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司穿着制服,立领最上面的扣子扣得紧紧的,上面一张憔悴得像月亮般苍白的脸,脸颊很粗糙,感觉刺刺的。应该没睡好吧。
“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吧。”
我对向我点头示意的稻村德雄说道。慎司低着头,我看着他的眼睛。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和你没关系。都怪我不好,我应该向警方检举他们。是我判断错误。”
慎司默默摇摇头。
慎司的父亲说:“高坂先生,不能这样光从结果看问题。”
“除了结果,还有什么好说的?”
“慎司必须负责。”稻村德雄依然不改平静的语气,“不管你怎么看,我的看法都不会改变。无论你来不来,我都会带着慎司参加这个葬礼。我们走吧。”
慎司踉跄地走向出租车站。我抓住走在他身后的父亲的手,说:“你儿子只有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
“但他不是普通的孩子。”稻村德雄义正辞严地说,接着看着我,“我们走吧。”

无论哪户人家,举行葬礼时总显得很拥挤。可能是一下子涌进了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出现的人,如果用富有诗意的话来形容,可以说成——连房子都为了哀悼死者而缩着身体。
宫永聪的葬礼完全没有诗意,只有满眼的白花,络绎不绝的吊客以及年轻往生者的遗照,还有就是悲愤。
坐在灵堂前的死者家属中,有一名中年妇女始终低着头趴在地上,仿如在用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仪式祈祷着。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我得知那个人是聪的母亲。
我看到另一个承受悲痛打击的母亲。望月大辅的母亲和宫永聪的母亲,这两个死去的孩子,不知道为何而死。
没有人知道他们踏上黄泉路的原因。除了我和慎司,除了极少数人,没有人知道。
望月大辅掉入不知被谁打开的井盖而死。
宫永聪则突然自杀身亡。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从圣桥上一跃而下。我听参加葬礼的人轻声嘀咕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他既没留下遗书,也没告诉家人自杀的理由。
这四天,我查了他死前及死后的情况。他死前什么也没说。同时,我还试着和垣田俊平联络,却徒劳无功。
我张大眼睛四处寻找,也不见垣田俊平的身影。他站在这些吊客之间,应该会高出一个头,但我找不到他。
诵经声震撼着我的内心。无论是那个七岁孩子的死,还是这个二十一岁的未来画家的死,仿佛都是我的责任。
稻村慎司和他父亲并肩站着,与我有段距离。他们身旁,一个年轻女子大声哭泣。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她朋友的女孩子流着泪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抚着她的背。我想慎司一定是刻意站在她们身旁,听着她们哭泣,让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责。
宫永家不是新房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扩建,房子旁边有一间看起来很新的、附铁卷门的车库。铁卷门一直关着,但在烧香时,稍微打开了一下,两个戴着臂章、看起来像是葬仪社的男人勉强弯腰钻了进去,我在那时候看到了汽车轮胎。
我弯下身,探头望了一眼,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保时捷的车体。
我想起在井盖事件发生后,一个对汽车很熟的同事对我说,保时捷既任性又神经质,引擎发动和行驶的状况,每次都不一样。他还说保时捷是有生命的。
车子依然在,驾驶的人却死了。
在那两个戴着臂章的男人走出来、铁卷门重新拉下之前,我一直想象着在台风中疾驶的红色车体;想象着在草丛中翻滚的黄色雨伞。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垣田俊平消瘦的下巴出现在教面前。
“如果当时我在旁边,就能阻止他了。”
他一开口就这么说,似乎不是对我,而是对挂在远处的好友的遗照说。
他拉着我准备离开参加葬礼的人群,慎司发现了我们,脸色大变走了过来。我还没开口,垣田便缓缓摇着头,意思是说你别过来。慎司呆在那里,一直盯着我们,这时他父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离出殡还有点时间,我们走一走吧。”我对垣田说。我就是想远离这里,并没有特殊的理由。我知道,只要慎司想,即使看不到我们,也可以听到我们的交谈。
“那个孩子,”垣田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是不是看到我们做了什么?他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会追到‘回力球’来。”
我们来到距离宫永家两个街口的地方,渐渐放慢了脚步。路旁的电线杆上,贴着往宫永家去的路标。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我决定让他认为就是这么回事。
“但事后决定怎么做的是我,并不是他。”
垣田像醉汉一样踉跄地走着。
“是你们干的吧?就像他说的那样,你们不想让车子的引擎泡水,才打开井盖,让水流下去……”
他默默点点头,然后木然地看着天空,小声地问:“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我没有回答。不管我怎么回答,都像是在辩解。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觉得是他想的那样好了。
垣田说:“你是不是同情我们?”
