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野思索片刻,「假如是钱的事,我们这阵子几乎没谈到。独处时,我们从未深入讨论究竟能不能收下那笔钱。」
这倒是令人意外。
「所以,刚刚我才会忍不住哭出来,对不起。跟大家讨论前,我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每次我一提起赔偿金,小启就会露出恐怖的表情,不愿多谈。」
「会不会是不想让你担心?」柴野司机问。
不清楚,前野又变成鼻音。「之前我们很常讨论赔偿金的事。就是钱还没寄来,公车劫持事件刚落幕的时候。」
你觉得我们真的会拿到赔偿金吗?
「从警署回来后,他真的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想着老爷爷的话是真的吗?小启传许多简讯来,我甚至劝他最好不要过分认真。」
啊,所以—她带着手势。
「是事件后第三天吗?老爷爷的名字被査出来,对吧?」
「嗯,査出他的身分。」
「当时小启超失望。杉村先生有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坂本没向我表现出那种情绪。只记得他传来讯息,内容充满同情,觉得老爷爷的身世太孤寂。
「小启好似整个人萎靡,嘟哝着:原来老爷爷是个穷人,不是有钱人。」
——不可能拿到赔偿金,世上果然没那么好的事。
「至于我,比起老爷爷很穷,他无依无靠这一点更令我震惊。所以,小启一直计较老爷爷贫穷,我还发脾气,怪他太冷血。」
坂本一阵惊慌,连声道歉辩解。
「他说自己居然只在乎赔偿金,简直逊毙了。」
——可是,还是忍不住会作梦。
「他太过期待,才会失望。」
那种心情我也懂。
「于是,他决定努力工作赚取学费。后来进入清洁公司,虽然工作相当累,但小启非常努力。」
不过,坂本提到要边做这份工作,边准备重考大学太勉强,所以在考虑找其他的打工。
「他想找不会太累,时薪不错的打工。我回一句『那就只能当牛郎』,他还笑说『就是啊』。」
「可是他辞掉清洁公司的工作,对吧?」
前野咬住下唇,「这件事大家能帮忙保密吗?」
我和柴野司机点点头。
「尤其不要告诉田中先生,那样小启太可怜。」
「当然不会。」
坂本会辞掉清洁公司,是遭到恶意刁难。
「小启在派遣前往的工作地点,碰到以前的高中同学。」
同学是那家公司的正职员工。
「小启跟对方是死对头。或者说,在高中时代的小启眼中,对方是个无所谓的人。那个人是书呆子,成绩优秀,在班上却是受到排挤的类型。」
「坂本在学校应该是人气王吧。」柴野司机开口。
我有同感。坂本个性阳光,又是英俊的运动型男孩。
「小启去那个同学上班的公司做清洁工作。」
过去的人气王与被排挤的书呆子,以这种形式再会。
「小启坦白告诉我,他觉得很不甘心、很窝囊,可是不会认输。他也是认真在做分内的工作。」
然而,对方不这么认为。
「对方动不动就向公司抗议清扫不仔细、有东西被弄坏等等,不仅点名小启,甚至向小启清洁公司的上司告状。」
清洁工作是在公司下班后开始的,但那名同学——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在加班,却等到小启来打扫,在一旁看着说『如果没人盯着,坂本就会偷懒』。」
坂本隐忍下来。为了学费,为了再一次进大学。
「而且,小启的上司真的很了不起。他鼓励小启,不要输给那种可笑的恶意刁难。」
上司答应坂本,只要调到人手,就会把坂本派去别的单位。就在这时,发生不仅仅是刁难程度的问题。
「那家公司的寄物柜有钱被偷了。」
不是那名同学的钱。
「由于是窃盗案,警方也来调査,并向员工询问状况。」
这个时候,有人作证清洁公司一个叫坂本的员工相当可疑,导致坂本遭警方针对性地彻底讯问。
「当然是那家伙告的状,小启的同学想嫁祸给他。」
虽然坂本没被诬赖为窃贼,但嫌疑也没完全洗清。那起窃盗案到现在都没侦破。
