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房东及其他房客、不动产仲介业者,都没将认识的邻居或顾客,与电视和报纸描述的公车劫持犯外貌重叠在一起。众人异口同声,认为老人不可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他很斯文,爱干净。没有人拜托,却会每天打扫垃圾场和公寓周围。他住在二楼边角,上下楼梯似乎颇吃力。」
在新闻画面中如此陈述,自身应该也六十多岁的民生委员有些伤感。
「他不会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身世,所以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以前好像是做买卖的。由于妻子死去,生意变差,又没人继承,在十年前收山。之后曾当一阵子计时人员,可惜最近都找不到那样的工作…」
今时今日,这些都是切身的问题,民生委员结结巴巴地说。
「依我所知,他总穿皱巴巴的衬衫和长裤。外出顶多套件夹克,没看过他穿西装。由于舍不得理发钱,都是自己随便剪,所以给人的印象不是很体面。」
印象与公开的肖像画大相径庭,也是民生委员迟迟没通报的原因。
「跟他谈生活补助的事,却发现他比我清楚。可能他在别的地方申请过,但被打回票。」
暮木一光户头的余额,根本不够缴下次的房租。他住的公寓收拾得相当干净,屋内约三坪大,附小厨房和洗手间,没有浴室。警方采集家具和物品上的指纹,及掉落的毛发进行DNA鉴定,确定老人的身分。
「虽然他有旧型的映像管电视,却是坏的。他常听收音机,说是在附近垃圾场捡到的。我提出十个问题,他往往只回答一个,相当沉默寡言。」
关于暮木一光指名的三个人,民生委员完全没有头绪,也看不出他与「克拉斯海风安养院」及附设诊所的关系。
如同那天晚上田中在公车里所说,暮木一光孑然一身。去年九月他搬到那栋公寓,之前在哪里、过怎样的生活仍是一团谜。
「若租屋有保证人,或许可当成线索。但他签约时是仲介的不动产公司担任保证人,什么都查不到。不过,听说他不曾做出令房东困扰的行为。我想也是,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怎么会突然劫持公车呢?民生委员纳闷地垮下肩膀。
某新闻节目的特别报导中,有个名嘴认为暮木处在贫穷与孤独中,对未来感到悲观,一开始就打算自杀。他劫持公车没有明确的目的和意图,只是想惊扰社会。
「或者,他原本要带几名乘客一起上路。自杀延长线上的杀人,这叫做『扩大自杀』,有不少前例。」
至于暮木指名的三人,是他单方面怨恨的对象。当事人极可能根本不明白被找上的理由。
「搞不好是用来搅乱警方侦査的烟雾弹。」
听到这段发言,我不禁关掉电视。老人并非毫无目的地行动,也感觉不出他想带我们共赴黄泉的意志。对于指名的三人,他有种明确的恶意,或者说制裁的意志,在场的人质再清楚不过。
面对一个孤独贫穷的独居老人,网路社会不肯投以太多的关注。世上有更耸动、更値得讨论的事物。关于被指名的三人,不出所料,警方并未公开资讯,于是出现冷漠的观点:「反正是老头子和老太婆之间的纠纷吧?」没有暮木老人期待的,或我们担忧的那么沸沸扬扬。
另一方面,我们人质的话题比暮木老人持续稍久。赔偿金的事被拿来谈论,也有网站登出我们的真实姓名或姓氏缩写。
为何四个成人无法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反倒乖乖受缚?这是我们人质受到最多责难的部分。再加上赔偿金的事,流传的金额与暮木老人提起的时间点都不正确,我们被批评为「贪财」、「守财奴」,但仍有「这也难怪」、「谁都想要钱,想活命」之类支持的意见。
有趣的是,赔偿金的话题发展开来,演变成热闹滚滚的讨论:
「在枪口下当人质,要拿多少才划算?」
网路上的陌生人,仿佛在重现我们与暮木老人的对话,也像在享受缺乏现实感的自私讨论。
