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来这边?」
「嗯,我准备去搭『AZUSA号』。」
哥哥继承父业,经营果园。
「那中午我请客。约在新宿车站附近好吗?」
哥哥偶尔来到东京,总是四处忙碌奔波。他会去拜访想打声招呼的客户,参加想出席的活动。哥哥是管理农家的生意人,也是个热心学习的人。
「不,我去你公司。我有事要到那边。」
既然这样,我便指定「睡莲」。哥哥在甲府站月台的喧闹声中确定地点,慌张地挂断电话。
「杉村先生,令兄要过来吗?」
「还令兄呢,没那么高级。」
「你应该没发现,不过你们声音很像,简直一模一样。」间野笑眯眯应道。
「嗅,真的吗?」
「是的。他说『敝姓杉村』时,我吓一跳。」
「睡莲」的老板也一样,我和哥哥在窗边座位坐下后,他送来开水说:
「令弟总是惠顾小店,请慢坐。」
哥哥惊讶地眨眼,「怎么知道我是他哥哥?」
老板过来点单时,揭晓谜底。「你们的体态一模一样。」
我们兄弟三年没见。我这么说,哥哥马上订正是「三年五个月」。
「你看起来很好,我放心了。」
「哥也是。」
我的哥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不会废话,个性冷冷的。但今天似乎比平常沉默,气色不佳。应该不是那身穿不习惯,本人也说拘束讨厌的西装之故。
家里出事了。即使身心都远离老家,我还是看得出这点事。
「哥似乎有急事,怎么了吗?」
我主动起头,哥哥便松口气似地垮下肩膀,低喃:
「是癌症。」
我屛住呼吸。
「是爸,上个月的银发族健检时发现的。」
「…这样啊。」
「目前安排住进县立医院,但该不该动手术,主治医生意见分歧。然后,风间医生说他大学学长在东京的专门医院,会帮我们写介绍信。」
风间医生是鎭上的医生,杉村家父子两代都受他照顾。
「那个叫什么、呃…」
「第二意见?」
「对对对。」
「今天等下要去?」
「预约两点。」
「要我一起去吗?」
「太赶了,不用。今天我出门也没告诉喜代子她们,太罗嗦了。」
喜代子是我姐姐,哥哥的妹妹。「她们」是包括姐夫洼田时的称呼。两人都担任教职,喜欢讲道理,所以我可以理解应该是一片混乱的这种状况,哥哥会想对他们敬而远之的心情。
哥哥断断续续说明父亲的病情。
「…爸知道吗?」
哥哥喝口开水,点点头。
「爸说年纪大了,有心理准备。他开始整理身后事。」
的确像是爸的作风。
「妈怎么样?」
「唔,没事吧。」
午餐套餐送来,哥哥和我沉默一会儿。
「其实,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原本想等状况更明朗再通知你。」
我的立场没办法说「怎么这么见外」。
「本来想打手机,但那时间你可能还在家。我也想过留话给你的办公室。」
「我九点出门上班。」
「也是。你不会像大干部那样,想上班的时间才上班。」
不善言词的哥哥像父亲,毒舌的姐姐像母亲。这话出自姐姐口中,听起来肯定恶毒万分,但哥哥的话里,只有单纯的惊奇。
「别告诉菜穗子啊。」
对我的妻子,哥哥和姐姐的距离感也相差很多。哥哥一心对菜穗子客气,而姐姐对菜穗子十分生气。不是恨,只是生气。气这个都会的千金小姐一时心血来潮,把她的傻弟弟绑架到魔窟。
「我暂时不会说,但也不能一直瞒着她。」
哥哥困窘地望着我。
「过年我会回去看爸,我一个人回去。」
哥哥垂下目光,盯着套餐吐司,小声说「抱歉」。
儿子去探望得重病的父亲,有什么好抱歉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菜穗子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桃子甚至不清楚有他们这号人物。这一切全是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跟菜穗子结婚的我,背对胀红脸怒骂的母亲,抛弃故乡的缘故。
——我养你养到这么大,不是要让你当有钱人家小姐的小白脸!
