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他也很伤脑筋。此刻他混杂着恨意和优越感的内心,正以合格者的身份面对同一考场的落榜者。
他了解我和小枝子之间的一切——一如字面所示,所有的一切。生驹和他联络时,他开门见山地提到了这些事,并说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不希望和高坂先生见面,这对双方都好。这个人真是很有君子风度。
原本只要一句“她有点感冒了”就可以敷衍过去的事,却特地回答成“害喜”,倒是显露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些都没关系。坦诚是解决问题的快捷方式。
“你们要谈的事,我在电话中已经听说了,”川崎先开了口,“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谢谢你们对内人的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关系,他的用字遣词和说话方式显得有点老成。
“但光是因为你收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中提到小枝子的名字,我不认为有必要见你们两位。”
生驹瞥了我一眼后,再度看着川崎,“你的意思是,你们也遇到类似的情况?”
川崎保持着仿佛在听学生说话的平稳表情,点了点头。
“内人也收到一封空白信,但只有一封而已。”
我和生驹互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前。只有那一封,之后就没再收到。”
“那封信呢?”
“不好意思,”他很遗憾地皱皱眉头,“丢掉了。”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女人从门后探出头来。
这名女子看起来像是朴实的办事员,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她穿着灰黑色的套装,裙子长及膝盖,脸上的妆也很素雅,露出额头的短发下,银色的耳环闪着光。
她打开门,并没有立刻走进来,而是先鞠了个躬。她的动作十分娴熟,足以胜任公司员工教育的指导人员。
“她是我的秘书三宅令子。”
川崎介绍后,她又轻轻鞠了个躬,便退出门外推了小推车进来,就像高级餐厅送甜点时用的那种小推车,上面放着茶壶茶杯。
“她也帮我处理一些家里的事。当家里要招待很多客人时,或是年中、年末送礼时,她和内人商量更合适,所以经常出现在这里。那封信,也是她发现的。”
仿佛事先约好似的,川崎说完,三宅令子刚好帮每个人倒完茶。她在川崎说完后,向我和生驹点点头,轻轻把推车推到一旁,然后浅坐在旁边的矮脚圆椅上。
“是的。是我发现的,我立刻交给了副理事长。”
她的声音充满威严。身为川崎的秘书,处于听候别人指示的位置.但同时也是对人发号施令的女人。
我突然好奇起来,不知道这个女人和小枝子之间是怎样的主仆关系?不知道是谁掌握主导权?
“不是交给夫人,而是交给川崎先生吗?”生驹问道。
“对,没错。”
川崎立刻探出身子补充道:“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偶尔会接到一些中伤或谣言的信。我不想内人看到这种东西,所以凡是寄到家里的信件,都尽可能先让三宅小姐检查一下。即使是寄给内人的书信,只要没写寄件人姓名,或是看起来有问题,我都会要求三宅小姐先交给我。”
虽然是夫妻,但我无法苟同这种连私人信件都要检查的做法。可能我和生驹的脸上露出了反感的表情吧,川崎浅浅苦笑一下,拿起茶杯,说:“或许你们觉得我这么做有点过分,正常情况下,我也不会这么谨慎,只是最近,刚好有一些状况。”
“再说,夫人怀孕了。”令子补充道。
“对,内人有点情绪不稳。说起来很丢脸,本校内部的斗争和本校的传统一样有名。我最近要继承父亲的职位,难免有些小小的风波。”
“有钱和有人的地方,黑函总是阴魂不散。”生驹严肃地说道。
川崎明男第一次露齿而笑,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你说得一点不错。学校虽然是身为人师聚集的地方,但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样才真实。圣人君子教出来的孩子,出社会后反而会被整得鼻青脸肿,学校应该培养一点学生的抗压能力。”
生驹说得很轻松,用粗暴的动作大口喝着红茶。
“那封信……”我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明确写着夫人的名字吗?我的意思是,不是以前的姓而是结婚后的姓吗?”
在川崎视线的催促下,令子回答:“对。上面写着川崎小枝子女士,地址也写得很清楚。”
“但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对。”
“所以你就把信丢掉了?”
这次是川崎回答:“对,虽然信是寄给内人的,觉得有点可疑,但当时根本没想到会和这种事有关。我还以为是因我而起的恶作剧,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以内人为目标。”
“之后就没再寄来吗?”