实际上,在得知暮木老人身无分文时,赔偿金在我们这些当事人眼中便彻底失去现实性。讽刺的是,或许正因如此,媒体和网路上的「正义使者」才会这么快放过我们。倘若暮木一光真的是大富豪,我们想必会遭受更多追究与质疑。
查明老人的身分时,山藤警部曾联络我们,之后便音讯全无,也没再找我们讯问。
孤独老人自爆式的死亡——公车劫持事件被如此分类,而后落幕。由于嫌犯死亡,随着书面送检,捜查总部也宣告解散。
与海线高速客运有限公司的赔偿谈判十分顺利。公司发给每位乘客相同的慰问金,并负担田中和我的医疗费用。柴野司机的待遇,看在外人眼中似乎也没有重大变化。
对了,「社会」还有一种耐人寻味的动向。事件刚落幕,就涌现鼓励、支持柴野司机的声音。海线高速客运总公司和营业所接到大量的电话、传真及电子邮件,请求不要处分她,希望继续录用女性驾驶员。其中应该也有认识她的当地乘客,但大多是善意的一般市民吧。
之所以会有此现象,是前野小妹的部落格文章推波助澜——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海风警署道别时,前野决定向大众宣扬柴野司机尽忠职守,令人敬佩的行动。可惜现实并不容易,她也没有那么坚强。
「爸妈和打工地点的同事都骂我,叫我不要多事,低调一点。」
案发两天后,她附上哭脸的表情符号,传简讯给我。
「我拒绝采访,也停止更新部落格。有人在别的网站看到爆料,立刻跑来留言说我就是人质之一,我好害怕。」
看似风平浪静的网路反应,在唯一的年轻女性前野那里,似乎掀起暂时性的大浪。
「我接到恶作剧电话,非常困扰。家里的电话换了号码,手机也要换,我会再通知大家。」
査出老人身分、田中接受椎间盘突出的内视镜手术、坂本在别地方通过面试得到工作、前野辞掉「克拉斯海风安养院」的厨房打工,在这些特别的时候,一天之内我们四人会交换好几次讯息。搜查总部即将解散前,各家报社曾要求举行共同记者会,但我们决定回绝,这也是透过手机和电子邮件商量。田中说「我厌烦了」,前野说「我还是很怕」,坂本说「我不想做让芽衣害怕的事」。然而,共同记者会流产,最感到松一口气的应该是我吧。真的要召开记者会,又得麻烦「冰山女王」和桥本。
四人之中,前野最勤于和其他三人联络。问出田中的电子信箱,告诉我们的也是她。田中虽然在警署的洗手间说过那样的话,实际上并没有来找我商量。现在也是,除非我关心他术后复原情况,否则他不会主动联络。
「发现暮木老爷爷不是有钱人,田中先生感觉真的非常失望。」
这是坂本的简讯。得知老人的身分后,称呼就从「老爷爷」变成「暮木老爷爷」。
「毕竟他内心应该有点期待。」
「与其说是失望,更像是恢复平常心,感到丢人吧。」我回复。「我们就别再提这件事。」
田中先生想忘掉事件和我们——我打到这里,寄出前删掉这一句。
「做人总要留点情面。」坂本回信。
如同桥本所言,事件似乎成为坂本和前野的月老。两人传来的讯息中,都会提到对方的名字。不过升温的速度有些差距,坂本早就「芽衣、芽衣」地喊个不停,前野直到最近才称呼他为「小启」。
两人曾忽然想起般关切同一件事:
「园田总编后来状况如何?」
我感谢两人的好意,回复「没有起色」。
「她继续请假,但我想不用担心,谢谢。」
案发以来,园田瑛子便暂时停职。受理停职申请的集团宣传杂志《蓝天》的发行人今多嘉亲,立刻任命代理总编,也就是我——杉村三郎。
「临时总编和代理总编,哪个比较好?」
岳父这么问,我选择后者当头衔。看到发行人不打算开除总编,我放下心,用自家电脑和列印机制作代理总编的名片。希望在一盒一百张的名片用完前,总编就能回归职场——尽管这么想,名片已用掉一半。
园田瑛子依旧毫无联络。没有电话,没有简讯,连张明信片都没有。
屋龄相当久的都营住宅,有时会座落在都心精华地段。就是让人忍不住掐指计算,若换成公寓,房价会是多少、房租可收多少的地段。南青山第三住宅也是其中之一。
以前其中一户住着叫北见一郎的男人。北见在警视厅任职二十五年,投入犯罪侦办工作,在某个时候下定决心,离开警职,然后直到过世,都在此当私家侦探。
