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元即刻就召了常公公进殿,吩咐磨墨,准备写封后诏书。
常公公倒是提醒一句道:“皇上,纪皇后和墨贵妃才亡,未办丧事,现下就封新皇后,会不会……”
崔承元打断贺巡的话道:“正因纪皇后和墨贵妃亡了,后宫无人打理丧事,才要马上封新皇后,令新皇后来理事的。事急从权,顾不得许多了。”
封后诏书匆匆写完,盖了章,崔承元便吩咐常公公道:“你领着人,和贺大人出宫一趟,颁了旨意,马上接墨玉进宫。”
只有让玉姐儿待在朕身边,母后才没有机会杀她。
常公公和贺巡出宫时,王太后就接到消息,她一时气白了脸,嚷道:“好呀,翅膀硬了,要护着墨玉了。墨玉小小年纪,那般有心计,留着终是祸害,哀家要帮他除去祸害,他却鬼迷心窍,要护着祸害。”
田嬷嬷不敢作声,心下也为难,墨玉是她看着长大的,总归有一点感情,就是她也不舍得墨玉死。但是留着墨玉,王太后和皇帝必然母子离心。
王太后似乎也想到这点,一时道:“罢了,好容易除了陵王,皇上对哀家略亲近一些,没必要为了一个墨玉,又让皇上远离哀家。皇上要护着墨玉,便由得他。”
王太后说着,微微冷笑,且看墨玉在哀家眼皮底下,能活几个月。


☆、第57章

待常公公和贺巡到得墨家,宣读了策封墨玉为皇后的圣旨时,墨家诸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墨玉先是愕然,很快又回过神来,上前接了圣旨。
贺巡待墨玉接完圣旨,看定她道:“墨侍中借一步说话。”
墨玉心知贺巡定然另有内情相告,便请了贺巡进厢房单独说话。
一进厢房,贺巡就叹息道:“墨侍中,你们一族今日能拣回性命,全赖皇上一念之间。”
墨玉虽猜测了一大半事情,到底不知道宫中详情,因问端的。
贺巡拣知道的说了,又道:“皇上隐忍多年,一朝发动,却是雷霆一击,一举把陵王和纪飞全端了。现下皇上如此着急策封墨侍中为皇后,是为了护住墨侍中,也是为了护住墨家其它人。说到底,墨侍中批奏折之事,实是僭越之罪。从前陵王和纪飞等人僭越,墨侍中就不显眼,如今他们死了,朝中的人为了讨好太后娘娘和皇上,矛头会直指墨侍中。墨侍中只有当皇后,才能堵住言官之口,若不然,一待言官上折子,墨侍中这条僭越之罪,便是死罪,甚至会连累一族姓命。”
大夏朝规制,太后和皇后却是可以参政,协助皇帝理政,甚至可以帮着批奏折的。
墨玉沉默半晌,这才开口道:“墨家死了四个重要的人,剩下的资质平平,皇上朝我为皇后,倒是不须烦忧外戚会坐大,至于王家,也会松口气。这却是稳定朝政的好法子。”
贺巡道:“墨侍中想得明白便好。至于大婚,还要钦天监另择吉日,墨侍中还有时间理清自己的私事。”
墨玉点点头,心下苦涩,为了护住一族人姓命,只好放弃东方了。她慢慢道:“贺大人,还要请你帮个忙。”
贺巡道:“墨侍中只管说。”
墨玉斟酌言词道:“传闻说陵王是永安王派人杀的,崔栖梧信不信都好,回过头来,一准会迁怒东方,甚至会杀了东方,一旦东方死了,永安王肯定不满,会因此留下祸根。还请贺大人劝说皇上,放东方回封地和永安王相聚。至于崔栖梧,子承父业,也令其回封地比较好。”
贺巡点点头道:“正该如何。”
外间,墨金秋和石氏悄悄说着话,一时不辨悲喜。按说,皇帝策封墨玉为皇后,这是天大的喜事,可他们却是笑不出来。墨白萱并族长夫人才一死,墨玉就被策封为皇后,此中内情,教人心惊,甚至令人猜测。
石氏道:“贵妃娘娘多聪慧一个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个纪皇后,也是厉害的,同样死了。你说我们玉姐儿当了皇后,会不会……”她说着,自己先吐了口水,“呸呸”连声道:“刚才说的不算话,我重新说。”
墨金秋见她一脸胆颤心惊,忙安慰道:“你难道忘记了,以前我们在龙门镇,抱朴子道长给玉姐儿测算过,说道玉姐儿贵不可言的。当时测算萱姐儿她们时,虽也提过不错,却又让族长夫人添了油灯,似乎还有话儿没有说尽,可不是应了今日之劫么?”