「也许爸妈的态度会软化些。」哥哥虚弱笑道。「难搞的反而是喜代子。」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我不禁微笑。
送哥哥到车站,我回到职场。不管收到怎样的通知,人都要工作,要接电话,要应付同事的对话。我没变得魂不守舍,我尽量不去想哥哥似乎有点苍老,及他离开的背影很像父亲。
然而,我却不停想到那辆红色自行车。
与森先生的酒宴经过两天,宿醉消失的同时,我也从深夜的怔忡之中清醒。当时喝得醉茫茫,才会觉得格外重大。那种程度的错觉,不管是什么身分的人都会发生。我告诉自己,没必要为了仅仅一次的愤懑爆发,感到如此内疚。
然而,现在我又把哥哥的背影,和那辆红色自行车重叠在一起思考。想起那以绝妙的角度靠在墙上,邀请我「走吧,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里吧」的银轮。
那是不是在邀请我「回去吧」?回去我原本的归宿。
下班时间过后,我前往洗手间,卷起袖子洗把脸。今晚我格外不想怀抱着这样的忧愁回家,菜穗子和朋友去参加年终联欢会,我要和桃子一起度过。我们准备去桃子喜欢的餐厅,回家再次观赏《魔戒》三部曲。我们要挑选出最喜爱的场面,制作属于杉村父女的十大名场面。
菜穗子已准备好外出,等我回家。今晚她也戴着那条粉红珍珠项链。这场联欢会的干事,是那个要在自家开餐厅的朋友,全是女性。但菜穗子打扮得光彩夺目,感觉在女伴之间,一定也鹤立鸡群。
「餐厅怎么样?」
「过完年就要开幕,今天也算是预祝会。不过,我不会玩到太晚。」
「别说那种扫兴的话,慢慢玩吧。」
妻子凌晨一点回家时,我和桃子开着DVD,在沙发上睡着。桃子温暖得令人陶醉,摇醒我的妻子的手,也带着些许暖意。

今年的圣诞夜,决定家族群聚到岳父的宅子庆祝。
「爸年纪也大了。」
起因于菜穗子的大哥这样一句话。过去大舅子和岳父的行程总是满档,根本没空办家庭派对,但今年决定设法挪出时间。岳父的身体不适与住院检査,也造成影响。
虽然是家庭派对,仍邀请一些宾客,并非全是自家人的活动。因此,包括料理在内,当天的流程会有专门人士控管,听说还请钢琴与弦乐四重奏的现场演奏。我每年都会为桃子打扮成圣诞老人,但今年妻子的二哥要代表扮演。妻子和嫂子们都非常起劲,忙着购物和准备。于是,为家人采买礼物这项大任务,一直拖到二十三日。
这天到出门前一刻,菜穗子都还在忙着确认清单。里面的一个房间,摆着堆积如山的礼物,是要送给岳父宅子的佣人们,及前来祝贺的会长室和社长室员工的礼物。当然,也有「冰山女王」的份。我不知道礼物的内容。
「你猜猜看。」
「不必了。倒是送给桥本的礼物,我似乎猜得到。」
面向咖啡桌,背对我站着塡写清单的妻子停下手。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男的。」
妻子回头瞥我一眼,「那你猜猜看。」
「皮夹,要不然就是名片夹,对吧?」
妻子转过身。「咦…?怎会这么猜?」
「对桥本那种职位的人来说,皮夹和名片夹都是消耗品啊。不能用太破旧的,也不能是便宜货。」
其实,我也想要新皮夹,有一半是乱猜——我招认。
「那你的礼物就决定是皮夹。」
「我这个老公很好懂吧?」
「真的,省下麻烦,太感谢。」
我个人的清单有北见夫人和司,还有足立则生。我准备今天去一趟北见家,送给他们。北见家明天也要举行晚餐会,足立则生受邀参加。他没自信地打电话来,问像他这样的人去打扰北见母子好吗?我鼓励他:
「对方特地邀请你,不能糟蹋别人的好意。你可以带香槟去当伴手礼。」
「我不知道香槟要在哪里买。」
我本来想叫他去播磨屋,但有点远。
「百货公司地下街应有尽有啊。不过,当天会挤得要命,最好趁早去买。」
「带蛋糕是不是比较好?」
「不行、不行,北见夫人也会准备,可能会重复。」
「也对。」
过一会儿,我接到手机简讯的续报。「一起送报的国中生建议,既然是派对,可以买拉炮,会砰砰响的那种。」文字看起来相当期待。
我和妻子在上午出门,把桃子送去大哥家。她要和表兄姐练习后天上表演的合唱。
「不是合唱,是无伴奏重唱。」
