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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您有什么事吗?」
「或许有江户寄来给我的包裹。妳可以代我向阿松询问吗?是装着胶水、白胡粉、岩绘具(注:日本画颜料所用的原料,多以矿石磨碎制成。)的包裹。」
其他作画老闻言,一阵哗然。老师咧嘴而笑,露出缺牙。
「各位教我调制小森村所用的颜料,我也想贡献一些,当成回礼。」
「太感谢了。」
巳之助爷爷十分开心。
「送我们老师用的颜料,未免太可惜。」
取下包覆头顶的手巾,笑咪咪低头鞠躬的,是余野村唯一派来的作画者,名叫贯太郎,他的父亲是余野村拥有第二多田地的农民,他今年应该已过二十岁。此人微带戽,嘴角垂落,起初觉得有点可怕,习惯后才发现,他其实个性温柔,就是身子骨太瘦,也许是大病初愈。因为他吃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脸。
「那我走喽。」
阿月转身,朝仍在打混摸鱼的阿玉呼唤。
「阿玉,记得先去汲水。泡在水桶里的墨壶和小碟子可以洗干净,不过摆在外廊上的千万别碰。」
「阿月,妳少摆架子,我就快当妳的嫂嫂了……」
阿月没听她把话说完,便快步离去。
到名主大人家拜访时,邮包已送达,是个小木盒。里头装着几个用油纸包覆,再以蜡封住的包裹。因为入手并不沉重,阿月决定连同木盒一起背着走。摆上一包当下午点心的蒸地瓜和柿饼后,她返回别房。路上看到一群在外头玩耍的孩子,阿月的妹妹们也在其中,于是互相挥手。一早降霜,太阳升起后便融解,田垄上多处泥泞。春天的脚步接近了。
她想早点让老师和大家见识木盒里的东西,气喘吁吁回到别房时,已发生那场风波。阿玉平躺在外廊,贯太郎忧心忡忡地朝她的脸搧风。一平待在一旁,满脸羞愧,不知所措,简直坐立难安。
「啊,阿月小妹。」
「这女孩突然大叫一声,仰身倒下。」
「她从屋顶掉下来吗?」
可能是身为来自余野村的客人,贯太郎并未直呼阿月的名字。
阿月边喘息边问道:
「阿玉怎么会爬到屋顶上?她是在屋里。」
由于老师他们忙着用浆糊暂时固定底稿,打扫完屋顶的一平从旁协助。在溪谷边洗东西的阿玉回到屋内,站在后面观看。
「她突然大叫一声。」
两眼翻白,仰倒在地上。
「她放声大叫时,指着那边的烟囱。」
贯太郎比向前面房间的屋梁上方。
「不晓得她是怎么了……我背她回村里吧。」
底稿几乎都固定完毕,别房宛如一盏贴满水墨画的座灯。屋里传来画师们的话声。
阿月悄声问:
「阿玉会不会是希望哥哥理她,才刻意这么做?」
咦?发出惊呼的,不是一平,而是贯太郎。
「阿月,妳别胡说。」
一平又气又急,但阿月毫不顾忌。老爱添乱的阿玉如果是在演戏,绝不能将贯太郎这样的好人卷入其中。
「贯太郎先生,我是说真的。阿玉整天嚷着要当我哥的媳妇。」
「原本说好,要让我哥娶一名叫阿夏的女孩当媳妇,但去年夏天她突然病逝。阿玉觉得自己有希望,渐渐变得厚脸皮。」
动了怒气的阿月口无遮拦。贯太郎闻言,再度发出「咦」一声惊呼,收起带有调侃意味的笑容。
「一平,真有这件事?」
虽然两人无话不谈,但贯太郎毕竟是余野村的人,应该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那名叫阿夏的女孩,是病死的吗?」
「是的,死于疫痢。」
原来是这么回事――贯太郎颔首。
「真可怜,你一定很难过。」
令人惊讶的是,他眼中竟微泛泪光。阿月和一平面面相觑。
贯太郎急忙拭泪。
「哎呀,让你们见笑了。抱歉、抱歉。其实,去年春天,妻儿双双离我而去。」
这次发出惊呼的,是阿月和一平。
「现在还是不时会想起他们,管不住泪水。其实,我们村子原本应该是要派一位名叫伊助的老爷爷来作画,但他有事离不开村庄,我自愿代替他前来。」
阴错阳差问出这么沉重的一段过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贯太郎频频吸着鼻涕,颓然垂首。就在这时――
「哇!」
阿玉突然大叫一声,猛然坐起身。阿月他们大吃一惊,纷纷往后退开。
「阿玉!」
「阿,阿月!」
阿王面无血色。
「阿、阿、阿……」
阿玉口水飞溅,下巴抖个不停。看来不是在演戏。
