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道了。”
我打开壁橱看了一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躲在角落里的棉絮球。
“他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吗?”
七惠点点头。
“有没有和你联络过?”
她垂下眼睛。她真的很不善于说谎。
“应该联络过吧?”
她迟疑了很久,“只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
“什么时候?他说什么?”
“前天晚上,他说想知道我近来过得好不好。”
“他有没有问是不是有人来找他?”
“有。”
“是不是问有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来找他?”
“对。”
“他是不是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说不认识?”
七惠疲倦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把白板放在流理台旁,写了很长一段字。
“织田明确告诉我,《亚罗》杂志的记者会来。如果说出他的事就会惹来很多麻烦,他叫我什么都别说。他就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告诉我详细情况。”
“是指他有特殊能力这件事吗?”
七惠紧闭双唇,凝视着我的脸,和我第一次提到这件事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不能回答我吗?”
七惠这次并不是简单地点点头以示回答,她写道:“我不能说。”
“但你还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并没有把我赶走,也接了电话,为什么?”
“我担心织田。”她写道,“他好像在逃避什么,但我不知道他是否需要逃避。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帮他。”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说道。
2
跟踪这种事,跟我的个性不符。
然而眼下却非这么做不可。只要监视三村七惠,就能找到织田直也。
我从第二日出庄出来时,察看了一下四周,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公寓旁有一个露天停车场,只要把车子停在那里,就可以观察到公寓的入口。于是我立刻打电话回杂志社,找到送稿子的兼职工作人员,请他帮我找一辆车。一小时后,他开着一辆破旧的白色可乐娜出现了。
我让他把车子停在“外来车未经许可,重罚”的牌子下,便钻进了车子。他似乎精通此道。
“我加满油了,这是望远镜,还有你的晚餐。”他递上快餐店的纸袋。“要不要我帮你联络谁?”
“生驹回去的话,告诉他我在这里。如果他要来,请他把鞋子脱了拿在手上,悄悄地来。”
“明白。那就请你加油哕。对了,别忘了把呼叫器的音量调小,跟踪时,呼叫器的铃声大作,那可就糗毙了。”
“有谁干过这么没大脑的事吗?”
“主编啊!”
我把身体靠在座椅上,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
我并没有胜算,只是凭着第六感——而且几乎是一厢情愿的。
从直也前天打过电话、想知道七惠过得好不好来看,他并不打算和她断绝联络。他很关心她。
今天晚上,他可能再打电话来,或许我的造访使七惠更加困惑,她更担心直也了,于是试图用某种方式联络他。
用某种方式。
或许她根本就是在骗我,她肯定有和直也联络的方法。
难道她和稻村慎司一样,对着天空“呼唤”他?
总之,织田直也过来,或是七惠被叫去某个地方的几率相当高,很值得一搏。想要比Yes、No更进一步地交谈,他必须和她碰面。
下午六点,七惠没有离开公寓。我看到她打开门走出房间,但只是从门口的信箱拿了晚报,便立刻回去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久,她提着一个现在很少见的老式购物篮走了出来。在天色渐暗的街道上,她身上的白夹克十分显眼,让人感觉冷飕飕的。我走出车子,悄悄跟在她后面。
她只是去买菜而已。几步远的地方,那条弯来拐去的商店街长得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她走了进去。若是以前,一个身穿西装的大男人挤在家庭主妇和小孩摩肩接踵的商店街,会显得很突兀,但最近许多上班族都会在下班途中买菜,所以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挤在人群中,时而向鱼店老板打听价钱,时而装作打电话的样子,掩人耳目。
在街的半中间,有一家超市,七惠在那里买了许多东西。她提着一下子变沉的购物篮,又在蔬果店停了一下,买了一堆放在店门口的柿子。她完全用手势沟通,蔬果店的主人跟她打招呼,称她“七惠妹”,并没有把她当成哑巴。
这里是适合她居住的环境,至少比其他地方适合。
七惠走出蔬果店便立刻回到公寓。购物篮变得鼓鼓的,她不时换手拎,每换一次手,露出篮子外的那一大把葱就晃个不停。
我立刻想到,一定是有客人要来。很难想象,一个独自生活的女人.住在买东西如此方便的地方,竟然一次买那么多东西放在冰箱里。
我偶尔也会煮给他吃。
可能性一下子提高了。
有那么一刹那,我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目的而跟踪她,我一定会走上前去,帮她把东西拿到公寓。
织田直也可能就曾这么做过,走上前去轻轻拍她的背——不,根本不需要,只要从背后很自然地拿过篮子,然后说声“你好”,再笑着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就行了。
我确定她走进家门后,又回到车上。
八点左右,天空开始飘雨。蒙蒙的细雨,即使把手伸出车窗好一阵子,也不太能够感觉出正下着雨,但视线却变差了。我摇下车窗,继续监视。
两个人一起跟踪,就可以闲聊打发时间,一个人,就必须呆坐在习I里对抗无聊和睡意。既不能听收音机,也不能听音乐,更不要说看书了。
然而今天晚上,却不至于太无聊,因为我一直都在想七惠的事。
没有声音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光是不能打电话,已十分不便。但她在家里装了电话,是为了接外面打来的电话吗?或者她请朋友帮忙,事先在录音带里录好一些话,以便生病或发生意外时用?发生意外时,只要按下录音机的按钮就可以求救了。
她的父母、兄弟在哪里?做什么?即使没有身体上的障碍,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生活就够令人操心的了。难道她的家人过世了?