我和北见结识于两年前的事件。我不是去委托案子,最初只是向他确认某人的身分,随着情势发展,愈走愈近。他已是癌症末期,早做好离世的准备,给过我一份未解决事件的档案。因为那份档案的内容,就是当时我涉入的事件。
北见逝世后,我们的往来结束,我也可以将继承的档案阖上。因此,我并不是连北见的工作都继承下来。成为私家侦探,对我而言几乎是一种幻想,北见相当清楚这一点。
不过,至今我仍深受他留下的足迹吸引——虽然没告诉任何人,尤其绝不会告诉妻子和岳父,深藏在心底。
北见有妻儿。他辞掉警官的工作,开设私家侦探社的「鲁莽之举」,曾害得家庭瓦解,但夫人回到病榻上的他身边,为他送终。从此以后,儿子对抛弃家庭的父亲恨意逐渐消融。身为私家侦探的父亲,尽心尽责,帮助过许多人,这一点打开了儿子紧闭的心房。
北见病逝后,家里又变回两人生活。为塡补北见生前一家人的空白,北见夫人和儿子司谈了许多。然后,他们想在「爸爸住过的地方」生活,想看着相同的景色生活。据说,菜鸟上班族的司,年收勉强符合都营住宅的入住标准。
「要是我加薪就危险了。」
我在北见的一周年忌日上门拜访,司如此笑道。
原则上,入住哪一户是抽签决定。即使以前家人住在那里,母子俩也不一定能搬进南青山第三住宅。最后顺利入住,只能说是幸运,但北见夫人觉得「是外子在呼唤我」。
居所不一样,也不同栋,但北见母子在亡夫及亡父每天生活的景色中,平静度日。将妻子留在精品店的我,就是想来拜访他们。
公车劫持事件的平面媒体和电视新闻报导中,都没公开人质的姓名。北见母子知道我被卷入,是司从网路看到相关资讯。当时他浏览的犯罪事件网站,「杉村三郎」写成「杉村次郎」,由于有今多财团员工这项讯息,他才晓得是我。
案发几天后,母子俩打电话慰问我,稍稍闲聊过,就没再联络,所以,我今天是想去北见的佛坛上个香,报告案件已落幕,我平安无恙。
我从都营住宅土地内的儿童公园打电话,司不在,但夫人在家。她说「欢迎你来」,我一手拿着途中买的糕点,穿过都营住宅外围染上秋意的花草丛。
初次来访时,都营住宅在进行修补工程。现在已完全修缮完毕,外墙分别漆成白、淡蓝与黄色,外观时尚。由于设有电梯,住户免于爬楼梯的疲累。
北见夫人在门口等我。司曾不小心透露,所以我知道夫人的年龄。不过,她同时具备符合年龄的沉稳,及看不出年龄的青春洋溢。
我在佛坛前合掌。面对唇角浮现淡淡笑容,仿佛正感到腼腆的北见遗照,我才想到他的名字也叫「二郎」。以此为开端,我和夫人聊起一郎与三郎听起来都像假名,缺乏真实感,可是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几乎不会有登场人物叫这个名字。
「不过,人质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当过二十五年警察妻子的北见夫人,应该比其他人都熟悉犯罪事件。正因如此,她为我们的平安感到欣喜的话语,显得特别有分量。因为北见涉入的事件,大部分是无法在所有人都平安的状况下解决,才需要警方出面。
北见提过,他会辞掉警职,是受够只能在悲剧发生后行动。就是想设法预防悲剧发生,他才会做起私家侦探。
「担任谈判人员的山藤警部,对于让暮木老人过世一事感到很遗憾。」
「啊,我能理解。」
现场的警察都是如此,她应道。
「若是直接与歹徒谈判,听过歹徒的话声,这种感受更加强烈。」
「北见先生也曾在人质事件中担任谈判人员吗?」
「不清楚…外子在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明确的职务吧。往往是看情况,从负责案子的搜查总部挑适当人选,观察歹徒的反应,见机行事。」
如果是北见,大部分的情况应该都能胜任。
「暮木先生年纪很大吧?而且没有前科或案底,是个温和的人吧?要是外子还在,或许会说时代变了。」
手枪是从哪里弄到的呢?夫人颇为纳闷。
「就算是买来的,手枪又不是烤面包机,摸索一下就会用。」
