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九月那一天,发生公车劫持事件。劫持公车并自杀的歹徒,新闻报导是「暮木一光」。
「得知歹徒以人质要胁,希望警方带几个人过去时,我灵光一闪。」
遭指名、被拖出来示众的,肯定是日商新天地协会的会员。
「可是钱呢?我疑惑那笔钱该怎么办。」
一个月后,答案以宅配包裹的形式揭晓。
「这么贪财实在丢脸,但事件发生后,我一直坐立难安,期待钱会不会真的送来?」
美和子打心底羞愧般捣住脸。
「然而,下班回家后,发现招领单时,我突然感到害怕,怕得不得了。」
但是,她仍前去领包裹,看到包得严严实实的五百万圆。
「除了钱,还有我让母亲带在身上,也就是当时母亲交给那个人的信。」
这是不动如山的「铁证」。
柴野司机顿时沉默。
「托运单呢?」我僵硬地问。「你有没有保留?」
「我丢掉了。」
包装也丢掉,只留下钱。
「我决定当成上天的礼物。」
——这也是种缘分。
「我决定想成是神明怜悯母亲,赐给她的恩惠。」
然而,我们这些人质却吵起来,开始调査钱的出处,并且联络她。迫田美和子会恐惧不已,设法远离我们,也是难怪。
「很抱歉。」
我没多想,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美和子应道,话声恢复刚见面时的细微。
「世上没这么好的事,神明也不可能逐个同情像家母那样渺小无知的老好人。」
这一点我也明白——美和子的眼神干涸。
「要是大家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家母也不可能逃过追究。默默收钱被发现,家母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美和子继续道。「所以,今天我才会上门拜访。」
抱歉,柴野司机出声。
「査得出暮木先生的真实身分吗?」
美和子径自切换语气,坐回沙发望向我们,仿佛在说:不要再谈梦想,来讨论现实吧。
「各位调査后,有什么发现?请告诉我。」
我说明至今为止的相关经纬。
「暮木先生不必提,那个叫『御厨』的人也不是日商新天地协会的干部。我没看过这个名字。」
「是的,至少在被逮捕的人里,没有这个名字。」
「但我认为,暮木先生是日商的相关人士。我一直这么认为。」美和子语气坚定。
「即使不是干部,借用杉村先生的话,也是『加害者式的被害者』?」
「是获得超乎某程度收益的前会员吧?」
「是的,应该是这种身分的人。那么,钱的来源也解释得通。」
美和子聪明且实际,这才是她原本的样貌吧。
「在电话中,暮木先生确实是用『补偿』这个字眼吗?」柴野司机问。「他说没办法补偿到每一个人。」
「是的。」
「若身分是会员,这种说法有点太沉重…」
「会吗?个人的感受不同吧?」
「可是,杉村先生认为,那个姓『御厨』的经营顾问,就是暮木先生吧?」
我自以为公平地陈述,终究倾向支持这个看法。
「说他们是不同人的,只有古猿庵。不过,能证明『御厨』这个人存在的,目前也只有古猿庵。」
「暮木先生就是煽动小羽代表,指导他做出那些事的罪魁祸首?」美和子瞪大双眼。「这一点我存疑。假如暮木先生是幕后黑手,又自觉责任比小羽代表重大,跟我通话时,应该会讲得更明白。」
「会不会是无法坦白到那种地步…?」
「但是,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吗?一个奸诈的幕后黑手、诈欺师的指导者,突然彻底悔改向善…」
「需要一个震撼性的契机。」柴野司机点点头。「那就是所谓的『洗心革面』吧?不是有点后悔,或自我反省的程度。」
抱歉,我有点混乱…她低喃。
「我也一样混乱。」我回道。
三人不禁叹息。
「不管暮木先生曾是日商的幕后黑手,或是如今才感到后悔的前会员,」美和子咬紧嘴唇,接着道:「我都不认为他是恶劣到底的坏人。即使没有将牟利的会员拖出来示众、没有为了这个目的劫持公车、没有像这样留下钱,我还是不认为他是坏人。」
那个人主动关心家母。
「对前往『克拉斯海风安养院』,独自坐在公车站哭泣的家母,他感到十分担忧。现今找不到这种人了。」