她说她是幼儿园老师,她是如何工作的?她听力没问题,可以弹凤琴给孩子听,也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也许她教的是和她一样有障碍的小朋友。
三村七惠完全不让人觉得悲情,她活得很自在。即使她内心有不安和恐惧,她也并没有退缩。也许是因为她个性坚强,也许是她所处的环境使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想象——她还算是幸运的吧。
幸运。
不,那是应该的。如果无法让身体有障碍的人安居乐业,那就是国家的耻辱。
遭遇车祸,生病,或者只是年纪大了,人都会变得脆弱。想要活下去,得有很多支持才行。像我这样,没有结婚而年岁渐大,总有一天.需要受到社会的照顾。这并非事不关己。
这个国家可以制造出用电力打蛋汁的机器,为什么不充分运用技术.为真正“需要方便”的人提供便利?为什么要一味引导那些天才去埋头研发让人偷懒的用品,却对只需要一两件机械或动力辅助的残障朋友视若无睹?假设视讯电话可以早日普及化,可以为听障朋友提供多大的方便啊!
我是遇到三村七惠才开始思索这些问题的。遇到她之后,要是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想必我也不会去想这些事,肯定觉得这种事轮不到我来操心,会有人想办法的。
绵绵细雨中,只有第二日出庄的灯光微微发亮。
织田直也生活在那个屋檐下时,对七惠来说,他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透视他人内心的能力。
七惠不需要使用手语,也不需要白板,就可以和他“交谈”。他们可以真正做到自由自在地谈笑风生,理所当然地“交谈”。即使有着一墙之隔,当她遇到麻烦时——哪怕是再小的事,小到打不开瓶盖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定能立刻察觉到,及时伸出援手。深夜,当七惠不得不独自从附近的车站走回家时,不需要打电话,他就会去车站接她。一个在遇到意外时无法大声呼救的女人,绝对比正常人更害怕走夜路。七惠曾经很放心地倚重直也的帮助吧。
如果他真有特异功能,就可以为七惠做一切的事,可以真正地帮助七惠。
然而他并不希望大家知道他有特异功能,虽然他很担心七惠,却断然离开。
稻村慎司知道这件事吗——我开始思索起来。如果他知道有七惠个人,或许他不会这么做。他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帮助直也,一起寻求出口;但他们意见不合,其中的原因是织田直也还有个三村七惠……
这时,第二日出庄的门口撑开了一只红色的雨伞花。当雨伞微微倾斜时,我看到了七惠的脸。只见她张望了一下,便迈开步子。我坐直身子,紧盯着她,浑身僵直起来。
她径直朝停车场走来。
红色的雨伞靠近了。或许是因为下雨,气温降低的关系,她换下薄夹克,穿上开襟外套,腋下挟着那块白板。
我曾经跟踪过别人好几次,但从来没有这么丢脸地被识破。我靠在车窗上,干脆等她走过来。
七惠从副驾驶座的窗户看着我,轻轻向我点点头。我伸手为她打开车门,我还没说话,她立刻弯下身体,把食指放在嘴上。
“怎么了?”
我压低声音,她出示白板给我看。
“让我上车,带我随便兜一圈。”
之后,她写了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知道怎么甩开跟踪吗?”
她轻巧地坐上副驾驶座,看着我的脸,频频点头,似乎示意我“快走啊”,于是我发动车子。
离开停车场,慢慢行驶在街道上,我看了看后视镜。
在我的车后,有两个车头灯。我试着放慢速度,把车子开到路边,让其他车超车后,再度行驶在路上。下一个十字路口,那辆车又跟了上来。
那是一辆和我开的可乐娜差不多的国产车,灰色,车上只有一个人。但车牌抹了泥巴,完全看不清楚。
“是那辆车吗?”
我一发问,七惠头也不回地点点头。
“那辆车一直在监视你吗?就像我一样?”