「无伴奏重唱不是只有男生吗?」
「现在不一样啦。」
先买送岳父的礼物,是羊毛大衣。接着买桃子的衣服,然后开车前往大型书店。
「我去取订购的书,一下就好。」
「《魔戒》吗?」
「对,不过是原文的。」
其实,有一半是我自己想要。边査字典边看也行,光是瞧着都赏心悦目。能和桃子一起分享,更令人欣喜。
我们在书店旁的餐厅用着稍迟的午餐,计划接下来的购物时,发生第一次异变。手机响起,荧幕上显示「田中雄一郎」。
与早川多惠见面,向众人汇报告一段落后,我没和任何人联络。连原本联络得最勤的前野,都没再传讯过来。那天她低声「r小启,我们分手吧」,之后的事我不想知道,两个年轻人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吧。
人质伙伴的蜜月期结束。往后逐渐疏远,才是为大家好。这也是比其他人质稍微熟悉事件的我,从经验中得到的体会。不能把非日常的残渣带到日常。这次的情况,有非日常留下的赔偿金这个巨大遗留物,更是如此。
我留下妻子离席,在通道上轻声接起手机。「我是杉村,怎么啦?」
除非发生非这么问不可的事,否则田中不会突然打来。
「今天假日,不好意思打电话吵你。」
田中的语气并不特别急迫。
「现在方便吗?」
坂本有没有去你那里?田中问。
「那个小哥,从前天就下落不明,似乎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他没留下字条,但也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被抓走吧。」
「前野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他们分手了吧?」
我没想到田中居然会发现他们在交往。
「坂本不必提,我没听到前野说什么。」
「那位小姐是不好意思惊动你。她说杉村先生不是当地人,不能再为这点事给你添麻烦。」
所以我才蒙受池鱼之殃啊,他说。
「我反而在猜,既然那小鬼去东京找工作,可能会去投靠你。」
不知幸或不幸,坂本并没有来投靠我。
「他的父母怎么说?」
「他们一阵慌乱,打遍小鬼认识的朋友和熟人的电话,寻找他的下落。」
这表示坂本的「离家出走」,有令人担忧的因素。
「我还不清楚详情,一有消息,我会通知——可以通知你吧?」
「当然。要是接到坂本的联络,我也会通知你们。」
我挂断电话,回到座位。妻子从咖啡杯抬起目光,问道:「怎么?」
「没什么大事。」
我们在商量要送菜穗子本人什么。往年我会绞尽脑汁悄悄准备惊喜,但今年是公开询问。虽然轻松,却也少了点刺激。
「您中意的品牌的鞋子如何,太太?那种您不好主动购买,色彩和款式都另类大胆的皮鞋。」
「鞋子我太多双,得有章鱼脚才穿得完。」
「还只是章鱼而已。变成鱿鱼怎么样?」
妻子呵呵笑,「那你买运动鞋送我吧。」
「那除非是超高级的运动鞋,不然你送我皮夹可划不来。」
「所以还要附赠别的礼物啊。」
妻子扶着桌面,稍稍凑近。
「想请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们从以前就在讨论,要全家一起去欧洲旅行。桃子的第一个春假,或许是好时机。岳父的健康状况暂时也不必忧心——我刚这么想,没想到妻子悄声说:
「想请你带我去坐那班公车,你坐的那班公车。」
海线高速客运。
我惊讶到一时无法回话。
「为什么?」
我自认为应该不至于脸色大变,但妻子还是受到惊吓。「对不起,果然不行。」
「不,也不是不行。」
「会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那是不必要的担心。不过,那班公车虽然沿路风景不错,却是很普通的市区公车,不値得特地去坐——」
说到一半,我忽然想起:
「难道是岳父拜托你的?」
这次轮到妻子愣住。「为何这么想?」
「哦,我以为你想参观的不是公车,而是『克拉斯海风安养院』。」
