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早就晓得这个客户不太好。」
「整体气氛就是可疑。」
「可是,我们只提供外烩,又不是要加入会员。」
「虽然他们缠着要我们加入会员。」
「开口闭口就是『我会让你们发大财』。」
「对对对!那个代表公司的老头油滋滋的,儿子更是差劲透顶。」
「就是那种一夜暴富,自以为了不起,没人要的典型!」
热闹得像女子更衣室。
「我们摸着良心做生意,估价都照规矩来,也会配合对方的活动内容提出各种方案。」
可是,日商新天地协会——或者说小羽父子想要的不一样。
「他们只求外观好看,味道怎样都无所谓。」
「说什么反正不会有人吃。」
「还说最后都会变成厨余,花工夫是浪费资源。」
甚至问大冷盘能不能用蜡制食物样品代替,不必用真的食物。她们觉得实在太离谱,当场反对。
「我们也有自尊心。」
小羽父子对细节要求很多,但付钱相当大方。
「身为女老板,真的经常遇到不合理的状况。」
由于是女人,经常被瞧不起、砍价,或拖延付款。
「可是,小羽父子看我们是女人,想让我们见识他们的威风。」
「展现『我超阔气的!』之类的姿态。」
「想必也是别有用心。」
「我们被约过好几次,说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日商新天地协会的会员,多是上了年纪的人。
「即使是我们这种年过三十的女人,在代表大人眼中仍是鲜嫩欲滴吧。」
「儿子也一样,一副『没有女人不为我痴迷』的态度。我们不鸟他,他就像笨蛋般发动追求攻势。」
听着有趣,但当下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纠纷吧。
「的确,相比其他业者,以那种菜色来说,我们收取较昂贵的费用。可是,谁教我们开多少,对方就付多少嘛。」
「我们是当包括精神赔偿金。」
她们安抚小羽父子,一面接着他们利润极佳的案子,同时搜集日商新天地协会的相关资讯,留意自救会动向。
「光看自救会的网站,就晓得日商新天地差不多快完蛋。」
日商新天地被査获三个月前,她们要求停止交易。
「真是千钧一发。」
「再晚一此二,或许我们也会蒙受池鱼之殃。」
「学到宝贵的一课。」
不论男女,坚强的人都会将活力带给身边的人。在这件事的访査中,我第一次分享到活力。
女老板啊…菜穗子和朋友也会像这样「学习」吗?思及此,我忍不住说出内子在帮忙朋友开餐厅的事。她们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
「哇!」
「那真的只是帮忙吗?还是有出钱投资?」
「如果来得及,最好说服太太退出。」
「做生意可不是什么漂亮好看的事。」
「太太可能会一口气失去金钱、朋友和年轻等宝贵的资产。」
「确实会变老呢,一口气老个十岁。」
「细纹会变多。」
「还会自律神经失调。」
等一下啦——三人中个子最高的女子笑着制止。
「讨厌,搞得我们好像《马克白》里的三个女巫。」
我和三个女巫一起笑,答应她们会好好劝妻子。
「抱歉说了些无聊的话。」
临别之际,她们致歉。
「我们不是要挑剔你太太的工作。」
「只是创业真的很辛苦,想高高在上地忠告几句而已。」
对吧?三人互相点头。
「这短短八年间,我们多次差点闹翻。」
「可是,还是撑到现在。希望太太的工作也能顺利。」
来到外头,走在秋阳下,我想着要找段悠闲的时间,进一步询问菜穗子帮忙餐厅经营的细节。这阵子,我都只顾着自己的事。只顾着自己,还有自己的伙伴。因为菜穗子和桃子总会等我回来,所以我放心投入眼前的事。这是我的坏毛病,不仅仅是这次而已。我忍不住搔搔头。
今天买束花回家吧。
隔天,我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寄件人自称是日商新天地协会代表小羽雅次郎在半个世纪前,仍是年轻上班族时的同事。
当时刚吃完晚饭,正在休息。在我们家,为了桃子要配合下周六文化祭表演穿的衣服与鞋子,把发型也「SET一下」,掀起一阵騒动。
「人家不要绑辫子,想挽起来。」
像这样露出后颈的头发—比手画脚的女儿,唯有那一瞬间异样成熟,我心头一惊。「后颈的头发」,她何时学到这种词?