「于是,小启的公司和那家公司的契约告吹。」
——是我害的。
「小启主动辞职。上司挽留,但小启不顾慰留,还是选择离开。」
柴野司机难过地噘着嘴点点头,问道:
「不能拜托负责公车劫持事件的山藤警部吗?」
「辖区不一样。那里不是海风警署管的。」
「部门也不同。」我出声。「就算去请托,山藤先生应该也无能为力吧。毕竟坂本不是被当成嫌犯抓起来。」
只是被抹成灰色。
「可是辞掉工作后,小启变开朗了。我虽然担心,却也觉得与其穷忍耐,不如干脆离开,工作再找就有。况且,小启看起来并不焦急。」
——得更有计划,更有效率地赚钱才行。
「小启去找朋友,或上网捜寻工作资讯。一星期后,我们收到那笔钱。」
然后,两人着手调査三种托运单。坂本的心情愈来愈糟,缩在自己的壳里,变得暴躁易怒。
「现在他似乎很焦急。」前野继续道。「小启想要一百万圆,因为知道那不是什么危险的钱。当初实际看到钱,小启真的害怕暮木老爷爷是黑道分子。他还推测,暮木老爷爷会过那种生活,可能是偷盗组织的钱在逃亡。」
「简直像电影情节。」
如今,这个可能性已消失。那一百万圆,是没有后顾之忧的钱。只要能抛开那是「诈欺师的钱」的心理障碍。
前野也这么认为。「但小启和我一样,觉得那笔钱不属于自己。不能占为己有,应该是日商被害者的钱。」
「这个想法不对。那是你们的赔偿金,你能冷静和他谈谈吗?」我劝道。
「我没自信…不过我会试试。」
柴野司机的手机响起。她看着荧幕,频频道歉。我和前野目送她回去女儿身边。

11

我着手撰写要交给岳父的报告书。将截至目前查明的事实,及悬而未解之谜写下来,也能整理思绪。
我硬要自己整理好心情。
收下那笔「赔偿金」吧。这是人质伙伴一起决定的事,我并不后悔。但是,将来那笔钱由于某些原因曝光的危险性并非零。
我应该辞去今多财团的工作,不能再继续添麻烦。得请岳父收下辞呈。
不知幸或不幸,岳父突然前往美国。即使约定的两星期已过,我仍无法见到岳父。据说是去参加财经人士的跨国高峰会议,原本是大舅子要出席,但行程配合不上,请岳父代为出马。
我告诉妻子原委,菜穗子没太惊讶,也不反对。
「我明白你的心情。」她说。
很抱歉,我向妻子行礼。
「原本应该先跟你商量再写辞呈,顺序顚倒。」
「那无所谓,没关系。」
没关系,妻子这阵子常说这句话。我为中途离开桃子的文化祭道歉时,她也这么说。没关系,
不用在意,别放在心上。
然后,她冒出那时候没说的话:「我早习惯被你抛下。」
听起来像玩笑话,语气却很认真。
「不要习惯啦。」
「是是是,侦探先生。」妻子笑道。「如果辞掉公司,你工作怎么办?就算父亲和哥哥同意你辞职,对于你上就业服务中心,应该不会有好脸色。」
「可是,一般都会去就业服务站看看啊。」
「你的身分不一般,不觉得吗?」
妻子笔直注视着我。
「也是。」
妻子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抱歉,我不该这样说。」
「你没说错啊。」
「不,不一般的是我,而不是你。」
我从未和菜穗子谈过这样的事,顿时一阵惊慌。
「你果然生气了?这也难怪。」
妻子没回答,问起另一件事。
「你拿到的钱,还有寄放在你那里的园田小姐的钱,决定怎么处理了吗?」
我点点头。「我尚未告诉总编,不过就算告诉她,她也会说『交给你,帮我处理』吧。」
「我想匿名捐给从事社会活动的团体。」
「不是捐给日商自救会?」
「这我也想过,但我认为不必拘泥于日商。」
我觉得这样做,比较容易把钱当成是在公车劫持事件中,被抓来当人质的赔偿金。
「司机小姐会怎么做?你问过她吗?」
我没问,但柴野司机主动告诉我。
「如同你的提议,柴野小姐会捐给日商自救会。她说那种自救会,应该也需要活动资金。」
「全额捐出?」
「应该是。」
「我倒觉得可以多少留一点给自己用。如果大家都捐出去,那两个年轻人就太可怜了。」
「我不会再对他们说什么。就算他们问我钱怎么用,我也不会告诉他们。」
这样啊——妻子点点头,露出微笑。是我多心吗?总觉得那是勉强挤出的笑。
