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辰右额角上已拆线的伤疤如末指大小,稀松的刘海微微遮住一些。他要单膝跪下时,园园拉住了他,她双手轻轻捧住傅北辰的脸,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然后轻声回应他:“嗯。”他满身风雨从远方而来,手里掬着一片阳光。他将阳光给予她,她便得到了百年岁月里,最好的晴天。

被求婚的第二天,园园手上的戒指被王玥看到后,王玥送了她一份礼物,“给,姐送你的婚前礼物,结婚前让你男朋友签下——因为他一看就是很受欢迎的款,我怕你的魅力值不够,他被别人勾走。拿好,回家再打开,跟你那位傅先生一起看。”园园接过那只红色信封,呆愣地说:“哦。”“真乖!”王玥满意的离开。

那天下班后,园园被傅北辰接去了他的住处——明面上傅专家说的是让她给他的菜再做点评,看看这些天是否有进步。

傅北辰去房内换家居服的时候,园园坐在靠落地窗的实木书桌前,正看外头的风景时,想起来王玥给的礼物,于是从包里掏出信封,打开一看,她就傻眼了。婚前协议:谁若出轨,就杖打三十大板!净身出户!用的还是特大的初号字体!

换好衣服,正一边卷袖口一边走到她身后的傅北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本只是想看看她在看什么,倒是没想到是“婚前协议”。园园发现了傅北辰,想要把那张恶搞的婚前协议毁尸灭迹,结果却被傅北辰先一步抽了过去。“这是我同事送我的。”园园赶紧澄清。结果,傅北辰却弯腰拿起书桌上的笔,潇洒地签了名然后将纸,笔塞进已经呆掉的人手里,拍了下她的肩膀,柔声道:“签。”

园园不得不在边上人紧迫的目光下签下自己的大名,刚放下笔,她的下巴就被人轻轻捏住了。傅北辰转过她的脸,吻便印了上去,不再是浅尝辄止,探入的舌带着点霸道的掠夺。园园心跳如擂鼓,不知被傅大专家品尝了多久。待他放开她,园园已有点不能呼吸,然后听到他低哑地说:“我们得快点结婚才行。”神志不清的人问:“为什么?”傅北辰拉起她,她坐下后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头靠着她的颈项,带着点笑,说:“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这年的国庆节,已婚人士程园园先回了老家。傅北辰因为有事要忙,说晩一天过去找她。


次日一早,园园起床打开窗户,便闻到窗外传来淡淡的桂花香。

她探出头去寻觅,果然,她家院子外面的那棵金桂开花了。她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火速洗漱一番,便跑下楼,在楼下找了个小布袋子,便去后院采花了。

“采花大盗”很熟练地爬上树,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坐定,就开始用指尖轻轻地掐桂花的根部,因为这样采下来的桂花香气才会比较持久。这样采着采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听到树下有人轻唤了她一声。园园低头,就看到树下站了一个人,因为桂花树的枝丫挡着,园园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点,但她却一眼便认出了,是傅北辰。

“你来啦。”
“园园,下来,危险。”
“没事的,我小时候常爬,现在已经不恐高了。”说着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布袋子晃了晃,“看,我的成果。”

正说着,她利落地从树上一纵而下,轻巧落地。因为下来时她一只手抓着一根枝丫,松手的时候,那枝丫抖动,抖落了些许桂花花瓣,有两瓣落在了他发间。

傅北辰面容白净,今天又穿了一身浅色纯粹的衣衫,更多了几分玉色,但此刻,他脸色却带着点严肃,“下次不许这么胡来。”


园园看着他,笑靥如花,“等你好久了。”

傅北辰看着她的笑,也生不来气了,“我来了。”
“嗯。”


花香满园,正是一年好时节。

她出生那年,他七岁。

她十三岁,他二十岁。两人在红豆树下第一次相遇。

她十七岁,他二十四岁。她念高中,他在H大读研,两人的学校仅隔了
两条街。她喜欢吃的那家“玲珑馆”,他也常去。他就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他们曾看过同一场电影,曾排在一条队伍里等待付款。

她二十岁,他二十七岁。她在慈津市读大学,他在慈津市陶瓷博物馆任
职。甚至,他曾到过她的学校开过两场讲座。有一场,她从他讲座的教室门口经过,他不经意偏头,只看到乌黑的发尾一闪而过。

