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第二日一早,宫中传召李汝安,李汝安便忙忙进宫了。
待午间,跟随李汝安出门的护卫先拍马至将军府,进去跟罗文茵报喜道:“夫人,将军使我过来禀报,说皇上准将军官复原职,领征西兵马,任征西大将军。料着过几日文书就下来了。”
众人听了,皆脸有喜色。
李飞白和李飞墨更是欢呼道:“父亲果然又得了皇上重用。”
李飞捷和李飞章也是暗喜,父亲官复原职了,我们身价又高了,再到书院读书,看那些小崽子还敢笑话我们?
李飞凤三姐妹也是暗松一口气,父亲回来,又重获大将军之职,自己诸人的婚事自要比先前容易些,也更能说上好人家。
罗文茵问道:“将军现在人在何处?”
护卫答道:“将军一出宫,便被众位大人围住,已拉至酒楼喝酒。”
李汝安在酒楼和同僚喝完酒出来,看看天色,却是策马至李汝定府中。
李汝定听闻他来了,忙至大门亲迎,兄弟并肩进府。
李汝定一边走,一边恭喜李汝安道:“大哥一回来,皇上便让大哥官复原职,可知皇上跟先皇一样,对大哥十分信任。”
李汝安道:“皇上心有雄图大志,更胜先皇当年。”
两人说着话,进得厅中,姜氏带同儿女来拜见李汝安,也是一直恭喜,笑道:“大哥既官复原职,料着很快有人上门向飞墨和飞凤提亲了。大嫂这些年为着儿女们的婚事,操碎了心,左挑右挑,皆没有十分如意的,如今倒怕会挑花眼。”
姜氏说着,又向李汝定使眼色。
李汝定便笑呵呵道:“昨儿回府,便有董家娘子来访,探问飞墨的婚事,有意和将军府联姻,我说大哥刚回来,且等几日再论婚事。”
他嘴里这位董家娘子,是姜氏的表嫂。
李汝安不置可否,随意道:“儿女婚事,自有茵儿操办,过些时日再说。”
他沉声道:“我这番过来,有些话要问汝定的。”
姜氏听得如此说,忙带领儿女们避开了。
李汝安这才跟李汝定说及周姨娘所提荷包诸事,阴郁着眼神道:“据周姨娘说,茵儿当年,送过一只荷包给方若成。上回在白马观,段管家目睹茵儿进了壁画室。只不知道因何你一踹门进去,壁画室的人却换成了飞尘子道长?”
李汝定听得呆住了,喃喃道:“这不可能罢?大嫂言行一向端庄,怎么会和方侍郎有瓜葛?”
李汝安道:“此事总要查清楚,若不然,我夜不能成眠。”
李汝定回过神来,问道:“大哥,你待如何查?”
李汝安便道:“你着人持了贴子,至飞马候府,请了段管家和张姨娘过来,我先行询问一番。”
李汝定当即点头,“查清楚也好,免得枉了大嫂。”
至午后,段管家骑马至李汝定府门前,他一落马,身后一辆马车也紧跟而至,车帘一揭,露出一张俏脸,正是张姨娘。
段管家殷勤伸手,扶了张姨娘下马车。
两人一路进去,段管家压着声音道:“张姨娘,我可是为你受了一顿打,这些时候又一直在侯爷跟前帮你说话,如今将军回来了……”
张姨娘打断他的话道:“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待将军接了我回府,异日必厚报你。”
段管家这才笑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张姨娘觑他一眼道:“我虽是女子,言出必行。”
段管家叹息道:“也是,可惜你身为女子,若是男子,定然比我强多了。”
张姨娘心内哼一声道:若我是男子,有你什么事?
两人进了李汝定府中,直至傍晚时分才出府。
当晚,李汝安回了府,依然安歇在书房,既不见罗文茵,也不见乌兰。
罗文茵见李汝安不来纠缠,反心生不安,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早早躺到床上,心内呼喊系统道:系统,原主和李汝安,一直是这样互相猜疑过日子的么?
系统很快答话道:“初时倒也还好,后来才互相猜疑的。”
罗文茵问道:原主为什么选李汝安呢?我和他才相处两天,就感觉受不了啦!
