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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妳的错。」
母亲低语,像在盘算什么,瞇起双眼。
「老师也想询问阿夏的事吧?」
「嗯,不过他马上就不问了。」
是吗――母亲颔首,紧咬着嘴唇。
「要是阿夏还在世,一平或许就会跟妳说,况且妳一知半解,反倒不好,所以,娘就把知道的告诉妳吧。不过,绝不能向任何人泄漏,包括妳爹,明白吗?」
母亲停止挑选材料,紧握阿月的手叮嘱。
「老太爷上了年纪,身子骨虚弱,连脑袋也变得健忘,不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于是,夫人嫌弃老太爷,央求名主大人另盖一幢别房,将老太爷赶去住。」
这样的话,石杖老师推测「老太爷是被赶出名主大人的宅邸」,并没猜错。
「老太爷一个人连饭都没办法吃,也没办法如厕,受到这么冷酷的对待,不可能不生气,所以常破口大骂。偶尔名主大人悄悄前来探望,他总是流着泪,吐出心中的怨恨。不论名主大人怎么安抚,他仍无法平息怒气。」
原来这么严重啊。
「娘和阿夏很同情老太爷。因为儿子对媳妇言听计从,极为不孝,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一平这么做,娘一样会生气。」
母亲板起脸,撇下嘴角。
「所以,我们十分用心照顾老太爷,但老太爷可能是把我和阿夏,当成名主大人和夫人的同伙。当他头脑清醒时,总对我们口出恶言,娘是无所谓,但阿夏就可怜了。要是有人对妳说『我死了之后, 一定会狠狠诅咒你们』,是不是很恐怖?」
阿月非常震惊。阿夏遭受这么严苛的对待,仍在别房工作?
「娘,妳和阿夏从没透露只字词组。」
「这不是可以逢人便说的事。」
当然,名主大人严厉下过封口令。
「不过,老太爷去世后,前来帮忙整理别房的阿松怕得直发抖。」
母亲相当生气,忍不住半挖苦道。。
「妳要是这么排斥,小心老太爷化身成鬼魂出现。他怨恨每一个人。」
阿月打了个寒颤。「真、真的耶,阿夏真的死了。」
莫非是老太爷的恨意造成的?
啊,糟糕!阿月以前去过别房,偏偏今天还吵吵闹闹地闯进屋内。难道下次会换我?还是母亲会更早?
正当她快要哭出来时,母亲朝她额头拍一下。
「怎么连妳也说这种蠢话。」
哪会有这种事啊――母亲笑道。
「那只是娘对阿松的恶作剧。」
「可、可是,阿夏……」
「她是染上疫痢。虽然可怜,但夏天喝了水腹泻,有时就是染上疫痢,并不是老太爷的诅咒。」
母亲谨慎向阿月解释。
「阿夏是今年夏天过世,与老太爷相隔两年。况且,名主大人的宅邸里,都没人发生异状。」
如果我们先遇害,还有天理吗――母亲笑着解释。
「也、也对。」
见母亲一脸平静,阿月的颤抖逐渐止歇。
「没错。不过,娘对阿松的恶作剧似乎有点过头。」
阿松至今仍害怕老太爷的怨恨,才会告诉画师这件事。
「那个人也很伤脑筋、石杖老师看起来不是坏人,但毕竟是外地人。」
又油嘴滑舌。
「由于有过这样的纷争,名主大人才想暗中封闭那幢别房。因为害怕,想拆也不敢拆。」
要是拆毁后,老太爷的怨念散播开来,可就麻烦了。
「所以才关上防雨门,连烟囱一并堵死,将别房封闭。尽管如此,总有一天那幢别房还是会在风雨中枯朽。这么一来,怨念也会消散。名主大人应该是这么希望吧。由于坐落在小森神社的跟前,明大人的威仪可能也会加以净化。」