「烤面包机吗?」我不禁笑道。「手枪似乎可透过网路买到。这年头,什么都靠网路。」
关于手枪的取得途径,搜査总部也深入追查,但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之所以说可能是从网路上购买,也是透过我们人质的证词,推测暮木老人十分熟悉网路。不过,老人的帐户没有类似的交易纪录。警方说现金的提领,都是数千圆单位的小数目,也没有汇款资料。
不可思议的是,暮木老人的公寓里没有电脑。报纸也报导过,我相当在意,甚至特地打电话向山藤警部确认。民生委员也不记得老人住处到底有没有电脑,至少没有桌上型,一眼就看得出是电脑的机器。
暮木老人使用笔电,并在行动前处理掉——大概是这样吧。如果没有电脑本体,无从深入调查。或许老人不想让提供手枪的人惹祸上身。
「真是难以捉摸的案子。」夫人为我斟满咖啡。「外子提过,有些案子知道犯人是谁、动机或为何犯罪,警方的侦办工作也都结束,却教人难以释怀。」
「哦,专家也会这样吗?」
「毕竟外子是那种个性。只要将证据准备齐全,审判时不必担心,接下来就无所谓,像这种人就不会在乎。」
山藤警部也说过,连还手机之类的小事都想亲自处理,是出于他的个性。
有件事不仅是不可思议,而是根本无法理解。「在公车里与我交谈的暮木先生,伶牙俐齿到令人发毛的地步。」
不过,民生委员认识的暮木老人沉默寡言,并非健谈的人。
「总觉得不像同一个人,令人无法释然。」
「劫持公车时,会不会是太兴奋,话才特别多?」
我也这么解释,试着让自己接受,但似乎还是没办法。
「健谈或寡言,可能会受状况左右改变。然而,举枪瞄准陌生人,逼对方听话,是极为异常的状况。一向安静的人,会因此兴奋起来,滔滔不绝也不奇怪。正因平日沉默寡言,在那种情境中,才会将积压在内心的话全部倾吐出来。只是,暮木老人的善辩,不是那种类型的雄辩。并非表面上的滔滔不绝,他的言行带着一股自信——对过往人生成就的一种自负。换句话说,和民生委员描述的暮木老人性格南辕北辙…」
我喃喃低语,赫然回神,发现北见夫人微笑注视着我。
「杉村先生。」她的眼神带着安抚。「最好不要多想。事件结束,一切都已过去。」
沉默片刻,我回以微笑:「是啊。」
将话题转到司的近况,似乎是正确的选择。北见夫人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有些担心,又十分期待地谈起儿子交到女朋友,却不肯介绍给她。
「是职场上的同事吗?」
「不清楚。」
「是司说他交到女朋友吗?」
「怎么可能?是我从他的态度,看出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么,介绍给母亲应该还要很久。决定与对方共结连理前,司大概没办法带她回家。
「放宽心,慢慢等吧。」
「是吗?我和外子刚交往,就带他回家。」
「啊,女生跟男生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杉村先生也是?」
我的情况是特例中的特例,只好笑着瞒混过去。
「儿子交女朋友,北见先生会担心吗?」
「外子不在乎,只会说顺其自然。」
遗照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这么一提,最近如何?没人会来委托北见先生办事了吧?」
北见去世后,发生过几次不知他近况的客户介绍新委托人,或以前受他照顾的委托人又有麻烦,造访主人不在的公寓。
那种情况,通常是由与北见熟识的国宅人员,或搬过来的北见夫人,亲自应对来客。有一次,我偶然撞见这样的场面。一名有求于北见的老人拄着拐杖,一阶阶爬上公寓阶梯,站在人去楼空的门前。转告私家侦探已不在人世很简单,但老人失望的神情令人心痛。对北见夫人而言,这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碰到的老人很快死心,但有些访客要求夫人负起责任,介绍其他合适人选,或希望夫人继承丈夫的工作,百般纠缠。这表示委托人就是如此困扰,但遭遇困难,变得视野狭隘的人,本身也会成为「头痛人物」,此即为例证。