石氏虽担忧着,听墨金秋这样说,到底是感到安慰一点点了。她又自我安慰道:“玉姐儿就是一个有福的,打小儿进宫就受宠,现下更是一跃成为皇后,多少世修来的福报啊!”
墨金秋也自我安慰道:“皇上喜欢玉姐儿,自然会护着她,不让她落得纪皇后那样的下场。”
“你怎知道皇上喜欢玉姐儿?”石氏悄悄声道:“玉姐儿,难道不是喜欢着东方?”
墨金秋一怔,很快又道:“玉姐儿是皇后了,东方的事休要再提。”
墨家其它人因着吕采蕊还在哭,不好大声来恭喜墨金秋和石氏,一时却是悄悄过来,各各说了恭喜的话,又商量要给墨玉准备贺礼云云。
严氏道:“玉姐儿要出嫁,又是当皇后,我们掏家底也得给她送点贺礼。”
石氏拦住她的话道:“虽是策封了,正式大婚的日子还没定,送贺礼之事,慢慢再说。现下还是要和五弟妇过去族长家,帮着料理一下那边的丧事。
严氏摆手道:“玉姐儿是要当皇后的,你便是皇后的阿娘,还是专心打理玉姐儿的嫁妆罢!族长夫人那边的事,有我们呢!再说了,沾了丧事,转头玉姐儿大婚,却是犯忌。这冲撞了喜事,不是玩的。”
石氏听得这样说,便拍拍严氏的手道:“既这样,族长夫人那边要有人说些什么,二嫂帮着分说一二。”
严氏道:“这个当然。”
同个时刻,崔承元在宫中,和几个大臣商议完事情,待大臣告退了,他不时拿眼看殿外,心下嘀咕:常公公也是,出一趟宫,要这么长时间么?难道不知道,朕不见玉姐儿就会难受么?算一算,自从玉姐儿两岁多进宫,十几年时间中,朕有哪一回和她分开这么长时间的?”
崔承元又熬了一个时辰,直到天黑了,这才听外间内侍进来禀报道:“皇上,常公公领着墨侍中回宫了,现在外候见。”
“宣他们进来!”崔承元脸上带出喜色,马上又按下了,装出严肃的模样。
墨玉进殿时,在殿下朝崔承元行礼道:“见过皇上!”
“免了。”崔承元说了一句,打量着殿下的墨玉,心下感叹:朕居然把一个两岁多的小宠娃养成一朵鲜花了!瞧瞧,多鲜嫩啊!朕亲手养大的,怎么能任由母后毁掉呢?朕无论如何,要护着她!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崔承元,却是暗暗心惊。崔承元从前病弱,人也显得懦弱没有主见,似乎一直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今日却大变样了,仿佛一夜间脱胎换骨,整个人挺拨了不少不说,身上开始显出了帝皇那股威仪,教人再不敢违逆他。
“玉姐儿,上来!”崔承元朝墨玉招手,待她上前,便道:“你从前在朕跟前是什么样,现下依原样便好,不须拘礼。”
墨玉闻言,便如前一样站到他身边,给他磨墨,帮忙看奏折。
崔承元一边批奏折,一边慢慢问道:“玉姐儿,你这趟回家,可有想念朕?”
“呃?”墨玉一下回过神来,赶紧点头道:“想。”
她从前也当过皇帝,若喜欢某个美貌郎君,间中也会问问这句话,而美貌郎君,当然次次会回答很想,从来不敢回答不想的。
墨玉暗叹口气,呜,风水轮流转,朕现在也要被逼着说违心之言了。
崔承元见墨玉点头,这才满意了。因见天也晚了,他累了一天,其实也倦了,只为了等墨玉回来,这才拖着没有去安歇。当下道:“天也不早了,你下去安歇罢!明儿领人把纪皇后和墨贵妃的丧事办了。”
墨玉应了,告退下去。
她到了平素安歇的小偏殿,早有一个素日服侍她的小内侍跑来相见,禀报了这两日宫中发生的事。压着声音道:“纪皇后和墨贵妃的尸体,还停放在前殿,据说,要等着您回来,才给她们办丧事的。”
墨玉点点头,又问道:“东方呢?”