系统答道:“那时节,李汝安少年成名,一身武艺,身世显赫,相貌出众,本也是京中少女梦中的夫婿人选,这般俊秀人物上门提亲,罗家如何不答应?”
“原主初嫁,和李汝安也是恩爱过一段时间的,只后来被飞马侯挑拨离间,李汝安回府质问,原主因着之前受过情伤,言语间掩饰不当,便引致李汝安疑心。”
“且原主是赵国第一大美人,名声太响,每逢赴宴席,总还有那些浪荡少年,不顾李汝安杀人的眼神,硬是借着机会敬献礼物。这般下来,李汝安疑心便越来越重,脾气也开始阴晴不定,总想让原主证实心中只有他一人。”
罗文茵抚抚手背道:“起鸡皮了!我听着这样的话,没有感动,只感到恶心怎么回事?”
系统叹息道:“李汝安对原主,其实是情深太过,才会……”
罗文茵怪叫一声道:打住打住,左一个妾右一个妾,这也叫情深太过?我呸!
系统道:“这个你就不懂了,男人对妾侍再喜爱,其程度也就像你喜欢猫儿那程度,人和猫,不能相提并论。”
罗文茵:“……”一派胡言!
她哼一声道:听你这言论,我终于确定,你的性别是男!”
系统语气严肃起来,辩白道:“我们系统,没有性别!”
罗文茵又再质问道:系统,说好的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呢?先前李汝安未归,府中虽乱糟糟,我到底存着一点希望,认为只要操办完子女的婚事,便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了。如今李汝安归来,直接打破了我的希望,这日子还怎么过?”
系统突然“咳”一声道:“有儿有女,有钱有闲,你已实现前面三条,只余有闲这一条没有实现而已。假以时日,你就能实现的。”
罗文茵:……
罗文茵第二日一早起来,依然没有见到李汝安,忍不住喊吴妈妈道:“你去瞧瞧将军是不是还在书房?不是说今日要一起上安王府么?”
吴妈妈去了一会,回来道:“夫人,将军一早就带着护卫出门了。”
这会儿,李汝安带着一众护卫,策马直奔白马观。
护卫中,有两个擅长查探暗门机关。
若白马观壁画室有暗门,护卫一查探,便能查探出来。
傍晚时分,李汝安带着护卫回了府。
他一进门,便直奔罗文茵的院落。
吴妈妈和田妈妈正和罗文茵说话,见得李汝安突然进房,忙行礼喊了一声。
李汝安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挥手道:“你们下去,我有话要跟茵儿说。”
吴妈妈诸人一听,忙退下了。
罗文茵看着李汝安的神色,莫名觉得不安。
李汝安坐向椅子上,自己伸手斟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搁杯道:“茵儿,昨天周姨娘跟我说了荷包之事,我今儿见了段管家和张姨娘,也带人上白马观壁画室查探,那壁画室跟丹房之间,有一道暗门,只要摸着机关,人贴在暗门上,瞬间就能移到另一个房间。”
罗文茵一听,脸色全变了,冷声道:“好么,你查得挺清楚嘛!周姨娘和张姨娘合伙陷害我之事,你一并查清没有?”
李汝安道:“她们模仿你的手书,约方若成至壁画室之事,确实是陷害你之举,过后自会罚她们。但我这会想听的,是你跟方若成的故事,还有那只荷包之事。”
罗文茵心内痛骂:一只破荷包怎么就纠缠个没完呢?
她抬眼道:“你既不信我,就算没有这只荷包的事,也会有别的事。”
李汝安声音乍然冷下去,带着一点嘶吼,“你只问你,你是不是送过一只荷包给方若成?”
罗文茵听得这声调,见得这表情,心内乍然一惊,自己这会要是承认送了荷包,他是不是会掐死自己?
太可怕了!
但是荷包事件不解释清楚,分分钟会被打杀。
罗文茵叹了口气道:“将军,荷包这件事,我想当众解释。”
“明儿,你请段管家张姨娘二老爷、安王妃并方侍郎夫妇、还有飞尘子道长等人,全部至将军府中,我会把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全说清楚。”
“对了,还要请我两个弟弟和弟妇至府,也好给我做个证。”
李汝安一怔,听她这口吻,莫非是冤枉了她?她没有送过荷包?
那方侍郎为何会珍藏着她的荷包呢?
