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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问,我也配合道:
「是的。我们来办别的事,想顺便打声招呼。」
「我们出去喝杯茶。」
「好,路上小心。」
看来加奈十分担心老妇人蹒跚的脚步。
「可是奶奶,今天『雪兔』公休。」
「咦,真不巧。」
老妇人从柜台底下取出一只小肩包,望向我和前野。「走吧。」
「好,那我们先失陪。」
我向加奈道别,在她的笑容目送下离开超商。前野扶着老妇人,低着头免得被加奈看见她快哭的表情。
一来到户外,寒冷的空气便包围我们。
「我们是开车来的,要怎么做?」
老妇人没有畏怯的样子。她用拿拐杖的手,指着停车场角落的白色小轿车。
「那是我的车,用那辆车吧。」
「你要开车吗?」
「当然。」老妇人厉声应道。「虽然走起路有点不方便,但开车没问题。我的脚使得上力。」
「冒犯了。」
我们又穿过按钮式交通灯斑马线。坂本从租车驾驶座探出头,我吩咐:
「跟着那辆白色小轿车。」
「你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老妇人眼尖地看见我们交谈,出声问道:「不是应该有七个人?」
「一大群人过来未免太冒昧。」
老妇人的小轿车有干燥花香氛的味道。副驾驶座放着混色手织围巾,及色调十分搭配的大衣。
在县道行驶约五分钟,找到一间家庭餐厅。老妇人的驾驶技术安全平稳。停好下车时,她只围上了围巾。透过薄暮,夜色笼罩四周。
「事先声明,我从没来过这家店。」
老妇人看见堆积在家庭餐厅门口的落叶,蹙起眉。
「这里招牌换个不停,但都开不久就收起来。当地人谁也不会来。」
所以才会选择此处。
「至少咖啡还能喝吧。」
我推门让老妇人先进店里。拐杖前端的橡皮套,在油毡地板上磨擦出吱吱声响。
意外宽广的店内,有三个单独前来的顾客,分坐在不同处。我们占领店内深处的卡座。如此冷清没有人气,外头的风甚至从缝里吹进来。
这么一提,在讨论钱的问题时,田中也选择他评为「不管任何时候去都门可罗雀」的家庭餐厅。我们总是这样避人耳目,暗中商量。那家店与这家店的差别,只在于那里有个看起来很闲的女服务生,而这里的是无所事事的年轻店长。
坂本走进店里。他缩着肩膀般朝老妇人颔首,默默在旁边的四人座坐下。
开水和咖啡都送上桌。不约而同地,我们三人在与老妇人间隔均等的位置坐下。大家想的都一样,不希望做出包围老妇人,或逼问她的举动。连坂本也收起沿途的不悦和不耐烦,现在看来,只像在紧张。
前野拿起桌上的纸巾拭泪。
「我是杉村三郎。」
我率先开口,前野接着说:
「我是前野芽衣。」
坂本又缩着脖子,「我是坂本。」
老妇人依序看看我们,伸手拿起咖啡杯。
「和我年纪相同的是——」
「迫田女士。」
「她还好吗?」
老妇人啜飮一口咖啡,皱起眉。「不加糖和奶精,根本喝不下去。」
这话是对前野说的,只见芽衣拘谨地微笑。
「目前迫田女士和女儿住在一起,应该过得不错。」
老妇人在咖啡里加糖和奶精,用汤匙搅老半天。
「钱收到了吗?」
「是的,每个人都收到了。」
老妇人把汤匙放回托盘,发出「锵」一声。她叹口气,望向前野。
「那也没必要来找我。我都那样拜托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前野顿时双眼泛泪。对不起,她低喃。
「怎么能不找?」
坂本开口。听起来像气势汹汹的反驳,但老妇人一看他,他立刻别开视线。
「我们没办法默默收下钱。」
老妇人的双手并放在膝上。像这样端正坐着,看起来犹如戏偶剧或卡通里登场的老婆婆,娇小、高雅、可爱。
「我叫早川多惠。」她略施脂粉的脸有点紧绷。「如你们所见,是个老太婆,请手下留情。」
然后,她低头行礼,温柔地笑出声。「嗳,别一副守灵的表情。各位又没做什么坏事。」
老妇人眼角的笑纹变深。
「不过,你们真是了不起,究竟怎么找到我的?」
我催促前野,芽衣结结巴巴地说明。
「一点都不了不起,我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找到早川女士。」
她的口气像在辩解。
「原本都放弃了…」
「那么,如果你打电话来时我装傻,你们就不会找上门?」
前野闹别扭似地垂下目光。那表情就像小孩子在迁怒:我会恶作剧,全怪奶奶不懂我的心!