她二十三岁,他三十岁。景德镇再遇见,只一眼,他便已心起波澜。

 

(完)

 


番外一平生不懂相思

这个故事的开头,始于南宋景定元年,临安的春日并没有因为蒙古与大宋的战争而蒙上几许阴影,而这春色也未曽掩盖任何阴暗的污秽。

有衣着富贵的小儿嬉笑着路过,指点着最前面因贫穷而卖儿卖女甚至自卖为奴的那些衣不蔽体的女人和小孩,更有胆大的捡了泥土块扔他们。

有人憤怒,有人躲闪,有人谄媚,有人麻木。白玄跪在地上,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些人,以及他们身后厚重的三重围墙。他家道中落,负债累累,父母双亡,无枝可依,只得卖身为奴。风尘之变,世道炎凉,如他这样经历的,比比皆是。

一道清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白玄抬头瞥了一眼,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她正看着他们这边,似乎是在和人牙子说着什么。

白玄认识这张脸,去年他曾遇见过她,那时她在湖边嬉耍,初夏时节,荷叶连连,她去摘花,不小心落了水,他逞英雄跳了进去将她救起。她浑身湿透却看着他笑,“我五岁便会游水,但还是要谢谢你。还有,对不住,害你也弄湿了衣裳。”

不多时,那个人牙子大声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要买下这里所有人?

你知道这些人能卖多少钱吗?男娃一百贯铜子,女娃二百贯。除了宫廷,还没有人能一次性买下所有人,你有多少压岁钱,够买一个奴仆吗?周围人也跟着哈哈大笑,那小姑娘一张脸漲得通红,而后又化作雪白,,她咬咬牙,犹豫地走到那排跪地的人面前。

所有人瞬间激动起来,挣扎着祈求她能买下自己,这阵势吓到了她,但地却没有转身逃开,只是咬着唇,目光慌乱。

她看着白玄,回头对那个人牙子说:“那我只要他'一百贯我买了。白玄皱着眉盯了她一会儿,没想到,如今待救的人成了他,而逞英雄的变作是她。随后他突然身体向后一靠,拉扯得那些被缚在一起的人也跌作了一团,恰巧使得那只妄图抓她的脏污的手错过了她的衣襟。

那人牙子眼珠一转,嘿嘿笑了,“小姑娘,这个已过舞勺之年,两百贯最低价,要是卖给那些寡妇可是更值钱,如何?”

她掏钱袋的手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看人牙子,又看看地上的人,最后在身后丫鬟的拉扯下被拖上马车走了。

在众人的嘲笑声里,白玄低笑着抱住头缩起身体,任那憤怒的人围住他拳打脚踢,直到人牙子觉得看够了戏,才吩咐看守将人打散。

白玄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居然又来了,带着钱买下了他。当时他已奄奄一息,人牙子嫌晦气也没刁难,挥挥手放了人。她带他去了个小客栈'留了钱让丫鬟请大夫照看,说她去去便回,但她这一去,就是三日。

三天后,她一瘸一拐地走进他的房间,眉开眼笑道:我来看你了,你身体可好?

彼时他身体已恢复了大半,一双冷如寒夜银星的眸子看着她,依旧微皱着眉,“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儿!”

后来他才知道,她家掌管为皇宫烧制瓷器的官密,那次她偷了家里的瓷器去卖了才换得钱赎人,幸好瓷器上没有官印,否则就是株连全族的大祸,为此她被罚跪了三天三夜抄写族规。

这临安他是必须要离开的,不想再多欠她什么,他告诉了她自己要走的打算,并表示赎身的银钱以后会奉还。她笑嘻嘻地说:“你的卖身契我已撕毀。”又问,“你还会回来吗?”

他沉默,没有承诺任何话——这世道,谁知道以后呢?

身后的丫髪似乎十分不满,她却笑道:“也罢,若是你哪日回来了,记得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烟火花灯,吃美食佳肴。

那年他十六,她十三,她年纪尚轻,天真烂漫,不请世事,只有一腔热情和良善。

此后五年,他游走各地,最后拜了元尊道人为师。元尊道人要去临安,他便重回了故地。

那日回来,他便得知她的事,那一天正是她殉窑之日。

师父问:“这五年你一直记得她?”