李汝安沉声道:“你现下答我一句有何难?何必请一干人来府相扰,惹人讨论?”
罗文茵道:“我答你一句,是片面之词,你未必会信。若不然,你何至带人去白马观查探壁画室暗门之事?且所请这干人,除了我娘家人,其它全跟荷包事件有关,彼时当众解释,当众对质,三口六面,再无从抵赖,岂不是最好?”
李汝安看定罗文茵,心下又是爱又是恨,“你真要这样方肯解释?”
罗文茵点头道:“必须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也唯有这样,这件事才能告终。”
请人到府,当面解释荷包事件,分明是授人笑柄,予人谈资。李汝安并不愿意这样做,但听着罗文茵这口吻,非如此是不肯解释了。
他稍微想了想,一时狠下心来,与其让人暗暗笑话,不如让她当众解释清楚。
“既如此,我明儿就着人去请他们过府。”李汝安说着,站了起来,转身出房。
罗文茵吁一口气,倒在床上,抹了抹额角,发现全是汗。
李汝安回来几天,自己这几天就像在坐过山车,天天处于惊险中。
若不赶紧和离了,自己迟早会像白御医诊断那样,心悸而死。
第二日一早,李汝安果然使人去请了诸人进府。
段管家和张姨娘也罢了,安王妃并方侍郎夫人接到帖子时,却是愣怔住了。
待得来人解释说是李汝安有事情请教,务必到府一趟云云,便暂且按下疑惑,坐了马车到将军府。
飞尘子道长倒是很痛快,马上就骑马至将军府。
最后进将军府的,是罗文茵两位弟弟和弟妇。
罗文茵一见罗文轩,却是拉住至一边,悄声问道:“文轩,若我和离,娘家能容我小住一阵么?”
她名下虽有田庄宅院,但乍然去住,却怕护院等人不得力,护不得她周全。
相较来说,两个弟弟的府第安全一些。
罗文轩听得她这样问,却是大惊,问道:“发生何事?将军才归来,怎么就扯到和离一事上?”
罗文茵压着声音道:“今儿请你们过来,便是要和离的。你只答我一句,府中能否容我小住?”
罗文轩虽惊疑,到底是答罗文茵道:“你是我嫡亲姐姐,我府中,一直备着你的厢房,你要过去小住,随时可以。”
罗文茵一听,方放了心。
先备个落脚点,待会如果要离府,也有一个去处。
李汝安见诸人到齐,便屏了家下人等,一并子女也不许进厅。
待家下人和子女退下后,他才喊罗文茵道:“夫人请上座说话!”
罗文茵便过去,坐在李汝安旁边的椅子上。
李汝安这才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夫人有一事要当众解释,当众对质。”
他说着,转向罗文茵道:“夫人,你可以开始了!”
罗文茵便看向周姨娘,指一指她道:“周姨娘上前!”
周姨娘战战兢兢上前,跪到罗文茵脚前,叩头道:“夫人有何吩咐?”
罗文茵一笑,手肘托在椅背上,闲闲道:“你把跟将军说的荷包事件,从头至尾,再说一遍。”
周姨娘闻言,不由惊怕,不由去看李汝安。
李汝安便以眼神安抚,点头道:“夫人让你说,你便照实说。”
周姨娘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并且也不是我要当众说的,是你们非让我说的,那就恕我大胆说了。
她便从李飞华跟罗文茵至慈云庙上香,在桃花坡见到章冰兰手持荷包给安王妃分辨开始说起。
待她说至段管家在白马观壁画室前亲眼见着方若成和罗文茵先后进了壁画室,结果发现里面的人换成飞尘子时,众人齐齐变色。
安王妃一脸惊讶:这,将军夫人不是一向和方侍郎有仇?难道不是有仇,却是有情?
罗家兄弟很想掩脸:姐姐当年和方若成这桩事,只有家下几个人知晓,怎么就……
方若成到处找地缝:怪不得早起跌碎了玉葫芦,原来今日有祸!