岳父已八十多岁,或也许这次的住院检査,让他考虑到隐居后的生活。况且,「克拉斯海风安养院」里也住着森信宏的夫人。亲自勘查还太早(而且可能惹来多余的揣测),但他会不会拜托爱女先去参观?如果岳父要住在高级养老院,菜穗子应该会更频繁前往。
「你想太多了,」妻子笑道:「父亲要是听到会生气。」
「抱歉。」
「父亲就算隐居,也不会离开都心。他打从骨子里是个都市人,如果待在充满自然的环境,反倒会害起思乡病。」
不是怀念山里,而是怀念城市的灯火。在各种意义上,岳父都不是热爱灯红酒绿的人,他的情感纯粹是对住惯的土地的依恋吧。
「没关系,忘记我的话吧。对不起,提出这么怪的要求。我只是想拥有跟你一样的体验。即使是事后体验也行。」
「我由衷庆幸你和桃子没经历那种遭遇。」
「嗯,我知道。」妻子坦率地点点头,又低声补一句:「可是,园田瑛子有跟你一样的体验。」
我真嫉妒,她继续道。
「我好羡慕园田小姐。明知大家都平安回来,才能讲这种悠哉的话,但我就是忍不住嫉妒。我真是醋坛子。」
我来不及开口,菜穗子就起身说「走吧」。
之后我们专心购物。即使未来有实现男女平等的一天,奥运比赛中不再区分「男子」或「女子」项目,在购物方面仍做不到男女平等吧。这种情况,能获得让步的应该是男人。女人则在「购物肌力」方面特别发达,包括爆发力、持久力、恢复力,还有专注力。
不敢吐露「累了,想休息」的丈夫前往洗手间。第二次的异变,发生在我上完厕所,正在洗手的时候。这回是柴野司机打来。
「抱歉,在假日打扰你。」
我性急地打断她「r找到坂本了吗?」
「还没。」
柴野司机今天要値班,现在是休息时间。她是从更衣室打来的。
「我刚看完値班期间收到的简讯。」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前野小姐表示,她也是今早接到坂本先生母亲的来电,才知道出事。」
前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午左右,坂本说要出门一下,两点多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朋友。三人进入他的房间,交谈一会儿,不久便发展成争吵,连家人都听到争吵声。
「然后,两个朋友回去,坂本关在房间一阵子。」
接着,他忽然提一袋垃圾到庭院,开始烧东西。
坂本家有时会像这样焚烧可燃垃圾,所以庭院放着专门用来烧东西的方型金属罐。
「后来好像又外出了。」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没人看到他出门。坂本的房间里,他平时随身携带的背包不见。
「那天晚上他没回家,隔天也没回来,不过坂本先生是个年轻男孩,母亲以为他可能是去朋友那里。」
然而,今天早上,家人发现不得了的事。
「坂本先生的祖父在打扫庭院,顺便收拾金属罐的时候——」
在淋了水变得泥泞的余烬中,发现掺杂许多烧剩的万圆钞残骸。
「是那笔钱吗?」
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家人对那笔钱似乎毫不知情。」
「他没告诉家里人。」
坂本家的人吓坏,开始寻找失踪的儿子,于是也联络前野。
「居然做出那种事,这就是他得到的结论吗…」
坂本很想要那笔钱,却也忌讳着那笔钱。想要,但不能据为己有。不能收下诈欺师的钱,要送人又舍不得。干脆消灭这笔钱算了。
这么痛苦地折磨自己的钱,不如烧掉。
同时,他也消失不见。
「柴野小姐,你待会儿要回去工作吧?」
「是的,今天的班到晚上八点。」
「如果想东想西,会对工作造成影响。接下来交给我们,你先忘掉这件事吧。即使慌张也没用。田中先生也说,坂本不是小孩子,不必太担心。好吗?」
「谢谢,我会这么做。」
我回到妻子身边,继续购物。快一个小时过去,妻子在某家精品店试穿,手机又响起,画面显示「前野芽衣」,但我还没接,铃声就切断。
我刻意没回拨。从冲过头的芽衣个性来看,也许是拨给我后,觉得不可以这么慌张。如果有进展,她应该会再打来。
手机陷入沉默。
我要自己不去想被烟熏得漆黑的金属罐,还有贴在底部烧剩的万圆钞票。坂本烧掉多少?他收到的一百万圆全额?还是用掉一些,剩下来的钱?