“一直记得。”一直念着。

她是为情而死,被窑火烧得灰飞烟灭,魂魄注定是损了。你若要护她转世不痴不傻,须给她一魄,且是那七情六欲这一魄。你给了,你便没了情欲。从此,生生世世,你不懂情爱,每一世都将孤独终老。直到哪一世,她遇到那个人,把欠她的情还回给她,两人相亲相爱,你才能得回那一魄,你才能真正懂情。你,这是何苦来哉?”

“你就当我是还债吧。”

半年后,一个男子寻到元尊道人,问是否有办法把这世关于他心爱之人的记忆保留至下一世。如果有,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等那个男子走了,白玄从大树后方走出来。元尊道人问他:“阿白,你都听到了?”

他轻轻点头,“是。但与我何干?”

这一世,他跟她没有前世记忆。她在等那人来寻她,他在她身旁心念不动。

那个人最终寻到了她,前世今生,终得圆满。

周转轮回,他孑然一人。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2、

这年夏天兩水很多,程白看着后院那不知名的白花只怒放了两天,他记得那两天的黄昏,他都站在她房间的这扇窗户前,看着它们被晚霞染成红色,很美。后来,一阵骤雨就把它们打落了。满地的花瓣,零落成泥。

现在窗外又是大兩,程白坐在窗边,她的书桌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一张合影,上面是一对穿着校服的少年,两人并肩站在一操大树下,女生笑得无比灿烂,男生则表情淡淡。

程白也不知坐了多久,最后将照片放在了书桌上,站起了身。走到门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曽经说要把这里改成自己的书房,但最终并没有改。除去那张小沙发上多了一些或叠着或翻开的书,这里一切都如故。

门缓缓地被合上,窗外院子里的最后一朵白花也落了下来,跌得支离破碎。

那晚,这辈子极少极少做梦的程白,做了一个梦。
那是夏末的一天,他中午去杂志社把她接了出来吃饭,吃完午饭后,两人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

熏风杨柳,荷花池畔。

他问她:“你要嫁给我吗?”

她惊讶极了,说:“你这是…求婚?”
?
他见她没有立刻答应,只好引导利诱,“你想想,嫁给我,好处很多,不是吗?你只要说对一个,我就给你奖励。

于是她想了想,答:“我们不用为孩子跟谁姓而争论?”
那么一个开放性问题,只要抓住中心思想,怎么答都是正确答案。偏偏他的女孩就是答错了。

答错了的她,还是被奖励了一一枚闪亮的钻戒。

就这样,两人私定了终身。

程白醒过来,眼角流下了泪。

“我真喜欢你。”很轻的一声私语,散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如果他前生有记忆,那么这句话应是如此的:
我真喜欢你,
故而愿舍自己七情六欲只为护你世世清明;
我真喜欢你,
故而虽知你会爱别人也要守你此前不孤单;
我真喜欢你,
从那时到而今,每一分,每一刹。

 


番外二焚心


三月三,上巳节。十五岁的傅远铮就是在这一天第一次见到了十二岁的陆宛玉。那时候,他刚安葬了唯一陪伴他的老忠仆福伯,而陆宛玉则出身官宦世家,是修内司长官的独生女,因为醉心窑务,时常扮作男装,来往于各个窑口之间。傅远铮是前翰林学士承旨傅俊彦的嫡孙,但父母早亡,全靠福伯打理一切。然而从这个春天开始,他除了那点仅够度日的家产,已经一无所有。当时陆宛玉刚从家里溜出来,一个人在河边玩水。玩着玩着,她就看到了傅远铮。傅远铮正屈指扣着一杆青绿色的竹萧,缓缓吹奏。陆宛玉听着那似是循环往复,悠悠不尽的曲子,不自禁地居然生出了几分伤感之意。一曲奏罢,她竟然一时忘了还要去窑场的事儿。傅远铮也看到了她。“此曲甚妙。”陆宛玉跑到近前,问道,“敢问兄台,曲名为何?”“忆故人。”傅远铮淡淡道。

