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然,你出去!”
李柏然挑了挑眉转了身。
她一步步走近,抱了他,极为温柔地说道:“允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着你,却也恨着你,只因你是陆覃之。我从前不知道眼里心里只有陆覃之,现在也是。便是纲常伦理,我也为了你,破了。”
她忽的捉了他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笑得极是温和:“覃之,叫他陆钊可好?愿我们的钊儿像刀一样支取敌人的心脏。”
他的身子倏地一震,瞪大了眼睛道:“玉棠…你当真?”
她忽的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只是,为了他的安全,我只能让他暂时姓宋。覃之,我是不是变了,变软弱了?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我做了所有我不愿做的事,甚至是和宋文甫他…这身子也脏得很。”她侧着身子,声音越说越低,眼泪忽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陆覃之因了她的这句话,喉头滚落,漆黑的眼里水泽愈甚…
“怎么会?”他撑着那床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抬手卷了她进怀里,薄唇将她脸上落下的泪一一吻了去。“玉棠,你不是那样的…”
她倏地抱了他的腰,放声大哭了出来,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害怕都化作泪镌刻在他的衣衫之上…
“我怕你被他杀了,想舍命救你,却发现怀了钊儿…呜呜…宋文甫又生性多疑…还有,我找不到哥哥…我曾经想改变这段历史,可是,我根本就是这历史里的一份子…”她胡言乱语地说着,每一句,他都认认真真地听着,眼圈红了一下又一下,不住地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
…
陆覃之体内的鸦片瘾上来时,眼睛里都是一片猩红。他同她说好,只要他上了瘾,她就自动退到门外,不许进来。每每她隔着一扇门听着里面人的拼命挣扎时,总是捂着嘴经不住地流泪。
陈碧棠的衣兜了藏了一包鸦片,每每听到他的难以忍受的痛苦时,总想取了那鸦片给他…
一次她听他挣扎地实在是太过痛苦,猛地推了门进去,一把抱了他道:“覃之,我们不戒了,这东西不贵,我们卖得起…”
他一把打飞了她手里的鸦片,揽着她的腰,封了她的唇,势如破竹般的灵舌头,卷了她的舌,一阵酸疼。
那瘾逐渐退却的时候,他的衣服也湿了大片,他吻了她的额头道:“碧棠…这世上能真正困住我的从来不是鸦片,却是你…”
…
十月十日,武昌传来革命消息的时候,宋家军一夜沸腾,陈碧棠却将军火一压再压,迟迟没有动静。有了陆覃之做她的军师,她一点也不怕。
这日,宋家军将陈家团团围住:“夫人,都督在外,怕是凶险至极,请即刻派兵支援。”
她也不抬头,一边伏在书案上写字,一边说道:“文甫走之前,曾要求你们按兵不动,镇守江南,你们…都忘了?”
“事出紧急,夫人请速做决断。”
她忽的放下手里的笔,抬了眼道:“你们是让我做决断还是你们做决断好了让我走个过场?文甫不过才出去了几日,你们就这样不知进退了?”
那领头的人忽的不作声了。
十月十二日,陆覃之返回革命军,前往武汉。陈碧棠将Dreaming home 的收入,全部捐给了同盟会,陈碧棠重回宋家,借着整理财政的名义,将宋家部分财产转移。
十月十三日,陈碧棠秘密将南京方面的军火,秘密转移,陆覃之做了接应。
十月二十日,陆覃之召集地下革命党人蓄势待发,势如破竹。
…
这一个月里,南京城在一场又一场的秋雨里彻底凉了下来。陈碧棠的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肚子里小生命竟会踢了她的肚子了,只是她的这份喜悦却少有人分享。陈碧棠自此极少出门,每天都抱了书在后院里晒太阳。
十月底的时候,宋文甫忽的回来了。
他胳膊上裹了伤,脸上青渣一片,眼底说不出的疲惫,可那双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忽的有些心虚。
她放下书,腆着个大肚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里尽是温和。
“文甫,你回来了?”
