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傅北辰的双手松开了,慢慢地滑到了她的腰间。园园慌乱地挪开身体,坐起来看向傅北辰,只见他的头部不断流出鲜血,他却直直地看着她,轻声呢喃:“没事吧?”
“你......”园园的泪水下子流了下来,看着不断流出的鲜血,她的一颗心几乎要停止跳动。她一只手颤抖地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慌乱地掏着口袋找手机。她不停地告成自己,要镇定,要赶紧找在寺里的姜小齐过来急救。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别哭......”傅北辰撑着眼皮,一直看着园园,声音却明显比之前虚弱了。姜小齐接到电话吓一跳,赶忙带着寺里的急救箱赶了过来。模模糊糊地看到姜小齐的身影,傅北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气息也变得浅了,渐渐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前,他脑中闪过了一句话,他分不清是来自前世还是这一世的记忆——
有生之年,为她豁出性命,承她所有灾祸。

一个火团正从高处落下。

“傳北辰,救我!”园园凄厉地喊着。
傅北辰很想冲过去,但浑身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绑住,每动一下都是彻骨裂心的痛。完全,动不了。

眼石着那火团就要吞噬园园,他大惊失色,伸手往前一抓——
“北辰,你醒了!你醒了!”只听见有个声音既近又远地,飘进了耳朵,傅北辰皱了皱眉,感覚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只有点凉意的手紧紧抓着。这种触感,很熟悉。

他动了动唇,想叫园园,却发不出声音。

又过了一天,他才彻底清醒。

“对不起,我不该拉你去看石碑。都是我不好。”园园一边垂眼削着苹果,一边无比自责。

“不,我要谢谢你,给我机会英雄数美。”傅北辰眼里带着安安抚,扬起嘴角笑了笑。

“你还说!你吓死我了。”园园丝毫没有被他的玩笑逗乐,傅北辰昏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傅北辰一看她的表情,想伸手去安慰她,却不想扯动了吊针。

“哎呀,你别动!”园园感觉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身按住他,“好了,我没事,就是被你吓的。”园园勉强挤出笑容。

“这个笑不好看,再笑一个。”傅北辰心疼她的黑眼圈,知道她一定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了。
“我可笑不出来,医生说你的额头会留疤。”园园知道他一直在逗她开心,可还是无法笑出来。

“所以,我会变丑,然后你会嫌弃我......”傅专家露出一副“这可如何是好”的表情。

一片削好的苹果准确地塞进了他张开的嘴里。而他的舌头有意无意地清扫过她的指尖,惹得园园一下子红了脸。

一片片地喂他吃完,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两两袋茶叶包,说:“我妈来看你,给你带了两包茶叶。是什么品种我不知道,你自己喝吧。”

傅北辰看了她一眼,眼睑微敛,嘴角含笑,“古代聘礼里有茶,因为茶树不能移植,否则就会枯死,所以送茶表示一辈子不转移,古文里叫作茶不移本。”

园园虽然没听过,但他的意思她还是明白了,脸不由得更红了,过了好一会才回应说:“嗯,那你就好好收下吧!等哪天,我去娶你。”

傅北辰在镇上的医院住了两天,之后转去菁海市的大医院又做了全面检查,除了之前诊断出的失血过多和轻微脑震荡,没有其他问题,园园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傅北辰没有住院的打算,当天就回了自己的住处。而傅北辰也没有告知傅教授他受伤的事情,以免老人家担心。

园园自然是请了假全程陪着他,而对于傅北辰如此“干净利落”的作风,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我没事了,真的。”走进医院的电梯里,傅北辰抬起紧握的那只芊手,吻了吻她的手心。这么一个英使挺拔的男人,做这样柔情的动作,不免招来电梯里的许多目光。园园低头,轻声警告某人:“咳,你态度端正点。”

回答她的是,傅专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这天上午,园园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顾文麟的助理,说顾局让她传资料给园园。由此,因园拿到了很多关于玉溪镇这些古迹的一手研究资料。
园园想,这必然是傳北辰打的招呼。她想给他打电话,但想到他现在在上海出差忙録,也就暂时不去打搅他了,想着等他回来再说吧。