我内心浮现恶意的反驳。诈欺师喜欢与人有关。虽然不知诈欺师是讨厌人还是喜欢人,但他们总想接触人。在表露本性前,他们是亲切善良的。即使洗心革面,那位老人依然擅长操纵别人,也喜欢操纵别人。
我没有说出来,只表达谢意。
「谢谢你今天过来。我会转告大家,好好讨论。请早点回去陪令堂吧。」
柴野司机也深深点头。
「讨论后,我会通知你结果。虽然柴野小姐似乎已做出结论。」
柴野司机一脸腼腆,「不好意思。」
迫田美和子离开后,柴野司机开口:
「我忍不住想像,我和家母,还有我和佳美,总有一天会变成迫田女士与美和子小姐那样。」
母女一同迎接人生的秋季与冬季。
柴野司机为何会成为单亲妈妈,不须多问,只要看到客厅还崭新的佛坛,及上头年轻男子的遗照就明白。
「还早得很。」我笑道。「好了,召集大伙吧。」

「那笔钱不能收。」
田中雄一郎反对。
我们在国道旁一间家庭餐厅的角落集合。这家店是田中推荐的,说这里不敌其他餐厅竞争,无论何时过来都门可罗雀,能安心讨论。实际上,就算扣掉来的时间还不到晚饭时段这一点,也空荡得教人同情,免费续杯的咖啡煮得过浓。
「怎、怎么突然这么说?」
坂本脸色大变。许久不见的他,下巴蓄起流行的短须。看在我眼里,像是病人没刮的胡碴。坂本就是没精打采到这种地步。
「田中先生,你怎么啦?明明之前那么想要钱。」
前野不是讽刺,而是纯粹的惊讶。田中苦笑:「我只是换了信条,别那么诧异。」
那是诈欺师赚来的钱,他继续道。
「我不能收。我的钱送给迫田老太太。」
我大吃一惊,内心如遭重创。这位「社会人士」先生,为何总是轻易跳脱我的预期?原以为他会说:这样啊,为了迫田老太太,我们快点收下这笔钱吧。
「可、可是,那是我们的赔偿金啊。」坂本出声。
「我的想法是,不管是赔偿金还是什么,诈欺师的钱我就是不能收。那笔钱应该还给被害者。」
「被害者很多啊,不只迫田女士。」
「所以就放任他们去死吗?小鬼。」田中眼中燃起怒火。「你要说很多人被骗,只救一个人不公平吗?哼!」
田中拙拙逼人,但他的腰最近又痛起来,原想扑向坂本,随即皱起眉。
「这就是你的『平等』?学校这样教你的吗?凡事讲求自由平等最重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小声点!」前野插进怒目相视的两人之间,「拜托,不要吵架。」
站在厨房门口的女服务生望着别处。
「日商新天地协会的诈骗案我不太清楚,也没兴趣。这类诈骗行销案件到处都是,」田中的语气稍稍和缓,「所以我没那么善良,想救助那个协会的被害者。可是…」
我认识迫田老太太,他继续道。
「你是指,她也是公车劫持事件的人质之一吗?可是,迫田女士是第一个离开公车的,跟我们不一样。」坂本反驳。
「你这小鬼未免太罗嗦。」
对不起,前野小声替坂本道歉。
「我想说的是,既然钱是怎么来的已渐渐査清楚,接下来就各自决定吧。然后,我的份要给迫田老太太。」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只给迫田女士?」坂本纠缠道。
田中闻言,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细细打量坂本。
「你啊,知道『来生不安』这个词吗?现代的年轻人应该不晓得吧。」
坂本求救似地觑着前野。冲过头的芽衣小妹一语不发,轻轻点头。
「日商其他的被害者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迫田老太太的事。我知道她的长相,也得知她的处境。公车劫持事件时,那个老太太的言行举止,我都记得。既然知道这么多,我不能把骗老太太的诈欺师送来的钱收进口袋,否则会卧不安枕。啊,你们也不晓得卧不安枕?就是晚上睡不好啦。」
坂本的鼻子愤怒胀红。
「『我有收下赔偿金的权利。老先生是有钱人还是穷人,都不关我的事。』」
坂本揶揄地模仿当初田中的语气。
「你不是说,你开小公司,钱永远不嫌多吗?」
这不只是反抗,简直是侮蔑。然而,田中那种疼痛的笑仍挂在脸上。
「随你爱怎么讲,我不收诈欺师的钱。如果被骗的是认识的人,就更不能收。我不懂大道理,但想顺着良心去做。」
我故意大声叹气,引来众人的视线。
「换句话说,不能直接把钱交给警方?」我放慢语调提醒:「得先决定这一点。」