坂本「消失不见」——我在心里不断抹去这个念头。他只是外出而已。或许就像田中说的,明天左右,他就会突然现身来找我。杉村先生,我还是想在东京找工作,但第一步该怎么办?
清单上的购物全部解决,前往最后目的地的百货公司停车场时,已快晚上七点。今晚约好要在大哥家,和孩子们一起吃披萨。
妻子爱车的后车厢和后座都塞满一包包礼物,我坐上副驾驶座,在系安全带时,手机响起,是足立则生打来的。
「喂,杉村先生?」
背后传来电视声,似乎也有人声。
「啊,晚安。不好意思,我在外面。」
足立不听我回答,匆匆接着道:
「你没看电视吗?你在哪里?外面?我在店里跟大家一起看到新闻,简直快吓死。杉村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为何这么问?
「我和内子去百货公司。新闻怎么样?」
足立则生旁边有人说话,他「嗯、嗯」应着,然后回答「我朋友没在车上」。没在车上?什么车?
「杉村先生,幸好你平安无事。呃,快去看新闻。警察可能会联络你。」
怎么回事?看到我的表情,妻子不安地瞪大眼。
「又发生公车劫持事件。」足立则生解释。「那班公车…海线什么的,跟九月那时一样的市区公车,停在一样的地点。歹徒挟持人质,关在公车里。」
妻子搭着我的手臂,询问:「什么状况?」
我默默抓住她的手。
「歹徒自称坂本,是个年轻男子。他告诉警方,他是九月公车劫持事件的人质,要求把当时和歹徒谈判的警官带来。」
我的手机差点滑落。
「从电视画面看不到,但现场记者说他带着生鱼片刀。人质数目还不清楚,但司机在车上。」
「女司机吗?」我问。「是柴野小姐吗?」
「我不知道名字,不过是个男司机。」
杉村先生、杉村先生,听得见吗?足立则生的话声忽然变得遥远。

我安排妻子去大舅子家,招计程车前往公司。从这里可搭计程车短程抵达任何地方。我知道「睡莲」的老板在厨房放了台电视,而且那家店全年无休。
不出所料,老板在没有客人的店内看电视,十四寸液晶小荧幕上映出熟悉的公车。老板的表情明显松一口气。
「啊,这回你没被卷入。」
抵达「睡莲」时,我陆续收到其他人的来电。先是田中,然后是迫田女士的女儿美和子、北见夫人与司。与足立则生相同的时刻,大伙都在电视上得知发生新的公车劫持事件。我们激动地讨论。
「联络上柴野小姐没?她今天的班到八点。」
「她应该是开别条路线吧。客运公司应该已联络她。」田中出声。「那小鬼到底在想什么?你什么都没听说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坂本的样子一直不太对劲。」
「那个小姐会不会也参一脚?她都不接电话。」
「请继续打打看。」
「杉村先生有没有接到海风警署的联络?」第一个担心这个问题的是迫田美和子。「坂本先生究竟想干嘛?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清楚。总之,请别慌。坂本提出什么要求——不,还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坂本…令堂的状况如何?」
「家母什么都没发现。」
北见夫人和司只是想确定我没事。「抱歉,这么惊慌。可是,看到一样的状况…」
「嗯,真的会慌乱。」
不知为何,唯独前野完全没联络。打过去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传简讯也没回复。
电视画面的影像没有变化。三晃化学围栏上的那些电灯泡,即使从外头望去,一样绽放着黄浊的光芒。公车内很暗,只有驾驶座亮着。司机不在那里,但根据现场报导,人质是包括司机在内的两人,疑似被吩咐坐在地板上。
歹徒的身影晃过车窗。确实是一名年轻男子,但无法确认长相,也看不到刀子。真的是坂本吗?他会拿着生鱼片刀乱挥吗?
有来电,是田中。「喂,小姐真的不接电话。」
「我也打不通。」
「山藤警部有没有联络?」
「我这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