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太医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因为下毒诱骗钱佐入冷宫的事,早已经传开了,尽管钱佐没有证据,但是这个事实已经得到了公认。
就像那个“狼来了”的故事,尹德妃这样的质疑,无可厚非。也许尹德妃这次想把我给顺手解决了?
我心一寒,但是仍旧冷静地说道:“信不信由你,皇上的性命,在德妃你的手中!”我努力让自己说得铿锵有力。
尹德妃冷冷一笑,道:“本宫自然会派人去找的。皇上的安危关系着社稷,这个玩笑开不得。”她渐渐恢复了理智,然后面无表情地指着我,吩咐道:“把她关起来,皇上不醒,谁也别想放她出来!”
最后一句,尹德妃是这样说的,“姐姐最好还是早些把解药交出来。”
我心里一凉,尹德妃这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她在乎钱佐的生命,但她同样在乎我的性命,钱佐昏厥的时候,是她除去我的绝佳时机。
好在尹德妃不似季淑妃那般没有头脑,即便她要我死,也会找个借刀杀人的法子,所以,我目前只是被限制了自由。
是啊,我又被限制了自由。但这次,我不是被关入刑部的大牢,而是冷宫。
我又回到了冷宫。绕了一个大圈子,我居然回了起点。冷宫并不只有一间,我没有被关到我熟悉的那个小院落,因为那里还有一个可怜可恶的女人永远地停留其中。
冷宫无处不在的。随便一个清冷的偏殿,院门落锁,找人把守,杜绝来人,那就是冷宫。我心里暗暗庆幸,尹德妃终究还是有些理智的,倘若钱佐那时候咽了气,尹德妃搞不好会抽把长剑一剑把我给杀了。钱佐只要会醒来,尹德妃就不会直接用她的手处理我,她在这宫里头是棵常青树,自然知道做事留后路的道理。她只是暂时禁了我的足。
当然,要想出这个宫门,恐怕不容易。尹德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然不能把我怎样。可是,我从她眼中的仇恨看见了自己“悲壮”的下场。
这些日子,我算是明白,越是无人问津的地方就越是暗藏汹涌。这里,显然也不太平。
我就这样在冷宫中等待着。等待着尹德妃布局设计,也等待着我的同盟。
栏杆影卧东厢月。
深夜的时候,钱倧踏着月色而来。我知道他会来的。
我看到他,劈头盖脸就问道:“钱佐怎么样?尹德妃有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钱倧一言不发地看着我,那个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怎么了?没找到是不是?”我颇有几分失望。
钱倧没有说话,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本王只是在想,和皇后的那项交易只怕做不成了。”
“交易?什么意思?”我的脑筋一下子没有转过来。我不懂钱倧为什么这个时候提到了我和他的交易。
钱倧无奈一笑,说道:“皇后你见到本王的第一句话就问钱佐的情况,本王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来皇后你的心思么?”
我一惊,凝视着钱倧,在他明亮的黑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映像,幡然醒悟的感觉。我的心思?他是说我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在乎钱佐吗?
笑话,我之所以那么关心钱佐的生死,不过是因为可怜钱佐,怜悯这样一个因爱生恨,甚至搭上性命的可怜虫罢了。即便是只蝼蚁猫狗,也会生些感慨吧。
我冷笑,“王爷太多虑了。”是,我在乎的只是泽新辰,只是星而已。
钱倧没有说话。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王爷不会想借这个机会就顺便把皇位抢过来吧?
倘若钱佐一病不起,或就此一命呜呼,那么钱倧继位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一刻,我甚至想,真正下毒的该不会是钱倧吧?
