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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住家的水缸也见底。
受害最严重的,当属村长金桥家,正因金桥家曾奉白子大人为屋敷神、家神,所
以白子大人对他们的怒意更盛。茶碗里的水甚至转眼消失,十分可怕。
平太从鼻孔吁口气。
「要是村长肯道歉赔个不是,重新好好对待白子大人就没事。」
人类实在是自私的动物,当对方肯听你的请求,给你方便时,就感激涕零,一旦
不听你的话,便百般嫌弃。
「终究是野兽,有理说不通。」
三十年前,曾向白子大人传达祈愿的修行者,这次被请来封印祂。
「从此,人们改称白子大人为『旱先生』。」
由于白子大人不断把水呑进肚里,小野木的景色犹如遭逢旱灾,大伙不约而同地
这样称呼祂。
「幸好有加上『先生』的尊称。」
阿近没刻意打岔的意思,平太噗哧一笑。
「旱先生认为后面没加『大人』太随便,非常生气呢。」
气归气,旱先生的法力终究赢不过修行者。临时神社遭捣毁,旱先生被封进山里
的小庙,独自度过漫长的岁月,逐渐为人们淡忘。
这都是富半先生出生前的事,也难怪平太碰巧前往的小庙,会如此荒芜。
不知何时,平太的小手轻抚胸前,彷佛在安慰栖宿他体内的旱先生。阿近也学他,掌心贴着胸口思考。
旱先生为什么赢不过那修行者?是灵力减弱,还是因祂终究只是双野兽?一旦失去人们的信仰,就算再忿忿不平,依旧得落寞退场吗?
「小野木至今仍不曾遭遇山洪。」平太低语。「村里虽然有座气派的神社,但供奉的神明名讳,写的全是艰涩难懂的汉字。」
之前那修行者声称,这才是自古便存在当地的神明。
「你是在今年夏天将旱先生带回村子的吧?」
于是,小野木的水源逐渐干涸,错愕惊慌之余,人们猛然记起被封印在遥远过去
的那位小小「神明」。
「他们也真过分。」阿近不自主地盘起双臂。「只耍诚心道歉不就好了吗?请求旱先生原谅先前的无礼。」
然而,小野木的村民、金桥家,及应该算是智者的山奉行与力户边大人,都本末
倒置。他们一口咬定旱先生是邪魔,要把祂,连同平太一起赶去江户。
「我也告诉过村长他们,不如整修小庙,好好供奉旱先生。」
最后换来一顿臭骂。
「只有富半先生没责怪我。」
富半十分疼爱平太,且他儿时听爷爷提过,昔日出现在这块土地的白子大人,模
样可爱迷人。
「富半先生也说,我们这位白子大人虽身为山主,却是个小孩,用大人的态度讲道理请祂配合是行不通的。」
但他的苦心一样白费。富半认为自己该尽一分力,便陪同被逐出村外的平太前往
江户。
「不过,旱先生还是跟着你来了。」
山主被逐出自己的土地,应该会加倍愤怒。
「我也不明白。不过,旱先生一直和我在一起。」
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
「也许祂想到江户参观。」
平太认真思索着这个可能性。抱歉,我只是开玩笑――阿近道歉前,平太像在朝
自己内心发问,侧头低喃「搞不好祂想去有更多水的地方」。
「旱先生要是不在,我一个人到江户会很寂寞的。」
假如平太真是「一个人」,就不会被赶到江户,所以他的话有点不合逻辑。不过,阿近觉得这番话很温馨。
「你和旱先生是好朋友吧?」
平太有点难为情,神态像是和女孩相处融洽,而遭大人调侃的男孩。
「刚刚旱先生说了什么吗?」
祂若有话要说,我会洗耳恭听――阿近把耳朵凑向平太。
「祂想喝水。」
「明白,等我一下。」
阿近离开「黑白之间」,快步走向厨房,往水缸窥望,确认水是满的,接着顺便
到井边察看。正巧阿岛把青菜放在筛子上,刚要取水清洗。
「阿岛姊,井里有水吧?」
阿岛不禁一愣。当我没问吧,阿近笑道。
平太的旱先生听从他的请求,忍着没喝水。
现下祂一定很渴,阿近将长袖塞进腰带,提了满满一桶水。