「是我。我在这里。」
阿月执起阿玉的手。「我哥也在。阿玉,到底怎么了?」
阿玉突然表情一垮。
「有、有,有妖怪!」
画师们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跑到外廊来。
「噢,她醒啦。」
阿玉不顾一切握紧阿月的手,拚命摇晃,放声哭喊。
「有妖怪!我看到了!妖怪瞪着我们!」
「在、在哪里?」
众人尽皆错愕,
一平率先提出正经的提问。
「那座烟囱!」
阿玉看也不看,转身指向房间的烟囱。
「啊,一平。」
阿玉猛然回神般,甩开阿玉的手,紧抱着一平不放。
「一平,我好怕啊!我想回村子。」
一平连忙着将阿玉往回推。
「真会添乱。」
巳之助爷爷半生气、半无奈地说道。
「这种地方哪会有妖怪啊,妳是被狐狸或狸猫耍了吧。」
「它,它长着人脸。」
阿玉紧抱着一平,极力辩驳。
「它一头乱发,下巴凸尖,瘦得像骷髅一样。」
同样瘦得下巴凸尖的贯太郎,尴尬地搔抓脸颊。
「那个东西从高高的烟囱往屋内窥望。」
巳之助爷爷指向烟囱。
「会不会是有人从村里跑来看热闹?」
「不,应该是狸猫在搞鬼吧。」
这群作画者你一言、我一语时,阿玉再度放声尖叫。
「那是老太爷变成的妖怪!」
这时,原本面露苦笑,望着这场骚动的石杖老师,突然一本正经地喝斥。
「不可胡说。」
他的严厉口吻,令其他脸上挂着笑容的人纷纷转为严肃。
「可是……」阿玉再度哭起来。
「一平,带这女孩回村里吧。」
一平和阿玉离去后,众人又开始作业,不时更换底稿的位置。老师打开阿月运来的木盒,检视里头的东西,接着向众人说明颜料的色调和用法,别房又恢复生气。
阿月忙着汲水、调制浆糊,张罗各项琐事,但若说阿玉刚才的话她完全不在意,那是违心之言。
她忍不住抬眼往上瞄。那是再平常不过的烟囱,拆除木板后,一平重新套上网子,不必担心鸟兽会闯入。土间上方的烟囱朝西,房间上方的烟囱朝东。此时已是向晚时分,橘红色的阳光从土间射进屋内。
「今天就到这里吧。」
晚上众人会先将防雨门和门板装回去。正当众人拆下暂时固定的底稿时,一平返回。「占用各位的时间,真是抱歉。」
众人小心收拾整理、熄灭余火,一起离开。
「话说回来,还真是奇怪。」
巳之助爷爷笑着朝阿月问道。
「阿月,妳不怕吗?」
一点都不会――阿月回答。「不过,我是不是不该在场?女人向来不能参与座灯祭。」
「妳和阿玉都还不算是女人,只是小孩。」
就是说啊――其他作画者跟着附和。贯太郎颔首赞同。
「在制作大座灯时,向来都会请女人帮忙张罗 妳工作勤奋,做事又谨慎,别说不能参与了,连明大人都会夸奬妳。」
石杖老师也在一旁面露微笑。但阿月看得出,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立春的脚步一天一天接近,对于别房的工作,众人也加快步调。
从那之后,阿玉非但没到别房来,连在佃农长屋里,也不再纠缠一平和阿月。阿玉的母亲从一平口中得知经过后,将阿玉痛骂一顿。因此,阿玉总站在不远处,怨恨地注视着每天去别房报到两兄妹。
「阿玉才像妖怪。」
一平如此说道,露出许久未见的愉快笑容,阿月看到也同感开心。
在立春前三天,第一次贴上全部上好色的图画,虽然是暂时固定,但这是正式要用的图画,势必得小心处理才行。
「哇……」
眼前的景象美不胜收,阿月看得目眩神驰。
「老师,好美喔!」
「是吗?妳也喜欢?」
老师指着其中一幅「秋天」的图画。
「这里不是画了一名采收树果的少女吗?因为人太小,脸画得没那么像,不过这就是妳。」
这么一提才想到,这就是先前老师要阿月「维持这个姿势别动!」时,她摆出的姿势。
「数数看从春天到冬天画的所有人像,刚好就是小森村的人数。」
长木村和余野村分别画出象征他们村庄的半缠,加进画面。在「冬天」的图画中,披在地藏王身上的是长木村的半缠,而「夏天」时插在水田中的稻草人,穿的则是余野村的半缠。
「我在这里。」
贯太郎指着站在图画角落朝田里施肥的人,莞尔一笑。
「这是巳之助爷爷画的,下巴明显往前凸出。」
等入夜后,四周变得昏暗,把屋内的灯点亮,就会浮现每一幅画。如果从外头看,感觉像在观赏巨大的幻灯片。
大家都欢欣鼓舞,阿月拍手直喊「好美、好美」,雀跃地绕着别房转圈时,有个东西映入眼帘
是手。
土间上方的烟囱。将原本封住的木板拆下后,