“同情……”
“对。我们干了蠢事,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一定觉得我们蠢到了极点,要是你们去报警,我们就太可怜了。你一定以为,即使不报警,我们也会去自首,对不对?”
我是这么想的。他说:“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一直在想,既然你给了我们自首的机会,我们应该有所行动。”
“宫永这么说的吗?”
垣田没有回答。
“我们看了《亚罗》的报道,”他说,“我对聪说:‘我们去自首吧!’我说:‘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不知道是不是风向的问题,即使离这么远,仍然闻得到线香的味道。宫永聪会不会也跟着我们来了——我突然想到。
“你真平静,”我说,“你真的很平静。即使你揍我,骂我为什么要这么凌迟你们,我也无话可说。”
垣田冷笑一下,从他的嘴角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齿。
“即使这么做,聪也不能活过来了。”
说完,他慢慢眨了眨眼,然后用手背抹了抹下巴。我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是我把聪逼上这条绝路的。我说要去自首,他说:‘难道你想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吗?’聪很害怕,他担心对警方说了实话,就当不成画家了,他担心一切都完了。所以,是我让他左右为难的。”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宫永聪在跳河之前,一直靠着栏杆,望着神田川。
他就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发狂似的坠入死亡的深渊。
“他说他要去买画‘柠檬’的颜料,就出了门。他说画下一幅作品时,一定要用柠檬黄的颜料。”
说完,他又看着半空中。他并不是在看眼前房子的门、墙壁或是路旁的招牌,而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如果当时和他一起去,如果帮他买颜料……
“那时候,是聪说要把井盖打开的。”他淡淡地解释着。“虽然我说:‘打不开吧?’但试了以后,真的打开了,用撬棒、千斤顶做杠杆。我们还笑着说,这比想象中容易多了。当时我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掉下去。那里有一点下凹,形成一个大水洼,我们还觉得把井盖打开比较安全咧。”
住在附近的人也会很高兴的。
“但聪说,谁会相信我们的话。”垣田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他说,不可能的,警方才不会相信我们说的,我们一定会被当成罪犯。他真的吓死了。”
我停下脚步,他终于看着我。
“他还说:‘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他甚至还说,我去干掉他们,这样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是当真的吗?”
我的脑海里闪过那辆跟踪我的灰色国产车。虽然我只瞥到对方的后脑勺,但开车的是男人。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
然而垣田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摇着头。“他只是说说而已.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所以他才选择走上绝路。”
没错——事实上他已经自杀了。
垣田俊平似乎好几天都没睡了。由于疲劳,他的脚步很沉重,但没得选择,今天是好友下葬的日子。
垣田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拼命吞着口水。
“我们很合得来。”他努力挤出声音,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是长大以后才成的朋友,但感觉他和其他人不一样。聪说过,我们的老妈一定是喂我们一样的奶粉,给我们用一样的纸尿布,一样的爽身粉。”
我们很合得来——他不断重复着,又低声补充道:“这一次,是我们第一次意见相左。我想去自首,聪却不想。他说,他绝对不去。我们第一次意见不同。”
虽然很合得来,但意见相左。我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对了,稻村慎司和织田直也也是这样。
“等聪的葬礼结束,我就去自首。”
垣田俊平看着自己的脚说道。
“大家都想不通聪为什么自杀,但他家里的人已经对警察说了,最近他不太对劲。他的自杀太突然了,警察也觉得奇怪。再这样下去,警方一定会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不想让警方找上门。”
他转头看着宫永家的方向,畏光似的眯起眼睛。
“聪死了,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不想让别人乱猜。只要我去自首,说出真相,警方应该不会像对待其他犯人一样,至少会稍微相信我吧?”
“对。”我说。
“所以,拜托你,可不可以把我们曾经见过面——那天在‘回力球’的事忘了?可不可以当作是我——我们自动向警方投案的?可以吗?”
