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昨天晚上他们打电话给我,发出世界末日降临一样悲惨的声音。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他们吧。”
我答应了老师,而且在那一晚上便实现了我的承诺。
“当我听说从湖里捞到车子时,我会那么害怕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关于今出湖需要祭品的怪谈的关系。因为我想起了那个怪谈嘛。”小哲解释。
“至于我……”小直接口:“都是因为爸爸说出一对奇怪的话,我才会吓得脸色大变。”
我顿时面红耳赤,狼狈不堪(Helter-Skelter)。
我得声明一下,其实并不是我原谅了双胞胎,而是他们原谅了我。

有道是自作自受,那一晚我摄取了太多的酒精,使得脚指甲剥落的伤口又开始作痛。隔天我又去找花生大夫治疗。
“听说那两具尸骨的案件已经解决了。”我先开口聊八卦,医生很满意地点头道:
“看来咱们镇上的警察也不是省油的灯嘛。”
“的确是做得不错。”
“对了,你还记得那个车祸受伤的年轻人吗?”就是那个跟小直同一病房的年轻人嘛。
“记得呀。”
“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他们一伙人很喜欢在马路上开快车,就像赛车,因此常常在车祸现场那一带兜风。就在一年前吧,曾经看见一对卿卿我我的中年情侣停车在那个失事现场附近。”
“是吗?”我笑着说道:“看来那是自杀的两人都喜欢的约会地点嘛。”
因为离美智子住的地方很近,所以很有可能。
“我想是因为那里没什么人会去吧。好了,已经没问题了。”

隔天我回到东京。才刚刚踏进公寓大门时,就被一脸惊慌的管理员抓住,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
“你真是害人呀,实在受不了你。害得我打了110报警!”
原来是因为那张床单。我听了十分错愕,但是仔细想想这误会还真是发生得很有道理。
因为我自认为没做什么亏心事,所以随便地把床单丢到外面。但是看在第三者的眼中却不是如此。他们看到的是,沾满血迹的床单里包着什么东西,被弃置在垃圾集中处。人们本来就习惯把事情想得很夸张,这么一来更是非同小可。
可是错不在我,要怪就怪那个缺乏常识的贝多芬吧!我本来想这么反驳的,却突然想到了某件事。
我只是要将床单丢掉,但在别人眼中却有不同看法,别人认为我是要丢掉包在床单里面的东西。
这件事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出湖的尸骨,那是自杀,毫无疑问地,连遗书都确认无误了。而且那个失事现场也是他们常常约会的地点。
他们两个人的酒品都不好。然后……
被发现的车子都被撞烂到令人觉得有点不自然。
“老大,有些事想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
“什么事?”
我说明事情的概要后,提出想要调查的事项,“美智子自己有没有车子?有的话,一年前在他们失踪的时候,她的车子是不是故障了?”
“然后呢?”
“佐佐木太太是不是有汽车驾照?丈夫过世后,她有没有将车子送修?我想她应该会说前面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还有……”
“还有呀?”
“这件事有点麻烦。我想知道一年前在今出新町附近,有没有发生过开车撞死人,肇事者却没有被抓到的案件。这些能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吗?”
老大答应了,调查的结果,答案都是肯定的。

一个礼拜之后,我打匿名电话给佐佐木太太,向她要求,“我已经掌握证据了,如果不想公开真相的话,就带着钱到指定的地方来。”然后我在指定的地方等着。
她来了,一脸好像扛着很重的东西似地。
我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我想不用多久,我会偷偷地潜进她的房间,取得她应我要求所准备好的现金。对她而言,既然已经有人出面威胁,就算遭窃一、两次,她还是愿意把现金留在手边。所以偷起来并不费事。
事情真相其实令人不太舒服,我想。
那件尸骨的死因,和警方推测的有些不同。首先,佐佐木在遗书中提到的“丢脸的事情”,并非指在酒席上的可笑失态。
而是开车撞死人畏罪潜逃。
佐佐木和美智子的酒品都不好。他们常常在失事现场开快车,享受深夜的飙车之乐。
那天晚上也是一样。但是美智子的车子故障了,没办法发动。因为醉酒,胆子也变大的两人居然学起十几岁的不良少年去偷车,然后醉醺醺地开快车,接着出了车祸……
等到酒醒后恢复正常的两人发现闯祸了,不禁害怕地决定自杀。这才是佐佐木所谓的“丢脸的事情”。
那封遗书的文章,开头显得很唐突。因为那是第二张信纸,另外还有一张是第一张。佐佐木在第一张信纸中说明了自杀的理由。
佐佐木和美智子究竟用什么方法自杀的?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花生大夫提的那些方法,也可能是将汽车废气引进车里。总之他们的自杀方式,没有造成任何身体的外伤。
在佐佐木死之前,曾经打电话给他太太。惊讶的太太马上就赶到现场,发现了车上撞死人脱逃的痕迹非常清楚,也找到了两个人的尸体和详细的遗书。
佐佐木的妻子当场开始思考,动过一番脑筋后,她做好了决定。
幸好那个地方人烟稀少,没有任何人看见那部车子。他太太用自己开来的车挤压肇事的车子,往湖里推挤。然后撕毁了第一张遗书。
换句话说,她不是要隐藏尸体,她真正想要隐藏的是那辆车子。
就她的立场而言,她必须为女儿的未来着想。佐佐木已经死了,无所谓,但是女儿会怎么样呢?总不能从此成为撞死人畏罪自杀的犯人小孩过一辈子吧。
所以她丢弃了丈夫的尸体。只要认为是为了孩子,就能平心静气地做这种事。父母就是这种存在,不管所作所为对或错,父母就是这种生物。