「妈妈不喜欢小女孩装大人。」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发型,妻子劝道。女儿双手插腰对抗,「人家就是不要绑辫子!」我留下一句「我去厕所」,顺便进书房瞄一眼,发现有邮件透过正打开的部落格传来。
寄件人自称「古猿庵」,主旨是「关于小羽雅次郎」。
「突然致函,不揣冒昧。小生曾与小羽雅次郎共事。在搜寻小羽雅次郎的名字时,偶然发现您的部落格。」
从字面也看得出,对方是与小羽代表年纪相当的人物。比起写电子邮件,写实体书信的时间更长久的人。
「小羽雅次郎因数项罪名,遭判处刑罚。我回顾人生时,为此感慨良多。小生是退休的老者,或许回忆并非您想追査的情报,但若能帮助您了解小羽雅次郎的为人,幸甚。」
对方没留下联络方式,我回信致谢。
一会儿后,我调停母女内战,回到书房。这次又收到长篇信件。
「感谢您郑重回信。小生与小羽曾在昭和三十七年(一九六二年)四月至三十九年三月,位于神田骏河台下十字路口附近,一间叫森山堂有限公司的英语会话教材公司任职。」
那是间有二十名左右员工的小公司,但时値令全世界惊奇的经济高度成长期初期,为了光荣回归国际社会,日本的英语会话风潮如火如荼,因此业绩傲人。
「小生当时十九岁,小羽二十岁。如同字面,我们同桌共事,每日外出跑业务回来,一块塡写日志。在业绩表上,两人的名字也并列在一起。」
从协会的纪录影片来看,小羽代表即使上了年纪,仍是仪表堂堂的伟岸男子。
「小羽外貌出众,虽是半带玩笑,但上司甚至曾劝他转行当影星。此外,他能言善道,是优秀的业务员。然而,讽刺的是,小羽似乎缺乏英语会话天分。反过来说,意谓着他的业务能力就是如此杰出,足以弥补缺点,成功推销教材。」
两人经常结伴去喝酒。由于是年轻人,也会去跳舞,或和女孩一块出游。
「只要和小羽出门,就不愁没有女伴。」『
如果是年轻人,应该会在后面附上一个冒汗的表情符号。
「附带一提,小生是所谓的猴子脸,古猿庵这个网路代号,也源于这副相貌。年轻的时候,即使是男人,也很在乎外表。而外表往往带给小生无名怨愤,但小羽经常笑我:日本男儿长得像日本猴有什么好羞耻的,要抬头挺胸。」
昭和时代,日本在败战中重新来过、焕然一新。我仿佛听得到,在这个时代青春活跃的年轻上班族的声音。
「小羽个性阳光,如同前述,工作表现十分优秀。因此,对小生而言,他是同事,也是像兄长般値得信赖的人。不可思议的是,小羽几乎不谈论自己。我从没听他提过家人的事。小羽谈论的,总是对未来的野望。」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一方霸主,拥有令每个人刮目相看的雄伟城堡。
这是小羽雅次郎的口头禅。
「小生与小羽在同一时期离开森山堂,不过我认为那是巧合。小生原本就预定要继承家业,是暂时领一份薪水。小羽则说要存钱开公司,看到森山堂发展不大,便想跳槽到其他更好的公司。」
这段文章后面的内容,跟我的感想相同。
「当时,出于这种动机转职的人极为罕见。成功的例子应该也比现在少。」
我对着电脑点点头。
「离开森山堂后,约一年之间,我们偶有联络,但毕竟去者日以疏,我们渐行渐远。小生继承家业,长久以来,鎭日为筹措资金奔走。即使如此,对小生而言,小羽仍是年轻时日的美好回忆,唯有贺年卡我每年都不忘寄给他。小羽也会来信,只是住址迁徙不定。不过,这是他的大志逐步实现的佐证?抑或相反?每逢新年,小生总内心复杂。」
分量这么多的文章,一个小时不可能写得出来。在不确定我会不会回信时,古猿庵就写好这篇文章。或许他花了一星期来写。
我和古猿庵都不晓得彼此是怎样的人。我只是一个征求情报的窗口,而古猿庵只是寄一篇文章过来。正因只有这样的连系,古猿庵才能道出往事。
像这样回顾过去的你,一定过着平静的晚年吧——我心想。无论是播磨屋夫妇那种热闹的平静,或高东宪子那种带着孤寂的平静。