当晚用餐时,阿近向叔叔和婶婶提起平太和旱先生的事。
平太和新太一块吃饭,从今晚起,会睡同一间房。当阿近他们还在进食时,两人
前来报告已在澡堂洗完澡,但彼此仍充满戒心,频频斜眼打量对方。
「哎呀,你们这样好像两只狗在互闻气味。」
接着会互咬还是互吠呢?伊兵卫调侃道。
「话说回来,这次又是让人难过的故事。」
听得无比入迷,频频忘记动筷的阿民,流露凝望远山的眼神。
「被带离父母身边,千里迢迢来到江户,想必心里很不安,又背负着这么沉重的
包袱……」
婶婶个性好胜,但一提到小孩,就特别容易感动。
「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入夜后,三岛屋仍未发生用水干涸的现象,旱先生一直在忍耐。
阿近决定在平太和新太那间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里,摆一个水缸。两名童工第一件
合力进行的工作,便是从厨房搬出水缸。
阿近吩咐平太,假如发现水变少,随时都能打井水补满,不过,夜里一缸水可能
就会被喝光,记得一早先前往汲水。
一无所知的新太,瞧见摆在房里的水缸,恐怕会感到既诡异又滑稽吧。以向新太
解释为契机,两人或许会打开心房,于是阿近故意一字都没告诉新太。
「看他平安地从澡堂返回,可见旱先生不喜欢洗澡水。」
伊兵卫净说着风凉话。
「既然这样,不如在店内及家中四处摆设水缸,旱先生应该会很满意。」
「才不要,那不就像屋里在漏水。」
整天都得注意将所有水缸装满,相当费工夫。
「我也担心这点。」阿近说,
「您愿意收留平太,我非常感激,但我们不见得是适合他的店家。」
平太先前的话,一直悬在阿近心中。
――旱先生搞不好想去有更多水的地方。
「旱先生附在平太身上,乖乖来到江户,可能是明白小野木不再是水源丰沛的土地。」
「或许不待在水源丰沛之处,也便使不出真正的力量。」阿民赞同道。
「嚷着要摘下马的肝、刨出平太的眼珠,这些恐怖的话全是恫吓。只怕待在
小野木的旱先生,已没多大的力量。」
伊兵卫抚着下巴沉吟。「阿民说得有理,毕竟旱先生连惩罚小野木的村民都办不到。」
接着,他突然望向阿近,
「妳猜是为什么?」
阿民抢在阿近之前回答。「因为早先生的力量源自水。」
「仅仅如此吗?」
阿近说出在「黑白之间」时的想法。「主要是小野木的村民不再信仰的缘故吧。」
「信仰吗……」伊兵卫低喃。
「难不成是遭村民嫌恶?」阿民连忙展开推理,「所以大伙对祂漠不关心。」
被人讨厌、嫌弃,神明也会感到难过。
「有可能。不过,诅咒神原是力量强大的神明,小野木的村民看到和平太一起下山的旱先生把水全呑进肚里,应该很害怕才对。」
伊兵卫到底想说什么?阿近与阿民面面相觑。
「旱先生是个爱哭鬼。」伊兵卫微微一笑,「祂先是哭着说,已受够独自被关在
偏僻小庙,当平太第三次带符灰上山时,也还因枯等太久而哭丧着脸。」
小女孩泫然欲泣的脸,感动平太的心。
「两人第三次见面时,泪湿双颊的旱先生,让我觉得好哀伤。旱先生可能认为平
太忘记祂的吩咐,再也不回来。」
被遗忘多年的山主,以为这次又被平太遗弃在这里。
「但平太的个性一板一眼。由于他信守承诺,旱先生才能载着他展开『山林疾行』。」
然后,顺利重返小野木,喝光小野木的水,从人们遗忘多年的记忆中回归。
「既然小野木的村民想起旱先生……」阿近接过话,「旱先生应该会重拾原本的法力。叔叔,您疑惑的是这一点吧?」
「嗯。可惜,天不从人愿,旱先生最后仍和平太一起被逐出小野木,」
到底是什么原因?伊兵卫抬头仰望天花板。
「不论是神明或人类,有心之物何时最感到寂寞?」
就是不被需要。
「所以,三十年前,先生才会败在修行者手下。」
今年夏天,祂让小野木的村民惊慌失措,却没有进一步的结果,也是此一缘故。
「小野木已不需要旱先生,不管是三十年前或现在都一样,因而旱先生没能取回真正的力量。」