我没有证据,也不打算去报警。如果她害怕被威胁,因此去自首,那也很好。
几天后,我将潜入她家取得的现金以匿名方式邮寄到那场车祸的被害人家里。当然我从中已经扣除了支付给柳濑老大的手续费。

然后我用自己的荷包带双胞胎到外面吃饭。小直和小哲身上穿了一模一样的新衬衫。
胸口已经缝上跟其他衣服一样的名字缩写。
因为注意到我的视线,双胞胎说:
“我妈,”
“用包裹寄来给我们的。”
“还有一封信,”
“交代我们不要感冒了。”
父母的存在,实在超越了我能理解的范围,太过复杂了。
根本就无法理解嘛。


第五章 寂寞心灵 (Longly Heart)

 



该怎么打发新年时间呢?
对单身汉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想睡大觉还是喝酒玩乐;想待在日本还是躲进深山里;甚至想去爬新宿摩天大楼的外墙,都没人会管你。随你高兴怎么做,请便。
可是我还有两个小鬼,这便是问题。

首先请你想象一下,像盲肠一样紧紧附着在东京这个大都会圈一隅的新兴住宅区,里面有一栋才盖好一年、有个小型天窗的漂亮洋房。屋子里有间明亮的西式房间,靠窗位置并排放着两张书桌。
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手织毛衣的男孩面对书桌坐着。他们拄着腮,连肩膀的角度都宛如量好似地完全相同。
这时他们“预备……起”地同时回头笑道:
“爸爸!”
“我们要怎么过?”
“新年假期,”
两张脸也几乎一模一样。你不妨试试看在半夜做着这种梦惊醒,这是在太恐怖了。

事情说来话长,且让我简单说明一下。我并不是自愿成为小直和小哲这对同卵双胞胎兄弟的代理父亲,而是被这两个不容小看的孩子抓住了把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他们生活费,当他们需要有父亲存在时出来陪着笑脸站在一起。因为处于这种弱势,难怪会做噩梦了。至于提到说这两个孩子为什么需要代理父亲,那是因为亲生父母都离家出走了。失踪的双亲似乎各自在某处生活得很愉快,丝毫没有自我反省回来认错的迹象。他们似乎想在这一世把所有的孽缘都结算清楚(他们分别与自己的爱人私奔了),却也没有勇气以殉情表达对孩子们的歉意,所以至今仍未发现他们的尸体。而被遗弃的双胞胎也不打算依靠别人,兄弟两人自己生活,因此就需要有个帮他们赚取生活费的父亲了。而我就像飞蛾扑火般地掉到他们家的屋顶上,他们把我捡起来带回家,悉心看护伤势之后便提出了前面说的交易条件。这便是事情的经过,还弄不懂的人请参阅前面几章,每次都要说明实在太麻烦了。

前面那段的句子不知不觉越写越长的原因是,因为我得了急性鼻炎。鼻塞得太厉害,很难一边打字一边正常呼吸。可是如果改成嘴巴呼吸,写作这件事又变得困难之至(不相信的话,你就试试看。绝对办不到。)嘴巴只要张开,就无法集中精神。所以我只好用力吸一大口气,直到打完一整个句子才又吐气,然后抬起头再吸口气。就像一年级的小学生学游泳一样。

不好意思,先让我吃个药吧。

当我回来重读时,心想为什么要开始写这些东西呢?好不容易才想起目的何在。因为刚好有个工作的空档,我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想法。
那对疯狂的酒瓶组合的双胞胎兄弟要如何打发新年假期呢?
如果他们的父母也乖乖在家的话,想必是一家四口围着餐桌吃年菜,彼此恭贺新年快乐吧。说不定附近邻居一早便来到家里拜年——或许这种美好却又烦人的习俗在那种新兴住宅区是不时兴的——也可能一家人一起去庙里拜拜。
虽然有很多种度过新年假期的方法,但是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就算再怎么远距离通勤、只有周末才能住在一起的夫妻,到了新年假期也会回到自己家,与孩子们一起住吧!
因此如果这时候家里没有大人在,一定会显得不自然,引人注意。