一平重新套上网子。有人从外头伸手,搭在网子上。
――居然爬到那种地方。
阿月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会是谁?这名想偷看别房美丽布置的调皮鬼,究竟会是谁?
下一瞬间,网子外赫然出现一张枯瘦的老人脸孔。双目圆睁,嘴巴半张。
光是这样就够古怪了,但他的出现方式同样怪异。手明明从烟囱底下伸出,脸却由上而下垂吊着。
阿月放声叫喊。当时她到底叫了什么,直到现在仍想不起来。只记得她的声音马上被另一个更大的声音掩盖,背上有只手摀住她的眼睛。
发出叫声,并伸手摀住阿月眼睛的人,是巳之助。他单手摀住阿月的眼睛,一个扭身,因力道过猛,倒卧在地。
「巳之助先生,振作一点啊。」
余野村的贯太郎马上扶他起身。巳之助紧紧抱着阿月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地叫喊:
「不行、不行,不能看!」
接着,他以很快的速度诵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阿月挣扎着从巳之助的臂弯里溜出。她以手撑地坐起身,抬头望向土间的烟囱。
那里已空无一人,什么也没看见。
石杖老师及周遭的男子,皆呆立原地。阿月用力握住一平的手,他才回过神
「阿、阿月,妳不要紧吧?」
「哥,是老太爷!」
发出声音后,阿月也变得呼吸急促。
「老太爷从烟囱窥望我们!」
惹事者阿玉并非信口胡说,阿月同样亲眼目睹。
巳之助闻一言,再度扯开嗓门道:
「那不是老太爷!」
「可是,巳之助爷爷……」
「不行,不行!」
巳之助可能是想抓住阿月,彷佛在游泳,一再伸手抓向她。贯太郎急忙从身后架住他。
「你冷静一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月躲在一平背后,一平挺身保护妹妹。
「你们说的老太爷……」
石杖老师仰望土间上方的烟囱,接着环视在场众人。
「是名主大人的父亲吧?」
村里的作画者纷纷颔首。
「是的,是前任名主大人。」
「阿月,妳确定对方是老太爷吗?」
他平静地询问,阿月点头。巳之助安分许多,神情转为颓丧,双手掩面。贯太郎忧心忡忡地伸手贴向他后背。
「和阿玉那时候一样,对吧?」
「是的,阿玉 不是在胡闹。」
虽然很不甘心,但阿月不得不这么回答。
这样啊――画师说着,点了点头。
「可能是这里的图画太美,已故的老太爷跑来欣赏吧,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对他来说,这会是极佳的供养――师继续道。
「干脆多加把劲,在立春的前一晚,努力布置出人间仙境般的景致吧。巳之助,好不好?」
石杖老师拍着巳之助的肩膀,柔声劝道。巳之助颓然垂首,沉默不语。作画者面面相觑,但没人提出反驳。
「好了,今天做到这里吧。」
听从老师的指挥,众人把画取下,着手收拾。巳之助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阿月替他担心,来到他身旁。
「巳之助爷爷。」
她出声叫唤,巳之助没动,只瞅阿月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哪有什么供不供养的。」
那东西才不需要――己之助语带不屑。
「阿月,妳刚才看清楚了吗?」
「我看到老太爷的脸。」
老太爷卧病前,常在村里散步。要是有人工作偷懒,就会出言训斥,如果孩童做危险的事,也会当场喝斥。大家都认得他的脸。
「虽然长得像,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老太爷?。是狐狸或狸猫想诓骗我们。
这是山里的野兽干的好事。」
之前阿玉目睹时,作画者当中也有人笑着这么反驳。
巳之助低头望着地面,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算了,妳不必再说。」
余野村的贯太郎担忧地望着他们。与阿月目光交会时,他像在打圆场般唤道:阿月,熄灭余火的工作就麻烦妳喽。
返回佃农长屋的路上,一平开口问:
「阿月,坦白告诉我,妳看到什么?巳之助先生对妳说了些什么?」
阿月详述经过,一平听得神情凝重。