未免想得太美好。明大人是水田之神,才不会插手管人们的怨恨。
「既然名主大人这么想,我们最好离别房远一点,不然,可能会惹来无妄之灾。这样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阿月向母亲承诺。
不过,之后什么事也没发生。石杖老师一样在村里四处作画,他看到阿月,只笑咪咪地打招呼,完全不会提到别房,阿月不清楚他后来是否曾独自到别房作画,但这样正好。阿月决定忘掉此事。
秋天的蔬菜和杂谷的收割期结束,时序迈入寒冬。许多工作勤奋的男女,纷纷从小森村前往江户市区打零工。男人当搬货的苦力,女人则是帮佣。
出外工作的地点,是由名主大人与江户的人力中介商讨论后决定,再由村长指派人手。每年几乎都是去固定的地方,大家已习惯。这种时候,男人是佃农头领带头,阿月的父亲同样跟着丈吉走。
原本今年秋天,一平要是娶阿夏为妻,成了有家室的人,便可一起到外地工作。如今他无法成行,十分遗憾,更增添心中的凄楚。一平送父亲离开时,显得意志消沉。吃完早餐,阿玉来邀他替熬煮颜料开锅,难得一平板起脸下逐客令。
「我要去帮甚兵卫先生工作,有许多事要忙。」
对留在村内的人来说,在进行农具保养的同时,还要烧制木炭,都是很重要的工作。制成的木炭装进草袋,批卖给前来采购的中盘商,换取贵重的钱财。甚兵卫是烧制木炭的老翁,后背严重弯驼,十分高兴一平愿意帮忙。
「一平,你既然是村里的男人,就得学会制作颜料的方法啊。」
阿玉不满地发着牢骚,但有件事更令阿月担心。
「我们可以制作颜料吗?」
「是上头叫我们制作的,应该没关系吧。不过,今年不能用村长家的仓库,现在正将需要的物品运往北边水田的农舍。」
前往一看,北边的农舍里设有临时搭建的炉灶,运来熬煮颜料的大锅、研磨材料用的钵、筛滤煮汁的细网竹筛。里头聚集了五、六人。
「阿月,谢谢妳凑齐这么好的材料。」
拥有自己的水田,每年都会为座灯祭使用的大座灯上画的老爷爷惣太郎,如此夸奬阿月。今年凡事都得暗中进行,采集材料倒还好,但要晾干时,需要特别费心,所以看到成果格外开心。
阿玉马上插话。
「我也很卖力。」
「是吗?得做出气派的大座灯才行。」
没能获得夸奬,可能是心里不满,阿玉多嘴补上一句。
「不过,座灯祭真的办得成吗?要是一主公不同意,我们偷偷这么做不太好吧?」
惣太郎闻一言,脸色一沉。
「不懂别乱说。座灯祭有多重要,妳不会不知道吧?」
惣太郎扯开嗓门喝斥,在场的大人纷纷转头望向他们。挨骂的阿玉垂眼望向地面,噘起嘴。
「惣先生,用不着这么紧绷。」
同样负责替大座灯上画的老爷爷巳之助,出声缓颊。
「阿玉和阿月都做得很好,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是,有劳大家。」
拉着阿玉的衣袖走出屋外时,石杖老师悠哉走在北边水田的田垄上,逐渐接近。
一看到阿月便朝她挥手。
「那画师整天嬉皮笑脸的,是个怪人。」
阿玉见对方和这里有段距离,毫不顾忌地拿他出气。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我们快回去吧。」
阿月催促阿玉,突然一阵心神不宁。惣太郎先生平时对佃农很和善,但刚才似乎是真的动了肝火。莫非阿玉说中了?
尽管名主大人居中协调,一主公还是不肯同意?这次的座灯祭将无法举行?