钱倧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夺得皇位,若是钱佐真这样死了,皇位我宁愿拱手让与他人。”
我悬着的心,渐渐落下来。是,我想太多了。
钱倧太自负,自负的人常常把唾手可得的东西拒之门外。那样,彰显不出他的本领。“不是就好。”我嘘了一口气,“王爷既然要玩得有意思,倒是把钱佐救活比较好。”
刚说完这句,忽而觉得这话说得倒显得我多偏袒钱佐一般,于是画蛇添足道:“否则,尹德妃定然会说是我下毒谋杀钱佐,那时候满朝文武只怕都得上书处死我吧。”
谁知我这样说,钱倧倒不意外。他苦笑,明日的折子里,只怕就有不少了。
我明白过来,外面风声四起,已经流传着我再次向皇上下毒的风言风语。空穴来风,并非无因。我心知一定是尹德妃想的法子。她让人散播流言,把决策权分散开去,平摊给所有的文武百官。
前车之鉴,季淑妃的皇儿,不也传言是我害死的么?就算那时候是戴家的天下,有钱佐的袒护,但还是有人站出来说话。那么现在,我茕茕一人,如果没有羊牱人出来认罪,毒死钱佐的这个黑锅我是背定了。
爱与恨,正反两样东西,总是纠缠在一起。尹德妃对钱佐的爱,此时却变成了一把杀气腾腾的凶器,正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
“那么钱佐呢?他死了没有?”我说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心口一痛,我干嘛把这个词放在钱佐身上呢?


第60章 抹胸
“你希望他死,还是不死?”钱倧这话问得真是有意思。但是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钱佐死了,泽新辰的药或许就有了着落。
但是…我心里竟然没有这种恶毒的诅咒。
“算了,不讨论这个。”钱倧似乎看到了我闪烁的眼神,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淡淡道,“他暂时没事。”
“没事?”我一愣,怎么可能。“我还看见他吐血来着…”
折腾了大半夜,因为钱佐的生死未卜,整个皇城都有些鸡飞狗跳的味道,除了平民百姓,其他的人都是一夜未眠。该筹谋的彻夜筹谋,该活动的也顾不得秋夜寒风,四处活动。颇有几分大难临头的味道。
“太医发现他的毒全部都集中在头部,毒虽然解不了,但他的身子看起来倒没什么大碍。”钱倧慢条斯理的说着,平淡的就像在宣读文件。
“集中在头部?这还叫没大碍?”我语调一高,立马发现不对,赶紧把口给掩住了。万一被外头看守的人听见,那可就彻底暴露了。
但是头颅就是人的核心,如果毒素聚集在那久了,就算心脏还能跳动,他的大脑恐怕也不能工作了。我心里一凉,这剧毒还能选择性的集中在头部…
但是钱倧却心有不甘地说道,“想必钱佐在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就用内功把毒都逼到一处,让剧毒不至于运行太快。所以他身子倒也没什么大碍。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
“可是,就算逼毒,也不该往脑袋里逼吧。”武功的事我不懂,但常识还是有的。人可以废条胳膊,断条腿,但头只有一颗。
“想来他中的毒,最伤脑髓,钱佐把毒一逼,反倒让他中的毒冲入脑髓,一时昏迷不醒。”
我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脑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他扛不了多久的!”
钱倧对于我的抓狂已经习以为常,只道:“你不是看见他嘴角流血么?那是他想用自己的内力把毒从脑袋里重新又给逼出来。既然如此,说明他意识尚存,只是醒不过来罢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滋味,“所以我说他暂时没事。”
好一句暂时没事。时间久了,就算钱佐被救活,只怕也成了傻子了。
我心里一酸,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不是说这天底下就没有王爷找不到的人吗?王爷倒是把羊牱的那个女人找出来呀。她如果没死,就必定还在杭州城内!”
钱倧道:“是,其实你不说,我就已经在找她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只不过…”
我听到钱倧说已经着手找人,心头一喜,他还是比尹德妃要靠得住的,可是听到后面那一句“只不过”,我又不禁一寒,“只不过什么?”
