的纸袋,拿出来吗?」
「好,谢谢。请放在投币箱上。」
老人把手机收进外套口袋,暂且改用左手拿枪。
「这玩意满重的。」
他甩甩右手,又换手重新拿好枪。
「警方会送来瓶装水。然后,各位…」
老人的神情就像在说「问题来了」。
「警方的条件是,要释放一名人质,怎么办?」
谁能立刻回答?
「唔,这是标准程序,我早预料到。」
老人低喃,环顾我们。
「或许各位会觉得我是个怪老头,既然讨论过赔偿金,能否听听我更进一步的说法?」
谁能说不呢?
「其实,我并不想做这种事。这是不折不扣的犯罪,我非常清楚。可是,不这样警方不会行动。」
「老爷爷,」坂本出声呼唤,「你动用警力到底有何目的?」
老人严肃地直视青年。
「我希望警方帮我找下落不明的人。」
坂本和前野哑然张口,像是灵犀相通。
「那是…呃,失、失…」
「失踪人口?」
两人的双眼闪闪发亮。能够理解老人的动机,他们十分高兴。
「是希望警方协寻离家出走的人吗?要找老先生的家人?太太或是孩子吗?」
「不不不,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离家出走。」
「不然呢?」田中的话声充满苦涩。「如果不是要条子找出你跑掉的老婆拖过来毙了,那是要干嘛?」
「说得真具体。」老人睁圆双眼望着他。「难道你有切身经验?」
「少胡说八道。几年前有人为这种理由,抓了人质与警方对峙,闹得挺大不是?」
「名古屋的案件吗?我也有印象,是什么时候?」坂本出声。
「那不重要啦。」前野挨近老人,紧握双手,前身向倾。「不管是谁,都是老爷爷没办法独力找寻的人吧?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老人低喃着,抿起嘴。「与其说是对我重要,也许是对社会相当重要的人。」
田中顿时冷却,或者说一副坏事败露般的表情,不屑道:
「搞什么,原来老先生是搞宗教的!」
「哦,你怎会这么想?」
「看你这么装模作样——」
「听到对社会很重要,田中先生立刻联想到宗教呢。」
「我是不懂啦,可是那种莫名其妙宗教的信徒,不都满口相同的话?教祖是救世主之类的。」
老人的笑声意外开朗。「是啊,我也不太会应付那种人。」
「意思是,老爷爷不是喽?」
前野问道。老人思索片刻,似乎在为冒失慌张、积极过头的前野斟酌措词。
「订正一下,不是对社会重要,而是『对社会一部分的人重要』的人——不,人们。」
「不只一个人?」
「嗯,有三个人。」
「他们是怎样的人?」
老人又沉默半晌。感觉上,他早预料到前野听见这番话会十分震惊,所以留个缓冲。
「是坏人。」老人回答。「所以才重要。」
此时,我第一次与田中互望。
只要是大人都知道,当有人指着什么人说「坏人」时,即使那个人手中没有枪,仍应保持警觉。当然,我们已身陷非警戒不可、非小心不可的状况,但老人揭晓的部分动机,还是有前所未闻的异样感。
田中约莫有同感。他仓皇转动的眼珠仿佛在说「这是在搞什么」、「这个老先生果然很不妙」。
「老先生。」他呼唤的语气也谨慎许多。「这样我懂了,你快点拜托警方吧。」
「等一下,」前野打断他的话,「老爷爷还没说完。」
「小姐,你闭嘴。」
前野一副受伤的表情,老人的眼中明显流露失望之色。
「田中先生,你似乎不相信我神志清醒。」
「没那回事。你十分正常,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是不是也开始认为,要给你一亿圆是在唬人?」
「那种鬼话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不,你本来相信的。想必你的阅历不少,但我不是没见过世面,有看人的眼光。即使话出自我这个来历不明的老人之口,你也当真了。反过来说,你就是这么需要钱。」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两人的互动真的挺有意思。这下换田中的自尊受伤。
手机响起,老人立刻接听。「好,好。」他简短应两声就挂断。
「警方已备妥飮料,打开驾驶座右边的窗户接收。」
「不是要释放一个人?不必先处理这件事吗?」我问。
「这是信义的问题,」老人回答:「得有一边先下赌注。」
我观察周围的状况。从驾驶座望出去,没有特别醒目的动静。
「前野小姐,不好意思,飮料颇重,但还是麻烦你去拿。杉村先生,请离开驾驶座。」
我请前野扶住手肘,小心走下踏阶。我想告诉她,看见纸板别慌张,要沉着应对,又怕随便耳语会吓到她。
「打开这扇窗吗?」
看到设有把手和窗锁的车窗,前野十分讶异。
「我常搭公车,却不曾注意到这边能打开。田中先生居然也知道。」
前野打开车窗,手机再度响起。老人按下通话键,把手机拿到耳畔,朝前野点点头。
「拿到飮料后,关上车窗,请安静迅速地完成。我需要各位的配合。」
前野微微探出窗外,接过一个装有约半打宝特瓶的透明塑胶袋。坐在公车地板上,只看得到这幕情景。
送宝特瓶来的警察似乎讲了几句,我听到片段,像是「有没有受伤」。前野颔首,把飮料放到驾驶座,安分地迅速关上车窗。
「收到飮料,谢谢。」老人与手机彼端通话。「我会和大家商量再决定。我是个守信的人,请放心。」
既然警方赌他不会反悔,他就不会背信,是吗?