七惠迅速写道: “详细情况等一会儿再说。”
“好,那你抓紧了,我要甩掉他。”
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甩掉了。在绿灯就要变红灯时,我开了过去,第一个路口向右一转,沿着街道绕了半圈,然后把车子开进附近高架桥下的空地,便再也没看到那辆车的踪影。
我担心对方四处寻找我们,在桥下足足等了十五分钟。只听到雨刷摆动的声音,四周一片静寂。
就算对方不是精通此道的人,也未免放弃得太快了一点。
“真是扫兴。”
我嘟嚷了一句,七惠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说“太好了”,接着她拿起笔飞快地写道:“请回我的公寓,有人找你。”
我看了两遍。
“谁找我?”
“织田。”
“他在你家吗?”
七惠摇摇头,“不,他到了附近,发现你在,就回去了。他现在在别的地方,他说会打电话过来。”
我叹了一口气:“这么轻易就被人识破我在跟踪,看来我还是趁早洗手不千为妙。”
七惠踌躇片刻,在白板上写道:“织田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
然后,她宛如后悔般的急忙擦掉,又写了以下的句子,看到那行字,我的视线直无法移开。
她这么写着:“那辆车并不是在监视我,而是在监视你。”
3
第二天。
从新桥四丁目到新富町的京桥税务署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我和生驹刚好要交换一下情报,于是决定走路过去。我们和川崎明另、川崎小枝子夫妇约好,下午两点在他们家见面。
“其实只要把小枝子一个人叫出来,问她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就行了,没想到她老公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得好紧啊!”生驹挠头说道。
“织田直也后来打过电话吗?”
生驹迈着大步边走边问。我们超过走在前面的三个粉领后,我回答:“有。”
“他说什么?”
“他说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来找我。”
“就这样?”
“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想必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蒙蒙细雨昨晚就停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快进入十一月了,天气仍然暖洋洋的,丝毫感受不到秋意。生驹和我都脱下上衣搭在肩上。人行道旁的树上生长着和盛夏时一样的绿叶,叶片上面积满了灰尘,似乎对不降反升的气温不知所措,不由让人联想起错过了适婚年龄的女人。
风很大,暖暖的南风像是功能不佳的电暖器里吹出来的温风,很不适合银座的街道。
风一吹,生驹就不耐烦地用手遮住脸。我这个眼有点凸的同事很怕风,他说无论再怎么小心,灰尘都会跑进他的眼睛里。但是他现在愁眉不展的,应该不全是风的原因。
“那位小兄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撂下这句话,“哼”了一声。
“那辆跟踪你的车呢?你有没有问他?”
“问了。”
直也只告诉我“可能想要抢独家新闻吧,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跟踪你,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告诉你”。
那通电话很简短。直也说话的音调没有起伏,他的语气完全不带任何感情,只让人感受到些微的厌烦。
我觉得他是故意装成这样的。
在挂电话前,他说的那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说:“请你不要打扰三村小姐。如果你要找麻烦,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心想正合我意,我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你,既然你对我说“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你会采取某些行动,我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
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七惠一直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她房间的格局与直也的房间一样,但很有“家”的味道。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厨房里有淡淡的洗洁精香气,洗菜篮里放着可以随时下锅的蔬菜,上面盖着一块白布,她可能是准备煮火锅。大概是昨晚下了雨,天气有点凉,所以她为织田直也准备了火锅,让他一进门就可以马上暖和起来。温室橘子装在小篮子里,放在小型圆桌的中央,她拿起一个橘子,无聊地把玩着。
七惠带我进屋后,便让房门开着,并用门挡固定好。她用手势示意我坐下,拿着白板去了走廊,一会儿才回来。据我观察,她是去向邻居打声招呼——我家里有客人。
虽是情非得已,但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进自己的家门,这也是当然的防范措施。遇到这种情况,可以让她轻松开口拜托的邻居,一定是她所信任的人吧。
一想到她和织田直也共处时,绝对不会这么做,我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她漂亮吗?”
生驹出其不意地问道。我突然被拉回现实,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
他笑起来:“你在说谁?”
“你在问谁?”
“三村七惠啊!”
“漂亮啊。但不是那种大美女。”
“哈哈,”生驹大声笑着说,“偶尔也会遇到好事嘛。”
我们走过昭和大道,转进东银座方向,街上也渐渐有了不同的气氛。虽然这一带有许多高楼大厦和时髦商店,美轮美奂的歌舞伎座也在这一条街上,但拐进小路后,感觉就像一般的住宅区。
越是接近新富町,这种感觉越强烈。这一带有许多小型、低矮的楼,夹杂在商业大楼中间的歇业门面,也不是那种在新兴住宅区里常见的国际风格,而是店门口露出半个空调机的和式温馨。某些人称新富町和明石町为“银座的高原”,然而对银座这个繁华、大企业大公司林立的地方而言,这里就像在都市创业成功的人留在故乡的父母,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容貌,成为充满怀旧情愫的一角。
“上次和你提到的那个警官,我已经和他联系上了,也见了面。这个人很风趣。”生驹不时注意着附近的门牌说道。
“我把那两个小兄弟的事告诉他了,他说很想见见他们。他整天都在家,只要给他打个电话,他随时都可以来东京。”
“他真的在有透视能力的人的协助下破了案吗?”