「我不会去就业服务站的。我会拜托以前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挤进哪家出版社或编辑公司。终究我还是喜欢编辑工作。」
所以,要离开集团广报室,我相当难过。《蓝天》是很棒的社内报。
「如果你离开,园田小姐会顿失依靠吧。」
「她一定会骂我不负责任。」
「是因为寂寞才会骂你,『你要我把一个人抛下吗?』」
我注视着妻子。「抛下」这个字眼,今天已是第二次登场。这是符合我和妻子关系的形容,但并不适用于我和园田瑛子的关系。
「园田小姐没那么依赖我。」
「有的,只是你没发现。」
妻子说完笑了。看起来又像勉强的笑。
「对不起,我好像在找你碴。」
然后,她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间野小姐最近好吗?」
「嗯,她很好。」
「听说她持续参加研修,以便随时能回去当美容师。我主动提议,请她来我们家做居家美容,我给她当练习台,却被她拒绝说绝对不行。」
——等我回归第一线,再让夫人看看我最巅峰的技术。
「真像间野小姐会说的话。」
「我真是爱管闲事。」
这是指她自愿当美容练习台的事,还是指把间野小姐挖角到集团广报室?我听不出来。
「间野小姐每天都神采奕奕。」
「那就好。」
妻子起身,像是结束谈话,我追上去说:
「我私自决定要辞职这种大事,真的对不起。」
「讨厌啦,一直赔罪个没完,好不像你。既然你这么深切反省,一瓶『拉图酒庄』就放过你。」
「乐意之至。」我一口答应。

我造访播磨屋,社长不在,是常务在看店。在这个季节,常务兀自汗流浃背,全秃的头都发光了。
「这家伙好强啊。」老板努努下巴,示意手边的笔电。「电脑喜欢下将棋吗?」
我们闲聊一会儿,我拜托他如果有关于日商的新情报,随时告诉我。我也造访蓝色申报会会长开的电器行,拜托一样的事。老板有些惊讶地问:还有什么好査的吗?
透过网路上的交谈,感觉还有几个人可以碰面深谈。除此之外,只能等待消息进来。关于「御厨」,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我灵机一动,打电话给朋友。他是我在两年前的事件中认识的年轻记者,但这么称呼,他会非常不开心。要是叫他社会学家,他会更不爽。他中意的是「评论家」。
他虽然忙碌,但最近也才刚出一本书。内容是浅白解说日本面临超少子高龄化社会,今后该采取何种经济政策。
「好久不见,步步为营、安全第一的杉村先生。」
会这么奚落我的,只有这位秋山省吾。
「久疏问候。我看到您十分活跃,又推出畅销书。」
「你一定不晓得这几年的畅销排行榜水准有多低吧?」
「现在方便聊多久?」
「十分钟整。」
我隐去真名,说明小羽雅次郎与神秘经营顾问的事。由于受到「御厨」这名军师的影响,日商改变路线,投入诈骗行销。这是我的假设,没有佐证。况且,一名企业领袖,可能像这样受到外界人士影响吗?事到如今,我又有些不确定,但我想听听秋山的意见。
「有啊。」他当下回答。「还有高层受到一些怪人影响,砸钱研究超能力,或寻找幽浮的例子。」
他采访过类似的对象。据说是一家规模虽小,但拥有杰出技术的老字号机械零件厂的老板,被自称发明永动机的科学家迷惑,最后毁掉公司。
「很可笑的例子,机械厂商的大老板,居然连能量保存原则都不懂。」
融资诈骗的话,更是多不胜数,他继续道。
「虽然年代有点久远,不过像M资金诈骗案就非常有名。因为有一堆大企业上当,还被写成小说。」
「这种情况,欺骗老板的人,能隐瞒真实身分到最后吗?」
「你是指,不被警察机关抓到?」
不知为何,他喜欢讲「警察机关」。
「这是当然。不过比方说,甚至不会接触到老板身边的亲信,如果是老鼠会或恶质行销,就是连一般会员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像这样隐身到底。」