田中满意地点点头。「没错,顺序反了。钱要放进各人的口袋里,不然迫田老太太未免太可怜,不是吗?」
「各位都同意吗?」
坂本沉默着。前野望着他的侧脸,然后向我点点头。
「是的,这样就好。」
柴野司机浮现安心的神色,看来用不着她低头求情。
田中隔着桌子,脑袋歪向坂本。「喏,这样行了吧?小子,何必闹别扭?那笔钱是你的,不会有人没收,放心吧。」
「我不是在说那个!」
坂本忽然大吼。女服务生不禁看过来。
「小启,别这样。」前野缩起身体。只见坂本抓着桌角发抖。
「不要把我讲得像守财奴。明明是你最贪财!」
田中一阵心虚,「是啊,让大家见笑了。」
「你明明想要一亿圆!」
「小启,不要这样。」
「事到如今再来耍帅也太迟。说什么要把钱给迫田女士,反正只是嘴上工夫,其实你想暗杠吧?」
坂本骂道,田中一脸扫兴的样子。
「钱各自收下,大伙一辈子守住秘密,不再提起。杉村先生,这样就行吧?」
田中丢下这句话,抓住椅背,准备起身。
不料,坂本突然揪住田中的衣领,翻倒桌上的杯子。
「少摆出一副了不起的嘴脸!明明你最想要钱!你是骗人的吧?说什么要把钱给迫田女士,是骗人的吧?」
幸好看起来很闲的女服务生消失到厨房里。我把坂本的手从田中的衣领上扯开,柴野司机撑住田中,而前野抱住坂本。
「小启,不要这样!那不重要了吧!」
坂本一脸苍白,瞪着田中坐下,开口道:
「我要把钱交给警察。大叔,诈欺师的钱不能收吧?那交给警察才合理。」
田中的眼珠子几乎要迸出来。柴野司机拉扯他的衬衫,把逼近坂本的他拉回来。
「这小鬼究竟是蠢到什么地步?你也为迫田老太太想想吧。」
「被害者不只迫田女士。」
「那把我们拿到的钱凑在一起交给警察,对那一大堆被害者就有帮助吗?警察会把那些钱分给被害者吗?怎么可能!只会被当成证据没收,变成一笔死钱。」
没错,这是很实际的推测。
「不要再惊动迫田老太太,拜托。」
田中不是对坂本,而是对我们说。喏,拜托啦。他双手合十。
「你还年轻,也许很难体会。可是,等上了年纪,全身到处是毛病,还要照顾老父老母,真的非常难熬。就算只是金钱上稍稍宽裕,也是莫大的帮助。看到那个老太太,我实在不觉得事不关己。」
我望向坂本问:「你认为呢?」
坂本固执地垂着头,渐渐恢复血色。但不是变红,而是变成土黄色。
「好啦,是我不对。」田中意外干脆地认输。「大伙一起收下钱,要怎么用,端看各人决定。我也真是的,不该在这里说嘴,对不起。」
柴野司机把倒在桌上的开水擦干净。女服务生走出厨房,又闲闲地站着。
「我那些话,不是逼你学我。你有权利收下赔偿金。」
坂本不吭声。
「所以,请你不要把钱交给警察,那样一切等于白费。好吗?拜托你。」
田中再次行礼,缓缓离座。我搀扶着田中,带他到餐厅门口。
「不好意思。」田中向我道歉。「我不该劈头就讲那种话,对吧?」
「没错。」
坂本想要那一百万圆,却感到内疚。那是「诈欺师的钱」,他恐怕比田中更强烈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应该要还给被害人,另一方面,却也无法只因内疚死心。田中丝毫没发现坂本内心的天人交战。
坂本十分同情迫田女士,而且比田中感情更深。可是,田中毫不理会坂本的心情与矛盾,只晓得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宣告诈欺师的钱不能拿,我也气恼不已。第一次讨论时,借用坂本的话来形容,那个「贪得无厌」的田中率真许多。
田中是好人。虽然是好人,却也是自私的人。因为自私,会说些不该说的话。
「那你要怎么做?」
田中在餐厅门口问我。那种请示般的眼神又令我一阵火大。
「我接下来再想。」
他面露冷笑,随即应道:「骗人,你也想把钱给迫田老太太吧?」
「不,我会遵循自己的心意,田中先生也请自便。」
我无法不补上这么一句:
「不过,迫田女士的女儿也许不会收下你的钱。」
田中意外地蹙起眉:
「…是吗?」
「她可能会表示,田中先生收下应得的份,她心情上会较轻松。」
这样啊——田中清醒般眨眨眼。
「如果是那样,我会收下自己的份。这样就不会卧不安枕。」
田中笑道,疼痛似地弯着身子,走向停车场。我简直累坏了。那开心的笑脸是在搞什么?
