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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那么大,总有事情可做。」
确实,「克拉斯海风安养院」的占地中,也有对外开放的公园。
「会面期间,设施里的访客空间都是开放的。虽然没办法进去安养院的建筑物,但若独自坐着,呆呆地打发时间,应该不至于被指责,或被赶出来。」
美和子总算抬头,放在膝上的手握得更紧。「其实,我随家母去过两、三次。我也会担心,家母到底都在做什么?」
「嗯,这是当然。」
美和子微微耸肩一笑。看在我眼里,那表情像在哭泣。
「说来好笑,漫无目的地前去,坐在开放空间的长椅或公车站,望着往来的人群,总觉得心情平静许多。我渐渐觉得外婆真的在那里,就住在奢侈漂亮、令人安心的机构,过着幸福的日子。」
然后,我无法再责备家母,要她别做这种傻事——美和子接着道。
「幸好家母没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我想让她做到满意为止。我反倒经常打电话给家母,问她今天奶奶怎么样?」
她一手按着脸,露出笑容。这次看起来像在呜咽。
「家母总是开心地告诉我:奶奶过得很好。连三餐的菜色、机构里有些什么活动,她都了若指掌。比方今天的午餐是焗烤,体操教室的时间更改,下周有烟火大会。」
这些资讯看「克拉斯海风安养院」的公告栏就能得知吧。
「我也不是毫不期待家母能回到现实,但我不想硬拉她回来。家母失去外婆,活在梦里。如果她这样幸福,那就好了。」
美和子放开手,重新坐正。束紧的发际,掺杂着降霜似的白发。
「让外婆住进『克拉斯海风安养院』,是家母一直以来的心愿。」
柴野司机缓慢地深深点头。
「家母做了许多准备。她说将过去省吃俭用存下的钱、外公留下的保险金和存款,还有把能卖的都卖掉,勉强能凑到入住时的保证金。」
据说几年前,当地人就晓得那片广大的土地,要兴建大型综合医院和养老院。
「业者开始收购土地,然后我从家母那里听到消息,已是五、六年前的事。市政府的刊物上也有公告,说设施名称叫『克拉斯海风安养院』,提供县民优先入住名额。」
迫田女士因此燃起希望。
「私立养老院费用太贵,实在负担不起。而公立养老院,排队的就有几百人,不知何时才轮得
到。」
当然,「克拉斯海风安养院」也是一处要价不菲的设施。不过,如果是县政府为了弥补公立养老院的不足,提供补助租下房间,让县民优先入住的名额,只要抽中,凭迫田女士的财力,也能勉强支应。
我点点头。迫田女士在公车里对我和总编提过:幸好抽到县政府补助的房间。
「但还是比公立养老院昂贵,所以家母想要设法…」
美和子说到一半,不只是抿嘴,而是用力咬住下唇。看得见露出的门牙。
「虽不知抽不抽得到,我说会出一点钱,但家母不愿给我添麻烦。」
「克拉斯海风安养院」开幕时的优先入住抽签落空,不过,只要有空房,就会再进行抽签。迫田女士登记等待空房,不断筹钱,以便抽到能立刻搬进去。
「即使勉强筹到入住时的保证金,仍有每个月的管理费、消耗品费,外婆还需要医疗费。家母的收入只有年金,想必十分不安。为了设法增加手头的资金,家母绞尽脑汁,毕竟现在的存款利率实在太低。」
一股如又冷又黑的地下水般的预感涌上胸口。不知是从哪里涌出来的。漆黑、毫不留情、沉重,是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绝对零度的水。
「难不成迫田女士…」
我的嗓音沙哑到连自己都觉得难堪。美和子冷静回望,点点头。
「各位应该已知道。没错,家母掉入『日商新天地协会』的诈骗行销陷阱。」
我愕然失声。
「至今家母都不肯告诉我,是谁找她加入,恐怕是顾虑到对方吧。虽然现在可能是真的想不起来。」
美和子话声渐大,听得出相当愤怒。
「在那之前,家母是明理的人。她乐天开朗,勤劳能干。虽不精明,但具备一般常识。既然连这样的家母都会相信,我猜是以前职场的同事找上门。她们认识已久,感情很好。」
「迫田女士曾在哪里任职?」
美和子微微一笑,我仿佛能看到她的过去。我妈妈很能干喔,一个聪明可爱的少女如此炫耀。