秋山思索片刻。「很有可能。通常,聪明的诈欺师想蒙骗的组织愈大,愈不会一次与多人周旋。他们会集中针对要害。杉村先生,你问的例子,确实是诈骗行销吗?」
「是的,警方已查获,首脑和干部都被逮捕,但疑似军师的人物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秋山像在打键盘,停顿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的是日商新天地协会吗?」
还是一样,敏锐至极。「您真是明察秋毫。」
「这是近一、两年之间规模最大的经济案件嘛。我看看…」
又停顿一会儿,他笑道:「这个代表小羽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就是恨不得成为万人迷的那种类型。」
他似乎在浏览网路上的资讯。
「那么军师会躲起来吧,比较好操纵小羽代表。」
「可是,有段时期,小羽代表像小姑娘般疯狂崇拜这名军师。」
「那就更是如此。」
为军师砸大钱、热烈信奉他,照着他的话去做,一切无往不利。
「这种类型的人,一旦获得成功,就会全当成自己的功劳。是老师指点我的没错,但执行的是我、伟大的是我。因为我这么伟大,才能改革社会。」
秋山唯妙唯肖地模仿小羽代表在会员面前演说的口气。
「这么一来,要是军师觉得时候到了,也能轻易离开小羽代表喽?」
「聪明的诈欺师就会这么做。」
秋山说,像小羽雅次郎那种人,无论何种形式,都无法忍受有人地位比他高,或有第二把交椅在下面虎视眈眈。
「倘若执著于地位,赖着不走,就会被赶走。不仅如此,还有被抹杀的危险。」
我一阵心惊。「御厨」可能被小羽雅次郎杀害?
「日商的活动期间相当久吧?」秋山问。
「明确展开诈骗行销,是在一九九九年四月。」
「那么,杉村先生在找的军师,早就离开日商。小羽代表一旦自诩为魅力巨星,他就会消失。该拿的应该也都拿完,反正凯子遍地都是。」
我与秋山的想法相同。
「后来他在哪里做些什么,实在令人好奇。下一个凯子在更小的地方吗?毕竟目前警方还没破获日商级的大规模诈骗事件。」
「那类组织都会被查获吗?」
「若超过一定规模,只是迟早的问题。」
警察机关也不是傻子,秋山补充。
「话说回来,杉村先生,你还是一样在做些奇怪的调查。这跟你在公车劫持事件中被当成人质有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
「放心,真弓不知道。」
真弓是秋山的表妹,以前在集团广报室工作。
「请当成没关系。」
「好。不过,你可要珍惜安全第一的招牌啊。」
「我会铭记在心。」
虽然有点为时已晚——挂断电话后,我搔搔头想着。

这天下午,我接到足立则生的联络。
「我真的打电话给你了,方便吗?」
他的话声很客气。
「当然。后来怎么样?」
「我在工作。」
他继续留在那家报纸贩卖店。
「那太好了!」
「我是很好啦,可是有两个人不想跟我共事,决定辞职。对老板夫妇实在过意不去。」
「你好好加油来弥补就行。那我们开个庆祝会吧。」
不用,足立一阵惊慌。我说服他,约好在野本弟之前介绍的那家中华料理店见面。
依约现身的足立则生理了个清爽的发型,穿浆得笔挺的衬衫,还有学生风味的格纹背心。本人似乎也很害臊,解释道:
「这是老板儿子的旧衣。」
「非常适合你。」
我们用冰啤酒干杯。
「害杉村先生为我担心,我请客。」
「哪里的话,我什么事都没做啊。」
「我和杉村先生素昧平生,你却真心为我着想。」
足立说从北见夫人和司那里听到许多事。
「既然你这么说,这杯啤酒就让你请客吧。」
看见端上桌的料理,他既惊讶又开心,边吃边称赞「真美味」
「我啊,因为有前科 」
「嗯。」
「杉村先生知道吧,拘留所和监狱的饭…」
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菜色,他说。
「只有饭量特别多,所以会愈吃愈胖。高越的太太——不对,井村小姐,在那里一定很难熬吧。」