「连妳都看到啦。」
是狐狸还是狸猫呢――一平喃喃低语。
「哥,你也这么认为?」
一平频频转动手和头。
「那反而比较像是守宫(壁虎) 。」
张开手脚,紧贴着烟囱的墙壁,的确很像守宫,并且手和头上下颠倒。
「亡灵会以那种模样现身吗?」
「我哪知道。」
一平似乎有些恼火,语带不悦。
那天,阿月心里一直搁着这件事,但过了一晚,旭日东升后,心情好转许多。昨天事发突然,不太有真实感,像做了一场噩梦。
一如平日,背着大大的包袱前往别房时,她发现变得不太一样。虽然防雨门敞开,,但还没开始作业。没看见巳之助的身影,村长和惣太郎已到场。他们找来村里的作画者和贯太郎,围着石杖老师盘腿而坐。
她正纳闷是怎么回事时,一平急忙爬行来到外廊。
「现在正聊到棘手的事,妳先别过来。」
一路将阿月赶到东边森林内,一平才道出缘由。
「昨晚巳之助先生跑到惣太郎先生家,两人一同去找村长谈判。」
「谈判?」
他们希望不要将别房布置成这个模样。
阿月大吃一惊。
「若是如此,就没有大座灯,明大人也不会醒来啊。」
明天就是立春的前一天。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话?」
一平噘起嘴,盘起双臂,十足的男人样。
「昨天那件事,巳之助先生好像大受打击。」
――那是亡灵。是妖怪。我看到了,我亲眼瞧见了。
「他还说,会出现那种东西,全是我们做错事的缘故。」
――就算将别房装饰成那样,仍不能用来代替座灯祭。这么做唤醒的不是明大人,而是亡灵啊。
「谈判结束,他便一病不起,直到今天早上都无法起身。」
惣太郎益发慷慨激昂,于是村长前往査看别房的情况。
「老师可有说什么?」
「还不就和昨天一样。别房变得漂亮,已放的老太爷前来观,有什么不对?他说得一派轻松。」
「那大家呢?」
「大家都没看到亡灵。」
真伤脑筋――一平说。
「喂,阿月。妳真的看到老太爷吗?」
阿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确实见眼目睹,但现在感觉一切就像一场梦。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自己没瞧见,是一时眼花看错,这件事就能平安收场。
一平叹了口气,「逼问妳也没用。」
阿月的哥哥心地十分善良。
「村、村长打算怎么做?」
「他吩咐今天暂停作业,等村民齐聚再讨论。」
原来如此,前往江户工作的村民今天会返回。
「那么,会等到大家集合后再讨论喽?」
「只能这么做吧。」
「哥,你支持哪一边?」
「不知道。」
虽然他很坦率,但实在不太可靠。
「不过,惣太郎先生是不会改变心意的。他看起来怒不可抑,一直说石杖老师不能信赖。」
「什么话嘛,老师才不是坏人。」
一平点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但惣太郎先生的话我明白。他说那个画师和我们这些农民百姓不同,猜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思。」
石杖老师的心思,和这次的事会有什么关系?阿月一头雾水,返回村里。好转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很不甘心。
――全是我害的。
不管看到什么,当时别那么惊慌就好了。要是别大呼小叫就好了。这么一来,巳之助爷爷就不会发现,都怪我太粗心大意。
「真是辛苦妳了……」
阿近心有所感地说道。多么棘手的情况啊。
「阿月,这不是妳害的。妳完全没错,更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这点我很笃定――阿近也慷慨激昂起来。
「仔细想想,是谁引发这些纷争?不都是一主公吗?」
归咎原因,全是一主公禁止举办座灯祭的关系。这正是一切纷争的开端。
「这件事我也明白。。名主大人会想向一主公禀报,希望他引以为戒,不要重蹈覆辙,也是无可厚非。十分理所当然。」
见阿近义愤填膺,阿月直眨眼。
「不过,小姐,这次的事顺利解决了。」
阿近大感意外。
「咦,没有再度变成喧闹不休的场面?」
不是要等到出外工作的人返回村内,大家齐聚一堂后,才要做定夺吗?