“碧棠…”
她无辜地看着他,清澈的眼底一片水泽。他竟然一瞬间忘记了在武汉时候的孤立无援,忽的揽过她,吻了吻她的额头道:“碧棠,我差点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了…”
她抬手回抱住他的腰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陈碧棠知道,他一旦知道了真相,接下来她将开始一段不见光明的岁月,但她心肝情愿。她爱自由,但她愿意为了那人囚禁了自由。
…
只一日,他便去了军营。回来时,沉黑的眼睛里却是卷了滔天的怒火。
“碧棠,我问你,你没有发兵支援武汉,你为什么军营的军火少了一半。”
“运走了。”她转身不敢看他的眼睛道。
“运送去了哪里?”
“武汉。”
“陈碧棠,陆覃之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是不是也在武汉,用着我宋家的军火打着我宋家的人?”
她攥紧指尖道:“不知道…”
他的心忽的一沉,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扶住那柱子道:“碧棠,本来我们本该赢了,攻克了武汉,整个长江一线就是我宋家的土地了…只是…碧棠,想不到 ,竟然是你…是你给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一击…我当时还想或许会真的死在了武汉,可是我怎么能死呢?我还要照顾你的啊…”
可是,他如今,倒宁愿当时死了,也不愿自己心爱的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刀。
她忽的因了他的话转了身,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看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文甫,我其实早就入了同盟会,你要恨便恨吧。”
“你…这一切都是演戏?”他忽的走近,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笑:“不错…包括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设计你的…我从来不曾想怀上你孩子!”
“你…”他猛地松开她,一脚踢飞了她脚边用来晒太阳的小竹椅子,“陈碧棠,你既然爱自由,就永远不要想得到自由。你爱不愿怀,不愿生,我偏要你生!来人!将夫人送到二楼。不得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见她!去请了这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让他住在这里。”
“是!”
陈碧棠抚摸着肚子,抿着唇笑道:“宋文甫,你从来阻止不了我!”
她提了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二楼。
“陈碧棠,那陈家你还在乎吗?还有你的Dreaming home呢?”
她的背忽的僵硬着,顿了步子,蓦地说道:“呵呵,我已然自身难保,陈家,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至于Dreaming home,本来也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她陈玉棠不过是一缕魂魄,还借了旁人的身…
看着他提着裙子上去,他一拳捶碎了进门处的玻璃屏风,血沾了玻璃流了一地,她只顿了一眼,便上了楼…
囚禁
作者有话要说:坑爹的作者来更新了QAQ
墙角的那盆蔷薇,半卷了叶子。还未入及冬,它已经这般萧条了。她抚摸着肚子,忽的“嗤”的一声笑出了声,宋家不就是这样的一盆蔷薇花吗?寒冬一至,定当凋零。
宋文甫虽是囚禁她,但每天的伙食却是安排地极为妥帖,选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三日后,小丫头端了盘子从她房间出来的时候,宋文甫连忙问道:“她今日的饭吃了多少?”
“除了说那肉有些油腻吃不下外,其他都吃了。”
他点点头道:“她…最近睡眠怎么样?”
“夫人最近都睡得很早,夜里也很安稳。”
他忽的眯了眼,一阵愣怔。
“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她有提到过我吗?”
她摇了摇头道:“想来夫人是在生您的闷气。可是我见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上心至极。昨天,那边送来的螃蟹她一个也不曾吃的,说是对小少爷不好。”
他摆摆手,她那时说的想来都是气话,可他,到底是嫉妒她对陆覃之的那丝情谊的,便是怀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冒险放了那人,甚至是不惜与他为敌。
宋文甫推了门进去,看到她安安静静地抱了一本《查理九世》看得津津有味,竟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人。
“在看什么书,笑得这么开心?”
她一惊,连忙卷了那书藏到椅子后面去了。
他的眼里因着她的动作,忽的转黑,“怎么,这么怕我知道?”
她摇摇头,默不作声。
他弯腰直接抽了那本书到手里。
“还给我!宋文甫。”她紧拧了眉头说道。
“怎么,陈碧棠,你当真要这样,才和我说话吗?”