上海浦东.玫瑰园公墓。
此刻的玫瑰园很安静,偶尔有风掠过.那呼呼的风声就格外清新。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上,每个人的照片都是微笑的,仿佛无论一生顺遂还是坎坷,最后都归于一个美好的结局。
傅北辰独自站着,照片上的赵珏也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站了一会儿后,傳北辰放下手中的白菊。

“没想、到你会来。”声音响起,是沈渝。
四目相望,傅北辰说:“我在上海出差,就来看看她。”
沈渝低沉而缓慢地说:“谢谢,今天是她的生日。”
“嗯。”傅北辰还记得。
“我表姐从小就样样出色,我一直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完美的人。小时候她教我画画,教我怎么快速解那些算术题。再大点的时候,她带我去买漂亮衣服,教我怎么打扮。她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会分我一半。她是老师口里最好的学生,是我姨夫姨妈的骄傲。然而谁都没发现,她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连我也......”


说着,沈渝开始低声啜泣,虽然极力忍着,但双肩仍然不住的微微颤抖。傅北辰伸手过去,托住了她的肩膀。
沈渝又想到了那个博客,那里面呈现出来的赵珏,焦躁,偏执,厌世。
她有段时间寻求过心理干预,但没有成功。她确实喜欢傅北辰,但那种喜欢近乎扭曲,她将他们的合照放在皮夹里,幻想他是她的男友。但因为傅北辰待她虽一直客气,却从不为其所动,这加重了她的情绪化,最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她却将那根稻草演化成了主因。
她想有人记得她。

“对不起。”傅北辰找不到更好的词。他无法回馈赵珏的感情,而那天,他也没能将她救下来。沈渝知道他这句话并非说给她的,也便没有接口。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渝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渍,傅北辰也收回了扶着她的手。
沈渝顿时觉得肩上的温暖撤去,一阵寒意袭来。
“大师兄,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她上次问他还记得赵珏吗,这次,她想问问,他不动心,为什么会为那个人而动了。
“你喜欢程园园哪里?”
傅北辰想了想,道:“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适合在一起的,也不少,但只有一个,能真正让你覚得,只有与那人相伴,这有生的岁月才不会孤单。”

这种话,真让人听着绝望。沈渝若有似无地苦笑了一下',但我也知道不是所有我想要的,都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大师兄,我已经申请到了公费去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名额。如果申请通过,明年我就会去那边了。

“好,祝你顺利。“
“谢谢,也祝你们幸福。大师兄,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傅北辰点了头,道了别,便独自离开。
沈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垂下眼帘,浓黑的睫毛掩住了眸子。她本来只是个旁观者,可旁观久了,却也不知不觉的陷了进去,欣赏,佩服继而心生爱慕,但她知道,那句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对他说出口了。因为清楚不可能,她唯一可做的,大概就是保留住自己的骄傲。


第二十四章往事知多少

时节悄悄入了冬。
这天傅北辰带园园去吃饭,走进装修得很中式风格的饭店前,傅北辰说明了来意:“这是我一位朋友开的店,口味还不错。”

结果一进去,还真就遇到了熟人。
“园园?”程胜华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目光从园园挪到了傅北辰,最后定格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胜华叔叔......”园园赶紧想松手,因为害臊,但傅北辰却抓得更紧了。

“噗。”一道听得出憋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的笑声从程胜华对面传来。园园一转头,发现这笑出声的人居然也是眼熟的人,“你......”
何朴礼貌地站起来,笑着向园园自我介绍:“园园姑娘你好,我姓何,何朴。”然后朝傅北辰看去,“你们这是......在约会?”傅大专家的投资,回报得够快的啊。
园园惊讶道:“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何朴口快,“还是发小......”
“啊?”园园迅速转向傅北辰。

这时,程胜华又开口了,带着明显的错愕,“园园,北辰,你,你们俩......”
“我跟园园在交往。”不等园园开口,傅北辰就单刀直入的点明了。他倒是坦荡荡,程胜华却被这确定答案弄得半响没声音,实在是意外。