结束通话,老人对前野微笑道:「麻烦你打开瓶盖,分给每个人。」
总编不肯接,前野便把宝特瓶放在地上。回到坂本身旁的位置,前野提心吊胆地喝一口水。
「好冰。」她低喃着,垂下头。「外面吵得好厉害。」
她的手在发抖,瓶里的水跟着摇晃。胆小的前野似乎又回来了。
「这…这是不得了的大事,总觉得没有实感,可是…」
「没错,是不得了的大事。」老人点点头,温柔安抚。「不过,你做得很好。谢谢。为了表达感谢,不如我让你下公车?」
前野来不及反应,老人就问坂本:「你没有异议吧?」
坂本尚未开口,前野颤抖着摇头道:「不,我不要下车。我要留下来。」
那双大眼瞬间盈满泪水。
「我不能一个人下车。」
前野哭着挨向坂本,坂本的肩膀用力靠上去。
「要是独自下车,我一定会后悔。」
「你不像田中先生那么需要钱吧?」老人问道。
这话并不刻薄,前野坦白答道:「不是钱的问题。啊,也不是我不相信老爷爷会给赔偿金。」
「我明白,你是个诚实的人。」
前野泪如雨下,把宝特瓶放在旁边,以衣袖擦脸。
「那么,田中先生,请下车吧。」
田中的表情,在我的记忆中留存许久。常识与非常识交战,现实与幻想交攻。眼前的老先生要给我一亿圆,世上才没这么荒唐的事,简直胡说八道。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假如有百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机会成真呢?
「我也要留下。」田中应道。「迫田老太太离开时,我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丢尽面子嘛。」
他频濒眨眼,鼻头微微冒汗,露出苦笑。
「老先生,我不是相信你。你的言行举止都太莫名其妙,但我见过一些世面,知道此时先下车,后果会难以收拾。」
老人的眼神和脸颊又带着笑意,「会被媒体骂翻吗?」
「我才不管媒体,但我害怕身边的人的谴责。顺带一提,我也怕儿子问:人质中有两个女人,爸爸怎么头一个落跑?」
「你有儿子啊。」
田中的视线离开老人,深深叹口气:「我有五千万圆的保险。」
死于意外或犯罪能拿到加倍的保险金,他补充道。
「恰恰是一亿圆,有意思吧?」
「不必赔上性命就能拿到一亿圆,想必会更有意思。」
老人语毕,一阵沉默。我望向垂头抱膝的总编。
「让她下去吧,她看起来很难受。」
田中努努下巴,抢在我之前开口。
「喂,这位女士,不必客气,你下车吧。」
总编没反应。我也对老人说:「请联络警方,让她下车吧。」
「就这么办。」
老人拨打手机,告诉警方:「现在我要让一名女性下车,麻烦你们支援。」
又说得仿佛老人不是劫持犯,而是人质之一,正在等待救援。
手机另一头答应。即使如此,总编仍僵在原地。
「请先下车吧。」坂本劝道。「你的脸色颇差,不能留在这里。」
「前野小姐,麻烦解开总编手腕的胶带。」
前野上前,以指甲撕开胶带。对不起,会痛吗?面对询问,总编依旧缄默。
「从后面的紧急逃生门离开。怎么开门,看说明就懂吧。」
在老人的催促下,园田瑛子终于抬起头。看到她眼中的敌意,我吓一跳。
「我知道你这种人。」
总编瞪着老人,恫吓般低语。那是我从未听过、深藏在她体内的声音。
「我痛恨你这种人,所以马上就看出来。我痛恨你的同类。」
老人微笑不答。
「你才是教祖吧?我不晓得你有何企图,但你适可而止!」
总编恶狠狠地瞪着老人,老人迎向她的视线。不,是吸收化解那道视线。
园田瑛子的肩膀垮下。她垂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拖着脚一步步走近老人。必须穿过他旁边的阶梯,才能抵达紧急逃生门。