回到店内,坂本仍瞪着脚尖,旁边的前野泫然欲泣。柴野司机不在,我四下张望,发现她在稍远处讲手机。她很快结束通话。
「女儿要回家了,我差不多该告辞。」
但她暂时回座,对年轻的两人展露笑容。「这样就好,我松一口气。」
前野以纸巾擦泪,只见她双眼通红。
「柴野小姐打算怎么做?」
「如同之前答应大家的,我会尊重各位的结论。
「可是,柴野小姐以前说,即使我们决定收下钱,你也不能收下自己的份,会分给大家。」前野应道。
「我分给大家,大家愿意收下吗?」
前野无力地摇头,「——我不能收。」
柴野司机点点头。「如果我是前野小姐,也会回答不能收。那个时候的我没深思熟虑。既然做出结论,把钱分给大家,等于是在逃避责任。」
「那你也不会把钱给迫田女士吗?」
「不会。」柴野司机话声坚定,但很温柔。「我想迫田女士的女儿也不会收吧。」
光是能想到这里,证明柴野司机比田中成熟。
「我不认为田中先生的想法是错的,也不认为全然是对的。前野小姐,你也按自己的心意做就行。」
他也——柴野司机急忙换了个称呼:「暮木先生一定也这么希望。」
前野浑圆的双眼直盯着柴野司机。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
柴野司机点点头。
「那笔钱,真的能随便用吗…?」
前野自问,脸痛苦得皱成一团,泪水又涌出眼眶。
「我没办法这么想。不管怎样,就是没办法。」
她啜泣起来。
「我觉得不能收下这种脏钱。如果用了这笔钱,会变成跟诈欺师一样。」
「不是这样的,芽衣。」
听到我的话,前野激烈摇头。在她旁边,坂本像尊石像一动也不动。
「暮木老爷爷错了。与其付赔偿金给我们,不如把钱给日商的被害者。」
「日商那件事,与公车劫持事件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前野看也不看依旧沉默的坂本,默默掉泪,然后叹口气,抬起头。
「我想再调査一阵子,请多给我一点时间。而且,还没找到『京SUPER』在哪里。」
那么,坂本和前野永远无法安定下来。想要钱,但不能动用这笔钱。他们无法摆脱这样的纠葛。
两人像这家店的咖啡一样,煮到都快烧焦。即使田中没那么多话,最后依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吧。
对两个年轻人来说,那笔钱太沉重。比我想像中更沉重。
「坦白讲,我认为找不到『京SUPER』。毕竟你们已调查这么久。」我推断。「调査由我继续。我会设法努力,直到査出暮木老人的真实身分。但是,芽衣和坂本,你们收手吧。那笔钱是给在公车劫持事件里,被当成人质的我们的赔偿金。即使收下,也不需要感到羞愧。我们都会收下。」
「既然这样…」传来一道低沉的吼叫,是坂本。
「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收下?根本不用调査钱的来历,直接收下就好了啊!」
「以结果来说是这样呢,抱歉。」
我同意坂本的话,于是向皱着眉、面色如土的他道歉。
「但在当初的阶段,我认为不清不楚地收下那笔钱很危险。」
「…我有同感。」柴野司机从旁帮腔。「万一收下钱后,引来可怕的麻烦就糟了。」
「就是啊,小启。那时我们不是讨论过,这笔钱或许和黑道有关?你不记得吗?你还说暮木老爷爷有枪,搞不好是道上的人。」
原来两人有过这样的讨论。暮木老人是黑道分子,我想都没想过。
「你很白痴耶,真的在怕那种事?」
这阵子,坂本有时会粗鲁地和前野说话。虽然知道,但亲眼目睹还是不好受。
「坂本,你口气变得真差。」