那年冬天特别冷,连小森村也下过几场大雪。腊月时下的那场雪,是得上屋顶除雪的大雪。在这一带是相当罕见的情形。
「冬天下这么大的雪,也许明年夏天会闹大旱。」
望着纷脱的白雪,一平如此说道。
「我听甚兵卫先生提过,以前曾有几年是这样的情况。」
「别讲这种不吉利的话。」
母亲的语气很冷淡。
「有明大人的守护,这个村子会平安无事。」
阿月帮母亲的忙,照顾妹妹们、将旧衣拆开重缝,学做针线活、编草鞋……每天都过得十分忙碌。想到去年的这时候常和阿夏在一起,又感到一阵落寞,连带记起那幢别房,于是她索性把内心的盖子盖上。
座灯祭的准备工作理应是暗中偷偷进行,但在那之后,阿月再次目睹村长和长木村的村长穿着棉袄的背影,垂头丧气地离开名主大人的宅邸。村长他们的步伐似乎无比沉重,连阿月都看得出他们的疲惫。
不久,在腊月中旬时,拥有水田的男人全被村长找去。聚会结束,消息传进佃农长屋,得到的结论是――座灯祭取消。
「最后还是没能获准吧。」
阿月说个不停,为了让她歇口气,阿近插话。
「这样实在令人为难。有没有引发冲突?」
阿月喝口茶润喉后,重重点头。接着,她露出不知该怎么接话的表情,于是阿近又帮她剥开一颗茶包子。
不久,阿月侧着头吐出一句:
「炫闹不朽?」
她其实是想说另一个成语吧,真可爱。
「是喧闹不休,对吧?意思是,人们各自说出想法,吵得不可开交。」
喧闹不休。
「阿月,妳会很多艰涩的字汇呢。」
「是那时候学的。」
阿月腼腆回答,将包子送入口中。
「制作大座灯的人选都已固定,加上村里,半的人到外地工作,像我们这种佃农没资格参与村长他们的聚会,所以聚在村长家喧闹不休的人数,推算得出来。」
「嗯,嗯。」
「不过,知果只是小森村自行讨论,不会有结果,于是找来余野村和长木村的人。三个村的村长和负责准备座灯祭的人聚在一起,人数真不少。当大家决定要前往名主大人的住处谈判时,那股气势简直就像一揆(注:农民或信徒集结在一起,反抗当权者的组织团体。) 。」
「名主大人想必大吃一惊。」
「是的,我们非常担心,站在远处观看宅邸的情况,一直传来大声的咆哮。」
听说村民也并非团结一致。有人主张无论如何都得举办座灯祭,有人认为既然主公不允许,也没办法,不要给名主大人添麻烦。姑且分为强硬派和恭顺派吧。两派人马的对立,没有身分高低之差,形成一场直言不讳的争论。
「不久,两方都开始征求支持者。」
甚至想派信差把前往江户工作的人叫回来。
「平常不会这么做吧?」
「是的,到外地工作的人,直到座灯祭即将开始才返回村内,是我们的惯例。」
座灯祭的隔天是立春,是新的一年农事正式展开的日子,所以合情合理。
「在村长的训斥下,终究没这么做,不过佃农还是主张大家要团结起来。」
阿月的父亲到外地工作,家中派一平前往名主宅邸。
「哥哥很担心今年夏天会闹大旱,大骂停办座灯祭的命令岂有此理,撩起下襬塞进衣带,朝名主宅邸飞奔而去。」
在强硬派中,有人和一平一样担心。甚兵卫爷爷的话,可谓前人遗留的智慧。这一带流传着一种传说,只要冬天下大雪,来年夏天就会闹大旱。
大旱马上会引来荒灾。对农村而言,完全干涸的水田,是等同地狱图般的景象。正因出现这么可怕的情形,才得虔诚向明大人祈愿,现在却碍于人世间的缘由要停办座灯祭,算哪门子事啊?
阿近认为此话有理。
「自从阿夏死后,哥哥第一次显得这么有精神。」
上午前往宅邸的一平,直到入夜后才返家。
「他说事情已谈妥。」
多亏有石杖老师。
「又是那个画师?」
「是的,哥哥一脸难以置信。」
那位老师口才真好
「身为外地人的石杖老师,说服名主及喧闹不休的村民,成功解决麻烦吗?」
「是的。」
石杖老师是这么说的:
――总之,为了避免触怒服丧中的领主,得停办惯例举行的庆典,但只要能唤醒水田之神就没事了。既然如此,不妨采用另一种处理方式,各位意下如何?