她扭了头不再看他。
他一步走近,抱了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宋文甫的妻子,你便是再讨厌我,也还是要生了我的孩子。你便是再爱他陆覃之,你们还是不能长相厮守。”
“可是,宋文甫,同盟会最后还是会胜利。宋家再辉煌,也只是昙花一现!”
他几近笑出声来到:“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南京城怕是呆不了多久了,三日后我们就去上海,到时候,宋家也会迁到上海。你心心念念的陆覃之,他救不了你。 你注定要被我囚禁一辈子。”
“我不去!这南京城才是我的家。”
他似乎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陈碧棠,由不得你!”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秋日里的阳光撒了一地,她的心却是一片荒凉。抬了指尖,掬了一束阳光在手心里,只一瞬间,那阳光便影藏到楼下去了…漫长的冬季这才刚刚来临。
三日后,果真如宋文甫所言,宋家的所有家眷都搬往上海,只宋父不愿挪动。
“父亲,南京城怕是暴露了,请你同我一同前往上海,另作打算。”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要去什么上海。这宋家我的话,怎么就不管用了?你这个逆子,和你那贱生的母亲一样…”
他倏地笑出声来,语气却冷得惊人:“宋家?呵!你以为宋家还是我母亲那个时代的宋家吗?你以为你还是这宋家不可或缺的人物吗?”
宋父的脸一瞬间惨白着。
“父亲,我母亲怎么死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是你亲手喂了她那些装了毒的酒。她那么相信你,怎么会不喝?还有,我从来就不叫宋文甫,我是宋落。那酒的滋味,你是不是也该尝一尝?那日之前,我每天都希望着见到我的父亲,他可以唤我一句“落儿”,可我盼望来盼望去,竟然盼回来了刽子手。我翘首以盼的父亲,亲手杀死了我唯一的母亲…”
宋父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靠着那楠木镂花的屏风,眼底一阵战栗。
“你永远也想不到,我宋落甘愿做宋文甫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一日能亲手毁了你!今日,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想看你活得生不如死。”
…
车子行至金川河边的时候,陈碧棠竟看到一抹极熟悉的身影,窗外是连绵的雨,隔住了视线,那人似乎是站在门前和自家的母亲说了几句话,猛地抬头竟好像看到了她。
她再要往后视镜里细细观望的时候,宋文甫忽的让人转了个方向,车子一瞬滑进了一条小巷。
她自然是不会再往外多看的,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命,她马虎不得的!
…
陆覃之一行到达南京的时候,恰逢了南京城的雨季,他一回来便回了趟陆家。陆母见到他一片狂喜,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便拉着他问了许多。
看到他腰间夹着的拐杖的时候,她忽的落了大颗的眼里。他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心里忽的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猛地抬头看到屋外忽的滑过一辆极为熟悉的车,可是隔着雨幕,那车里的人,他看不分明…
只一瞬,那车子便开远了…
凄清的街道上落叶层层叠叠的,像是覆盖在湿漉漉的道路上的死了的蝶,一片颓唐。
11月5日,江苏宣布独立,陆覃之作为江苏方的代表,镇守南京。南京城的封建家族,一夜之间人人自危。王家却是出人意料的与新势力交好。
陆覃之的腿脚总也不方便,出行总是要带了拐杖,他便是着拐杖,依然能够赤手空拳同时卷翻两个人,因此那底下的士兵从无一人不服气。
…
是夜,尽管雨势滂沱,陆覃之依旧带了兵将整个宋家团团围住,等了许久不见人来,破了门进去,竟然是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陆将军,这宋家竟然一夜之间转移了阵地,当真是无声又无息。这群胆小如鼠的东西…”
陆覃之的眼底一片漆黑,浸润的那夜色也凉了几分,他猛地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辆车…
死死撑着那拐杖,他一步步艰难地上了那台阶,猛地推开陈黑的大门,满是急切地唤道:“碧棠…”
屋子里面忽的有人将那灯打开,满屋子萦绕的都是鸦片的气息。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仿佛是纸钱燃烧累积成的灰烬,他眯着眼忽然道:“让我看看,来人是谁?文甫,可是你来接我了?”