如果双胞胎的父亲是消防员,母亲是活跃在世界各地的设计师,属于少数特殊分子的话,新年假期或许就无法待在家里了。遗憾的是他们都是普通上班族,新年假期不回家,怎么都说不过去,肯定会让人起疑。

这么一来双胞胎是被弃养儿童的事实便会纸包不住火,两人很可能被送到寄养家庭去。这时他们一定得和我了断代理父亲的契约关系,搞不好顺便将我的把柄公诸于世(从他们恶劣的个性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我人在监狱里收到他们寄来上面盖有“检察通过”的信件……我可不要、千万不要呀!
因此我必须到今出新町,和双胞胎一起三个人愉快地度过新年假期,一起去庙里拜拜才行。而且还得帮他们找一位女性当作代理母亲,否则谎言还是圆的不够漂亮。

我有些惶恐地和柳濑老大商量这件事的可能性,与我有契约关系的这个不可小看的停业律师居然很干脆地建议我:“你扮女人当他们的母亲不就结了,这样还容易得多。”
今年这一年总算顺利过去了,为求温饱一年来忙着工作,还好没有饿着,日子还过得去。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安心感,让老大的脑袋有点短路,我只当没听见。
那么要怎么和双胞胎打发新年假期呢?
你说:“那就离开今出新町嘛,新年假期全家出外旅行,是常有的事啊。”吗?
双胞胎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买了一堆旅游导览,整天高高兴兴地吵闹着,去温泉还是游乐园呢?还是去山中小屋等北海道狐狸出现比较棒呢?
“那个……”
“爸爸!”
“你想去哪里呢?”
问题就在这里,问题可大了。
所以我才会这么烦恼啊。

 


 

首先我对双胞胎说:“我没钱,所以不能带你们去玩。”
我们面对面地坐在他们今出新町的家中、地板擦洗地亮晶晶的厨房餐桌前,脚下踩着温暖的电毯。
没想到他们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们,”
“出钱。”
果不其然,他们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小哲和小直两人真的是“你一言我一语”。
“我们还有,”
“一些存款。”
“就算考虑,”
“房贷的事,”
“也没问题。”
“所以,”
“放心吧。”
“连东京湾希尔顿酒店,”
“也住得起。”
我瞪了双胞胎一眼,“谁说要带你们去东京迪斯尼乐园了?”
一个大男人大年初一去迪斯尼乐园,还住在那里,就等于穿着阿玛尼的西装,里面却穿着蕾丝内裤一样丢脸。
双胞胎一脸无辜。
“我们只是,”
“打个比方。”说完微微一笑。
“还是……”
“我们去搭,”
“邮轮呢?”
“参加,”
“新年,”
“在海上举行的晚宴,”
“也很不错!”
“海上大冒险的,”
“感觉也很棒!”
“对吧?”
我分别看着两个人的脸问:“你们今天说话的分配比例好像特别短喔!”
“因为,”
“我们感冒了。”
“所以,”
“说得,”
“太长,”
“很难过。”
“哈啾!”两人同时打喷嚏。看来同卵双胞胎真的连感冒都是一起的。
“爸爸你也,”
“好像,”
“鼻塞吧?”
“那就到,”
“对呼吸器官有益的,”
“温泉区吧。”
“去治好,”
“感冒吧?”
“我们来,”
“找找看,”
“这种温泉区吧!”
只有酒窝的位置不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微笑地看着我。我一边搅拌着马克杯里小直泡给我的麦芽饮料(据说对感冒有效),一边慢慢地开口:
“你们……”
“嗯?”
“这是新年耶!”
“是呀。”
“你们难道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回家吗?”
双胞胎彼此对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们的感觉是什么?果然还会觉得是在照镜子吧。
“新年期间”
“对外遇的人而言,”
“其实很痛苦。”
“我们的父母,”
“已经私奔了。”
“所以应该,”
“很幸福吧?”说完后他们咳了一下。
“因此,”
“那样就好。”
“你们不寂寞吗?”
“不会!”两人异口同声:“我们有爸爸呀!”
他们嘴里的爸爸当然就是我。就是这一点呀,这就是问题。
“其实我在想……”
“什么?”
“什么?”
“你们不觉得我们这种关系实在很不自然吗?遇到新年、圣诞节等假日就越发显眼。所以趁这个机会,我想说清楚……”

双胞胎同时陷入了沉默。低着头看着已经喝光的杯子,描绘出美丽角度的睫毛,并排低垂着。
终于小哲开口了。
“爸爸?”
“干什么?”
“你是不是,”
“不喜欢我们了?”