“完全没有。”
“有没有接过可疑的电话?提到要夫人小心点,或是提到我的名字之类的。”
川崎瞪着我,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我也回瞪他。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但几乎是互瞪着对方。川崎的眼神似乎在说,即使是再小的事,你的名字也没资格出现在小枝子的生活里。
我先移开视线,但并没有“我输了”的感觉,况且也没必要。
“在学校和家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生驹平静地问道。只有我知道,他的声音完全没有起伏,是因为他克制着不要笑出来。
“有没有人在家附近徘徊?或跟踪你和夫人?”
“或者,”我补充道,“有没有见过一辆灰色的国产车?不好意思,这样的线索似乎很奇怪,但昨天晚上,我被这部车跟踪了。”
川崎和令子互望了一眼。令子瞪大了眼睛,但仍然十分冷静。这种女人很少见。
“没有。”川崎回答。“完全没有。监视或跟踪离我们太遥远了。”
生驹握着的大拳头放在鼻子下,频频点头。他想的一定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看来,暂时没什么好担心的。”
川崎明男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放松下来。
“我也这么认为。”
“但还是小心为妙。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要是有什么闪失就是给府上添麻烦了,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川崎缩起下巴,点着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可不可以麻烦你去附近的派出所,告诉他们有这样的情况,请他们加强巡逻?”
“川崎先生是名人,派出所绝对会答应的。”生驹补充道。
“我明白了,我会的。”
川崎说完,摸着鼻梁考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老实说,内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几乎是反射动作,我立刻看着三宅令子:她注视着副理事长,完全没有看我一眼。
“刚才我说她在休息,其实是骗你们的。今天她要到医院检查,医院在她娘家附近,今晚她可能会住那里,所以才有机会找两位过来。”
“夫人很重视胎教。”令子说道。“所以不能让她为这种事担心。”
“这么做完全正确。”生驹笑着对她说。“你真是一位优秀的秘书。”
令子第一次露出微笑,但并不是因为把生驹的话当真了,而是在她的“优秀秘书手册”里,有一项就是“被无礼的客人称赞时的微笑方式”,她只是照做而已。
小枝子怀孕后,晚上避免让她独自在家;日常生活也很有规律,以便随时发现任何变化。了解了这些后,闲聊了几句,我和生驹便起身告辞了。这不是久坐的地方。
穿过客厅、走向玄关时,我发现一旁的装饰柜上放着小枝子穿婚纱时的照片。我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头仔细看,只看到她满面春风,手上捧着一大束花。
婚礼一定很盛大。
“应该有感情吧。”生驹说。
来到大路时,我们又脱下上衣,觉得心里畅快多了。今天真是闷热得令人难以置信,走出川崎家后,再次这么觉得。
“哪会有什么感情。”
“不,绝对有感情。”
“为什么?”
“看眼神就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我把上衣搭在肩上,“大错特错。”
生驹瞪大眼睛说:“又没有人说你对小枝子还有感情,别自作多情。”
“那你在说谁?”
“秘书,那个秘书。”
我停下脚步,“你说三宅令子?”
“对。”
“对川崎?”
“没错。还有其他可能吗?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暗恋我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我讨厌外遇。”
路过的两名女中学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和生驹,之后突然大笑起来。生驹也张开大嘴笑了起来,还向她们挥手。
“我们已经活得够丢脸了,走在路上时,就别再丢人现眼了。”
“我也有同感。好,我们认真一点。高坂,我告诉你,秘书都会爱上老板的。”
生驹只有在训诫我时,才会叫我的姓。
“如果没有感情,就没办法胜任秘书的工作。无论老板多么浑蛋,秘书都会以某种方式爱上老板,或是爱上老板的某一部分。可能是他工作的样子,或是他的男人味,也有的秘书喜欢老板心情愉快时的样子,反正一定会爱上老板的某一点。三宅令子爱上川崎的全部。那家伙各方面都很优秀,长得又帅。”
“这和眼下这件事有关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只要看到美女,我就很在意她会喜欢哪一种男人。”
无论去哪里都一样,总觉得回程比去程短。
“应该没感情了。”生驹说道。这次我不再上当了。
“谁?”
“你啊。”
“嗯。”
“我早就这么觉得了。不过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我之前看起来那么恋恋不舍吗?”
“也不是。但因为小枝子大大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有些人为了找回受伤的自尊心,就恋恋不舍——一直放不下,希望有机会咸鱼翻身。”
“我城府没那么深吧?”
我们在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停下,混在等红灯的人群中。
“刚才,我和川崎互瞪的时候,你想笑,结果忍住了,对吧?”
“对啊。”
“有什么可笑的?”