钱倧惨然一笑,道:“只不过,如今是皇后娘娘你开口求我,我便不想救他了。”
“为什么?”只刚出口,我就暗笑自己的愚蠢。钱倧是在和钱佐斗法,他和他斗智斗勇,凡是能攀比的,钱倧自然都要和钱佐较上一二。如果我作为他的同盟,却最后心向着钱佐,对于钱倧来说,实在是一件奇耻大辱。
他终究是个不够沉稳的少年郎,他要救活钱佐,是因为他要和钱佐来个“公平”的较量;他不救钱佐,恰恰就是看到自己比钱佐稍逊一筹而不愿承认的表现。
从某种程度来说,钱倧也继承了钱佐矛盾的性格。他一方面扮演着钱佐左右手的角色,一方面又时时刻刻想要颠覆他。只不过钱倧的矛盾,是他自己刻意追求而来的。不像钱佐,背负了太多。
我于是改口道:“王爷,这个游戏若是到这里就停止了,不是就不好玩了么?王爷还没有把慕容楚歌介绍给悠梦呢,王爷就不想看看,复杂的事情会引起怎样的纷乱吗?再说,悠梦的心思不过是治好辰王子的病,和他离开越国。这一点,不会改变。”
最后一句话,是对钱倧说的,却也是告诉我自己。
钱倧是个游戏人间的角色,兴许是我的这番说话打动了他,兴许是他自己想到了什么,总之他的脸上又活灵活现,于是,他笑道:“好,我尽我所能得找,至于有没有救,那就看钱佐他自己的造化了。”
钱倧匆匆来,便要匆匆离去。天快亮了。他再不走,只怕要被人发现。只是,他走的时候,笑呵呵地对我说道,戴皇后自己也要小心,也许钱佐还没死,你倒先死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认为他在幸灾乐祸。但是我知道,不论是什么出发点,钱倧这番话是真心叮嘱我的。只不过他说话的方式实在欠揍。
我朝他点点头,我会好好保存自己的。就像我原来是为星而活,现在是为救好泽新辰而活。

天终于蒙蒙亮了。黑夜和清晨交接的时候,格外地凉。我一个晚上没睡,直看到树叶上的露水清晰可见,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该着凉了。
我转身进屋,心想该阖眼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干站着吧。先养好精神才更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把衣服除去了,和钱佐在外面跑了一圈,然后碰上那样的事,衣服脏兮兮的,都变了颜色。
可惜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宫女太监烧水什么的。尹德妃那时候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把我关起来。
困倦的我也懒得计较,瞌睡说来就来了。我稍稍掸了掸床,穿着抹胸就躺了下去。刚刚把眼睛闭上,准备会会周公,就听见院子里扑通一声,我心里正纳闷这大白天的能有谁来光顾?
蓦地睁开眼,却听见殿门轰得一声打开,脚步声十分急促,再接着,房门被推开,钱倧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直奔我的床头。
我一惊,猛地坐起,“怎么了?”钱倧分明才走不久,他这架势倒着实让人莫名其妙,我不禁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被子。
钱倧走到我床跟前都没有停留,一把拽起我捏紧实的被角,喘着粗气道:“快,没时间了!”
“啊!”戴悠梦那双纤细的小手哪比得过钱倧的力气,钱倧只稍稍用力,手中的丝被就脱缰而去。我还来不及憎恶戴小姐怎么就生出这样一副柔弱的身躯,就再次双手护住胸口,瞵视着他,想保持镇定却因为尴尬抑制不住噗噗乱跳的心。我放大音量,妄图训斥钱倧给自己壮胆:“你…”
话才吐了一个字出来,就被钱倧从后面一把揽住,手掌从背后窜出,按住了我的嘴唇,另一只手把一套太监衣服哗啦丢到我身上,“快换上!”
只是那一抹粉红的抹胸简单遮住了胸脯,半遮半掩,而整个背部的肌肤则都裸露在外,凉飕飕的,钱倧这一搂,大片的皮肤都和他的手臂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的人也恰到好处地贴了上来。
我硬着头皮说,“去哪?”心里稍安,刚才还当自己瞌睡地有些稀里糊涂,看到钱倧进来,还以为在做梦呢。
但是钱倧却没有回答,我返头看他,只见他的睫毛低垂,双目死死地俯视着前下方,一动不动,我顿时明白过来,他坐在我的身后,比我高了半个头,从他那个角度瞟来,刚好能窥见抹胸里的无边春色。
我反手一巴掌朝他甩去:“无聊!”


第61章 宫门
钱倧一愣,居然忘记去捂自己的脸庞,此时的他可不像上次撞见我更衣那般羞涩,只是嘻嘻一笑,说道:“戴皇后真是有趣,人家要么说我无耻,要么说我下流,你这‘无聊’两个字,都用得与众不同!”