如果被女人问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时,我可以说谎混过去,也可以故意捉弄对方回答“是的”。甚至可以回答“我一开始就很讨厌你”或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可是被小孩问到同样的话时,就算把我的手扭下来,我也无法回答一声“是的”。能够说得出口的人,他的身体里面流的肯定不是血液而是绝对零度的液态氮气!

突然成为两个十三岁男孩的爸爸后,我才猛然有这种想法。男人无法成为女人,女人也无法成为男人。所以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有时才能平心静气地作出残忍的举动。但是由于不论男人或女人都曾经当过儿童,因此不论是谁都无法残酷地打击儿童。如果人有前世今生的说法是真的,假设你已经知道自己前世是只小鸟,那么你便不会再猎杀鸟类,或将小鸟关在笼子里吧?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
伤害双胞胎,就等于伤害了我过去曾经是小孩的那一部分。所以我做好心理准备,慎重地选择用语表达内心想法。
“我不是不喜欢你们了。”
双胞胎抬起头,四只眼睛同时看着我。
“那……”
“为什么呢?”
“你们真的觉得这样子生活幸福吗?”双胞胎点点头。
“你们认为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们想一直这样下去。”
“我们真的想一直这样下去的。”
“那你们的父母怎么办?虽然他们很过分,但是父母就是父母,你们能不要他们吗?”
我问被父母遗弃的弃养儿童,“你们能不要父母吗?”这个问题很可笑却也很真实。人居然会被自己所遗弃的东西抛弃。我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继续逼问他们:
“如果你们的爸爸回来了,你们会不让他进门吗?如果妈妈担心你们回来了,你们会说这个家已经没有妈妈的容身之处了吗?”
“我们说不出,”
“这种话……”
“就是啊,说不出口嘛。如果你们的爸爸回家了,你们会接纳他。就像过去一样,一家四口和乐地生活。也许一开始会有些别扭,但也只是刚开始,毕竟你们是一家人嘛。”

我在心中整理接下来要说得花,就算只有这样也让我心情十分沮丧。为了不让自己泄气,我尽可能不看着双胞胎的脸继续说下去:
“可是你们帮我想想,在那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我也和你们的父母一起生活吗?那不太好吧?你们一家四口,不、就算只是一家三口,我都是多余的人,是外人。就好像正式球员受伤治好回来球队,代打选手又得回到二军一样。”
双胞胎怯生生讨好似地看着我慢慢开口:
“爸爸,”
“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还是无法抬起头。
“我要说的是,如果被当作外人看待的话,如果被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我也会觉得很寂寞的。你们好像只当我是亲生父亲的代替品,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可是我也有感情呀。所以我也可以和你们高高兴兴地去新年旅行、我们可以和乐相处、我可以陪你们玩代理爸爸的游戏,但是要玩到什么时候呢?如果和你们相处融洽后,你们却突然说游戏到此为止时,我会有什么感受呢?你们曾经想过这一点吗?”
我很固执地低着头,只能看见小直和小哲放在桌上的手指头。因为我看到他们的手指头微微颤抖,我的心情就像是一只爬出地面曝晒在阳光下的虫子一样。一只没有眼睛鼻子没有手脚的虫子,再多晒一秒钟就会被晒死的虫子!不,我希望自己能成为那只虫子,直到死前都靠着吃自己的屎生存,没有任何朋友。
“所以我才说我不要你们叫我爸爸!不要你们表现得太亲热!我和你们之间纯粹只是契约关系,知道吗?只有契约,这份契约中并没有包含要愉快地去新年旅行!”
我好不容易才能抬起头面对双胞胎的脸。双胞胎彼此看着对方,他们大概感觉看着一面雾蒙蒙的镜子吧。因为当他们转过来面对我时,两人都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那么,我们……”
“该做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必做。”我说得斩钉截铁。

这时候必须作出了断。我就是想要有个了断才说这些话,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不能半途而废。
“你们去东京的饭店过年吧,或者想去迪斯尼乐园就去吧。我帮你们预约,但是我不奉陪。这是只有你们的新年假期,今后也是一样。不要再把我拖下水了。”
说到这里,一阵沉默侵袭我的耳畔。一种令耳膜嗡嗡作响的沉默,一种令人想遮住耳朵的沉默。
终于小哲开口说话,声音小到不探身向前听不到。
“我懂了。”
“我懂了。”小直也附和。
然后两人同时说:“对不起。”
打从我出生以来就没听过这么令人心酸的“对不起”,我可不想听到第二次。
所以我最讨厌小孩子!

 

 


柳濑老大打电话来是在年光将近的十二月二十八日。因为事务所已经放假了,他是从家里打来的。
“有急事上门了,可不可以空出时间给我?”
“什么时候?”
“就是今晚,业主跟我有点关系,基于道义我不好拒绝。是以前照顾过我的朋友的堂弟的女儿的婆婆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