“我心想,男人真无聊,会为这么无聊的事争面子。”
我笑了。
“这倒是真的。”
“但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我也有同感。我一直在想——如果立场互换……
“老婆的前男友说因为他工作的关系,可能会给自己的老婆带来一些麻烦。如果是我,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感情上一定会觉得‘这家伙怎么这么厚脸皮’,对不对?”
“嗯。”
“我老婆和你已经没瓜葛了。”
“你说得没错。”
“表面上可以保持镇定,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不愉快。”
“我也这么觉得,但川崎不是。”
“他像桧木板一样坐得笔挺,从头到尾没用那种你看他的无耻眼神看你。”
信号灯变成绿色,人群向前移动。
“看来,川崎明男这个人……”
我和生驹走在斑马线上,异口同声说道:“很有风度。”
说完,总觉得在刚刚走完的斑马线那一端,留下了某些无法用这句话囊括的东西。当我发现生驹回头看着新富町的方向时,我很确定,他和我有着相同的想法。
不久之后,我势将再度面对当时留下的这个模糊不清的疑问。
5
回到杂志社,我发现桌上有留言。其中一个是之前采访的“反对选美”的妇女会代表打来的。替我接电话的记者刚好在旁边,我便直接问他。
“对方好像很满意。”他说。“她说,你没有曲解她的话,如实地写了出来。她还说:‘这很难得,更何况是男记者。’她要我分别向采访的人和写报道的人致谢,当我告诉她‘那是专栏,报道就是由采访的家伙写的’时,她很惊讶。”
他嬉皮笑脸地说,主编经过时,狠狠地打了他的头。
“对外面的人说话,怎么可以说‘家伙’呢?什么‘家伙’?”
那个妇女会代表如果知道我在写这篇报道时,正被一两个“特异功能少年”耍得团团转,根本无暇考虑其他的事,才把她的话原封不动抄上去时,应该就不会这么高兴了。抄写这种工作,初中生就能做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专访。”
我喃喃说着,正在杂乱无章的桌上找烟灰缸的生驹抬起头来。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是专访,就会有我的名字。”
生驹想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嗯,对,会写‘文高坂昭吾’。”
我一直在署名报道和结怨上兜圈子,所以才没想到这一点。
“在八王子分社时,你写过专访吗?”
我点点头。分社的记者就像打杂的,选举、运动、犯罪、当地教育问题,什么报道都要一肩挑起。
“但数量有限。我这个人不喜欢专访,不是一言不发地听对方滔滔不绝,就是问太多问题把对方惹恼了。而且,想要作一篇四平八稳的专访,通常都要吹捧受访者一下,这种事我干不来。”
“很难想象三年前被你抬举过的受访者,事到如今才为‘你怎么可以写这种违心的报道’而愤愤不平,写恐吓信给你……”生驹侧着头,“怎么想也不可能。”
他似乎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
另外是织田直也先前待过的加油站负责人打来电话,叫我回电。
我打过去,他很快接起来。他说他可以查到直也的去向。我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拉了把椅子,端坐着听他说。
“你看到他了?”
“不,没有。”
原来是今天中午,有人去加油站找织田直也。
“他是织田半年前打工的便利商店的店长,以前开车经过我们加油站时曾看到过织田。他以为织田还在这里工作,刚好路过,就顺便来看他。他很惊讶地说:‘之前他突然就辞职不干了,我看到他时还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也辞掉了这里的工作。”’
“你有没有问那位店长在哪里工作,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没问。但我问了更有用的事。”
他得意地笑了。
“织田辞去那家便利商店的工作半个月后,有侦探社的人去那里找他。那个店长对我说,当时,侦探社那些人鬼鬼祟祟的,他也不想说太多,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了。现在,连记者都在找他,他就不能不提防着点了。”
这么说来,直也对加油站的麻子说的‘侦探社的人一直在找我”,并不是胡说八道。
“我打听到了那家侦探社的名字和电话。”加油站负责人心情愉快的继续说道,“侦探社的人拜托店长,一有直也的消息马上和他们联络,还留了一张名片给便利商店的店长。因为很少见到侦探社的名片,那个店长就一直留着,这才知道了侦探社的确切名称。要不要我告诉你?便利商店的店长不愿意和这种事扯上关系,仓皇失措地逃走了,我才不在乎呢。”
我拨了他告诉我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很爽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没错,这里是‘东京调查有限公司’,但我们不是侦探社,是专门寻找失踪人口的正派调查公司,我就是社长。”
她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但她说目前已经停止寻找织田直也了。社长能够立刻对具体案件作出回答,想必只是一家小型事务所。
“为什么停止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委托人要求的。”
女社长用不亚于生驹的沙哑声音肯定地说。
“这么说,是找到他了?”