「她是市政府职员,在厨房工作。三十年间,一直为小学的学童提供伙食。」
她本身或许也是吃母亲做的营养午餐长大的学生。
「除非是那么要好的对象,否则家母不会轻易心动。居然动用最重要的入住保证金,简直是本末倒置。」
八成是受到极巧妙地煽动,如今我明白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迫田女士花钱买了协会的什么?净水器吗?」
「渡假饭店的会员权。」
是日商新天地协会在末期垂死挣扎推出的计划。
「何时发现被骗的?」
美和子叹气,「去年七月,那个姓小羽的代表被捕,警方进入协会搜索的时候。」
「在那之前呢?」
她摇摇头。迫田女士看到小羽代表被捕的新闻,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给女儿。
「我也…说不出话。」
一开始,美和子忍不住吼母亲,随即担心地赶回家,发现母亲甚至忘记照顾外婆,把存折和日商送来的各种文件摊在桌上,茫然若失地坐着。
我们三人分享短暂的沉默,如默祷般的沉默。一辈子正正当当,勤奋工作的女性,卑微地梦想着,希望能陪老母安乐度过最后一段人生,却遭到欺骗,失去一切。这样的情景浮现眼前。
那是小小的死亡,梦想的死亡,希望的死亡。因此,我们安静默祷。
「损害金额是多少?」
美和子眉头又挤出皱纹,摇摇头。「钱都是家母在管,后来调查,也不知道正确的金额。可是,应该有一千万圆。」
「有没有报警?」
「我们报了案,被问很多问题,但没下文。」
「自救会呢?」
「参加那种团体又能怎样?以前发生过许多类似的诈骗案吧?但不管哪一个案子,被害者聚在一起活动,有任何帮助吗?就算能拿回一点钱,比起损失的金额,往往是九牛一毛,而且得花时间,根本没意义。法院和警方对诈骗案的被害者也很冷漠。法律和社会都认为是受骗的人不对,不是吗?」
吐出这番责难般的话,美和子似乎忽然感到内疚,低喃一声「抱歉」,从放在脚边的皮包取出手帕,按住脸颊。
「何况,我更担心家母。起初,她无法理解自己被骗、钱拿回不来、投资的钱血本无归,脑袋一团混乱。连负责日商会员的刑警,都无法跟她沟通。」
总算了解情况后,迫田女士开始责备自己。
「她每天以泪洗面,边照顾外婆,边哭个不停。我…觉得家母可能会动傻念头,担心得要命。」
「傻念头是…?」我低声问。
「我觉得她会跟外婆一起寻死。」
我懂——柴野司机呢喃。
「我要为家母的名誉辩护。她不像一部分的会员,砸下大笔金钱在小羽那个诈欺师身上,成为他的信徒,家母完全是被害者。或许她思虑不周,或许她应该更小心,我也有义务好好监督家母。我们都有过失,但家母并非崇拜那个协会,只是投资会员权。即使有人邀她买其他东西,她都拒绝,自然没向任何人推销。」
美和子像律师般振振有词。身为迫田丰子的女儿,这是必须守住的、重要的一点,现在的我非常明白。
「外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至少我没告诉外婆。不过,外婆应该看出家母的样子不对劲,所以…仿佛被家母的灰心传染,日渐衰弱。」
去年九月底,美和子的外婆过世,就在日商新天地协会被举发的两个月后。
「从此以后,家母频频前往『克拉斯海风安养院』。」
搭乘那班公车,定期去报到。
「第一次听家母提起时,比起吃惊,我更害怕。我觉得家母崩溃了,不能刺激她,所以提议『我今天陪你去』,跟她一起出门。」
然后,她目睹母亲的行动,目睹母亲的表情。母女共享心灵平静的不可思议时光。
「家母有点迷失现实,但应该不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或许我太乐观。」
「事实上,她并不会给人添麻烦啊。」柴野司机开口。「她搭乘我们的公车时,总会和我寒暄。」
不难想像迫田女士提着大大的波士顿包,经过投币箱时,向司机说「午安」、「麻烦司机了」的模样。
美和子又咬住下唇。
「可是,我怕会出事,像是被警卫抓住之类的,便让家母随身携带一封信。虽然不能点明理由,但我写着『这个人是我的母亲,如果有什么事,请联络我』,并注明自己的姓名、地址和电话。」
站在相同的立场,我也会这么做吧。