我点点头说:“但是——”
“但是什么7”
“我在想,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应该说服宫永,在他自杀之前就向警方自首,那该有多好。”
垣田立刻移开视线,我继续说:“当然,我也必须反省,如果我早一点督促你们就好了,不应该放任你们不管。”
“你来说服的话,我们更会躲得远远的,或许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这件事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尽管我听了之后心情并没有变轻松,但却明白了,我已经不需要再为他做什么了。
“我会告诉那个孩子,我要去自首。”
垣田开始往回走。
“我会告诉他,不要再放在心上。”
回到宫永家,我远远地看着他这么做了。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慎司也能知道——如果我跟生驹这么说,他一定又会说“你太投入了”。
垣田抓起慎司的手,紧紧地握着。虽然眼前的情景让人感动,但我觉得还是不太对劲,慎司脸上毫无表情。垣田握着他的右手,他却像黏土娃娃一样毫无表情,定定看着垣田。
我之所以感到不对劲,是因为垣田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那个死去的孩子。即使在他说“我们闯了祸”的时候,听起来也不像是因为那个孩子死了,而是因为自己触犯了法律——他才说“我们闯了祸”。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都这副德性吧。
出殡时,慎司被挤到前面,他穿着学生制服,别人还以为他是家属,递给他一朵白菊花:“请你放进棺木里。”
慎司显得有点困惑,但还是照做了。他似乎明白丢花的意义,丢时用了左手。
灵柩车离开后,人群三三两两散去,稻村德雄悄声问慎司:“你从他身上读到什么了吗?”
慎司漠然看着他父亲和我,只回了一句“什么也没有”,便径自走到前面去了。
我告诉稻村德雄,可以给慎司引见一位值得倚重的退休警官。当然,这必须征得慎司的同意。
“真是太感谢了,”慎司的父亲说道,“真希望他能对慎司有帮助。”
“你不要抱太大期待,否则会给我带来压力的。我也还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我现在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稻村德雄露出无奈的笑容.“谁叫我们遇上了。”
慎司小小的背影独自走在前面,一个人走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垣田俊平信守了他的诺言。
葬礼后三天,他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据一位对刑法知之甚详的同事说,他的刑罚应该不会太重。
“他们之前并没有想到打开井盖会造成有人掉落死亡,虽然这种行为很白痴,但他顶多被判过失致死,应该可以交二十万元罚金抵罪吧。虽然法律制裁不重,但还是会受到社会舆论的指责,不过,这也很难说,现代人都很健忘。”
好不容易处理完一件事,又有另一件烦心事上门了,完全不让我有喘息的机会。这天下午,我又收到信了。已经是第八封了。
这次,写了一个“怒”字。
这三天,在主编“偶尔也做点事”的命令下,我把慎司和直也的事都束之高阁了。
“只要关键时刻比别人勤奋点儿,其他时候你稍稍放松一下,我也不会管你。”
主编这么一说,我立刻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快截稿了,才叫我赶出十页的特辑报道,忙得晕头转向,我根本无暇为这封烦人的信操心,收到信后几乎没多看一眼,就用橡皮圈和其他七封绑在一起,依旧放到最下面抽屉的一角,水野佳菜子看到我这样,送了我一个责备的眼神,我一句话也没说。
那之后,我没再接到电话,装在电话旁的录音机还没开张就歇业了,上面积满了灰尘。生驹时不时给川崎明男打电话询问情况,但那边也毫无动静。我家里也没再出现用红色油漆写的警告。这三天,我整天东奔西跑,并没发现有人跟踪我。
第二天晚上,我和三村七惠通了电话。准确地说,是请她敲话筒,只能谈一些简单的事。
“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No。
“织田有没有和你联络?”
No。
“如果他给你打电话,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害他的。”
没有回答。
“不行吗?”
还是沉默。
“三村小姐,你该不会以为织田不会再和你联络了吧?”
Yes。
“为什么?他难道想躲起来吗?”
过了几秒钟,她才回答Yes。
稻村慎司也没有直也的消息。慎司想找他出来,应该是拼命“呼唤”他,但仍然没有响应,这表示直也不想响应。
要不就是根本没有向天空“呼唤”这回事。
到底什么事可能,什么事不可能,我都被搞糊涂了。
咚、咚,电话的那端响了。这应该是“喂?喂?”的意思吧。
“三村小姐,对不起。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试着呼唤过织田?当你想和他联络时,有没有试着在脑海里呼唤他?”
七惠没有回答。当我握着话筒等待她回答时,在带着微微杂音的沉默中,又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声音很轻,但和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时听到的声音一样。
要是我问她这是什么声音,恐怕要耗掉一晚上,她才说得清楚吧。真是让人着急。然而七惠从前就活在这种感觉中。现在、以后也将活在这种令人心急的感觉中。
不久,我听到她指尖缓慢敲打了话筒两次。
Yes。
我说了句“谢谢”便挂上电话。

2
我对着鼻子前的球鞋说:“太危险了,赶快下来吧。”
球鞋的主人是稻村慎司,他爬上了绿叶茂盛的法国梧桐树,跨坐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脚不停地晃动。
“不用担心,我不会掉下去的。”他不以为然地说。
这是他和直也见面或是想冷静下来时喜欢待的小型儿童公园。正如慎司所说,虽是秋高气爽的午后,但公园里却空荡荡的。由于上方架设了高速公路,这里几乎见不到太阳。我把手搭在一旁的秋千架上,那种感觉凉凉的。
“我不知道你喜欢爬树。”
“你小时候没爬过吗?”