章冰兰一颗心碎成片片:所以,那只荷包,是将军夫人的?她和若成……
诸人中,唯有飞尘子道长一脸淡然,作壁上观。
待周姨娘说完,罗文茵神色未变,转向飞尘子道长道:“请道长说说当日壁画室之事。”
飞尘子道长当即站了起来,如实说了当日发生的种种。
他说完补充道:“方侍郎当日像是中了迷香,神智有些乱,举止不合常理。至于将军夫人,分明是中了他人圈套,被引至壁画室内的。”
张姨娘和周姨娘脸色一白,今日不是要披露夫人和方侍郎那桩事么?怎么又扯到陷害一事上?
罗文茵含笑朝飞尘子道:“道长当日救了我一回,免我当众出丑,这厢多谢了!”
飞尘子举着拂尘道:“夫人无须客气,老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而已。”
罗文茵再转向李汝定道:“二弟,你且说说,当日是何情形?”
李汝定心下惊疑,不知道罗文茵葫芦里卖什么药,当即也站起来,把当日李飞捷和李飞章至府,请他领家丁到白马观救罗文茵的事,细细说了。
罗文茵听完点头,转向李汝安道:“将军,荷包之事,我待会儿再重点解释。当下只想问,抛开荷包事件,张姨娘和周姨娘,是不是犯了陷害主母之罪?人证物证皆在?”
张姨娘和周姨娘脸色不由更白了,求救的看向李汝安。
将军,今日不是只说荷包事件么?陷害主母之罪,上回已罚过了,这回……
罗文茵看定李汝安,“将军,两位姨娘是否有罪?”
众人也齐齐看着李汝安,两位姨娘陷害主母之罪,确实人证物证俱在,且两位姨娘自己亲口诉说事件经过,再无可反驳了。
李汝安冷淡道:“两位姨娘确实犯了陷害主母之罪!”
罗文茵拍拍手道:“当日她们犯下罪行,看在他们子女面上,只轻罚了事,没料到她们不知悔改,待将军回来,倒打一耙,又告我一状,如今是罪上加罪了。”
她说着,妙目四顾,问众人道:“若是你们府中姨娘犯下这等罪行,该如何处罚?”
方侍郎答道:“杖责三十,着人发卖。”
安王妃也最恨妾侍搬弄是非的,当下道:“搁在我们安王府,是打死了事。”
罗文轩道:“我们倒不致打死,最多也就仗责五十,拖出去扔了。”
张姨娘和周姨娘齐齐大惊,双双跪到李汝安脚前道:“将军,我们虽有错,但看在我们也有功的份上,饶过我们罢!”
“呵呵,你们有什么功?”罗文茵冷笑道:“今日若轻饶你们,将军府威信何在?”
张姨娘和周姨娘齐齐叩头,泣道:“将军,看在我们为你育了子女的份上,饶过一回罢!”
罗文茵喝道:“有你们这样的生母,是华儿和章儿之耻。今日将军若不处罚你们,如何服众?”
众人也齐齐道:“也是将军夫人心善,才容你们到今日,搁在别的府,早八年就处理了。”
李汝安终是扬声喊道:“李管家!”
李管家应声而进。
李汝安指着张姨娘和周姨娘道:“两位姨娘犯下陷害主母之罪,杖责四十,着人远远发卖了,永世不得回京。”
罗文茵抚掌道:“将军英明!”
两位姨娘还要哭泣相求,却被李管家往嘴里塞了布条,带人进来拖了下去。
罗文茵吁了口气,自己斟茶喝了,这才笑吟吟看向方若成道:“方侍郎,你是如何得到我那只荷包的,实话实说罢!今日有安王妃在,有飞尘子道长在,也有我两个弟弟在,你只管说实话。”
是的,你只管说荷包是我送你,有安王妃诸人在,李汝安也不能把你如何。
至于说了之后,你家夫人晚上要如何罚你,之后会否要求和离,会否影响你官途,且自己去考虑罢!
我么,承认当年送了你荷包,承认当年对你有情,待李汝安发怒,正好当众求和离。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章冰兰狠狠瞪着方若成,一颗心碎了又碎,若不是在将军府,这会就要扑上去跟方若成拼命了。
果然,他珍藏的那只荷包,是将军夫人的。
如今回忆起来,每回赴宴,若有将军夫人在,他誓必打扮得油头粉面,时时心神不属……
她心里酸楚,眼眶一红,禁不住滚落下泪水,一时抬袖擦了,安慰自己道:莫哭,莫哭!