「我也从一开始就看出来。」
总编经过时,老人面朝前方说。
「你拥有非常痛苦的回忆吧。我不是那种人的同类,但我很清楚他们的手法。我向你道歉。」
这段哑谜般的对话,引来年轻男女和田中询问的眼神。我飞快摇头,完全不懂老人和总编在说什么。
总编光是蹲下操作门杆,仿佛就耗尽全力。她抓住椅背撑住身体,似乎想起留在车上的皮包。于是,她后退把皮包抱进怀里,用力揣紧一下,搭到肩上。
紧急逃生门开启。是风向的关系吗?不同于打开驾驶座窗户,空气一口气灌进来。户外的空气蕴含团团包围的警察的紧张,及看热闹民众与媒体的喧嚣,具备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质量。我能感受到,几乎能尝出滋味。
警示灯的光照在总编的额头和脸颊上。她觑我们一眼,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跳下公车。


3

目送总编离开,老人亲自关上紧急逃生门。一会儿后,手机响起。确认总编平安受到警方保护后,老人要求道:
「我主动联络前,暂时别打来。」
老人切断通话,小口啜着宝特瓶的水,透露出一丝疲劳。
坂本和前野不安地望着老人。是我对现代社会的年轻人有所误解吗?以这年头的年轻人来说,他们过于纯真。倘若八面玲珑的野本弟也在场,会像坂本一样被老人唬得一愣一愣,为他同情、为他担忧吗
这么一提,编辑部有个姓间野的女职员。「间野」和「前野」,只差一个字——我漫不经心地想着,喝口水。这是陌生厂牌的天然水。
「警方会从总编那里问出许多事吧。」老人把宝特瓶放到一旁,抬起头。「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但各位有个麻烦,就是赔偿金的事。」
田中停止眨眼。
「所以,来统一口径吧。我没提过补偿金,各位也不曾听我谈及。否则,最糟糕的情况,各位会被当成我的共犯。」
年轻男女面面相觑。坂本出声:「共犯?老爷爷…」
「我是指劫持公车的共犯。」
「不,我想问的是,老爷爷果然还是希望警方带那三个人来,杀掉他们吗?」
老人缓缓摇头,「我怎么可能杀死他们。」
「可是…」
「我只是想再见到他们而已。」
所以放心配合我吧,老人安抚道。
「我一定会支付赔偿金。现在来谈付钱的方法。」
「你有何打算?」
田中紧咬似地问,口沫横飞。前野不禁皱起眉。
「我不能留下证据。而且,即使我当场询问各位的住址,也没有意义。」
「那不就没办法付钱?」
「田中先生,你会不会太贪心?」坂本头一次提高嗓门,表现出怒意。「我不希望老爷爷的罪变得更重,所以不想做任何帮倒忙的事。你好歹是有些年纪的大人,不要满脑子钱,稍微——」
「稍微怎样?死要钱哪里不对?你这种小鬼头,怎么懂得一把年纪的大人为了钱有多难过!」田中怒吼。
「为什么没有意义?」
我也扬声插嘴。众人望向我,我定定注视老人。
「我们在此和你约定往后的事,怎会没有意义?」
老人浮现一贯的笑容,「杉村先生,别问些无聊的问题,让我失望。你应该明白才对。」
「老爷爷…」前野眨着泪湿的双眼低喃:「准备被抓吧?」
「是啊。闹出这场騒动,没道理能逍遥法外。」
「可是…」
「即使得付出代价,我也想达到目的。」
所以请协助我,老人向我们行礼。深深低着头的老人,放下双手,枪口朝下。
没人采取行动,我也动弹不得。
「我会遵守约定。」老人抬起头,「绝不会亏待各位。」
无人出声。
「这年头真的很方便。」
老人忽然转为开朗的语气,环视我们。年轻男女顿时一愣。
「不,说方便有语病,不过网路的情报网实在厉害。」
他无缘无故在讲什么?