从那以后,陆宛玉除了去窑口,最紧要的事就是找傅元铮玩儿,听他吹曲儿。傅元铮最初不太愿意搭理她,但他谦恭有礼,经不住她的死缠烂打,也就任她坐在一边。时间久了,有这么一个人在,竟也成了一种习惯。后来陆宛玉才知道,傅元铮不太搭理她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为陆宛玉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这点他还是谨遵的。可是,陆宛玉一直也想不明白,自己在窑口混了这么久都没被认出来,这个人又是怎么一眼就把她看穿了的?但傅元铮就只是微笑,不肯说。再后来,傅家宗族里的长辈们找到了他,把他交给了一个也在朝为官的族叔傅允淮抚养。此后,傅元铮住进了大屋子,有了一大串的兄弟。长辈们告诉他,他排行老六。这样一来,宛玉要找他,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见得少了,陆宛玉觉得自己越发想念那个永远清雅恬淡的人。有时候想得晚上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梦里又都是他,书中所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她算是彻头彻尾地明白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她连窑口都不愿去了,就想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一支曲子。于是得空,她就去他家巷口的茶寮坐着,两只眼睛就盯着大门,只要他出门,她就有办法把他拉走。就这样,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老成的少年变成了俊挺的青年。再坐着听他吹曲的时候,她已经不再管曲子妙不妙,而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人看了。傅元铮长大了,陆宛玉也到了及笄的年岁。那一日,她换上了女装,鹅黄的窄袖褙子,内搭胭脂红的抹胸,加上烟粉色的长裙,清新可人,亭亭玉立。傅元铮第一次见到着女装的她,素来平静的眼眸也泛起了些许波澜。晚上傅元铮读经,每一个字跳入眼中都化成了女装的陆宛玉。一颦一笑间,尽是柳亸花娇之态。忽而蜡泪滴尽,傅元铮正打算喊人来添,抬眼间,却见一道女子的侧影正在窗外。他暗自叹了口气,真真是害了相思了吗?他起身去开门,往外一看,竟见着了一身是泥的宛玉,不禁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她盈盈一笑,“翻墙呀。”他愣在当场。“明日我便及笄,可以嫁人了。”她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嫁人…”他从未听过女孩子说嫁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他家里的妹妹们,对此都是羞于启齿的。“爹说,工部员外郎家的二公子准备来提亲。”她红润的唇微微一努,娇羞满面。傅元铮闻言,呼吸微窒。