由于担心这种情形,我习惯如季节寒暄般询问。北见去世一年后,这也成为无异于季节寒暄的招呼用语。
然而,这次不同以往,夫人有些惊慌地眨眨眼。
「其实…」她犹豫着是否该告诉我,「上星期有人来过。」
「是来委托案子吗?」
「不,是以前受过外子照顾的人…唔,他是很规矩的人,也礼貌地向我致哀。」
「不过…」她回望佛坛,又一阵迟疑。
「不妨告诉我。若有必要说明北见先生关闭档案,确实结束工作后才离世,我可代为向对方解释。」
这是在最后委托北见工作的我的责任。夫人是女性,司又年轻,可能会无法招架对方的要求。
「抱歉,」夫人叹息。「那是不算事件的事件。」
这样反倒勾起我的好奇心。
「五年前的四月,他来找外子商量。因为是外子发现生病,第一次住院后出院,返回工作岗位不久,他也晓得外子生病的事。」
夫人站起,拉开佛坛底下的小抽屉,取出一张名片。
「就是这位先生。」
我望向名片。「足立则生」是台东区一家报纸贩卖店的店员,名片是那家贩卖店的。
「他住在店里。名片后面写有手机号码,说是预防万一。」
确实,背面有原子笔的字迹。
「意思是,要你联络他吗?」
「不,不是那种强迫的感觉。」
「问过他的来意吗?」
「他碰上诈欺。」夫人有些难以启齿地补充:「或者说,不小心参与诈骗行为。」
「哦…是最近的事吗?」
「不,五年前他为此来找外子。当时他没工作,居无定所。据本人描述,差不多就是流浪汉。有人找上他,告诉他能赚一笔钱,于是他答应帮忙。」
这是很常见——感觉很常见的事。
「那就是他说的参与诈骗吗?」
「是的。我没仔细问,足立先生也有些客气,只概略叙述。」
「他想拜托北见先生做什么?」
「他发现自己做的事是诈骗,非常内疚,想告发把他扯进去的那伙人。所以,他拜托外子深入调查。」
比起碰上诈骗,想要告发这种委托更棘手。
北见夫人苦笑。「毕竟大病初愈,或是说刚开始抗癌,无法像身体健康时那样…外子告诉足立先生,虽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这事不好办。」
而且,若是揭发诈骗集团,足立也可能吃上刑罚。
「外子说服足立先生『更重要的是重建你的生活』,帮他找到工作。」
「真像北见先生的作风。」
「确实。」夫人深深点头,微笑道:「于是足立先生放弃告发,唔…至今已过五年。」
然而,因缘际会之下,足立碰上把他卷入犯罪的诈骗集团一员。
「就在他上门造访前两、三天,所以是最近的事。」
对本人而言,等于是犹豫两、三天后,才来找北见。
「他觉得还是不该任那些人逍遥法外。」
我忍不住呻吟,「听起来不像是纯粹的正义感。」
可能是看到对方经济富裕,心生嫉妒。要做多余的揣测,多少理由都想得出来。
「可是,五年之间,足立先生都不曾与北见先生联络吗?受到他的照顾,至少该寄贺年卡——」
夫人缩着肩膀,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五年前外子介绍的工作,他连三个月都没待满,觉得丢脸,便不敢再来。」
我又呻吟了一声,不禁失笑。
「嗳,这件事最好搁下别管吧。」
「我也无能为力啊。」
夫人与佛坛上的遗照对望,又缩了缩肩膀,以眼神道歉。
「我抄一下名片上的资料。」我取出记事本。「只是备而不用。」
最后,我们和乐地重提司的神秘女友。辞别北见夫人,回程我没搭电梯。从水泥墙旁的户外阶梯下楼。
都营住宅土地内有座小型的儿童公园,设有一对秋千。我和这秋千之间有回忆,也有点孽缘。经过秋千旁,不知为何,我的身边就会有事情开始变化,或是发生。
放在外套内袋的手机响起。这是公车劫持事件后买的新型手机。
来电显示为「间野京子」,是我们集团宣传杂志编辑部的第四名编辑。
喂?她的话声传来。
「我是杉村。」
「星期日打扰,真的非常抱歉。」
虽然是间野的声音,却不是平常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