在一旁看着的何朴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故意问了句:“北辰,你认识程老板?”
傅北辰不咸不淡回了句:“程大哥是我远亲。”
“大哥?园园喊程老板叔叔?”何朴一拍大腿,“乱了乱了,哈哈。”
园园被这话说得赫然,傅北辰朝旁边看了一眼,“你们慢用,我带园园去那边坐。”
园园赶忙朝程胜华点了下头,“叔叔,那我过去了。”
“好。”程胜华不想打扰了年轻人约会,所以也就没叫他们留下来一块吃。

傅北辰带着园园一走,何朴倒是问了程胜华一句:“程总,园园是您的亲戚?”
“是我战友的女儿。”程胜华的语气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竟然跟傅家兄弟在一起了。”

这边园园刚坐下,突然就想到一件事——上次她收到的那些药。既然不是胜华叔叔送的,那应该就是......园园目光如炬地看着傅北辰,“是你,对不对?感冒药。”傅北辰只是一笑。
没否认,那就是了。园园郑重地说:“谢谢你。”
“不怪我没对你说?”
园园“咦”了一声,道:“我受你恩惠,为什么要怪你?”
傅北辰看着对面目光直爽而纯粹的人,他想,真的跟以前如出一辙。

傅北辰的手机响了声,他从衣袋里拿出来看,是何朴发来的短信:我刚问了下园园姑娘的年纪,才二十三呢,比你小了七岁。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你真好意思下口。
傅北辰自然没回这种短信。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何止七岁,都上千岁了。
这天晚上,程胜华回到家,路过程白的房间,他刻意的停了停,看见从底下门缝里透出来的那一束光,便知道程白已经回来。他犹豫着敲了门。

程白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直盯着他的父亲,有些不解。
“中午我遇到园园了,还一起吃了饭。”
“哦。”
“她和北辰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傳北辰吗…意料之中,但,为何此时听到会如此难受?
“是吗?那恭喜她了…”

转眼到了腊八。因为不是周末,园园不能赶回家陪妈妈过节,但却接到了朱阿姨的电话,让她下班后到程家吃腊八粥。园园想到上次见到胜华叔叔,都没能好好跟他报备下自己的情况,于是便答应了。之后地打电话跟傅北辰说了下,后者表示理解,并嘱咐她晩上到家后给他报声平安。

这位傳先生,越来越将她当孩子待了。园园好笑地想。到了程家,园园没见到胜华叔叔跟程自,便溜达进了厨房。

“园园,来了!”。
“嗯,朱阿姨.”园园甜甜地叫了声在择菜的朱阿姨,“我帮您”
“別,你去喝腊八粥,在电饭锅里。”
“好,那我先喝粥啦。”园园说着,去盛了粥喝,刚喝第一口,就听到朱阿姨跟她说:“园园,程白的耳朵治疗的怎么样了?”

园园疑惑地“嗯”了声,问:“他耳朵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下倒是换朱阿姨诧异了,“程白之前去救灾的时候受了伤,加上他高中的时候右耳也受了伤,旧伤和新伤加在一起,导致现在右耳几乎听不见了。”
“他高中什么时候耳朵受过伤?”
“哎呀。”这时候朱阿姨才想起来,程白高中受伤这事儿老板曾关照过她别跟园园说的,但因为太久了,她一时给忘了,说出了口。
”阿姨,您倒是说呀。”

朱阿姨想,事情既然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时不让跟园园说,估计就是怕吓着这孩子。如今程白可能会一只耳朵失聪,她实在是心疼程白这孩子,便跟园园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园园茫然的听朱阿姨说了当年那个勒索事件的全部——这段仿佛是她童年记忆的一段缺失,如今,终于补全了。

园园心情极复杂的走出厨房,一出来就差点撞到正要进厨房的程白,猛然间的四目相对,各自都愣了。

随后,园园一把抓住了程白的手臂,将他拖到了客厅角落,“程白,我......你,高中时候的那件事,我听朱阿姨说了。”
“嗯?”程白挑眉。
“就是你被叔叔厂里的人绑架的事情。”