我懒得理会他,早已经挣脱出他的怀抱,指着身上的太监衣服道:“这是干什么?”
要是往常,钱倧定然会再调侃两句,甚至搞不好在我身上揩点油什么的,可是现在,他那话刚刚说完,就把脸一拉,手忙脚乱地插手要帮我穿衣服,嘴里头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带你离开皇宫,现在就走。”
我蓦地一惊,看见钱倧额上挂着的,因为匆匆赶路没来得及擦掉的汗珠,更加不懂。我从钱倧手中把衣服抢过来,一边说道:“我自己来。”
当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穿衣就已经是件尴尬的事情,更何况他还动手动脚。钱倧这时候倒也不和我对着干,轻易就把手松开了。他长嘘了一口气,情绪稍稍缓和,朝窗外张望了一会儿,好像放下心来,回头看我正穿着长衣,不禁莞尔一笑:“戴皇后的皮肤真是不错,哈哈,真是凝脂雪肤来着。”
这话说完,钱倧忍不住冲我眨了眨眼,联想到刚才和钱倧短暂的肌肤相亲,我真恨不能把唾沫星子吐到他脸上去。
但是,我穿着这身小黄门的衣服,便明白现在不是和钱倧计较这些的时候。
“外面出事了?”我一边探问着。
钱倧点点头,“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大臣们就在宫门外联名请愿,共同推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他说到这的时候,约略做了一下停顿,“请求尹德妃把你移交给他们来审问。”
“哦。”短暂的惊讶过后,我很快就平静下来。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尹德妃终究按捺不住要把我除之而后快的。
她的父亲是尹天照大将军,人脉自然广,尹德妃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够策动许多人出来挑头,更何况如今皇上的确是昏迷不醒,尹德妃只要把谣言散布出来,说钱佐的中毒与我有关,加上钱佐废后的时候,本来就例数了我的罪恶,而且钱佐才被我下毒不过一月,前车之鉴,众人先入为主,自然会相信此事与我有关。
恐怕只需有个把人振臂一呼,想必很有一批死忠的大臣会轻易上当,为尹德妃除掉我做了先锋队。
是,倘若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跪在门口请愿,抬出关系社稷,关系百姓云云等上纲上线的幌子,尹德妃只需稍加推脱,自然得乖乖把我交出去,至于我到了那帮人的手中会有什么下场,还真难说。
我蓦地就想到了武则天时候的那个有名的酷吏,来俊臣,想到那个“请君入瓮”的典故,翁下烧水,人在锅里煮着,我要是交不出解药,最后就要变成一锅肉汤…越国人不见得有那么野蛮,但落在那些别有用心人的手中,只怕也得不死也半活了。
整个事,尹德妃都没有站出来,甚至可能会和群臣站在对立面,假意维护我。所以即便钱佐醒来,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真毒!
一想到这层,我穿衣服束腰的手就更麻利起来。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半死不活。更可怕的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女人手中。
“可是,你带我离开皇宫?那你呢?”从某种程度上讲,钱倧这样的做法,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万一被逮个正着,非但没有救我,还把他也搭进来了。
钱倧此时已经奔到门口,又看了看,回头瞧见我已经穿戴完毕,朝我伸出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我没有心思去分析钱倧到底是因为我这颗砝码还比较重要才冒险带我出宫,还是因为好心,因为别的原因,我所能做的,就是任由钱倧一把抱起我,一跃而起,跳出宫墙,沿着墙垣逃出去。
钱倧说,一会儿到了宫门,只说是内官监出去采购的。他们不会盘问太多。
我应着声,把头往下低着,装作一副恭谦的样子紧跟在钱倧的身后,终究怕被其他人认出来。
但是,我还是没有逃出去。
快到宫门的时候,钱倧被人从身后叫住了。是个有几分苍老的声音,我没敢抬头,但看到几双大朝靴,看到二十几双脚立在钱倧面前,我便知坏了。
那些“临危受命”来押我去送审的老臣们,非常巧合地把我和偷带我出宫的钱倧捉了个正着。
尹德妃在后面怔怔地凝望,没忘记给我一个万分怜悯,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真是无奈,我冷笑。群臣围绕着钱倧,包围着我。钱倧的做法,让那些大臣很是不解,很是震惊。一个王爷,在这个时候领着乔装了的废后出宫去。
这样的场景,很难用一两句话解释地清楚吧。