「昭和四十二年的秋天,小生偶然到神田,顺道拜访森山堂,从女职员那里听到关于小羽的意外事实。」
离职约三年的员工,忽然回来打招呼。怀念、亲近与放松,让女职员禁不住泄漏口风。
「她说小羽会辞掉森山堂,是小生辞职的缘故。当时只是小生不知道而已,其实小羽在社内的评价颇有问题。」
据说小羽蒙上盗用公款的嫌疑。
「那名女职员是会计人员,应该相当了解内情,但说得模模糊糊。小生在公司内是少数的小羽信奉者之一,如果小生离开,小羽势必难以容身,才会匆匆离职。」
这表示两人在同一时期离职,并非偶然。
「小生闻言,非常讶异。小羽连零钱都没向小生借过,反倒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小生经常让他请客。」
我忽然想起,后来成为日商新天地协会代表的小羽雅次郎,不停想向外烩公司的三个女巫展现他有多大方。
「我向女职员埋怨,如今告诉我这种事,我也无从反应。但女职员似乎是出于一番好意,想给我忠告。」
——如果你和小羽先生仍有来往,最好快点断绝关系。我很清楚他的为人。
「女职员曾和小羽发展成亲密的男女关系。森山堂禁止职场恋爱,他们是地下情侣。」
深知小羽雅次郎有多吃香的古猿庵,对两人的秘密恋情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别的事。
「当时她认真考虑和小羽结婚,但小羽总顾左右而言他,推托逃避,最后甚至告诉女方,和他结婚会变得不幸。」
与其说是夸张,更像是做戏。我仿佛看到日后接受会员喝采,在讲台上顾盼自雄的小羽代表的萌芽。
「于是,她询问小羽理由。小羽做了一番辩解。当然,这些都是小生初次耳闻。」
小羽雅次郎的老家,在近畿地方的某地方都市。小羽家是当地的世家望族,也是大富豪,代代都有贡献地方发展的优秀人才辈出,雅次郎的曾祖父还担任过县议会议长的要职。
然而,到雅次郎的父亲那一代就跛了脚。在当地的山林开发案中,雅次郎的父亲因收贿嫌疑遭到逮捕。如果只是钱的问题,负起政治责任也就罢了,但其中有黑道介入,为了利益分配问题,甚至闹出杀人命案。
雅次郎的父亲并未直接参与杀人,但他协助事后的灭证工作,因此遭到杀人实行犯集团的恐吓。对政治家来说,这也是致命伤。
「由于父亲的丑行,十六岁的小羽遭故乡放逐,高中无法毕业,只能辍学。但在森山堂任职时,小羽告诉小生,他是神奈川的县立高中出身。从不谈论自己的小羽难得主动提起,小生记得相当清楚。」
这是本人两、三下就会忘掉的谎言吧。
「小羽对女职员说,故乡憎恨他,而他也憎恨着故乡。总有一天,他要在社会上获得成功,让那些对他扔石头、把他赶走的家伙,见识到他的厉害。在目标达成前,包括结婚、在公司飞黄腾达等一般人追求的平凡幸福,他都要暂时抛下。」
——所以,你不能跟我这种受诅咒的男人结婚。
我决定要赚大钱,娶名门千金为妻,以妻子为垫脚石,跻身上流社会。即使如此,若你还是爱我,我可以让你当我的情妇。小羽雅次郎这么说…
「女职员目瞪口呆,决定和小羽分手。」
亲密交往时期,她借一笔相当可观的钱给小羽雅次郎。或者该说是供养他?那笔钱也没拿回来。
「她也想过要报警,控告小羽骗婚,但考虑到世人的眼光,还是作罢。她谴责那男人是信口雌黄的大骗子。向我诉说时,她的愤怒与伤心似乎仍未完全平息。」
古猿庵困惑不已。
「那个时候,小生与小羽的往来逐渐疏远,就算听到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损害。但是,虽为期短暂,毕竟曾是我视为兄长景仰的人,得知小羽这一面,还是未经历练的年轻人的小生,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我拉动荧幕卷轴,看到电子邮件末尾。