他走近,将那湿漉漉的衣服搭在手腕上,沉了声音道:“我不是宋文甫。”
他这才看清来人,“陆覃之?怎么是你?你竟然记得以前的事了?”
“自然是记得。”他沉声道。
“哈哈,只可惜,你的女人还是被我儿子的所夺。只是,今天你来做什么?”
“陈碧棠人呢?”陆覃之猛地走近,一字一句地问道。
“她?哈哈…他自然是死了!我家文甫怎么可能喜欢她?”
他一下提了他的领子,眼里一片血红,满是愤怒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陈碧棠她死了!她竟敢私自运送了我宋家的军火与你!当然被我家文甫给杀了!以为怀了我们文甫的孩子,她就能平安了?不可能!我的儿子连我都想杀!那样的女人不杀了,也是浪费我宋家的粮食!脏得很!”
陆覃之忽的从腰间取了配枪抵住了他的额头,“谁让这样说她!”
“哈哈,你以为我怕死吗?陆覃之。我到底也是在乱世里出生长大的人。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一女侍二夫,和我年轻时候喜欢的贱人一样…你说,这样的你女人难道不该死吗?难道不该…”
陆覃之越听越气,猛地按动了扳机。那屋子里全然安静了下来,他一下瘫坐在那沙发上,捂着脸失声痛哭。挂在墙上的钟一下敲过一下,吵得他脑仁生疼,抬了手便是一枪。
宋父倒下去的时候却是笑的,恨吧,这世上谁也别想快活!
他手下的人看着满地血红的血,还有倒在血泊里的人,眼底都是一阵惊惧。陆覃之少有失控的时候,今天这是头一遭。
“你们都出去!”他一双猩红的眼直直地看过去,吓得两人均是一惊。
“是…”那两个士兵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外,掩了门。
陆覃之也不拿拐杖,一步步走上那台阶,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不见那人,他恨不得要一把火将这里给烧了!
“碧棠…”终是留在了她的房间里,她爱看书,那桌子上还摊开着一本书,他翻开放在鼻尖闻了闻,铺面而来的都是她指尖沾染的香味。
窗外是漆黑的雨幕。他抱着那本书细细地看了看,竟发现她还做了笔记,最后时间是11月7日,陈碧棠她…
他猛地起来,一瞬间往外走去。漆黑的雨幕将他的脸遮得不见分明…
宋钊
宋文甫领着她进了一栋极为安静的小洋楼。那楼外面爬了挤挤一堆的爬山虎一方不大的小院子里,植了一排子叫不上名字的小灌木。园子的外围的栅栏上,爬了青葱的藤蔓。
陈碧棠看着眼前布置井然的小院,一片惊奇。
“碧棠,这是我们在这里的家,以后,南京怕是不能回去了。”
她点点头。
“你只安心养胎便好,就是不想看到我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要出了这园子。”
她抿了唇笑了笑,不出这园子,她还是被他关着罢了。
“碧棠,你还记得Dreaminghome 的上海加盟商吗?有一个人不愿意见面,邮寄了合同与你的。”
她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问了他:“你怎么知道?”
他捧着她的脸道:“那人就是我。等你生产完了,就去那里做你想做的事。”
她低着眉说道:“文甫,我想做的事…或许早就变了!”