小内侍道:“被皇上禁足了,不许出房门。”
墨玉听得东方没有出事,心下松口气,这才吩咐小内侍备水,准备沐浴后上床安歇。
第二日,墨玉去见了王太后,商议给纪梦梨和墨白萱下葬之事,王太后淡淡道:“皇上既然让你全权作主,你就斟酌着办了。”
墨玉只好应下了,自按着礼制办事。
忙完纪梦梨和墨白萱的丧事,已然过了一个月。期间,墨玉几次想去见东方,却被守在外间的侍卫拦住了。
崔承元这日下早朝,到了御书房,眼见墨玉如前一样侍立在案台边,脚步不由轻快了一些。他一坐下,听得贺巡求见,便道:“宣他进来!”
稍迟,贺巡进来之后,便奏请让崔栖梧和东方回封地之事,又道:“皇上,东方毕竟是永安王嫡长子,他若有个闪失,永安王却有借口埋怨皇上和太后娘娘。如今放他回封地,于皇上来说,反是好事。毕竟永安王小儿子也已长大,东方一回去,永安王要在他们兄弟中择一位立为世子,一定会苦恼一段时间。到最后,不管是谁当了世子,永安王都会伤及筋骨。”
崔承元听完,侧头问墨玉道:“玉姐儿,你的意见呢?”
墨玉心下一跳,答道:“东方是皇上嫡亲的堂弟,他是否回封地,却是皇上的家事,我没有意见。”
崔承元淡笑道:“朕已策封你为皇后,朕的家事,也是你的家事。你若想留下东方,朕或者会如你所愿。”
他这话什么意思?墨玉垂下眼答道:“东方也大了,早该回封地了。”
崔承元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回过头却跟贺巡道:“朕倒想留东方在京中,暂时不想放他回封地。好了,卿且退下罢!”哼哈,贺巡这当下提及东方,怕不是受玉姐儿之托?朕偏不放走东方,看你们敢当着朕的面闹出什么事?朕从前被陵王压制得不敢动弹,慢慢谋划,不是一样除掉了陵王?如今么,玉姐儿明显喜欢东方,朕倒要让东方亲眼看着,朕是如何赢得玉姐儿芳心的。
待贺巡告退了,崔承元搁下笔,问墨玉道:“玉姐儿,你当年进宫,什么都能舍下,就是舍不得东方,硬把东方也带进宫了。如今怎么舍得让东方回封地了?”
墨玉扯扯嘴角,答道:“东方是我拣到的,就像是拣到一件东西,一时不肯放手给别人,也就带进宫了。现下大家大了,却也知道,人跟物不同。东方毕竟是永安王儿子,他想念家人,愿意回封地,也是人之常情,就像我不舍得家人一样。”
越是解释得多,就越是心内有鬼。崔承元道:“据朕所知,东方并不愿意回封地,而愿意陪着你的。”
墨玉抬头道:“皇上这话什么意思呢?”
崔承元见墨玉质问,他“哈哈”一笑道:“玉姐儿,你说,朕留着东方在身边,以后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就立了东方为太子,可好?”
“不好!”墨玉马上就答道:“皇上一定会有儿子的。”
“这么说,玉姐儿愿意和朕生儿子?”崔承元笑了。


☆、第58章

见墨玉不答,崔承元“哈哈”一笑,吩咐常公公道:“宣钦天监的监正!”
很快的,钦天监监正便来了,行礼道:“参见皇上!”
“免了,来人,赐座!”崔承元一摆手,见小内侍摆来椅子,看着钦天监监正坐下了,他便问道:“让你们择大婚吉日,可择定了?”
钦天监监正听见问话,忙又站起来答道:“禀皇上,择了十月份,共有三个吉日,正商议着,要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定夺一个。”说着报上三个吉日的时间。
崔承元点点头道:“如今近八月,十月的话,还有两个月,着紧些,也够时间准备了。”
钦天监监正道:“前日太后娘娘问起,臣报了时间,太后娘娘似乎嫌时间太快,让臣等再择。只是年底再无吉日,若真要再择,怕要等明年开春了。”
崔承元转头,笑吟吟问墨玉道:“玉姐儿,你认为呢?是今年十月好,还是另择明年的吉日?”