「后来,小生与小羽的交往如同前述,但小生又和小羽见过-面。」
约莫是一九九九年,邮件上写着。
「小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回忆并不确实,不过见面时,和小羽聊到世界会在一九九九年七月灭亡的预言,最后没有实现。」
那不是偶然的再会,是小羽雅次郎主动联络古猿庵。
「小羽做起新生意。他在贩卖、出租家庭用的高性能净水器,说飮料水产业绝对会有巨大的成长,问小生要不要投资。」
我翻开手边的笔记本。日商新天地协会推出号称只要安装,就能让自来水拥有和奇绩之水「雅典娜」相同效果的净水器,是一九九九年四月。古猿庵的记忆是正确的。
「光是经营继承父亲的小公司,小生已焦头烂额。即使深受小羽的提议吸引,或全面信赖他,也不可能投资。」
这表示,自昭和三十九年分别以来,睽违三十五年忽然被找去,阔别重逢的小羽雅次郎提出的投资案,对古猿庵来说缺乏吸引力与可信度。
「小羽看起来经济状况非常好,小生认为他已实现年轻时的大志。然而,这样的想法中,不免掺杂一抹不安。」
小羽雅次郎成为手头阔绰的中年欧吉桑,就像男性古龙水,散发年轻时古猿庵没能看透,如同月球背面般隐藏的可疑气息与撒谎天性。
「小羽介绍一位和他一起来的先生。自称经营顾问的那个人的气质,及小羽仿佛恋爱中少女般为他痴迷的模样,都令小生担忧。」
单肘撑在桌上盯着荧幕的我,忍不住直起身子。
净水器销售,是小羽雅次郎创立的日商新天地协会,明确转换到老鼠会诈骗的契机与转捩点。
当时,有个令代表小羽如同热恋少女般痴迷的「经营顾问」…
「那位经营顾问与小生几乎没有对话,小生对他的印象也很薄弱。但小羽对年纪相仿的顾问不停喊着『老师、老师』,还告诉我『这位老师不是随便就见得到的』、『机会难得』。」
这位经营顾问,或许就是在这次的査获行动中,与小羽父子一同被逮捕的干部之一。
「不知不觉变得冗长。谢谢您奉陪老人家回忆,谨此致谢。」
结语后面空一行,又写道:
「小羽雅次郎欺骗众多善良市民,诈骗牟利,造成社会严重不安。对于他的罪行,小生不打算袒护。但他是活生生的人,纵然天性善于撒谎,要是没在人生行路上做出错误选择,或有人将他导上正途,也许不致身陷囹圄。小生不由得作此想。」
我有同感。小羽雅次郎推出的健康食品和「雅典娜」,是一种安慰剂生意。虽然可疑,但光是这样,不至于造成多大伤害。可是,一九九九年四月后的发展,却一头栽进不同次元。不是贩卖商品和服务给会员,而是利用会员来销售商品和服务,驱使许多活生生的人变成敛财机器。
如果这个手法不是小羽雅次郎靠自己脑袋想到的呢?如果是有人指导他,或教给他这样的坏主意呢?
「透过一连串报导,小生有机会见到小羽现在的模样。他的言行和表情,让我感觉过去他告诉女友的往事——被赶出故乡、憎恨故乡,想出人头地让乡亲刮目相看,或许有那么一丝真实性。」
没错。小羽雅次郎不断高谈阔论「社会改革」。他透过改革之法,来称霸贬抑他、指责他的社会。再也不愿屈就于社会劣势,这就是他生存的目的,与人生对抗的意义。
倘若他背后有个军师?
我取出几乎不用的扫瞄器,扫入向媒体公开的暮木老人肖像画,写信给古猿庵。
「一九九九年,与小羽雅次郎同行的经营顾问,是这位先生吗?」
我急得打错字。
「可以请您从这张肖像画想像年轻十岁的样子吗?身高约一六〇公分,体型瘦小。此外,希望能告知那名经营顾问如何自称。」
传送后,我焦急不安地在书房踱步。很快就收到回信,对方应该也在等我的反应吧。
「据小生记忆,当时小羽痴迷的经营顾问,并非这名人物。」
膝盖以下一软,我瘫坐在旋转椅上。
「小生不记得那经营顾问的名字,但曾收到他的名片。小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名片全都保存起来。我想翻找一下,应该能寻获。」时间跨入隔日,古猿庵打算现在开始翻箱倒柜吗?