方若成脸色本来乍阴乍晴,见众人视线聚在他身上,脸上神色突然平静了,走到厅中央,朝四面拱拱手,这才道:“那只荷包,是我拣的!”
罗文茵:“……”
众人:骗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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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在众人诡异眼神下, 方若成淡然一笑道:“那年我十七岁,已和章家女儿定了亲,两家正待过聘礼, 母亲心中欣喜, 特意要往慈云庙上香还愿,我便护送母亲至庙中。”
“因母亲虔诚, 上了香, 又要在静室中抄经, 我观看一会, 却是坐不住, 悄悄溜到庙后桃花坡。”
“那时节正值桃花盛开,坡上到处一片红灼灼, 蜂蝶四舞, 一个少女背对着我, 站在桃花树下,正奋力抻腰, 伸手要折桃花,她踮脚时, 足间一滑, 其中一只绣花鞋脱了出来,她又伸足去套绣花鞋,不想足尖一碰绣花鞋,那鞋在坡间一个打横,直滑向后。”
方若成回忆着彼时情景, 仿若回到少年时,脸上犹带笑意,“那只绣花鞋,刚好滑到我脚前。”
“我当时便拣了起来,喊了一声姑娘,待要上前递还绣花鞋……”
方若成闭一闭眼睛,又睁开了,看向罗文茵道:“那姑娘转过身来,容颜比桃花更娇艳,刚好有花瓣落在她头脸,一只彩蝶在她腰间绕了绕,我便呆了。”
“我不记得是如何上前搭话,也不记得是如何上前递还绣花鞋的,只记得,那个姑娘套好绣花鞋,向我道了谢,手拿桃花枝,在坡上渐行渐远。”
“直至姑娘的身影完全不见了,我还呆在坡上,半天没有动弹。心里不敢相信世间有这样美貌的姑娘,一时竟以为自己遇着桃花仙子。”
“待母亲身边的侍婢在不远处喊我,我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回庙内,踏一步时,方发现脚下有一物,拣起一看,是一只五彩绸所绣的珠丝荷包,十分精巧。”
“我度着荷包应该是那个姑娘抻腰折桃花时,不慎从怀内跌下来的,便收好了,只寻思有机会再见到姑娘时,便把荷包还她。”
“也是有缘,隔得没多久,我随父亲赴蒋府宴会,却在席间见到那个姑娘,一打听,方知道姑娘是罗家女儿罗文茵,之前去了江南给外祖母贺寿,久不在京中露面,却是回京没多久,随同母亲出来赴宴的。”
“我到底是寻着机会拦住了罗姑娘,说得两句话,想要把荷包还她,方才想起荷包没带在身上,只得作罢!”
“后来,又有数次碰着罗姑娘,我处处寻机会跟她说话,想着法子撩惹她,到底是惹恼了她,她从此一见我便避走,我苦恼之余,却禁不住想她,渐渐的,我们在别人眼中,像是有仇。”
“再后来,我和罗姑娘各自成亲。”
“但自从见过罗姑娘之后,我的绮梦里,全是罗姑娘。那只荷包,被我珍藏着,不舍得碰一丝儿,只在夜深人静时,拉开抽屉瞧一瞧,回忆当时见着罗姑娘的情景。”
“至上回有人递了手书,是罗姑娘的笔迹,让我拿荷包在白马观相见,我当时便失了魂,带着荷包至白马观,后来的事,你们便知道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方若成说到这里,看向珠泪滚滚的章冰兰道:“冰兰,这些年,我对不住你。我心中确实深藏着别的女人,至死不渝。待回了府,你尽可以打骂我,也随时可以和离。”
罗文茵也听呆了,这个,这个就真的有点像情深了!
一番诉说,把荷包说成是自己拣的,不涉及她半点,又当众尽诉心中情,多年悔,再跟妻子表达了歉意。
除李汝安黑了脸之外,其余诸人不由暗道:方侍郎原来这般爱慕着罗文茵!
方若成看向罗文茵,藏于唇舌之间那声昵称,终于公然大胆脱出口,喊道:“茵儿!”
他密密收藏多年的情意,一旦表露,难以再次掩饰,当着众人表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无一日能忘记你,无一日不后悔当年怯懦,没有不顾一切退婚,向你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