「然后,勉强平静度日。」
美和子的双眼好似忽然失焦,撇下嘴角。
「遇上公车劫持事件,搬来我家后,有阵子她天天叨念着得去探望外婆才行。」
迫田女士以为年迈的母亲住在「克拉斯海风安养院」。
「我告诉她事实,耐心解释外婆已不在。不在『克拉斯海风安养院』,也不在任何地方,妈是在做梦。」
她的话声消沉,随即又振作起来。
「这阵子,她的情绪总算稳定。上星期,我们讨论起外婆的纳骨问题。」
「在那之前呢?」
「没错,骨灰一直留在家母身边。真的很不可思议,外婆的骨灰坛就在眼前,家母也会供花,每天上香,却持续前往『克拉斯海风安养院』。在家母心中,两种行为一点都不矛盾。」
说到这里,美和子双眼泛泪。她很快拿手帕拭去,泪水并未滴落。我感受到她的决心——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此刻,她看起来已不像在忏悔。
面对坦承秘密的女性,最近我才有过类似的经历。井村绘里子是真正的忏悔者,一个劲地哭。她渴求安慰、宽恕与解放,如迷途孩童般害怕。
迫田美和子不一样。虽然她有秘密,但不害怕也不迷惘。她想保护母亲。
但是,从谁手中保护?
「发生公车劫持事件时,你告诉过警方这件事吗?」
「我只说出家母前往『克拉斯海风安养院』的理由。家母想让外婆住进去,但没抽中签,觉得很遗憾。」
「有没有提到迫田女士是日商新天地协会的被害者?」
「没有。」她突然露出要咬上来的眼神,「不说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就算告诉警方也没任何帮助,警方也不可能给我们任何协助吧?」
我有点吓到,不禁缩起下巴。
「但事件刚发生时,警方应该不晓得暮木老人与他指名的三个人的关联。即使很快査明,如果知道人质中有日商新天地协会的被害者,警方的应对或许会不同。这是重要的情报,完全没必要隐瞒…」
我倏地闭嘴,美和子的视线扎在我身上。
这个人还没全盘托出。她一定知道什么,她还有所隐瞒。
「杉村先生。」
柴野司机怯生生唤道。我与美和子同时回过头。
「为了让美和子小姐见我们,我说出收到钱的事…」
是我拜托她这么做的。
「嗯,没错。」
「但被指名的那三个人,呃…」
我没说——柴野司机逃避似地垂下头。
对,没错。我也陷入混乱。在见到迫田美和子前,柴野司机不可能自作主张提及。
「没错,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
美和子一副紧迫盯人的模样,不屑道。
「这样多少能替各位省一点麻烦。要是晓得他们是人渣,各位心理上会轻松一些吧?」
柴野司机缩起身体。
迫田美和子早就知道吗?在我们调查前…在我们通知她前?
「你怎会知道?」我像傻子般问。
美和子突然厉声大吼:
「我才想问你们!」
她焦急地握拳跺脚。
「为何大家不默默收下钱?为何要调査?收下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被抓去当人质,生命受到威胁,收下补偿金是天经地义。那个暮木也说是赔偿金,难道不是吗?」
粗声粗气的质问,听起来近似惨叫。
「别再多想,收下钱,让这件事落幕吧。拜托你们!」
她突然离开沙发坐到地上,双手扶地低头行礼。「拜托,求求你们!」
柴田母女的生活空间,简素明亮的2DK【注:指二房一厅一厨的格局】里,突兀的叫声拖出长长的尾音。
我和柴野司机僵在原地。
「如果可以…就轻松了。」
一回过神,我含糊细语。
「我晓得那样就轻松了,但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啊。」
美和子跪坐在地,深深垂着头,看不见脸。
「五百万。」她小小声地说。「事件发生后快一个月,钱就寄来了。」
时间跟我们一样。
「五百万呢。」美和子对着地板重复道。「我立刻拿给家母看。妈,虽然只有一半,可是被骗走的钱拿回来了。好心人帮我们拿回来。」
喃喃细语变成惨叫般凄厉,美和子抱住头。
「不必再担心,讨厌的事都可以忘记。我一再如此告诉家母。她把那包钱供在外婆的骨灰坛旁,每天合掌膜拜。请不要抢走,请把钱还给家母!」
那是家母的钱啊!