「感谢,您的一席话助益良多,我深为感谢,但请千万不要勉强。」
我又在书房踱步一会儿,心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决定去洗澡。桃子早就入睡,菜穗子在客厅翻杂志。
「今晚是我读绘本给她听的。」
菜穗子微微噘着嘴。
「比尔博故事的高潮你来负责。」
「嗯,谢谢你。不好意思。」
坐下后,我告诉妻子古猿庵的事。妻子睁圆眼,感叹:
「网路真是厉害!」
「唔,不必四处奔波,情报也会自行送上门。」
这天晚上睡眠很浅,我清晨六点起床,检査邮件,发现没回音,不禁觉得自己太性急。用完早饭,换上衣服后,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声。
「小生把当时小羽给我的名片扫描成档。」
那是扫瞄的名片图档。
「御厨尚宪」
字旁附有读音,不是念「Mikuriya Takanori」,而是「Mikuriya Syoken」。
没有头衔。除了名字,只有住址和电话号码。门牌号码在涩谷区,没有房号。我立刻用电脑的地图软体查询,那是个不存在的门牌号码。
我试着拨打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传真机的「哔」声。这个号码想必老早就转卖,换别人使用。
门牌号码大刺刺地使用假号码,而这罕见的姓氏也极有可能是假名。我原本推测暮木一光是他的本名,或假名之一,但与古猿庵的记忆「不是这张肖像画的男人」相互矛盾。那位顾问与小羽雅次郎年纪相当,就算他是暮木老人也不足为奇,只是…
烦恼之前,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急忙将这项新情报告诉田中、柴野司机、坂本和前野搭档,并附注:请你们留意「御厨」这个姓氏,如果在哪里看到,请告诉我。
先前访问过的人,我以邮件和传真通知他们,并写信到自救会网站。日商新天地协会中,有没有叫「Mikuriya Syoken」的人?若和暮木老人一样是假名就没辙了,但期待万分之一的侥幸也没损失吧。能得到古猿庵的情报,已是奇迹。
我也写信向对方道谢。按下传送键前,我略微犹豫,又添一句:
「古猿庵先生,你会去旁听即将开始的小羽雅次郎代表的审判吗?」
我在迟到前一刻赶抵办公室,在集团广报室大致确认过早上的业务后,检查自家电脑信箱的邮件。有回信了。
「至少小生一个人,要守住小羽雅次郎年轻时日的形象。」


10

在我小时候,小学每一班孩童表演儿童剧,或举行合唱、演讲比赛,总之是这类文化性活动,然后邀家长前来参观,都叫「才艺发表会」,究竟何时变成「文化祭」?
「这样岂不是和国高中的活动没有区别?」
「因为要跟中学部一起办啊。」
前往参加桃子学校文化祭的路上,我和妻子谈论着这个话题。这天是十一月的第三周,大好晴天的星期六。头顶的蔚蓝天空,让人想断定日本四季中就数秋季最美,而即使如此断定,也几乎不会引来异论。
今天一整天,让心思远离种种事件吧。一早起床,我就这么打定主意。我的小桃子今天要粉墨登场,大出风头。她会在同学的钢琴伴奏下,朗读三篇与级任导师讨论选出的诗作。这种时候,怎能分心想别的事?
其实,桃子想加进一篇自己写的诗,但…
——跟别的诗比起来,桃桃的诗太差,还是不要了。
她说的两篇「别的诗」,选自编给小学生阅读的《美丽的诗歌世界》。菜穗子有点生气,认为比起诗作优秀与否,小孩子朗读自己作的诗更有意义,老师根本不懂。我个人则觉得,照桃子喜欢的方式去做就好。她那么拼命练习,我只能祈祷正式登台时,也能顺利表现。
老旧的校舍被万国旗、假花等装点得像庆典般热闹。桃子一定会很开心——我不仅这么想,也满心欢喜,脚步不禁变得轻盈。
「你果然是那种文化祭型的男生。」
「那是什么定义?」
「我刚想到的定义。」
「相反的类型是什么?」
「当然是运动会型的男生啊。我要提醒,运动会型与运动社团型的男生可不一样。」
轻快谈天的菜穗子应该也很开心。同时,因为身为母亲,她会紧张得情绪高涨吧。
诗歌朗读得到与戏剧表演相同规格的待遇,在礼堂举行。桃子她们的一年A班预定上午十一点登场。在那之前,我和妻子四处参观学校的展览。美术社的特别展览非常精彩,主题是「未来」,有描绘正统科幻未来都市的作品,也有抽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