「利用那幢别房?」
母亲听得双目圆睁。
「嗯,将别房的门板和防雨门全部拆下,改成纸门,糊上纸。」
整个别房看起来就像大座灯一样。
「别房位在小森神社跟前。在那里安设一个特大号的座灯,从神社就能清楚看见,岂不是最适合用来唤醒明大人吗?」
但这绝不是座灯祭,只是改造别房,不算违抗「主公的旨意。况且,采用这个提案,为了举行座灯祭准备的颜料和用纸也不会白白浪费。
「这是石杖老师的提案吧。」
「他竟能让名主大人同意。」
母亲表情凝重。
「因为老师说,只要有一个晚上用漂亮的图画装饰别房,并点亮灯火,就称得上是对在别房逝世的老太爷的一种供养。」
阿月和母亲不禁面面相觑。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样很好啊,名主大人也算是对老太爷尽了一分孝心。」
其实根本不算是尽孝,名主大人明白自己的不孝引来父亲的怨恨,如果能让这笔仇恨一笔勾销,心中的忧闷也能消除,可谓一石二鸟。这才是名主大人的真心话。阿月忍不住想这么说,但母亲蹙起眉,摇摇头,她才没说出口。
「点一整晚的灯火后,别房要怎么处理?」
「和大座灯一样,捣毁焚烧。当然是尽量和座灯祭的惯例相同比较好。」
别房将从世上消失,完成重要的任务。
「原来如此。」
母亲语意深长,只有阿月才懂。
「真是好主意。」
「我就说吧。老师好像也不是这几天才临时想到,贸然提出,应该很早以前就持续和名主大人讨论吧。」
极有可能。
「长木村的村长说,他无法做主,要再回去讨论,余野村的村长则是接受提议,表示要派个负责画图的人过来。如果每天都从余野村赶来,太浪费时间,干脆借住村长家。总之,这是今天的结论。」
「有人说,要是最后一主公怪罪下来,比闹荒灾可怕。」
这是在一旁聆听众人讨论的阿松提出的看法。
「虽然名主大人斥责『还有比荒灾更令农民害怕的事吗!』但长大村的村长并未让步。他说『名主大人,要是您误听外地人的花言巧语,做出错误的决定,最先人头不保的将会是您,真要这么做?』,恫吓名主大人。」
名主是领主的代理人,颇有身分地位,但管理村子的是村长。况且,这次的情况,村长很清楚名主不可能对一主公说「长木村的村长违抗命令,令我很头疼」,才会赌上村长的尊严,坚持自己的主张。
至于小森村的村民是否全部上下一心,着手将别房布置成大座灯?其实不然。负责制作大座灯这项重要工作的人员中,有人认为将别房改造成像大座灯一样,反倒会引来明大人的惩罚,不太愿意配合。负责作画的惣太郎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能好好举办庆典,干脆不要做还比较说得通。」
他留下这些话,退出作画。如此一来,其他负责作画的人也心生不安,最后只剩巳之助爷爷
正在发愁时,石杖老师主动加入。他一定是从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
「归咎起来,这算是我的提议,况且我也是一名画师,请务必让我略尽绵薄之力。」
开始进行作业前,我会斋戒沐浴,到小森神社参拜,向明大人禀报此次的缘由。如果接下来的行动不合明大人的意,将恳请明大人对我岩井石杖降罚――话说到这个分上,他展现出无比的热忱,自然是奏效了。
小森村的人过完简朴的新年,马上着手修缮别房。在纷乱的情况下,起步晚了,偏偏这次做法又和往年不同,众人手忙脚乱。
一平主动请求村长,让他帮忙修缮整理
「当初老太爷住在别房的时候,阿夏常去那里吧。」
「唔……嗯,她很认真照顾老太爷。」
「所以,这次不光是对老太爷的供养,也会是对阿夏的供养。」
一平表示,为了阿夏,他想将别房改造成漂亮的大座灯
「哥,石杖老师的话,你居然当真呢。」
阿月嘴上调侃,但失去阿夏,她同感悲伤,十分明白一平的想法,于是自愿前往支持。女人和孩童不能参与座灯祭,阿月只能负责打杂。每天背着重物前往东边森林,是很辛苦的粗活,但她甘之如饴。
「你们两个真是的。」
母亲感到讶异,但并未拦阻。
于是,阿月与石杖老师再次碰面。
「噢,是阿月。麻烦妳了。」
老师忙着指挥修缮及讨论该如何画底稿,阿月只是远远望着他。
――他似乎相当高兴。
自从在阿月的带路下来到别房,老师可能就在打这个主意吧。他曾经提过――真想在这里作画。对了,干脆将整幢屋子改造成大座灯,并在上头作画,想必会很美。该怎么说服名主大人?