“我要是嫁了他,从此以后,便不能再来见你了。”她又向他走近一步,抬头间,两人已近在咫尺。
双方一起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傅元铮先开了口。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声音有些沙哑:“若我说,请你嫁于我,一辈子与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话音刚落,只见陆宛玉就在他眼前嫣然一笑,轻启薄唇道:“那你告诉我,一辈子是多久?”
“一辈子…”傅元铮被问住了,满腹的学问竟说不出一辈子的长短。
“一辈子就是。。。。。。”宛玉突然踮起了脚,在他的唇角轻啄了一口,然后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至死不論。”
傅元铮只覚得她前半句还如羽毛般挠得他浑身躁动,而后一句,却那样坚定,直击他的心弦。嗡的一声,他所有的理智霎时溃散,伸手便一把抱住了她,口中喃喃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傅元铮避开护院,偷偷把宛玉送出后门,转身正要回房,却在廊前见到了他的四哥一一傅元铎。在众多的兄弟里,傅元铮与这位四哥长得最相像,也最为亲近。
只是傅元锋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病恹恹的。
“四哥?”
傅元铎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了声:“早些睡吧。”
“夜凉,我送四哥。”
“不必了。”傅元铎看了他一眼,径自转身,路上复又一阵轻咳°
三天后工部员外郎家的二公子冯青从马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据说还伤了脑袋。傅元铮听到消息时,有些错愕。他本是想找族叔求情,赶在工部员外郎家之前去提亲°可恰巧这几日族叔公务繁忙,还出了城,以至于他手足无措,每日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还去求了四哥…
枯坐了一会儿,便有熟悉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没等傳元铎敲门,门便开了。
“有空吗?与我下局棋。”傅元铎看了他一眼,音色清冷。
傅元铮微垂了眼帘,似有些心不在焉。
傅元铎没有理他,径自走了进去,在棋桌旁坐下。
“常世伯月前推荐我去御书院考选棋待诏。”傅元铎缓缓伸手,从棋罐中夹起一颗黑子,放在左上的四四位,“昨日来人说,中了。”
傅元铎因为体弱,无法参加科举,这是他长久以来难以言说的痛处。
棋待诏不是官员,没有品级,只是给了他一个去处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喜事。傅元铮正不知是否要开口道喜,傅元锋便先道:“今日由你执黑先行吧。”
“为何?”傅元铮一开口,便后悔不已。往日他与四哥下棋,四哥从未赢过。今日他心不在焉,听到让他先行,便脱口而出。走到棋桌前,他甚至窘迫地不敢去看傅元铎。
反而傅元铎倒并不在意,他漆黑的目牟子流光一转,浅笑道:“因为执白我也会输,那么倒不如显得大度一点。”
傅元铮看着他放下最后一颗座子,只觉心头一酸,“四哥哪里是棋不如我??????”
傅元铎恬淡回应:“输就是输,哪来那么多借口。以你的资质,要是不那么耿直,便真可承大父遗志,甚至更好。”_
傅元铮不懂,四哥对他何来这样的评价。
有些事,只要能达目的,便不择手段。”傅元铎悠然道。傅元铮忽地看向他,不覚悚然一惊,以他的聪明,似猜到了什么,却不愿相信,“四哥,莫非那事是你做的?”
傅元铎莫测一笑,“你覚得是,那就是吧。”
傅元铮拿起棋子的手微微一滞,原来坠马一事不是天助,只是人为。
隔天,傅元铮吃了早饭匆匆出门。不出所料,陆宛玉正一身细布襕衫端身坐在茶寮最外面的一桌。待傅元铮撩袍在她边上坐下,究玉便朝他一笑,道:“是你,对不对?”
傅元铮先是一愣,而后立马明白了,她是在问冯二公子落马事件。他没有扯流的习惯,“是我四哥。”
她的笑开始扩散开来,“原来你还有同伙。”看来她认定了是他主宰了
整件事。傅元铮也无意再解释,便没有答话。
宛玉见他不答,只当他是默认,咯咯地笑了,又道:“一会儿我得去窑里走走,你陪我吧。”
“嗯。”
“中午清我去容月楼吃饭?”她开始得寸进尺。
“自然。”他温和轻柔地回答。
进出窑口需要特定的铜制腰牌,这个宛玉早已备好。离开茶寮时,就順手塞给了傅元铮,“拿好了,不然你可进不去。”
傅元铮将铜牌拿到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上头有姓名、职务、身高、特征等信息,不禁失笑,“原来我叫袁朗。袁朗,元郎?”
宛王被他道破了用意,红了脸嗔道:“不喜欢?不喜欢那就还给我。”
“不。”傅元铮赶紧藏入怀中,笑道,“我很喜欢。”
一入窑场,宛玉就如一尾活鱼入了水里,每个关键的地方都有她熟识的师傅。在坯房里,她一屁股就坐到了脏兮兮的発子上,抱正泥头后,对着傳元铮一招手,“你来帮我转轮吧。傅元铮依言走过去,摇动石轮上的细长木混,石轮就开始快速地转了起来。宛玉低着头,认真地提压,一挤一拉间,泥团就开始有了样子。
石轮很快慢了下来,傅元铮复又转了一次。直到拉完整个器形,宛王都没有抬头。那一刻,金色的阳光从窗上的直棱间射进来,将她浓密的睫毛投影在红扑扑的双颊上。眸色已然被隐在了暗处,但却透出了认真而坚毅的光。傅元铮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一个经瓶成形了,宛玉小心翼翼地将它从石轮上取下,放到一边。此刻,一缕秀发从她发髻间溜了下来,她伸手想去整理,不料却抹了自己半脸的泥。她倒是毫不介意,转头对着有些失神的傅元钟展颜一笑。
傅元铮敛神正色,伸手去帮她整头发。宛玉嫣然一笑,嘴里说道:“这个得放几天阴干,我带你去看烧窑吧。”
傅元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大火从一个巨大的烟囱中喷涌而出,窑眼上红光阵阵,十分令人震撼。只覚得那不起眼的瓷土经过如此这般的烧造,居然就脱胎换骨,此中之道,太过玄妙。
从窑场出来,宛玉一直嚷着肚饿。傅元铮便径直带她去了容月楼。容月楼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接。它的菜色很精致,布置很典雅,因此京城里的有钱人都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