柴野司机捣着嘴,闭起双眼。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美和子颤抖似地叹息,直起身。
「我是独生女,家里只有母亲和我。」
她的眼角湿润,脸色惨白。
「绝不会泄漏秘密,我对天发誓。」
我注视着她,看到湿润的瞳眸。看到她和母亲一样勤劳,却因此无法陪伴母亲。看到她的后悔与心痛,我理解她想保护的珍贵事物。
好的。短短两个字,我却说不出口。
「请告诉我。」我不得不反问:「你知道什么?难道是暮木老人的真实身分?」
所以,她毫不怀疑地对母亲说:「是好心人帮我们拿回来。」
美和子凝视着我。「如果告诉你,你就能接受吗?就能默默收下钱吗?」
我无法回答。
柴野司机抬起头,眼神坚决。「我会把事情原委告诉大家,请求大家收下钱。」
「柴野小姐…」
「对不起,但我想这么做。」
美和子不禁叹气,仍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她筋疲力竭,垮下肩膀。
「我没见过他。」
美和子茫然望着半空。
「只通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是今年的六月五日。
「傍晚五点多手机响起,来电显示为『公共电话』,我吓一跳,以为家母出事。」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语气沉稳恭敬,首先报上名字:「我住在『克拉斯海风安养院』附近,名叫暮木。」
我与柴野司机互望一眼。
「然后,他说出家母的名字,表示是看到家母带在身上的信才打电话联络。」
「太感谢了。家母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暮木先生回答:没有,我不是安养院的员工,也不是警卫,请放心。然后…」
美和子停顿片刻。
「他说常在那一带散步,也常看到家母,从不觉得家母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今天他发现情况有些不一样,便出声向家母攀谈。」
——令堂坐在「克拉斯海风安养院」前的公车站牌长椅哭泣。
「迫田女士在哭?」
美和子点点头。「一个人哭得稀哩哗啦。『克拉斯海风安养院』前的公车站牌,是靠近发车地点的地方吧?你们知道是哪里吗?」
「嗯,知道。」
「从那里能清楚看见安养院,但很少有人搭车,几乎是没人。所以,家母才喜欢坐在那里吧。」
然后,独自哭泣。
——我十分担心,虽然觉得冒失,还是出声关切。
「听到温暖关怀的话,家母大概非常开心。她告诉暮木先生许多事。」
——您的外祖母没能住进「克拉斯海风安养院」,她感到相当遗憾。我只是个路人,却打探这种事,真不好意思。
「家母哭个不停,脸色也很糟,所以…」
——如果方便,我联络你家里好吗?请家人来接你吧。
「暮木先生这么提议,家母便递出我给她的信。家母告诉他,女儿住得有些远,工作忙碌,没办法来。她一个人可以回家,也晓得要搭哪班公车。」
——聊过一会儿,令堂应该已恢复平静。她搭上恰巧到站的公车,我刚目送她离开。
「暮木先生解释,他觉得联络我一声比较妥当,于是打了电话。」
暮木老人实在亲切。
我惊讶不已,简直像童话故事《青鸟》。在外头的世界寻寻觅觅,青鸟其实近在身边。迫田女士不仅和日商新天地协会有关,也与暮木老人有关。
柴野司机比我能干,提出重要的问题:
「那么,当时迫田女士能清楚认知到现实喽?」
美和子的表情痛苦歪曲。「没错,我赫然一惊,仿佛被刮一巴掌。」
迫田女士虽然定期前往「克拉斯海风安养院」,但绝不是一直处在恬静的美梦中,有时她会回到现实。老妇人的心总在梦与现实之间来回摆荡,在溃散的希望、后悔与自责煎熬中,搭上那班公车。
「我太震惊,没能好好道谢就挂断,随即联络家母。但家母愣愣的,我们的对话完全搭不上。对方好意帮忙,她却完全不记得,只说『外婆今天心情也很好』。」