“找不到。”
那为什么委托人停止寻找?
“我想你应该知道,织田直也初中毕业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女社长没回答,这表示她知道。
“你的委托人是他的家人,对不对?”
这点绝对错不了。如果是他家人,无论如何我都想见一见。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和他家人联络?”
女社长不悦地说:“我不能告诉你委托人的身份。”
“我明白。所以,才请你通融一下。我不会拿来报道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对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当时好像还为财产的事闹得很不愉快。”
女社长静默了很久。当她终于开口时,一副怕旁人听到的样子压低嗓门。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免得你再来烦我。但我不能把委托人的姓名和地址告诉你。况且,即使你去找她,她也不会理你。”
“她?”
“对。委托人是织田直也的母亲。”
女社长说得简明扼要。直也的父母在他八岁时离了婚,离婚的原因有两个。
原因之一是,直也的母亲和自己的婆婆——也就是直也的奶奶——处不来。
“织田家世代都在板桥的泷野川经营酒类零售商店。直也的父亲是独生子,是第四代。他母亲以前是酒家女,年纪比他父亲小一轮。一开始她就和婆婆处不来,听说还动了刀子。”
另一个原因是,那家零售商店后来不得不关门了。
“织田的爸爸为朋友的贷款作担保,结果对方逃走了,所有的债务都落到他头上,做太太的就和他翻脸了。分手时,的确为了钱争吵得很厉害,但为了孩子的监护权吵得更凶。做母亲的虽然很想把那个叫直也的孩子带在身边,但最后没能如愿。”
现在这位母亲想要寻找直也。
“她说她一直牵挂儿子,现在手头稍有了点钱,一定要找到儿子。”
“那为什么又撤销委托呢?”
女社长很不甘心地说:“被她现在的丈夫阻止了。她已经再婚了,和现任丈夫也生了孩子。她丈夫问她,事到如今,即使找到这个孩子,又能怎样?”
虽然话这么说……但直也的母亲说,等她丈夫冷静之后,会再委托他们。女社长也保证,下次一定找到。
“有没有他父亲的消息?”
“早就死了。是死在路上的,酒精中毒而死。”
挂了电话,我舌头上留下了苦涩的味道。
直也成长的家庭到底是怎样的?
又是离婚,又是争财产——有特异功能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
正因为这样,我更想见一见直也的母亲。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虽然我苦思冥想,但那个女社长口风很紧,看来还得多打几次交道。
我顺手拿起不知谁丢在一旁的晚报,想要转换一下心情。正当我漫不经心地浏览标题时,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一篇文字报道。在报纸的角落里,只登了很小一块,不仔细看就错过了。我为什么要看这么一则小小的报道?要是没注意到就好了。
今日中午 一男子从圣桥上跳河自杀
只见小小的标题下写道:
“下午一点左右,有目击者看到一名年轻男子从神田川千代田区御茶之水的圣桥上跳河自杀,神田消防局的急救队员随即赶到,积极展开搜救工作——虽然立刻被打捞上岸,但年轻男子已经气绝身亡——从他身上的驾照发现,他是……”
宫永聪,二十一岁,私立东京国际教育大学教养系(①College of general education,综合学习各种知识的科系)二年级学生。
那对像兄弟般的未来画家其中之一。
打开井盖的两人其中之一。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画的信号灯。永远的红灯。永远的停止信号。
第五章 暗场
1
葬礼当天是个阴天。云层低垂,天空仿佛就要掉到头顶上。
宫永聪家离京叶线海滨幕张车站约五分钟车程。那天是周末,到处都是前往幕张展览中心参加活动的年轻人。没有阳光,但气温还是很高,年轻人都身穿鲜艳的衬衫或外套。点缀其中着丧服的,都是前往宫永家吊唁的。
由于得等警方完成尸体解剖和侦讯,碰巧又遇上友引日,从聪自杀到今天葬礼举行,已经过了四天。这四天,对某些人来说,虽然冲击渐渐平复下来,但伤痛却无法平复,反而更加严重了,就像跌打损伤慢慢变成淤青一样。
稻村慎司跟着父亲一起走出车站,他的脸上也浮现出这种淤青。稻村父子俩夹在欢声笑语的情侣和年轻人之间,只有他们脸上没有光彩。我们约好在车站前见面,但我一看到他们父子俩的脸,就后悔当初答应他们要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