「是的,因为不像上次花那么多时闭,很快谈出结论。」
「是怎么办到的?」
小森村的村长一回到村里,便催促大家参观别房,并吩咐从外地工作返家的人,把伴手礼阁一旁,先去一趟。
「村长还说,就算是佃农也不必有所顾虑,毕竟是和村子有关的大事。」
村子里上上下下,只要是能动的人全部出动。就算是不能动的,也会请人背着前往别房。
「名主大人的女侍阿松也去了吗?」
「是的,毕竟是村长的吩咐。」阿月笑道。
「连怕得要命的阿玉也一样。我想拖着她走,她却从我手中挣脱,大呼小叫,后来是我哥陪她前往。」
阿玉恭顺地跟着一平,可见很懂得见风转舵。
「亲眼目睹后,再也没人害怕。」
也是。贴上绘有小森村四季景致的图画后,别房完全化身成特大号的座灯,美丽又梦幻。
「石杖老师逐一指出上头的图案,解释『其实我们把所有人画进图里』,,大家都开心极了。」
哦,这是我吗?我家在哪里?啊,真的画进里头了。爹,你在这里――于是,连一开始反对装饰别房的人,也马上受到吸引。
「我爹说,江户有许多吸引人去观赏的漂亮玩意,但都没它好看。」
「唔……」阿近一脸佩服,「原来如此,村长真是深谋远虑。」
既然布置出这么棒的作品,轻易舍弃实在糟蹋,干脆用来代替庆典的大座灯。只要村民也倾向这么做,就能力排众议。
实在高招。不过,想必村长不是凭逻辑判断,想出此一方法。约莫是亲眼目睹别房后大为惊奇,相当欣赏,才想出这个方法。
「那天傍晚,村民一直在讨论,如果朝别房点灯,不知会是怎样的景象。」
几名作画者一度被惣太郎说服,心生动摇,后来听到大家这般赞叹,也就不再那么反感。别房是我们呕心沥血的作品。
「惣太郎先生虽然焦急,但没人肯听他的。」
「这也难怪。」
说什么亡灵如何如何,当然不吉利,又骇人听闻,但也只是片面之辞,村民未亲眼瞧见。相对地,彩绘别房的四季图画在眼前展开,两者说服力截然不同。
「名主大人怎么说?」
「尽管石杖老师一再邀约,但名主大人表示,为了顾及一主公,他得保持一概不知的立场,一直待在宅邸里。」
还顺便训了村长一顿,责怪他不该让村民这般喧闹。
「连名主大人都感到忧虑,可见村民多么开心。石杖老师肯定得意不已吧。」
听到阿近的话,阿月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
「呵,抱歉。」
聆听者实在不该抢话。
「不,是我不好。呃……」
阿月双目低垂,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阿近重新坐正,安分地等待。
「隔天……就是立春的前一天,一早别房就忙得不可开交。村里的民众全跑来参观,弄得到处脏兮兮。」
这也是无可奈何,但涌进大批群众,再怎么小心提防,还是会弄脏画,或导致边角剥落,势必得赶在傍晚前修补完成。
「我再度和哥哥一起帮着打扫,搬运座灯、烛台、油桶、蜡烛箱,为了到时能点燃众多灯火。」
阿月和一平忙进忙出。
「不久,村长和扛大座灯的人前来,着手准备今晚的各项庆典。」
座灯祭的大座灯会在村内游行,但别房无法离开原地,今晚唤醒明大人的祭礼结束后,为了让村民能再来参观,得做好事前准备。由于众人万分期待,要是放任不管, 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晚上要穿越漆黑的东边森林,有些地方路面不平,容易引发危险。为了让众人井然有序地前来,预先做好安排,派人担任前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