早川女士低喃:「果然还是该遵循阿光的吩咐。」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早川女士仿佛没看到我们的反应,自言自语般继续道:「他的话总是对的。按照他的指示,就不会出错。」
「这是指寄出包裹的方法吗?」我平静地问。
早川女士点点头。「他希望每件包裹都从不同的地方寄出,每个地点要拉开距离。若是可能,最好七件都从别的县市寄送。只要开车,这一点并不困难。」
但是,她没这么做。
「我不想让阿光担心,所以没告诉他。可是,手术后的情况不太好,我没办法离开拐杖。」
走起路很折腾人,她叹道。
「你动了手术…」
「那是一年前的事。我换过人工髋关节,手术颇顺利,但我年纪大,懒得复健,常常跷掉没做,所以恢复得不太好。」
她的眼角又挤出笑纹。
「一开始我只寄一个,还为此跑去大宫。」那是迫田女士没留下托运单的包裹吧。
「当时,店铺受理的人几乎没看托运单。我们也一样,不会仔细看,只会量尺寸,塡运费而已。」
所以才疏忽了。
「接下来,我一次寄两包,最后完全懒了,干脆从自己家寄出。由于这个地区连日下雨,儿子也在问:你一个人开车跑去哪里?怎么出去那么久?」
「但是,你在托运单上写『京SUPER』。」
「怎么说,我想至少得稍微掩饰一下…虽然是故弄玄虚。」
「迫田女士姑且不论,要查出我们正确的地址,应该相当困难吧?」
早川女士眨眨眼,瞅着我。她年轻时,肯定是个好胜美女。
「你以为我这种老太婆不懂电脑吧?」
「不,我没这么想。」
「我在网路上有三百个朋友,可别小看我。」
失言了,我郑重道歉。早川女士顿时笑开。
「阿光说,等他引发事件后,一定会变成这样。大伙的身家资料,会被详细公开在网路上。我也这么猜想,但在现实中发生,我颇为诧异。世上爱凑热闹的人真多。」
早川女士注视着前野。
「前野小姐,陌生人得知你的姓名和住址后,有没有碰到什么可怕的事?」
「有、有一点。」
「这样啊,对不起。」
「不是早川女士害的。」
「不过,是阿光害的,我得替他道歉。希望你们收下赔偿金。」
这也是阿光的遗愿,她强调道。
「阿光是指暮木一光先生吧?」我问。
那是他的本名吗?「名字叫一光,所以绰号叫阿光吗?」
早川女士的神情一僵。
「我们不只在找早川女士,也在调查暮木先生。」
然后查到一些事,我解释。
「但是,不懂的情况更多。这只是我们私下推测——」
「他是个诈欺师,」坂本冷不防冒出一句,「对吧?」
早川女士和坂本对望。坂本的目光中带着怒意,早川女士注视那愤怒的双眼。
「公车劫持事件发生时,暮木先生指名要找的三个人成为线索。」
我说明至今为止的追查经过。
桌上的咖啡凉透,奶精化为混浊的油膜。
「我最想知道的,是早川女士提到的『阿光』,是不是暮木一光?会不会也是叫『御厨』的人?或者,阿光不是一光,而是『御厨』的绰号【注:一光Kazumitsu与御厨Mikuriya同样有Mi音,绰号皆可能是Mi-chan(阿光)】?」
半晌,早川女士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连齐整搁在膝上的指头,都没动静。
「暮木一光,不是阿光真正的名字。」
她的目光转向我。
「但也不全是假名。阿光和真正的暮木先生交换户籍。当然,他付过钱,而且真正的暮木先生变成阿光的户籍后,也不会惹上任何麻烦。因为阿光在工作的时候,绝不会使用本名。」
工作。不能使用本名的工作。
「不过,他决定金盆洗手时,想要完全抛弃过去吧。所以,他换了个户籍。真正的暮木先生无依无靠,世上孑然一身,似乎刚好。」
早川女士拿起水杯,啜一口。她的手微微发抖。
「阿光也不是御蔚先生,他们是不同人。」
前野倒呑口一气。「那么,真的有御厨这个人?」
「有的。该说他是阿光的伙伴,还是…」
早川女士撇下嘴角,像咬到什么苦涩的东西,不停眨眼。
「是啊,他们曾是搭档。」
她在过去式的地方加重语气。