我想我这次应该是凶多吉少。
所有人开始刁难起钱倧。钱倧一言不发,任由那些德高望重的元老们质疑着自己,他却斜眼看了一下四周。
钱倧到底是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在皇族之中,地位崇高。那些大臣们也不好太过于追究。他们毕竟只是来逮捕我的。
御林军上前的时候,钱倧忽然站到了面前。“谁也不准带走她。”
我吃惊地看着钱倧,这句话从他口里说出来不容易,他要救我,对抗的就是满朝文武。以后能拥戴他的,也就是这批人。
他的忤逆出乎意料。
钱倧说,戴皇后到底是皇后,哪里能随便带走?没有皇上的命令,你们不可以私设公堂。
“哼,私设公堂?”这句话似乎让那些元老大臣很不满,这对他们的地位是一种侮辱。
他们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和钱倧理论。
我也四下张望,御林军大概有十来人,其他都是宫女太监,不足为惧,宫门前大概还有二十来人。
宫门紧闭着。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逃出去还有些困难,更何况钱倧未必肯冒天下之大不为。
就这样僵持着。
情况到这时陡变,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地跑来,冲到尹德妃跟前,扑倒在地,气喘吁吁地说不清话:“皇…上,皇上,皇上他…”
越是着急,就越是上气不接下气,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听到这样的字眼,任是谁都该联想到钱佐的状况,只怕是恶化了。
尹德妃听了,眼前一花,要不是旁边的婢女扶着,只怕一口气就栽倒过去了。她也不容那小黄门把话说完,就领着宫女往钱佐那边去了。
想必是钱佐不好了。
在场的那些大臣们,看到这一幕,每个人都是心里一沉,只一错愕,不知是该追过去一同看看请客,还是留在这里看怎么处理我。
钱倧朝我递了个眼色,朝身后的宫门努了努嘴。他让我趁机溜走么?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有几个已经踮起脚猫腰跟着尹德妃后面去了。
相比而言,钱佐当前的状况,更能吸引他们的眼球。
钱倧拉起我的手,曶曶就往人群稀薄之处发足狂奔。他的出其不意虽然让那些一只脚踏入棺材的元老没反应过来。但守门的那些御林军还是朝这边冲了过来。
不论他是谁,不论是里面还是外面,宫门始终是个屏障,不允许人与物穿行的流速太快。
然而钱倧究竟是循王,那些人围了上来,却不敢动手,钱倧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拉着我的手毫不顾及地俯冲。
那些老头子终于发现了,叫嚣着,让人把钱倧拦下。
我那时想,钱倧肯定是疯了。他居然会用上这样的笨法子。倘若钱佐真的死了,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就能登上帝位,或许这个时候的他,脑袋有些不好使?
我暗笑。
另一只手一紧,那里一疼,终于从钱倧握的并不牢固的手中滑脱。我以为我被不知从哪冲出来的御林军给硬生生扯了下来,心想这次是死定了,可一返头,却觉得全身巨震。
拉我的人,不是御林军,是黑衣蒙面人。


第62章 黑衣
是的,大白天的黑衣人。大白天在宫闱里十分扎眼的黑衣人。
他一露脸,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深宫内院,竟然隐伏着这样一个危险分子,他隐藏了多久,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没人知道。
兴许越国素来太平,宫廷的防御措施不比后世,可是近来接二连三的事故,都是发生在宫苑之中。皇宫里简直变成了菜市场。
黑衣人。
我心里忽然不再害怕,而是欣喜。尽管我不知道他是谁,甚至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我都没来得及分辨他到底是不是上次那个劫狱的他。
但是当他一把抓住我,迅速而熟练地把我背上,左手稳稳地托着我,我就知道,就是他!我奇怪于自己会这样的兴奋雀跃,仿佛眼前的包围根本不是困境而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我奇怪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很信赖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看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难道仅仅只因为他救过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