「所以,可能会给各位带来许多麻烦。不过,流言不会持续太久,请当成赔偿金的补偿范围,忍耐一下。」
我依然猜不透老人的意图。田中不耐烦地眨眼,坂本也不知所措。唯独前野敏锐地听出弦外之音,双手捣住嘴巴,眼睛睁得老大。
「咦,是这么回事吗?」
老人眯起眼,像是为孙女的聪慧感到欣慰。「没错。」
「到底是怎样?」田中像是要紧咬上去。
「老爷爷的意思是,等我们被释放、案件落幕后,我们成为人质的事也会透过网路传开,对吧?」
听到这里,我总算理解。原来如此。
「一般媒体——报纸、电视和周刊杂志记者,当然也会蜂拥而至。他们不会报出各位的名字,不过…」
不过,网路上不同。
「对这种案件感兴趣的人,会聚集在…网站吗?各位的个人资讯恐怕会被完全揭露。明明没干坏事,只是不巧成为人质,但为了满足好奇心,有人会去调査,甚至公布在网路上。」
「那么你…」田中双眼也愈睁愈大。
「是的。虽然没有同伙,但我委托某人善后。那个人会透过网路,找到各位的个人资讯。」
然后,将赔偿金确实送到各位手中。
「我会使用宅配,寄件人就写这间客运公司吧。那样一来,就算第三者看到寄件人资料也没问题。」
「委托某人善后?」我反问。
「杉村先生,别露出那种表情。对方绝非坏人,纯粹是受我所托,执行简单的任务。」老人露出苦笑。
田中的双眼眨得非常厉害,连看的人都要不安起来。他频频点头,开口:
「原来如此,很单纯,但或许是个巧妙的方法。」
「方法愈单纯,就愈确实。」
「可是我…」前野依然撝着嘴巴,慌得六神无主。「没人会把我的事情写在网路上,没有人会那么多事…」
「有的。」老人斩钉截铁,训诲般道。「肯定会有这种人。你可能完全不晓得是谁,而泄密的人也会装作若无其事。」
不是出于恶意——老人语带安慰,「纯粹是爱凑热闹。人就是如此,一旦提供可畅所欲言的地方,便会有人这么做。」
「我也想不到谁会上网爆料。」坂本低喃,尴尬地望着前野。「可是,我觉得老爷爷的话是对的。」
「如果担心没人泄漏你们的个资,等获得自由后,积极一点出风头看看。只要自称是人质之一,既害怕又难过,经历非比寻常的状况,消息会迅速传播。接着,肯定会有谁把你是人质的事公开在网路上。」老人继续道。
「司机小姐也一样吗?」前野的眼眶又盈满新的泪水。「如果人质的个资会被公开,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司机小姐吧?」
「想必没错。」老人点点头。「柴野小姐或许会遭到没有同理心的人责备,所以我也会送上赔偿金。」
手机响起,警方认为老人的「暂时」结束了吧。
老人按下通话键,以规劝般的强烈语气说:「别急,我们在讨论警方答应我的要求后,要依什么顺序释放人质。讨论完毕会通知,不要再打来。」
老人切断电话,偏着头看我:「这么一提,我还没询问杉村先生期望的金额。」
接着,老人的目光移向前野:「我会给你和坂本先生相同的金额。因为我不清楚你需要多少学费。」
像是受老人和善的笑容牵引,年轻男女点点头。他们完全陷入老人的步调,无法脱身。
「你呢?」田中凶狠地瞪我,「别想一个人装清高啊。」
「你的西装挺不错,」老人开口,「品味也很好。那是订制的吧?」
拜访公司的「金库守护神」森信宏时,我会特别留意衣着,一定会穿岳父介绍——或者说允许我利用的裁缝店「KINGS」缝制的西装。
「看来杉村先生经济富裕,在公司应该身居要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