「见到各位时,阿光已不是过去的他。他洗心革面,和御厨先生断绝往来。而且,他非常后悔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哎呀——早川女士悄声道,晕眩似地按住额头。
「各位调查到这么多?怎会这么好奇?」
「毕竟收到那么一大笔钱。」我应道。「不晓得那是什么钱,我们实在不能收下。」
「那是补偿各位的钱,是赔偿金啊。」
「但还是会在意。」
「阿光真是的。」
早川女士骂道,仿佛在埋怨不在场,甚至也不在世上的对象。
「怎么跟他讲的都不一样?阿光告诉我,只要他说服大家,事情一定会顺利。不会被警方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大家一定会默默收下钱,事情圆满结束。」
哪里圆满?早川女士颇生气。
「阿光果然不如从前,我不该完全相信他。」
在公车上与巧如簧舌的暮木老人交手过的我,忍不住想:他那样算是不如从前,过去究竟多厉害?
而这个老妇人知道。
「因为老爷爷过世。」前野出声解释:「即使被警察抓住,要是老爷爷还活着,我们也不会如此迷惘困扰。」
早川女士双手捣住脸。
「御厨这个人,真的是经营顾问吗?」我开口。
早川女士深深吐出叹息,直起身子。
「经营顾问,只是他众多头衔之一。」
「果然是诈欺师。」
坂本又毫不留情地丢出一句,早川女士点点头。
「依我从阿光那里听到的,御厨先生做过许多事。他待过像是催眠学习研究所、演讲训练讲座、能力开发教室等地方。」
他是在人生各个局面,从事各种事业,招揽人与金钱的事业家。但刚才早川女士提及的三种事业,与经营顾问有个共通点,就是以某种形式「教导」别人。
「阿光近似御蔚先生的助手。」早川女士接着道。「我不是在包庇他,说是助手罪状不会比较轻。阿光是御厨先生的小弟,或者说就像他的左右手。他们是一对搭档。」
忽然,早川女士露出意兴阑珊的眼神,疲惫地靠在家庭餐厅的廉价沙发上。
「日商新天地协会——」
我们三人一阵紧张。
「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伙。御厨先生和阿光教育那个叫小羽的代表,把日商栽培到那么大,拿走该拿的报酬后退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请等一下,我想想…」早川女士屈指计算。「大概是前年吧。是我母亲十周年忌日,阿光来找我那一年。」
日商投入诈骗行销的转戾点、小羽雅次郎向古猿庵介绍经营顾问御厨这个人,是一九九九年的事。五年后的二〇〇四年,日商这颗黑色果实变得硕大成熟,足以采收。对操纵小羽代表的军师及他的助手,是恰当的收手时机吧。
「退休?」坂本语带嘲讽。「原来诈欺师也有退休这回事,真令人惊讶。」
早川女士没回话。
「御蔚先生和『阿光』为日商新天地协会做了些什么?」
「他们组织那个协会。」
「两个人一起?」
「把小羽那个人拱出来。打造协会组织,是御厨先生的工作,而阿光负责教育人员。」
向来都是这样分配,早川女士解释。
「阿光很会教人,所以在御厨先生自行举办的讲座活动中,好像也做出不少贡献。」
「那么在日商内部,应该很多人知道他们吧?」
早川女士眯起眼,反问:「有吗?有会员认识阿光他们吗?」
不,我摇摇头。
「御厨先生绝不会现身第一线,阿光也一样。他们教育干部,但应该从未直接面对会员。」
我是听本人说的,早川女士补充。
「他说他们是影子,这样就好。」
「但是,如果询问日商的干部,他们应该多少知道阿光的事吧?毕竟他们直接受到他的指导。」
「应该吧。」
「那么,日商被査获时,暮木老爷爷为何没被警方盯上?」
前野提出疑问,早川女士笑道:
「为什么阿光会被警方盯上?阿光只是对日商的管理储备人员,传授如何提升会员向心力、经营协会的技术,还有理想的销售方法而已。那种内容,各种地方都有类似的研修吧?那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况且,日商遭査获时,御厨军师与他的助手早就脱离组织。日商是小羽父子的天下。