他的眼底,忽的结了一层厚厚的霜,接着冷冰冰地说道:“哦?你想做的什么?你当真以为我宋文甫没了你便活不成了?怎么我现在对你的陆覃之构不成威胁,便连敷衍我都不愿了?陈碧棠,你已经让我失去了一切兴趣、”
她想说不是,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卡了回去。
…
12月的时候,上海落了很大的雪,空气里一片湿漉漉的冷,陈碧棠依旧是一见冷风就咳嗽。她总是抱着暖手的炉子,整日地不出门。只宋文甫这些日子,出去得很勤快。
他回来的时候,却再也不同她说那些开心的事了。每每总是神采奕奕的回来,见了她一瞬间便收了脸上的微笑。
宋文甫似乎是结交了上海的名媛,身上的脂粉气也是一日比一日浓。他不说话,陈碧棠也从不主动打扰他。这日他喝多了酒,半阖着眼靠在墙边,唤了她几句“碧棠…”
漆黑的眼珠竟然有一瞬间的猩红。她抬了眉,看着他。陆覃之忽的走近,一下揽了她进怀里。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不禁转了个头。他却一下扳过她的头不让,低了头,忽的吻住了她的唇…
陈碧棠心中一片慌乱,沉黑的眼深深地凝望着她,要将她心都看穿一般。见她不回应,他赌气一般,狠狠地拖了她的舌头出来,细细地吮吸着,引得她的舌根一阵酸疼。
“宋文甫,你疯了?”
她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上,他这才神色分明些。猛地看清了怀里的人,忽的放开了她,嘴里喃喃地说了句:“哦,我的确是疯了…”
得了片刻的自由,她连忙大口地喘着气,再抬头,那人竟然已经迷迷糊糊地上了楼梯。自那之后,他喝酒甚少,倘若是喝得多了些,也从不回家。
她知道上海的政要与他的关系向来密切,便也从不过问。一人住在楼道的东头,一人住在西头,相敬如“冰”。
…
圣诞节将至,陈碧棠无数次地想要寻了机会与他说话,他却总也不看她。
这日他回来的极早,却是难得地同她笑了。她刚想同他说些过年的事,他身后忽的走出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宽边大帽檐,蕾丝缀珍珠的外套,梅红色荷叶小裙子,细腰淡眉,粉面丹唇,瓷白的脸上堆着极甜的笑。
细长的胳膊挽着那人,极为乖巧的模样,隔着暖黄的灯,远远地看着,他们倒是极为登对的一对。
陈碧棠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听他说:“碧棠,这位是李玉芬。”
那姑娘伸了手给她,陈碧棠竟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回握住那双柔软细腻的指尖…宋文甫的眼里竟然滑过一丝不让人察觉的狂喜。
那李煜芬有些讪讪然,笑着道:“碧棠姐姐好。”那双水杏一样的眼睛里,一片委屈,半靠在宋文甫的怀里,撒娇一般。
陈碧棠回神,觉得这个世界奇妙了,难道她要上演个正房凌虐小妾的戏码?
连忙走近捉了她的手,柔和地笑道:“你好,我怀孕了,脑子比较慢,没有反应过来”,伸了手极为友好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初次见到妹妹,倒是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了,这个权当做送你玩的罢”。她退了手腕上的玉镯子给她。
那玉镯他识的,那是陈家传家的镯子,宋文甫眼底的喜悦竟像是从没有燃起过一般…
…
是夜,她睡楼东头,她的丈夫和那姑娘睡在楼西面。她关了厚重的门,也不去走廊里。。
夜里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她推开窗,外面是一片漆黑,冷风卷了进来,引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雨声隔着窗户敲打着她的耳膜。她竟有些睡不着了,脑海里满满都是那人。翻身下地,寻了纸笔,细细地回想着那人的字。
再回过神来,那纸上留下的一行字竟然是“巴山夜雨涨秋池,君问归期未有期。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次日凌晨,陈碧棠起得很迟,雨停了。她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园子里摆弄花草的两人,眼底忽的有些愠怒,那是她种的二月兰。
站在楼上便说道:“那花不能那样对待!”
她一步步走下楼来,想要弯腰抱了那花,却因着肚子太大,蹲不下来。
“宋文甫,我的花,不要乱碰!”
他忽的抱了膀子笑道:“怎么?吃醋了?”
“那花是覃之喜欢的品种!来的不易。”
宋文甫一听她说陆覃之,气得牙齿直泛酸,猛地一脚将那极好看的一盆花,踢了个粉碎。惊得那李玉芬一愣。
“陈碧棠,你现在还要同我说他?”