「你说的需要……指的就是信仰吧?」阿民从旁插话。
「不是信仰。不过,那算是信仰的根源。」
阿近隐约明白伊兵卫想说的话。寂寞的旱先生,与被旱先生泪水打动的平太。此刻仍静静陪伴旱先生的平太。
需要和被需要。「想去有更多水的地方」,或许这是不太表达自身意志的方式。
「我认为,替平太考虑以后的出路才是最重要的事。总之,暂时留在这里,由我
们细心调杀他吧。」伊兵卫恢复悠哉的口吻,「眼下他能跟新太和睦相处就好了。」
「男孩打上一、两架就行啦,这是最快的快捷方式。」
干脆怂恿新太,平太若再拿石头砸麻雀,别光哭,直接扑上前把平太打倒便是。
「我们叫他平太吧,童工染松这名字实在别扭。」
「啊,就是这个。」伊兵卫咧嘴大笑,「不晓得是金井屋的上一代或这一代当
家,以熟识艺伎的名字随口叫唤童工,毫不羞赧。」
阿民莞尔一笑,阿近则微感惊讶。若伊兵卫没猜错,男人还真无可救药。
「叔叔觉得金井屋做的是哪种买卖?」
阿近十分在意房五郎提到的「红漆算盘」,但伊兵卫也不清楚。
「大概是金井屋里用的暗号吧。」
「房五郎这个人似乎很喜欢耍派头,应该没特别含意,不需要想太多。」
阿民蹙眉应道,她最讨厌会打孩子的男人。
接着来到当天深夜。
一声非比寻常的悲鸣,惊醒三岛屋众人。而且,并非只有一声,连续响起两、三
声。虽然仅发出尖叫没说话,但那的确是新太的声音。
店主夫妇、阿近、掌柜八十助、女侍阿岛等五人,皆一副没睡醒的慌张模样,差
点在狭窄的走廊上撞个正着,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直奔新太与平太的房间。
「新太!」
八十助率先打开纸门。一开始冲得很急的阿岛,由于和众人挤在廊上时仍不断听
见新太的叫喊,吓得几乎腿软。
阿近第二个抵达。
曾是贮藏室的这间房,约四张半榻榻米大,没设窗户,光线照不进屋内。
「新太?新太怎么啦?」
八十助摸索着进房。
「大掌柜!」
新太直奔而来,接住他的八十助躺倒。阿近绊到八十助,失去重心,尖叫着往前
一扑,正好瞧见平太月亮般小小的白皙脸蛋。他双手拢膝,蜷缩着身子。
紧抱八十助的新太,仍双手乱挥,不住大叫。他频频指着身后,直嚷「那个,那
个、那个」,眼看就快口吐白沫。
是阿近摆在房内的水缸。
「水缸怎么了?新太,振作一点。」
阿民抱住新太,朝齿牙打颤的他厉声一喝。
「阿岛,带新太进屋 ,让他换件衣服。」
仔细一瞧,新太竟吓得尿湿裤子,女侍们急忙把新太带走。
不知为何,伊兵卫脸上带着笑意,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原本也吓傻的阿近发现
叔叔注视平太,便改望向叔叔。
「发生什么事?」
是那家伙不对,平太语带辩解地冷冷应道。
「居然嫌半夜去上厕所麻烦。」
他想此接尿在水缸里。
「旱先生难得心情转好,那家伙又把祂惹火。想想看,有人在你头顶小便,任谁
都会生气吧?」
所以,才不是旱先生的错。
伊兵卫捧腹大笑,平太也噘着嘴笑出声。
阿近悄悄指着水缸,「还在里面吗?」
平太摇头。「出来了,见下和我在一起。」
阿近移膝向前,往水缸内窥望。好不容易习惯黑暗的双眼,看见缸底所剩下不多的水。
「先生真是遇上大灾难。」
伊兵卫笑得直冒泪,极力调整呼吸。
「你好好拜访旱先生,请祂别再生气,早点安歇吧。」
嗯。平太点头。
「对了,掌柜怎么啦?」
伊兵卫指的是八十助,他仍躺在地上。
「我的腰……」,八十助发出呻吟。
听说有个全身湿滑的女孩爬出水缸。
新太看到的旱先生,似乎真如平太形容,顶着娃娃头,有双乌黑大眼,长得相当
可爱。
只有祂的衣服显得「湿滑」。
「肚脐以上都和我们长得一样,不过……」
祂没有脚。
「犹如蛞蝓或蛇般湿滑,和水煮蛋一样雪白,且微带透明,不停扭来扭去。」
祂扭动着上半身爬出水缸时,怒目瞪视新太,喝斥一声。
――喂!