「不折不扣就是坏事。」坂本回答,双眼充血得更严重。「他们明知日商会变成那样,小羽代表会变成那样,仍不收手。」
他们设计一切,也收取报酬。
「然后在大事不妙前早早开溜。他们比小羽更坏,更奸诈。」
小启…前野出声劝阻。
「你刚刚说他们一向这么分配角吧?『一向』,看你说得轻巧,他们究竟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
「小启,声音太大了。」
早川女士垂下目光。「我认为在阿光眼中,日商是个大案子。他想在退休前,放个最灿烂的烟火。」
「你是指,其他诈骗都是小规模?这算哪门子借口?」
我搭着坂本的肩。他吓一跳,瞪向我。
「责怪早川女士也没用啊。」
坂本鼻翼翕张,顿时沉默。
「早川女士,可否告诉我,『阿光』究竟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早川女士双手覆住脸,像要用掌心温热脸庞,或融解双颊上的紧绷。
她放下手,注视着我。「畑中前原,如今已合并变成一个町,但直到十年前,还是不同的两个村子。前原在更北边的山里,而我和阿光都是畑中村的人。」
七十岁,她继续道。「我们同年,家住在附近,是青梅竹马。从会骑三轮车的时候就在一起。」
「暮木一光」是六十三岁。我一直以为,他看上去比年龄衰老是环境所致,原来他的实际年龄更大。
「对了,阿光和暮木先生交换户籍的时候,有点介意年龄差距。」
虽然名字里有同音字。
「他的本名叫羽田光昭。」
所以才叫「阿光」吗?
「羽田家从战前就是木材加工厂,非常有钱。可是,阿光十岁时,他的家人骤世。」
家里发生火灾,毁于祝融。光昭的祖母和父母、大他三岁的哥哥,全葬身火窟。
「阿光身手矫健,在火苗延烧前,就从二楼窗户跳下,保住一命。但还是吸入许多浓烟,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光昭成为孤儿,被祖父的弟弟——叔公收养。
「那位叔公问题不少。」
她略显犹豫,觑着前野。
「年轻女孩应该不想听到这种话题,没关系吗?」
前野抬起脸,然后点点头。
「火灾发生前一年,阿光的祖父过世。对叔公来说,阿光的祖父是哥哥,却为遗产继承起纠纷。」
羽田光昭的祖父,把公司留给儿子——光昭的父亲。这样处理,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但祖父的弟弟对此提出抗议。
「他闹起来,宣称哥哥答应把公司一半股份给他。」
众人谈判,始终没有结果。光昭的父亲不希望家丑外扬,叔公利用这一点,得寸进尺。据说他甚至闯进羽田家,引发暴力事件。
「所以,阿光的父亲忍无可忍,告上法院。就在这时,阿光家发生火灾。」
坂本眨眨通红的双眼。
「关于失火的原因,最后也没査出个所以然。」
早川女士叹口气。
「因为房子很旧,有人说是电线走火。毕竟是那么久以前,发生在山村的事,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缜密地调査吧。」
「有纵火的嫌疑,对吧?」我毅然决然问出口。
早川女士点点头。「我父亲是消防团的人,曾私下告诉我母亲,那起火灾疑点重重。」
成为孤儿的羽田光昭,不得不与蒙上纵火嫌疑的叔公一同生活。那肯定是比如坐针酕更难受的诡异生活。
「乡亲都在传,叔公会收养阿光,是为了当他的监护人,夺取公司的掌控权。」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据说,光昭成年时,他的手上已没有任何像样的资产。
「阿光常说,他无法相信任何人。」
不管在家中或学校,光昭都是孤独的。他没有朋友。只有早川多惠陪着他。
「他总是跟我在一起,所以遭同学嘲笑『你是女人屁股上的金鱼粪吗』,然后又因此被欺负。」
高中一毕业,光昭随即离开村子。
「他要去东京找工作。」