名主推托「不能让人觉得是我在指挥一切」,始终没踏进别房。只有在修缮完成,装上仅有框架的门和纸门时,偷偷来瞧过。与他同行的,是至今仍惴惴不安的阿松。
「只要全部糊上纸,看起来就像一盏大座灯。」
名主发出赞叹,四处检视,并欣赏石杖老师和巳之助爷爷画的底稿。阿月一直很在意名主的反应,她并未错过那一幕。
画师凑向名主耳畔,悄声道:
「关于搁置在这里的破水瓮,还是保持原状。当顺利完成仪式,要将这里捣毁焚烧时,再连同那个水瓮一起打碎吧。」
那就太好了――名主应道。
一直摆在别房里的破水瓮,这里不是活人的住处,是死人的居所,证据至今仍摆在土间的角落。阿月亲手擦拭得干干净净,不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是她替水瓮感到哀伤。不过,此举博得画师的夸赞。
开始要使用颜料了,需要许多陶壶和碟子。阿月在溪谷边清洗村里运来的用具时,阿松走近。
「妳真卖力。」
「是啊,阿松姊不也一样?」
「这种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
阿松缩着肩膀,转头望向别房。
「老师常往这里跑,我们得来看看情况。」
「如果是要替老师办事,我可以代劳。」
「妳和一平都很了不起。对了,从明天起阿玉会来帮忙,她想看人作画。」
不管她以什么当借口,重点就是想待在一平身边,真烦人。
一切应该都与阿月的想法无关,不过,确实就在阿玉到来的那天,发生异状。
「唉,好麻烦。」
吃完午餐,收拾餐具时,阿玉发着牢骚。
在别房里无法煮饭,土间的炉灶要是清理干净,就能重新使用,然而……
「这里不是住家,是要献给明大人的大座灯,不能将无谓的生活琐事带进来。」
由于石杖老师如此吩咐,在修缮时一概撤除。如果要取暖,就在溪谷边升火,顺便烧开水。一天吃三餐,分别是早餐、午餐,及下午点心,不过都是在名主宅邸烹煮后运来。
因此一天当中,阿月至少得往返村庄和别房两次。工作空档能吃的有蒸地瓜、稗饼、饭团等。一直都有六、七个男人在场,所以一次这么多人份,颇有重量。由于提供酱菜,甚至是装在饭盒里的炖菜,一次搬不过来。有时临时需要物品,还得立刻赶往拿取。
对此,阿玉相当不耐烦。
阿月冷淡应道:「既然这样,妳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哼,我是想说,只有妳一个人会很辛苦,才来陪妳耶。」
「有我哥在,没问题。」
这里的工作,一样得暗中偷偷进行。村里的女人不能吵吵闹闹来帮忙,几乎只有阿月和一平在打杂,牢骚满腹的阿玉留下只首碍事。
此刻,一平上到屋顶打扫。要将这里布置成大座灯,其实最好不要有屋顶,但担心会降雨或下雪。既然这样,至少要打扫干净。
阿玉仰望着一平
「他的动作真轻盈。」
一平应该不是察觉阿玉的视线刻意避开,但他突然走向屋顶的另一侧,消失踪影。
一平的动作确实轻盈。就算是高处,他也三、两下就攀了上去。这么一提,之前爬上屋梁,将封死的烟囱打开的也是一平。烟囱是纵一尺、宽一尺半的窗户,上头罩着网子,防止鸟兽书入。网子上还迭着木板钉死,所以打开时费好大一番工夫。
为何当初要这么大费周章?
――虽然讶异,但阿月答应过母亲,只得选择沉默。
「我也去帮一平的忙好了。」
「随便妳。不过,要是踩穿屋顶,跌落地面,小心扭断脖子。」
石杖老师和巳之助爷爷等几个负责作画的人,拿着用黑墨大致画成的底稿抵向门框和纸门,讨论哪幅画该摆在哪个位置上。底稿是在透写纸上绘制,待一切分配妥当,再重新描绘在真正的用纸上。这么一来,就不会浪费纸张和颜料,所以作画者全认真起来。
老师的态度,就像之前对阿月一样,完全不会用高姿态的口吻,大家迅速打成一片。此刻,他们拿着底稿,一会贴向纸门,一会移开。
「这样的话,在这里摆上西边森林的景致,前方安排插秧时的水田画面,如何?」
「如果是这样,针对此处水田与贴在土一后门的画做图案的连接,不是挺好?」
众人讨论热络,兴致勃勃。
「人家本来很期待大座灯的武者图。」
阿玉一脸无趣地说道。
「今年画的全是乡村景致。」
描绘村庄四季不同的风貌,其中将春天的图画特别放大,数量也格外多,提醒
「明大人,春天来了」。这也是老师的主意。
「要把人也画进去,还有插秧和收割的模样。」
「嗯。」
「以靠近小森神社的那一边当春天,往右依序是夏、秋、冬。好,那我先走一步。」
阿月整理好要搬的货物,站起身时,石杖老师看到她,抬起手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