对不起,前野带着鼻音道歉,骂人的坂本却充耳不闻。
「刚刚田中先生说会变成『死钱』。」柴野司机沉稳开口。「现在最应该避免的,是不是那种状况?就是不要让暮木先生留下的赔偿金变成死钱。相反地,不管以何种形式,只要能让那笔钱变成『活钱』,我认为就是正确的用法。」
这话说得真不错。
「所以你别再哭了。」柴野司机笑道。「这笔钱是会愈来愈沉重的秘密。各位——不,我们决定要共同扛起这个秘密。光做出此一决定,对迫田女士和她的女儿就能有点帮助。这是诈欺师会做的事吗?即使如此,你还是觉得自己跟诈欺师一样吗?」
前野泪汪汪地眨眼。
「请用暮木先生的赔偿金,去开创新的人生吧。如果收下这笔钱,怎么样都会感到愧疚,就当暂时借用,总有一天还清就行。将你们在开创的人生中赚到的钱,拿去帮助有困难的人就行。请用在助人上吧。」
「柴野小姐真是能言善辩,我第一次知道。」坂本开口。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短短一个月之间,原本善良开朗的年轻人,居然会变成满嘴挖苦嘲讽的人。
柴野司机顿时僵住。
「够了。」坂本作势起身,「我要回去了。」
「小启,你怎么啦?」
前野呼唤,但坂本头也不回,顽固地绷紧全身,离开店里。
「或许暂时让他一个人比较好。」
柴野司机感叹。她没生气,而是伤心。
「你们一起调査时,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前野摇摇头,「没有,只是小启变了。」
语毕,她像对自己的话感到奇怪似地蹙眉。「或者说,其实我并不了解小启。现在才这样想似乎很傻,但近来我感触颇深。」
两人是在公车劫持事件中结识。
「那时候的小启十分温柔,护着只知道害怕、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我。他非常可靠,是个好人。」
「嗯,我记得很清楚。」
「可是,大概是身处险境,他才那样表现。毕竟是特殊状况。」
因为是在诡谲的黄色灯光下,枪在鼻尖晃动的状况。
「或许不是小启改变,只是状况不同。我不晓得小启原本是怎样的人,所以他可能只是恢复本色。」
对于现在的坂本,前野应该是最了解的人。她的话相当有说服力。
「这…也许有这样的事,」柴野司机无法接受。「但我还是认为,是坂本先生变了。虽然见面的次数没那么多,仍感觉得出来。他跟上次在小巴士里讨论时,变得判若两人,眼神和表情都不一样。」
前野沮丧地点点头。
「那笔钱对坂本先生的折磨,是不是远远超乎我们想像?所以,我刚刚才会问你们,调査期间是不是碰上不顺心的事。」
「不顺心的事…」
「这样问太笼统。比方,一开始坂本先生说,为了重返大学,他想要钱吧?是不是发生什么比起上大学,更急需要钱的状况?」
这个着眼点不错。
「但是,暮木先生的一百万圆不能立刻动用,而且愈调査愈难以动用。可是,需要钱的状况无法解决。坂本先生是不是夹在其中,独自烦恼?」
「有这样的事吗…?」前野拿纸巾擦擦鼻子下方。
「你有没有听到类似的事?像是他家里有人生重病,或父亲失去工作。」我问。
前野困惑地摇摇头。
「想要学费的心情应该很真切,如果发生杉村先生提及的情况,那是不同次元的问题,坂本先生恐怕无法独力解决。」柴野司机推测。
「可是,若家里出事,小启会悠哉地跟我去调査吗?」
「或许他认为早点调査结束,就能早点得到一百万圆,所以才会焦急。实际上,他在调査期间渐渐变了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