程白蹙眉,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呢?”
“对不起,一直是我误会你了。”园园郁闷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那年受伤的时候刚好是暑假,她在老家,加之没人告诉她,她才会一无所知,现在,事已至此,他还是没跟她说。

程白嘴角扯出一抹笑,“告诉你又怎么样?博同情,求回报?你不会,我也不屑。”园园却还是很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嘴巴,乃至全身的毛孔,使她有些无从呼吸。“程园园,”程白看着她,语气沉缓,“我们认识至今一共十五年,我第一次在你家见到你时,我十岁,你八岁。如果,我现在得的是绝症,让你再拿出你十五年的时间,来换我一条命,你乐意吗?”

园园没有一丝犹豫,“嗯。”
“这就够了。”
她不再喜欢他了,他已经很清楚地一再认识到。
而很多年后,程白都没能想通,为什么最初他可以做到心念不动。

 

第二十五章,正是一年好时节

阳光明媚的午后,园园在电脑前打下了《王溪钩沉》这稿子的最后一个宇,也是玉溪镇专栏的最后一篇稿子。她靠到椅背上休息,阳光照在她的背后,暖洋洋的。

而越过她头顶的一束光刚好投射在她电脑屏幕上的两句话上——据菁海市文物局考证,玉溪镇最北面的那片废墟,原本应该是傅元铮的祠堂。而辺上那棵千年红豆树,就是他手植的。

此刻,园园则在想-镇里计划来年就重建傅元铮的祠堂的事一一他们终于弄清,公主驸马祠里的驸马是傅元铎,没有错。而傅元铮,则是史料上记载的驸马,而非嘉纯公主真正的丈夫。且他的故事,更为动人和悲情。所以镇里想给他重新修祠堂,一方面也想借此进一步.发展玉溪镇的旅游业。

“唉,为什么觉得很郁闷呢?以后红豆树那边会有更多人去了。而对于这件事,傅北辰却并不太在意。


她记得她当时问他想法的时候,他说的是:该找回来的,我已经找回来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这天下班,园园直接前往傅北辰的公寓。因为傅北辰说要做饭给她吃——傅专家最近在学做菜。两人说好,她自行过去他家,他去买菜——主要是园园的意见。园园到小区时,天有点黑了,快步走进大楼的时候,遇到了傅北辰对面公寓的大姐正牵着七八岁的女儿下楼来散步。上次园园来时遇到过这位大姐,傅北辰跟对方介绍过她。

于是园园跟大姐打了招呼,大姐则笑着应了声,还轻拍了下小女孩的头说:“欣欣,叫阿姨,她是你北辰叔叔的女朋友。”
小女孩盯着园园看了会儿,突然扯大嗓门说:“北辰叔叔是我的!”
园园一时竟无言以对。

“欣欣,晚上好。”这种慢慢悠悠又温和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回头去看,可不就傅北辰。
傅北辰拎着一只装满东西的购物袋,脸上带着笑,他走进她们,先是摸了下小女孩的头,“欣欣,吃好饭了?”

“嗯!”小姑娘甜笑着点头。
“嗯,以后叔叔是这位园园阿姨的。”傅北辰声音温柔而认真,“因为如果她不要叔叔,叔叔会很伤心很伤心。”

小姑娘考虑了下,实在不愿意那么好的北辰叔叔伤心,于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对园园说:“好吧,那叔叔给你吧。”
当晚,园园在点评傅北辰的厨艺首秀的时候,说了两点:“一,做得还可以,但是比我差一点点,傅大专家继续努力;二,以后请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我会害羞的。”

傅大专家的回复是:“一可以,二不行。”他等了那么那么久才等来如今的好时光。于是园园脸红,“好吧,我努力把脸皮练厚。”

腊月二十三那天刚好是周末,傅北辰跟园园说好了一起回傅家,园园以女朋友份正式见见傅教授。
“你说,你站姑会喜欢我吗?”得知傅北展的姑姑今天也在傳家,要见名人.园园心里有些没底。
“她很随和,你放心。”傅北辰笑着安慰。