虽然对吓得半死的新太有点过意不去,众人哄堂大笑,唯一没笑的,只有腰痛的八十助。
旱先生真正的模样,似乎是蛇。这位山林之主是条巨蛇,与平太在小庙相遇时,祂的双脚完好,且被绑在一起,但那只是代表祂遭符咒封印罢了。
这么一提,平太曾说「山林疾行」时,他好像不是用跑的,而是滑行。
阿近大感佩服。一条巨大的白蛇背着小孩,还能弄弯杂树,扫过杂草,卷起疾
风,从深山奔下村落。
「为表达歉意,等天一亮,我们会马上将水缸洗刷干净,虽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
事,请祂原谅。」
接着,伊兵卫让两名童工排排坐,向他们讲道理。
「你们这样算扯平了。平太要为击落麻雀向新太道歉,新太要为冒犯旱先生向平
太道歉,明白吗?」
两人尴尬地互道对不起。
平太先露出笑容,新太则绷着脸。
此时,平太凑向新太耳畔,悄声低语。新太听得双目圆睁。
「真的?」
平太一脸认真地点头,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隔天早上,阿近起身到外头一看,两名童工正一起清洗水缸,勤奋地汲水。
之后,阿近悄悄问新太:「昨晚小平讲了什么?我会保密,你告诉我吧。」
平太是这么说的:
――旱先生第一次瞪我时,我也吓得漏尿。
阿近也和那晚的伊兵卫一样,笑弯了腰。
平太就这么融入三岛屋。尽管金井屋的房五郎骂他「野孩子,没一点用处」,但交代他办事后,阿近发现并非如此。平太颇有力气,应答总是很有精神,且十分勤快,唯一比不上新太的,只有礼仪。
运气不好伤到腰的八十助,在床上连躺数天,也是平太从旁照料。这位掌柜身材消瘦,个头矮小,所以平太总会问。
「掌柜先生,没问题吗?要上厕所的话,我背您去吧。」
八十助着实受平太不少照顾。
三天,五天、十天,日子转眼过去。半个月后,三岛屋仍没发生水逃跑的情况。
或许是旱先生晓得平太已融入新东家,由衷替他高兴,所以一直忍耐。房里的水缸一天会见底敷次,阿近总是特别留神补满 厨房和走廊角落也新摆几个旱神专用的水缸。
唯一的遗憾是,她始终无缘见旱先生一面……
补水时,阿近会顺便往水缸里窥望,但通常只瞥见闪动的波光。
新添一名童工的三岛屋,平安迎接新年。
初一到初三,大伙忙着四处拜年,接待宾客。开工当天生意兴隆,同样忙得不可
开交,转眼明天便是七草【注:指正月七日,有吃七草粥的习俗。七草分别是水芹、荠菜、鼠曲草、繁缕、稻槎菜、芜菁、萝卜。】。
此时,金井屋的房五郎来访。
「我们店里也有许多上门拜年的客人。
寒暄几句后,房五郎换上严肃的神情。
「听说三岛屋添了个勤快的童工。」
「黑白之间」的壁龛仍摆着松树和草珊瑚的盆栽,房五郎瞄花盆一眼。
「此外,三岛屋和左邻右舍也没传出用水干涸或水往外逃的风声。」
房五郎一脸不甘。
「看来,染松那麻烦的毛病已消失。若是三岛屋矫正他的毛病,得郑重答谢才
行。」
请归还染松。
「他是我们的伙计。」
阿近立即正色响应。「不过,您去年岁末应该曾托三岛屋照顾那孩子吧?」
「当时我们拿他的毛病没辙,不得不那么做。」
现下毛病治好,可就另当别论。
「无论是染松的餐费,还是府上对他的花费,我都会支付。」
「我指的不是钱的事。」
平太好不容易融入三岛屋,并结交新太这个朋友,如今又要带他走,不是很残酷
吗?阿近冲力转圜。
「大小姐,别激动。」
房五郎突然转为讨好阿近的表情
「为一个卑微的马僮争执,未免太不成熟。染松原本就是金桥家雇用的伙计,父
子俩都在金桥家工作,这就是他们的身分。」
平太才不卑微。
「这是金桥老板的意思吗?」
「是人情义理。」
他改为晓以大义的口吻。
「您还年轻,或许不懂,但金钱的借贷和伙计的交换,对商人是很重要的。倘若
把这个道理摆一边,完全替伙计讲话,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们瞧扁。」