“他说确有其事。那个有特异功能的人是个女的,现在已经结婚了,住在九州。”
“这么说这位仁兄完全相信特异功能这回事哕?”
“我也吓了一跳,”生驹使劲抓着脖子,“他说的和稻村德雄一模一样。他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就摆在你面前。”’
我在心里玩味着这句话——事实就摆在你面前。
“他以前负责神奈川一带的治安,快退休时,调到县警察局的搜查科。虽然一辈子都只是一名普通刑警,但办事能力很强。他今年六十二岁,脑袋很灵光。他叫村田熏,村庄的村,田园的田,熏君(①《源氏物语》中源氏公子的儿子。)的熏。”
他说最后一个字时,我扮了个鬼脸,生驹笑了起来。
“多看看古典文学,古典文学。没看过《源氏物语》吗?”
“出校门后,就没碰过了。”
“我老婆每天睡前都看。害我只好端正衣冠、点起熏香问她‘今晚可否赏光’,还要吟几句诗。没想到她却用一句‘初春如曙,几分哀愁’就把我打发了。”
“有没有搞错?”
“而且财产完全由女人掌握也让人感到悲哀。在那个风雅的时代,男人也不好当啊!”
“但是可以为所欲为地拥有一大堆情妇。我觉得那根本就是纵欲的故事嘛。”
“读了《源氏物语》,只记得这种事,可见你当时没好好读。喂,把上衣穿上吧。”
生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一幢崭新白墙的二层房子。
“至少得体面点吧?就是这家了。”
4
我们按下门铃,应门和来开门的都是男人。
男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穿着上了浆的白衬衫,系着领带,笔挺的长裤配一件开襟外套。听说他是老师,还以为他会戴着眼镜呢,可惜没猜中。
“我是川崎,请进。”
他就是小枝子的丈夫。
我和生驹走进客厅。客厅的装潢和布置十分讲究,打扫得一尘不染.好像和什么人比赛似的。
这也难怪,这很符合小枝子的“巢”的感觉。即使和我结为连理,她也会把家里整理得窗明几净、有条有理,以便随时向客人展示。
但如果和我结婚,客厅的沙发就没办法买皮革的;墙上挂着像是美术杂志上刊登的版画,也会降格为从漂亮的画册上仔细裁下来的照片;放在完全没有脏污、也没有手印的玻璃碗柜里的刻花水晶杯,也会变成印着小酒店名字的玻璃杯。从这个角度来看,小枝子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眼前的男人以一家之主的威仪姿态坐在沙发上。虽然左手上的腕表乍看之下无法得知是不是名牌,但价格绝对便宜不了。川崎明男不是那种会洋洋得意地炫耀劳力士的俗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生驹一开口,川崎就高傲地挥了挥手。
“没关系,刚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他是小枝子的父亲任职的私立高中理事长的独生子,目前是副理事长,同时担任英语老师,在这几年内将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业界最年轻的理事长。虽然所有的私校在经营上都深受赤字之苦,但这所学校的高收益在业界堪称奇迹,业界盛传这全归功于川崎明男高超的经营手腕。
由于时间有限,能干一如生驹,也没办法打听到川崎和小枝子的结婚经过,但看来像是他追求的小枝子。他们结婚差不多有一年半了。
他虽然把烟灰缸放到我们面前,但他自己并没有抽烟。我发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还留有淡淡的粉笔灰。
他的手上戴着结婚戒指。
端坐在高级蕾丝桌巾中央的烟灰缸散发出一种“如果谁敢把脏兮兮的烟蒂丢进来,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气氛,但生驹毫不以为意地拿出了Hi Light。
“十分抱歉,内人不会见你们,就由我一个人和你们谈。”
川崎说这话时,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不好意思,内人这几天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哦。那还真不凑巧,生病了吗?”
听到生驹这么问,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川崎露出了明显的不安,接着回答:“其实是害喜,已经三个月了。”
生驹装出抽烟的样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还没回过神,我便很自然地说了一句:“那,真是恭喜了。”
这时川崎明男才放松下来。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谢谢。”
虽只是一句简短的恭喜,却也表示尽弃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