傅结姑果然一如傅北辰所说,人非常亲和,丝毫没有大名人的那种倨傲和难以亲近。
而傳姑姑在见到园园后,如此说道:“几个月前,我跟傅教授通电话,问起北辰的人生大事。傅教授说,他问过北辰,北辰表示,他已有女友了,不芳大家再费心。我立刻就问是谁,傅教授得意地跟我说,那个姑娘跟搜子一样,喜欢听戏…来,让我好好看看,这年代还喜欢听戏的姑娘长什么样。”随后看向傅北辰,说,“标致。”

傅北辰点头道:“正是。”

园园微窘,原来傅北辰早就跟傅教授说了啊,他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呢?她想到自己之前两次来拿稿子,还佯装镇定…而傅教授也表现得好淡定…

很快到了春节。园园的春节假期只有七天,于是她四天陪妈妈,一天傅北辰来找她,一天她去找傅北辰,在傅家吃了饭,最后一天她去程家,给胜华叔叔拜了年,也跟程白贺年:“小白哥哥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以后成为了不起的大医生!
程白没搭理她。

然后,园园又进入了“农忙期”。

玉溪镇那片废墟,也终于在立春后开工重建了。

动工第一天,就挖出来一个匣子。施工人员以为又有类似崇福寺石碑的古董现世,电话依旧打到了市文物局,说里头是用绸布包裏的一堆碎瓷片。顾文麟接电话时,立刻就想到了傅北辰。
他直覚他这位老友应该有兴趣,况且,这次发现的是碎瓷。他马上拨通了傅北辰的电话。

很多年以后,顾文麟依然记得当时傅北辰的表现。他细细地触摸着那一匣的碎瓷,仿佛是面对着一个爱入骨髄的情人。

匣子和绸布都是现代的东西,但那些碎瓷经鉴定却是宋代的官窑遗存。

可见,它并不是自古就被理在这里的。专家给出的解释是,有人将碎片埋于此。这件事处理得很快,在当地并没有引起如发现石碑那样的表动。绝大多数居民包括戴淑芬,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傅北辰主动清缨修复这件瓷器,因这件宋瓷相当精美,省博物馆也希望可以收作馆藏。


四月阳春天。
这天云淡淡,风轻轻,园园被傅北展带去了省博约会。周一是所有博物馆的闭馆日,省博也不例外。但傅北展却刷了门卡,轻松地带着她进去了。

平日里的省博虽然安静,但是人还是不少的,跟眼前这种空旷感完全不同。园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空荡荡的场景,这让她微微地有些小兴奋——包场的感觉。在瓷器馆的中心位置,傅北辰停下了脚步。园园也跟着停了下来,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几秒钟后,她惊奇地看向傅北辰,“这是一一一”
傅北辰点了点头,“这就是你家祖传的玉壶春瓶。前些日子废墟破土,从地下挖出来的。”
园园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她慢慢地走近,伸手轻轻地抚上展柜的玻璃,隔着它,默默地画着那上面因修补留下的纹路。这就是家传的那只瓶子,她从小一直被奶奶同它联系在一起。奶奶说它消失了…
“它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碎了,但包裏它的都是现代的东西。所以…”傅北辰缓缓地说着。
“所以,是奶奶。”园园明白了傅北辰的提示。她想起当时在医院,奶奶的那句“对不起”,或许,这不是奶奶对程家的祖先说的,而是要对她讲的。


园园收起回忆,双眼澄澈地看向他,“谢谢你,傅北辰。”
“这曾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嫁妆。”这句话,傅北辰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轻声道。

他拉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她的手心,先左手,再右手。
她说过他已不是傅元铮,他是傅北辰。事实上,他既是傅元铮;,也是傅北辰,他就像是个活了千年的人,煎熬了无数光阴流年,只为找回他一念丟失的、失了记忆的爱人。
而即使没有前世羁绊,这样的人,这样的她,也一点都不难让这一世的傅北辰爱上。

“园园,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缂丝锦袋,打开,里头是一枚别致的戒指。它用极细的金丝缠绕而成,中间镶嵌的是一颗红宝石,细看,形似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