墨玉心下暗骂崔承元一句,垂头答道:“这个,还请皇上请我爹娘进宫,同他们商议为佳。”
“也是,这事儿还得和你爹娘商议。”崔承元点着头,吩咐常公公道:“你出宫一趟,请了玉姐儿爹娘进宫。”
常公公忙应了,一时悄悄瞥墨玉一眼,墨侍中好大的脸面,择吉日还要请她爹娘进宫商议的。
墨玉倒是意外,她不过随意敷衍崔承元一句,没想崔承元还真个会让常公公去请她爹娘。
一个时辰后,石氏和墨金秋便进宫了。
听得崔承元请他们来商议婚期,墨金秋和石氏自是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石氏壮起胆,斟酌言词道:“禀皇上,玉姐儿的祖母年老,只盼望能亲眼看着玉姐儿出嫁,所以,臣妇是希望能择定今年的吉日。”
石氏还有另一句话没说,那便是吴氏安人上次病情凶险,好容易才熬了过来,若再病了,指不定就熬不过了。万一吴氏安人病亡,墨玉便要守孝,那时候就会影响婚期了,所以择定今年的吉日才妥当。
墨玉听着石氏的话,差点翻白眼。
崔承元倒是认真听完,说道:“夫人说得甚是,朕会和母后再商议一番,若不出意外,就择定今年十月好了。”
石氏第一次面圣,本来紧张,现听得崔承元说话亲切,一副准女婿的口吻,一下就不紧张了,抬头道:“谢谢皇上体谅!”
崔承元口吻更亲切了,笑道:“玉姐儿也一段时间没见你们了,你们且好好聚一下,说说话!”说着侧头,朝墨玉亲昵道:“去罢!”
墨玉行了礼,走过去扶起石氏,带着她到侧殿厢房中说话。
石氏一进厢房就道:“玉姐儿,皇上很体贴嘛!”
墨玉抚额,心道:皇上很会演的,之前演了那么多年骗过陵王,现下对着你们演一演,根本就是小意思。
石氏看着墨玉的表情,却是悄声道:“不管如何,皇上肯同我们商议婚期,又肯表现出这份体贴,那便是重视你了。”
墨玉待要反驳,又恐隔墙有耳,便只一笑,转而问道:“安人如何了?”
说及吴氏安人,石氏又夸起崔承元来,笑道:“你上次回宫后,皇上就令常公公带了御医出去给安人诊治,另外开了药,又赏赐下许多药材和补品,安人却是无恙了。”
墨玉默然,对崔承元的恶感消了一点。
石氏又道:“你现下虽未大婚,到底是策封为皇后了,凡事不能倔强,要和皇上好好商议。”说着吞吞吐吐问道:“皇上这后宫中,有多少嫔妃?”
墨玉道:“皇上先前病弱,策封了纪皇后并墨贵妃后,另策封了四个贵人,现纪皇后和墨贵妃死了,四个贵人却又犯了事,被送到庵堂清修,如今皇宫中,只有宫女,并无嫔妃。”
崔承元之所以令人送走四个贵人,却是因为怀疑四个贵人是陵王的人。
石氏听得后宫再无嫔妃,却是惊讶了,喃喃道:“如此说,皇上打算独宠你一人?”
墨玉道:“如今皇上日理万机,还顾不上纳嫔妃之事,待得过一段时间,自然要纳的。”就是朕,当年当女帝时,见着美貌郎君,也多多益善的,崔承元焉能例外?
石氏一听又失望了,叹口气道:“阿娘也知道,皇后不易当的。”
墨玉拍拍石氏的手道:“阿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待石氏和墨金秋告辞出宫,崔承元却又携了墨玉到御花园中散步,一边问道:“如何,朕这个准女婿可讨了你爹娘的欢心?”
墨玉道:“他们对你赞不绝口。”
崔承元道:“朕也知道,你爹娘方面没问题,有问题的,只怕就是东方了。”
墨玉不再说话,伸脚踏飞地下一块小石子。
崔承元看看她,突然道:“朕已放东方出来了。”说着指指赏花亭道:“他在那边!”