「会忘记呢。」柴野司机出声。「她在幻想与现实之间来回,中间的事情都遗漏了。」
杉村先生,你还记得吗?她问我。「公车劫持事件中,迫田女士对暮木先生说:我记得你,常在诊所看到你,对吧?」
「嗯,我记得。」
「但是,她完全没提到在公车站与暮木先生交谈的事。我不认为那是装出来的。」
我有同感。迫田女士的记忆不稳定,且断断续续,思考也非直线性。
「那时只谈到这些。」美和子继续道:「我满脑子担忧,觉得不能再让母亲单独生活,得接过来一起住。没想到——」
约一个星期过后,暮木老人再度打给美和子。这次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
——我是前些日子致电打扰的暮木。后来。我也在「克拉斯海风安养院」见到令堂。
「家母气色不错,他感到放心,但家母似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我拼命向他道歉。可是,暮木先生却说忘了他比较好。」
——看到令堂的情况,其实有件事想拜托您。
—前些日子,令堂说您的外祖母没能住进「克拉斯海风安养院」,是遭到诈骗,失去积蓄的缘故。
「我非常惊讶,家母居然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吐露这么多。」
美和子捂住胸口。
「母亲遭到诈骗的事,我没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人,当然也没跟别人商量。家母又是那个样子,不会说出去。连在我们之间,日商的话题都成为禁忌。总之,我们想快点忘掉这件事。可是家母…果然还是…」
希望有人倾听。即使得不到劝慰也没关系,即使被责备太不小心也无妨,只要有人听她说,碰到这样的事情很难过,非常后悔。这样的对象,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反倒好。如同我们有时会对着深夜的计程车司机背影,不停大吐家庭或职场苦水。
「我向暮木先生道歉,说不好意思,让他听到这么丢脸的事,然后换他开口。」
—令堂说到诈骗的事,一直提到「日商」这两个字。难不成是去年七月警方査获的「日商新天地协会」?
美和子颇为惊诧,但只能承认。
——这样啊。
暮木老人语气恭敬沉稳。
——那么,我多少能帮上一点忙。
「我一头雾水,只好把手机贴在耳上,听着暮木先生的话。」
我非常了解美和子当时的心情。如果暮木老人认真想说服对方、让对方听从自己,或加以「教育」、操纵,没人能抵挡。
—接下来几个月内,我想做一件事。如果成功,虽然不够弥补令堂被骗的金额,不过,我可以送一笔钱给令堂。尽管无法直接惩罚欺骗令堂的人,但应该能让与那协会有关、欺骗令堂之类的家伙,多少陷入恐慌吧。
——钱我会寄给你,请转交令堂。
美和子望向我,然后瞅着柴野司机继续道:「那个人说:我的名字叫暮木一光,这件事绝对会上新闻,请留意。」
美和子听着,渐渐感到害怕。她通话的对象,会不会神志不正常?
「我提到日商新天地协会的代表和干部早就被逮捕,但他认为那样根本不够。」
——坏的不只有小羽代表和那些干部。还有很多人现在装出一副被害者的嘴脸,其实是欺骗令堂这样的人得利,知道司法惩罚不到他们,逍遥度日。
——我答应你,即使金额不多,也一定会送钱给令堂。所以,请务必帮忙,让令堂忘记我。万一她想起,小姐,务必要她忘记这件事。
「对方似乎就要挂电话,虽然我脑袋一团混乱,还是急忙问:为什么你要帮家母?明明有那么多受害者。」
于是,暮木老人回答:
——是啊,没办法补偿到每一个人。
——所以这也是种缘分。
接着,他便结束通话。
「从此再无音讯。」美和子缓缓摇头。「这种事你们相信吗?」
我和柴野司机默然不语。
「几天过去,我开始觉得这是恶劣的玩笑,我被奇怪的人唬弄。家母忘了曾在公车站哭泣,我也打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