虽然不想大过年生气,阿近仍不禁火冒三丈,
「既然如此,就去请教我叔叔吧,他比我更懂经商之道。」
阿近撂下这话,步出「黑白之间」,并反手关上纸门。由于她行经走廊时,脚步声太大,连阿岛都探头窥望究竟发生何事。
不料,伊兵卫道出惊人之语。「那就把平太还他吧。」
「叔叔!」
妳先冷静一下,伊兵卫安抚阿近。「没错,从过程必看,将平太还给金井屋确实
符合人情义理。阿近,别露出恶鬼般的表情。妳对我摆这种脸,我可伤脑筋。」
之前曾提醒平太的话,现下竟换成叔叔对她说。
「我不也讲过,在替那孩子想出路?这种情况我早料到,不必担心。」
伊兵卫显得自信满满。
「我们这里发生的事,妳不必告诉金井屋的人。我来劝平太,让他先回金井屋
打声招呼。」
「怎能这样随便乱说……」
「我可没乱说。看着吧,那孩子很快会回来。」
因为旱先生仍附在平太身上。
「叔叔,你到底在想什么。」阿近不禁怀疑。
「这得看旱先生怎么想了。」
伊兵卫神情十分开心,双手拢在怀里。
「房五郎确实教人生气,不过,教训他的工作就交给旱先生吧。」
平太并未违抗伊兵卫的命令。虽不相信只是回去打声招呼,但他仍乖乖遵从。
他随金井屋的房五郎离开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急忙前来送行的阿近途中折
返,因为强忍要叔叔重新和对方交涉的冲动,实在难受。
新太非常惊讶,且备感沮丧。时间虽短,两人已结为好友。
「他说要安排我和旱先生见面呢。」
新太泫然欲泣,七草粥一口也没吃。
「大小姐,小平在金井屋不会又被欺负吧?」
阿岛和八十助同样担心。中规中矩的八十助,为避免新太怀恨伊兵卫,刻意对新太展开说教,但和阿近私下独处时,则揉着刚痊愈不久的腰,纳闷地问:
「老爷真是的,不知在想什么。」
两天后的早上,三岛屋店外一片嘈杂。阿近和阿岛刚打扫完屋内,正歇口气时,新太脸色大变地冲进门。
「大、大小姐,熊来了!」
一名长得像熊的大汉来到店门口,表示要拜见阿近。
阿近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快步赶往店面。八十助正在接待那头「熊」,店里的客人理应对绚丽的商品看得入迷,却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大汉和矮小掌柜的奇特组合。
「您该不会是金桥家的富半先生吧?」
阿近猜得没错。对方穿着印有屋号的短上衣和绑脚长裤,拥有壮硕的臂膀,毛茸
茸的胳膊、茂密的浓眉和人造皮般黝黑的脸庞。
这名得抬头仰望的大汉,弯腰行一礼,彷佛散发出一股泥土的气味。
「是的,在下正是富半。」
不管怎么劝,富半始终不肯踏入三岛屋。他谦称自己没那个身分。
阿近请他从后门进屋,在厨房与他见面。担心平太的阿岛也陪在一旁。
「听闻各位很担心平太,在下非常感谢。」
富半讲话同样略带地方口音。
「现下他在我住的旅馆。」
据说是深川黑江町的一间商贾旅舍。那一带有不少木材商。
「意思是,小平又被金井屋赶出来喽?」
阿岛一脸焦急,富半歉疚地搔搔头。
「确实如此,所以我准备带他回村子。不过,在那之前,我认为得先向各位道声
谢才行。」
「小平没事吧?还是又被关禁闭?他也同意回小野木吗?」
阿岛一听更是着急,阿近提醒她:
「别慌,照顺序问。」
富半应声「是」,高大的身躯鞠个躬,因日晒而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放松,注视
着阿近。
「大小姐果然与平太形容的分毫不差。」
这个月初五,富半以上金井屋拜年的名义,向主人请假获准,从小野木来到江
户。当然,他其实是担心平太。
可惜,平太改由三岛屋照料,他没能见到平太。其中的原委,及金井屋也发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