墨玉抬头看去,果然见东方坐在亭内,一时待要抬步过去,眼见崔承元抬脚往另一边走,她念头只一转,却跟在崔承元身后,并没有朝东方奔去。
崔承元听得身后脚步声,眼内一点阴郁又散了。
两人步进一片花林中,崔承元朝一干内侍道:“退下,朕和玉姐儿要单独赏花。”
待内侍退下了,崔承元靠在一株花树下,拿眼看着墨玉。
风拂过,有花瓣落在崔承元肩上和发上,像是一副画。
崔承元本来便好看,因历了一些事,又自有一股气度,更是散发出男子特有的魅力来。
墨玉从前当女皇时,宫中花样美男众多,独缺像崔承元这种类的美男,现下一抬头见着崔承元的姿态,心下莫名一跳。
崔承元见墨玉抬头看他,眼神分明痴迷了一下,不由得意。朕养大的娃儿,能不了解么?她打小起,但凡见着美貌的郎君或是宫女,总归要多看一眼,分明是一个“好色”之人。她喜欢东方,肯定也是因为东方长了一副好皮相。若东方是丑男,她会喜欢么?朕从前要斗陵王,天天扮病娇,也没心思收拾打扮,今日稍一打扮修整,这不是快迷住她了么?
人有弱点,就容易收服。你爱美男,朕正是绝色美男,由不得你不喜欢。
墨玉倒是很快移开视线,心下暗唾自己道:一点皮相就迷惑住你了?没出息!
崔承元见墨玉移开视线,心下更是笃定:若不是心动,何须这样欲盖弥彰?
崔承元侧耳听着周围声音,知道内侍们在一射之地,听不到这里说话,便收回心神道:“玉姐儿,你是不是想着,若朕死了,东方就能继位?”
墨玉身子一僵,挤了一个笑道:“皇上何出此言?”
崔承元叹气道:“朕从前扮病娇,少说话少做事,静静坐着或是躺着,却观察到许多事,比你想像中的要多。你的心事,能瞒过别人,瞒不过朕。”
墨玉待要说什么,触及崔承元的眼神,马上闭嘴了。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自然知道崔承元这样说,所言非虚。
崔承元抬手摘下一片花瓣,在手中把玩着,嘴里道:“东方不适合你。他只会体贴你,不会保护你。像上次的事,若你被涉及,他就救不了你。你不是普通女子,他护不住你,便配不上你。”
崔承元见墨玉并不反驳,便又继续道:“纵使东方现下想上位,以求有能力护住你,也是不能够的。他手中无兵无权,甚至没有人脉,就算是侥幸上位了,也是坐不稳的。况且,朕怎么可能让他上位呢?退一步说,朕就是无子,也断然不会策封东方为太子的。他为人太温和,容易被身边人弄权,并不适合当太子。”
墨玉心下大惊,崔承元这番分析,却是切中了要害,但是,自己就这样认输了么?
崔承元微微一笑道:“再说了,你一厢情愿向着东方,东方未必如你这样。”
墨玉脸色一变,脱口道:“东方是我拣到的,也是我养大的,他不向着我,还会向着谁?”
崔承元道:“东方自然是向着他父亲永安王。”
墨玉有些茫然,难道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对东方来说,还不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永安王?
“所谓血浓于水,切肉不离皮,东方向着永安王,并不出奇。所以,你若要东方冒险,东方为了家人,肯定不肯冒险。”崔承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在墨玉手中,自己转身走了。
墨玉看着信封写着永安王亲启几个字,却是东方的笔迹,一时拆了信,展信一看,信中满满的,全是孺慕之情,只说毕生希望,便是能够回去侍奉永安王,未尾甚至提及自己的婚事,说道希望永安王能给他择定一位好女子为妻。
墨玉看了看信尾日期,却是三个月前寄出的,一时心下沉了沉,那时节,纪皇后和墨白萱还没有死,自己和崔承元之间,也只是君臣关系,东方却寄出这样一封信。
她翻来覆去看信纸,遂个字遂个字细看,却是发现,确实是东方的笔迹,并不是仿冒的。
墨玉心下沉郁,折好信纸,一时飞步出了花林,朝东方所在的亭子走去,到得亭子,见东方坐在石凳上,正画着一幅画,便把手中的信丢到他跟前,问道:“这是你写的?”
东方拣起信,展开一看,讶然道:“怎么会在你手中?这封信,只是普通家常信,并无不妥。”
墨玉见着东方的神色,心下道:莫非一直以来,皆是朕在自作多情?不过也是,朕从前是女皇时,那些美貌郎君要讨好朕,当然是说尽好话,作出一副痴心样。现下朕又不是女皇,再以从前的角度去看问题,明显会出错。
东方收好信,站起来朝墨玉道:“听宫中内侍说,皇上策封你为皇后了?我这厢,恭喜你了!”
墨玉迅速敛起情绪,装作不经意问道:“东方,我和别人成亲,你真个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