“我家附近只有柿子树。”
“柿子树不能爬吗?”
“树枝很松脆。”
“是吗?我没听过。时代不同,生活也不一样吧!”
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梧桐树的绿叶映在他脸上,他看起来有点脸色发青,但从上头传来的声音却很有精神。
“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
“警官的事吗?他说了。”
“你想见他吗?”
两三片枯黄的叶子飘下来,慎司用力点点头说:“很想。”
“好,那我来安排。”
“要采访吗?”
他坐直身子往下看,两只脚摇来摇去的,眼神却很认真。
“你要把我的事登在《亚罗》上吗?”
“你希望我写吗?”
“我也不知道。”
“那我也无可奉告。”
“真狡猾。不过很好玩。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写吗?不会这样吧?”
“无可奉告。”
他哈哈笑起来,“你真像那些政客。”
我很久没来公园这种地方了。没有可以和我手牵手的女朋友,也没有可以牵着的小孩子,公园已经变成一个和我无缘的地方。
“你说过,既然天生具备这种能力,希望能为别人做点事。”
停顿片刻之后,他“嗯”了一声。
“如果这位退休警官为你开辟出这条路,肯定会想尽办法不让世人知道你的存在。”
“是吗?”
“那当然。一旦被发现是特异功能神探那就不稀奇了,而且一定会像艺人一样,整天被狗仔队紧盯不放。”
“特异功能神探?”慎司喃喃地说,晃着脚。
“很酷吧?”
“一点也不酷,大逊了。我又不是菲利普·马罗。”
慎司已经很久没问“你相信我吗”这句话了,可能他也累了。
“谢谢你来找我。但不知为什么,我爸妈每次看到你就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好像黑道找上门一样。”
那是因为只要一见到我,他们就会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已经不能再把慎司——慎司的能力藏在家里了。
“我以后不会让你烦恼了。”
“我可没担心你啊!”
“是吗?你很紧张,我看得出来。”他的腿停止了晃动。“啊,对了,是不是有其他事让你操心?”
我伸手拉拉他的裤脚:“你还是下来吧,我从刚才就提心吊胆的,树枝都吱吱发出哀号了。”
慎司一动不动,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地说:“如果掉下去可以一命呜呼,那倒也省事。”
傍晚的风吹来,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看台风?”
我抬头看着他:“去看台风?”
“对。那天晚上,我不是因为骑自行车旅行才被台风困住,我一开始就是去看暴风雨的。”
“奇怪的兴趣。”
树枝又发出吱吱声。
“看到这种——大自然的力量,可以让我放松下来,让我明白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我可以知道别人所有的事。我觉得自己是万中选一的。其实我很不喜欢自己这样。”
最后一句话,充满了痛苦的自我嫌恶。
“直也,我呼唤他,但他没回应我。”
“是吗?”
“可能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他总是说这种能力不可能对别人有帮助的。”
我想起了三村七惠,说:“那倒不一定。”
“他说,如果真有这种想法,就不能借助别人的力量,就好像在井盖事件中,我借助了你的力量那样。他说,如果没有自己一肩挑起的决心,就别去干涉别人的事。”
不知道织田直也经历过怎样的失败,才得出这样的结论。难道是看到母亲和奶奶整日争吵,父亲失去人生目标整日沉迷于喝酒,看到他们内心的苦恼、梦想和希望,自己却无能为力,才决定独善其身的吗?
“我有点糊涂了,”慎司小声说,“当我觉得直也说的有道理时,我就很迷茫。”
正当我想说直也有你不了解的一面时,一个不祥的声响传来,树枝“哗”地断开来。
“啊!”
慎司大叫着,屁股朝下从半空中摔下来。我立刻奔过去接住他,梧桐树的叶片雨点般纷纷落下。
树枝并没完全断裂,但连接树干的部分已经撕开了,露出白色的内里。
在我的搀扶下慎司站起来,拍了拍长裤。
“哇,真把我吓坏了。这可是毁坏公物呀,我闯祸了。”
当我的手抽离时,他侧着头,面带微笑地说:“你在为一个女人担心吧?”
“什么?”
“我刚才看到了。对不起,我偷看了一下。”他把手放在背后,意思是说不会再看了。“这是我的坏习惯。但是,这个人好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