早川女士知道,那是他个人的意志。但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光昭被叔公逐出家门。
「一个只有乡下高中学历的男孩,在都市一定吃很多苦吧。阿光经常换工作,数量多到我都记不得。」
但光昭还是说东京很好,很自由。他对故乡没有任何眷恋。
「即使偶尔返乡,阿光也不曾靠近叔公家。他总是回来为家人扫扫墓,顺道看看我,不管时间多晚,都一定当天回东京。」
有一次,拜访早川女士家的光昭说要回东京,在末班电车早已驶出的时间前往车站。担心的早川女士和父亲一起去看情况,发现光昭蜷缩在无人车站的候车室睡觉。
「我们把他接回家,让他睡一晚。从此以后,阿光反倒客气起来,再也不会在很晚的时间造访我家。」
光昭孤独的人生没有变化,经济依旧拮据。
但也有好的变化。
「去东京后,阿光变得开朗许多。」
他在学校的时候,是个像石头般沉默寡言的少年。但是去东京后,反而变得喋喋不休。
「不是单纯变得爱讲话,也许该说是变得头头是道吧。他能配合对象闲谈。」
忌惮身边的大人,屛声敛息度过的少年时代,让光昭培养出观察别人的专注力。他经常「看」人。他的洞察力,告诉他该如何应付对方,该选择怎样的话题交谈。
在隐瞒自己真心的情况下。
「而且,阿光在学校虽然表现不好,但那是他被关在那种家庭的缘故。他本来是个聪明人,我知道。」
早川女士说光昭是个爱书人。
「那就叫做书虫吗?阿光一本接着一本,不停看书。深奥的事,也都靠自己独学。」
各位知道吗?早川女士的眼神变得明亮了些,这么问我们。
「阿光英语很好,甚至能帮外国人指路,而且是靠自学。」
工作他什么都做。从推销员到粗工,他从事过五花八门的职业。
「阿光认为这样能累积社会经验。」
光昭没结婚,也没交女友。在能独当一面前,他不能有家累。
另一方面,早川女士虽然挂念前往都会的青梅竹马,仍在当地相亲结婚,生下小孩。她写信告诉光昭结婚和生产的消息时,光昭便很快带着贺礼来访。
「刚才店里的加奈,是我二媳妇的妹妹。她高中毕业,但还没有找到正职工作,所以先来帮忙。」
早川女士身为妻子、母亲都十分充实,身上的责任愈来愈重。光昭总把「我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多惠」挂在嘴上。
而这样的光昭也碰上人生最大的转机。那是光昭三十二岁,三月底的事。
「当时我刚生下女儿没多久,记得很清楚。之前两个孩子都是男的,所以我很想要一个女儿。阿光也为我生女儿开心,买下可爱的布娃娃送她。」
然后,光昭笑着开口:
——多惠,我要当老师了。
「不过,不是学校的老师。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参加现在的公司研修,拿到资格,所以将来可以担任叫做『教练』的老师,轮到他来教学生。」
早川女士也记得稍早之前,光昭找到一份工作,安顿下来,说那是个很有意义的职场。
「教练。」我复述,不禁一阵毛骨悚然。「你记得当时光昭先生工作的公司名称吗?」
「好像叫人才什么的,名称很长。」
简单的加法就能算出,羽田光昭当时三十二岁。一九六八年,那是ST的黎明期。
「你曾听光昭先生提起『敏感度训练』这个词吗?或是『ST』。」
早川女士的眼底的快乐回忆光采消失。「哎呀,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在心中低喃:岳父,您说中了。
「那家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不是召集企业的新进员工或主管阶层进行研修,透过教育提升员工的能力?」
「没错。在电视打广告的那种大企业,会派很多员工去阿光的公司研修。」
羽田光昭提及的有意义的工作,就是ST的教练——
我惊讶的模样令早川女士不知所措,但她接着说:「阿光和御厨先生也是在那家公司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