井村绘里子犯下伤害致死罪遭到起诉,已被保释。她会拿起水果刀,并不是出于杀意,但法官,认定她有恐吓不愿分手的高越,视情况想伤害他的意图。
「听说律师人很好,是一个女律师。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会努力让判刑轻一些。」
至于保释金,是她以前工作的店家妈妈桑和同事帮忙筹措的。
「她说自己无依无靠,其实并不是呢。」
足立则生感触良多,是在对照自身的处境吧。
「两人闹分手的原因,也会在公判时被搬出来吧。」我说。
「那当然。」
我在足立又要陷入自我嫌恶前,急忙开口:「那么一来,警方也会针对高越先生的过去进行调查。」
我也被警方找去问话,他接着道。
「是住宅贷款诈骗。」
以购买透天厝或公寓为由,向金融机构贷款购屋资金,但实际上并未买房,直接卷款潜逃。
「我呢,是负责当『演员』的。」
「演员?」
「假装购屋者的角色,是签约的当事人。」
当然,凭足立的经济能力,贷款不可能通过。
「所以要捏造一个假身分。我需要的只有这副身体,还有照着高越那伙人的交代说话的嘴巴。」
这些「演员」,多是从生活穷困者挖角而来。
「游民也一样。如果是完全习惯那种生活的人就没办法,但我这种半吊子就颇受器重。」
只要把外表打理干净,看起来就像鼓足劲要首次购屋的上班族。
「要买的是住宅,所以不能找年轻人。同样是『演员』,从学校退学,也没有工作,想要吃喝玩乐的钱而四处游荡的年轻人,顶多只会被找去做手机或消费者信货的诈骗。」
「当时你常接到这种有赚头的工作?」
他点点头。「我想尽快脱离那种生活。即使得少吃几顿饭,我也会注意自己的穿着,保持清洁。所以高越那种人一眼就看出:啊,这家伙一定会上钩。」
足立说,高越胜巳并非住宅贷款诈骗的首脑,而是底下受雇的工作人员。
「那家伙有自己的业绩要顾。做的虽然是诈骗,还是有业绩要求。」
「你知道诈骗集团的母体是怎样的组织吗?」
「原本好像是代理店。高越喊社长的那个人,乍看之下是个和善的大叔。」
足立跟那个人讲过一次话。
「只要干一笔差事,就算是我这种傻子,也知道自己成为住宅贷款诈骗的爪牙。所以,我向社长抗议怎么可以这样,不料——」
社长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不是生气或恐吓你?」
「就是啊,他露出像小孩子般快哭出来的表情。」
——比起我们,那些银行员干的勾当更恶质。
「他说,我们是在为那些被银行害死的伙伴报仇 」
事实如何,不得而知。那可能只是诈欺师操纵别人的话术,但对当时的足立则生似乎效果十足。
「你做了多久?」
「也没多久,我当演员总共上阵三次。」
这样算多的。
「因为怎么样都会被监视器拍到,不管是变装或留胡子,三次已是极限。大部分的演员都只做一次,拿点钱,用过就丢。」
高越等人的集团在首都圈四处流窜作案,但社长似乎是从关西过来的。
「社长的上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人?」
「社长的上面?」
「这样说挺怪,就是幕后黑手。」
足立笑出声。「即使有,也不会出现在我这种小喽罗面前。」
这倒也是。
「不过,或许跟黑道帮派有关。」
「有没有人负责训练你们这些演员?」
「我的时候是高越,还有他喊『前辈』的人。」
据说不乏女员工。
「她们会扮成演员的老婆。通常购屋时,都是夫妻一起去签约吧?」
「是啊。」
「可是,很难找到适合的女演员。年轻女孩的话是有啦。」
「高越先生他们是怎么加入集团的?」
足立则生靠在椅背上,望着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唔,说的也是,他们不可能像我这样,是在路上被招揽。」
诈骗集团伪装成公司组织,便可召募员工,募集人手吧。但实际执行的阶段,一定会有人表示「我不能做这种工作」,临阵脱逃或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